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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逢荷 文自椿 26972 字 5天前

闭眼感受着水下瞳怜的灵力波动,确认她一时半会没有出关的迹象后,她才放心地纵身往湖中一跃。

水面平静无波。

水底下,霁明珏被窜入口鼻的湖水堵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急忙掐了个避水诀丢在身上,正准备游上岸找月见荷理论一番时,忽然就见她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月见荷什么时候来的?

她有这么快吗?

他至少已经在水里呆了快半柱香的时间了。

霁明珏疑惑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我怎么一直没看见你?”

月见荷面不改色,说道:“因为我一直在你身后啊。”

她没有用避水诀,说话间一串串气泡从她唇中飘出,经过照进湖中的阳光时,顿成五颜六色。

乌黑的发丝在水中飘荡着,随着湖水的流动扫过霁明珏的脸颊,又向他颈侧伸去。

霁明珏急忙拿走那乱动的头发,往她身上扔了个避水诀后便悄悄地往后游了几步,与她拉开不长不短的距离。

月见荷不高兴他这想要与她拉开距离的动作,扯了下嘴角后笑眯眯说道:“你想去瞳怜的精神世界里玩一下吗?”

霁明珏当然是拒绝了。

他是疯了才会想去见识一只十一境大妖的精神世界。

可月见荷却不这么想,不等他反应过来,她便抓着他的手径直跃向幻月湖最深处.

幻月湖的最深处,是另一个五彩斑斓的奇异空间,有水,但与其说是水,倒不如说是精神力构造出的气体。

阳光透过水面照进幻月湖中,游鱼吐出的气泡在湖水泛成五彩斑斓的光晕。

各色各样,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生物生长在这个五彩斑斓的空间里,有长着翅膀飞行在空中的七彩马、身上布满鳞片飞翔在水中的鸟儿、不断吐着各种颜色的泡泡的透明蘑菇、长着人脸的花朵、不断流淌着汇聚成一堵水墙粘稠的液体……

霁明珏被眼前这荒诞、怪异、离奇的景象震惊得久久未能回神,月见荷也懒得出声将他唤醒,只自顾自地开始打量着瞳怜为自己构造的保护壳。

还是一样的没品味啊。

只爱钱的奸商。

霁明珏盯着这些怪异的东西看久了,忽然感到视线模糊不清,眼中传来刺痛,便急忙扶着一棵巨大的琉璃树稳住摇*摇晃晃的身形。

月见荷抱臂站在五颜六色的光斑中,看着霁明珏在一颗长满人脸的树旁坐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见她的笑声,霁明珏按着发痛的额头问道:“你在笑什么?”

“在笑你啊。”见他不明所以,月见荷好心说道,“在笑你,刚一进入瞳怜的精神世界就要被浮谒幻象吞噬了。”

“什么是浮谒幻象?”霁明珏眼中的刺痛愈甚,感觉有无数密密麻麻的游丝试图穿过他的瞳孔钻进他的识海。

月见荷走近霁明珏,站定在他面前,微笑着抬手掐断游丝。

“浮谒幻象啊。”她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树上不断冒出来的人脸,突然起了坏心,如果霁明珏见到眼前这种怪诞恐怖的景象,会吓得跳起来吗?

地上的蘑菇吐出一朵七彩泡泡,被她无情地伸出指尖戳破,蘑菇不甘心地再次吐出泡泡,却被一双冰冷的手捏住了嘴巴。

她抓住空中漂浮的游丝,团成一团直接塞进蘑菇口中,游丝没入蘑菇的一瞬间,蘑菇的躯体开始变得扭曲,直到化为一滩浓稠的液体没入泥土中。

她语调悠悠,好似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浮谒幻象,是一种由情感凝聚出的游丝塑造出来的幻象,这些游丝比尘埃还要细微难察,会悄无声息地从人的眼睛中钻进识海,在识海中编织出荒诞又美丽的景象,沉溺得越久就越难走出。它们无色无形,就连光都照不出它们的形迹。”

听完后,霁明珏双指急忙轻点在额间,运转灵力护住识海不受侵扰,接着将咒诀附在眼睛上,除去钻进眼中的游丝。

视线恢复清明的一瞬间,映入他眼中的是月见荷笑意盈盈的面容和被她拎在手中的正在逐渐化为粘液的蘑菇。

光影交错间,他一时有点分不清究竟是浮谒幻象怪诞,还是她更怪诞。

“你再抬头看看。”月见荷指着他身旁的巨树笑眯眯道。

霁明珏顺着月见荷手指的方向抬眼望去,原先的树上挂着的琉璃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张张表情各异人脸。

目光触及人脸的一瞬间,死气沉沉的人脸开始随着光影变换扭曲着,喜、怒、哀、惧、爱,尽数在这些人脸上浮动变换着。

饶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再强,也被这怪异的景象吓了一跳,惊悸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幻月湖底,瞳怜的精神世界。再往前走,就是瞳怜闭关的地方了。”

月见荷看着远处瞳怜闭关的方向,忽然说道:“你觉得,我如果现在进去捅瞳怜一剑,会怎么样呢?”

霁明珏眉心狠狠跳了好几下,他如果回答不怎么样,她肯定会拽着他一起给瞳怜一剑,向他证明她刚才想到了一个多么有趣的游戏;他如果回答挺好的,那么她说不定会逼着他去捅瞳怜一剑,他是疯了才会去刺杀一只即将冲破十一境的大妖。

“还是找龙骨吧。”他试着转移话题,“你不是要找龙骨吗?”

“龙骨啊。”月见荷眼中的雀跃消失了,玩得太欢脱,竟差一点忘记了她来到幻月湖底是为了找龙骨。

可惜了,这次不能与奸商打上一架了。

霁明珏看着表情略带惋惜的月见荷,眉头又狠狠地跳了跳,眼中的游丝被抽走后,真实的幻月湖底出现在他眼前,那些长着翅膀的马、有鳞片的鸟、会飞的鱼……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浮在空中的游丝。

他皱眉说道:“怎么会有这么多游丝?”

月见荷耸了耸肩,她怎么知道瞳怜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堆迷惑人的丑东西放在家门口,品味差劲得要死。

她抬手掐断不知死活地想往她眼中钻的游丝,面色有些不耐,说道:“你把牵机图布下吧。”

虽然月千寻给了她一张地图,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一定会相信她。

尤其是,月千寻对她说谎了。

霁明珏埋怨地看了她一眼,随机又默不作声地布下牵机图。

他明明之前就教过她好几次牵机图的布阵方法。

月见荷将黑金扇往牵机图中一丢,千丝万缕的丝线攀上黑金扇,最后汇聚成一股落入图中,缓缓向西南方向飘去。

她从袖中拿出从月千寻给的地图,与牵机图中两处位置进行比较,确定方向一致后才稍稍放下心来,说道:“走吧。”

霁明珏提步跟上,边走边问道:“你手中的地图是哪里来的?”

他不记得玄龙有给过她地图。

月见荷随口道:“是我的朋友给的。”

朋友?

霁明珏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的那位朋友是谁?”

“月千寻啊。”月见荷懒懒抬眼。

霁明珏神色一怔,脚步差点一停,没想到月见荷居然真的有朋友,还是那位久负盛名的月族圣女,也怪不得她敢在苦厄地打着人家的名号招摇撞骗。

只是,他还是有些疑惑,一个久居青霜台不爱出门,一个远在幻月湖,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何会成为朋友呢?

见月见荷此刻心情不错,他趁机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月见荷在他面前停住脚步,转过身去恶劣地笑了一下,说道:“你给我亲一下话,我就告诉你。”

霁明珏被这句话惊得肩膀一抖,一时没反应过来,胸膛直愣愣的撞在她身上,给月见荷撞得向后倒去,他急忙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回,在她站稳后又飞快地收回手。

月见荷站稳后直接用力踩了他一脚。

霁明珏痛得倒抽一口气,说道:“你踩我做什么?”

月见荷瞪了他一眼,明明是他先撞她的,怎么反倒质问起她来了?

见她又不高兴了,霁明珏索性略过这个话题,看着她认真说道:“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但现在不可以。”

月见荷更不高兴了,霁明珏不让她睡就算了,可凭什么也不让她亲?

被亲一下他又不会死。

她盯着霁明珏的眼睛说道:“你不喜欢我亲你?”

不等他回答,又说道:“还是说你不喜欢我?”

他凭什么不喜欢她?明明是他主动跑到她识海里去,想要与她神魂相交,却为什么出来后亲一下都不愿意?

霁明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低下头,不敢与月见荷对视。

喜欢她?这怎么可能,她之前对他做了那么多恶劣的事。

可要让他说不喜欢,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月见荷虽然性格恶劣,但她倒也没说错,那些事本就是夫妻之间应该做的,只是他不愿意。

毕竟月见荷根本就不喜欢他,她只不过是想玩弄他。

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喜欢。

霁明珏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反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他认真对上她的双眼,试图从她眼中找出答案。

月见荷困惑地眨了眨眼,她不明白让她亲一下和这个问题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只好说道:“如果我说喜欢你,你就会让我亲一下吗?”

听到她这么说后,霁明珏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地消失了,他垂下眼,提步向前走去,“先去找龙骨吧。”

月见荷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产生一股火气,霁明珏凭什么就这么轻飘飘地拒绝她?

她快步上前,拽着他的手腕将他身体转过来,又抓着衣领将他的脑袋拉低,仰头亲了上去,只碰到唇瓣还不够,她又试着想将舌头伸进他口腔中,却被咬紧的牙挡在了外面。

霁明珏猝不及防贴上那柔软的唇,为了防止她进一步动作,只好死死咬紧牙,脑袋拼命向后仰去,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想要推开她。

察觉到他的抗拒,月见荷更不高兴了,她直接掐住他的下颚,逼迫他将口腔打开,舌头顺势钻了进去。

霁明珏不敢咬她,只能被迫承受着,感受到着温热的舌尖扫过他敏感的上颚,舔舐着他每一颗牙齿,甚至想要伸进他口腔深处。

月见荷哪里都是冷的,可唯独舌尖是热的。

他的双眼逐渐失去焦距,思绪飘飘忽忽,仿佛坠进一片海中,像溺水的鱼。

可鱼不会溺水,鱼本就生长在水里。

鱼不能离开水。

她报复般搅动着他的舌头,勾勾缠缠一直抵到最深处,搅得他呼吸都断断续续,温热的泪水顺着泛红的眼尾划下情.欲的痕迹。

被她用力拭去后,那本就通红的脸上又多了一道红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霁明珏确实被她吻得快喘不过气来,眼见腰身一软就要砸在她身上时,她才放过了他。

退出时还忿忿地在他下唇用力咬了一口。

是报复,报复他不肯主动让她亲。

口中的温暖离开好久后,霁明珏才从失神中缓过来,脑中的快感散去,唇上的痛感仍在,他颤抖着手摸了下唇,只摸到一抹殷红和残存的水珠。

月见荷那一下用了不少力气,竟将他的唇都咬出血来。

他怔怔抬眼看向她,只见到她唇角同样挂着晶莹的水珠,唇珠上点着一滴暧昧的殷红血滴。

然后,便见月见荷对他扬起得意的笑容。

霁明珏忽然就明白了,在月见荷的世界里,没有人可以拒绝她,也没有人能够拒绝她。

尤其是他。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明早八点半,不然抽奖的话大家就需要多订一章了。(私密马赛,怪我没研究好开奖时间)

第26章 生气

◎“不能在这里!”◎

“月见荷,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霁明珏眼角潮红尚未散去,袖中双手紧握成拳,肩膀随着呼吸产生细微的抖动,愤怒地朝她喊道。

月见荷凑近瞧他,被他一把推开。

她歪了下脑袋,眼底带着明显的困惑,“你这是在生气吗?”

“可是你为什么要生气?”

“被我亲了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她又走上前,指腹按在霁明珏的唇上,用力摩擦了几下,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可是你刚才明明就很享受啊,不然你为什么不咬我呢?”

霁明珏气得面红耳赤,他急忙拍开她的手,看见她脸上无辜的表情,只感到深深地无力,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月见荷就是这样,但凡他退了一步,她就会立刻往前挤上两步。

一直要将他逼得退无可退才肯罢休。

“你说话呀。”月见荷又继续逼问道,“你敢说你对我亲你这件事就一点都不喜欢吗?”

“我并没有锁住你的灵力,你完全可以推开我的啊。”

霁明珏被问得心慌意乱,急忙垂下眼眸不敢看她。

月见荷说的没错,他是有机会可以推开她的。

可是他没有。

他为什么没有呢。

他应该推开她才对的啊。

他继续低眉垂眼,保持着沉默。

月见荷还在等他的回答,好半天后,才听见他低低的声音:“可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竟有些委屈的意味。

月见荷被问得哑口无言,她不明白霁明珏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个喜不喜欢他的问题,正想再与他争论一下时,心口处忽然传来绞痛,眼前闪过数道模糊的画面。

是细密的雨丝顺着宫殿的屋檐流下,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是一座种满荷花的池塘边,两小儿言笑晏晏。

是一棵巨大的共枕木下,两道模糊的人影相拥而立,将写着名字的木牌挂上树枝。

月见荷费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木牌上的名字,视线却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眼中只剩一道白线。

白线消失,她眼前一黑,脑袋径直砸在霁明珏肩膀上,身躯要滑落时,腰上被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

霁明珏低头看她,慌忙道:“你怎么了?”

他微微抬起她的脸,只见她面色一片苍白,唯有唇上一点红。

那是他的血。

心跳错乱了几分,正想伸手替她拭去时,她却一口咬在了他手掌上,用了十成十的力度。

霁明珏只能微微聚起一些灵力抵抗着,以防她将她的手掌咬出血来,但又担心她会磕到牙齿,只好卸下灵力任由她咬。

但这确实也太痛了些,他想不通月见荷怎么有这么大力气,蓦然间却见她唇角有血溢出,急忙使了点力将手掌从她口中抽出。

虎口处除了有点牙印外并未破皮。

那些血迹,并不是他的。

慌慌张张地准备查探月见荷的身体状态,手刚一松开就被她一把抓住。

月见荷死死地扣着霁明珏的手腕,力度大得要将骨头都掐断,看着他恶狠狠道:“你敢跑的话,我就会杀了你。”语气含糊不清,说话间唇角仍有血不断溢出。

霁明珏急忙安抚道:“我不会跑的。”

月见荷显然不信,她一把将霁明珏扯进怀中,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不给他留有挣脱的余地,下巴顺势抵在他肩膀上,缓慢闭上眼,尝试着平息心口的绞痛。

神魂状态分明是稳定的,为什么心口处还是会抽痛?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会是她丢失的记忆吗?

她想不明白,索性将罪责全都推在霁明珏身上,牙齿狠狠地咬在他肩膀上。

一定是因为他不肯喜欢她,所以她才会心口绞痛。

霁明珏吃痛得倒抽一口凉气,本想掐着月见荷的下巴让她松开嘴的,手伸到一半却又改为抚在她后背轻轻地拍着。

算了,让她咬一下也不会怎么样。

总比亲他要好。

不对,他到底在乱想什么。

他了晃脑袋将乱七八糟的思绪甩走,轻拍她后背的手也尴尬地移开。

月见荷并不喜欢他,他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冒犯?

偏过头去看向她埋在肩膀上的脑袋,又想道,月见荷的词典里会有“冒犯”这个词吗?

应该是没有的吧。

不然新婚当晚也不会如此对待他。

但她又什么都不懂,应该也不能怪她的吧?

想着想着,手又轻轻地在她后背上拍着。

月见荷靠着霁明珏站了多久就咬了他肩膀多久,直到心口绞痛平息后,才从他身上离开,见他肩膀上染上几滴红,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她讨厌红色。

因为那个挥之不散的梦魇是一片红。

身着红衣的男人,往下滴血的长剑。

还有从她心口不断溢出的鲜血。

历历难忘。

她伸手就要将霁明珏的衣服扯开。

霁明珏下意识就扼住她的手腕,急促出声:“你这又是做什么?”

怎么又开始脱他的衣服了?

月见荷不满意他的挣扎,训诫般拍了两下他的脸颊,伸手便要去扯他外袍的系带。

霁明珏面色惊恐,猛地一下推开她,连声拒绝道:“不能在这里!”

他们现在正在幻月湖底,距离瞳怜闭关的所在也不过数里之遥,周围还被她的精神力覆盖着,他是绝对不会让她在这里与他做那种事情的。

月见荷眯眼困惑看他,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只是换件衣服而已啊。

她想不明白,干脆施了个定身咒将霁明珏定在原地,轻轻一扯就将系带扯开,没等霁明珏反应过来便已经将他的外袍脱去。

霁明珏羞怒极了,他试着调动灵力,却发现怎么也解不开月见荷的定身咒,眼见她的手再次伸向他腰间,只好祈求道:“我求你了,别在这里好吗?”

真的不能在这里。

月见荷才不理会他呢,伸手就将他腰间的储物袋扯下,哐哐地往地上一顿倒,那里面乱七八糟的书籍、发饰、还有衣裙顿时堆了一地,大部分都是她的东西。

她蹲下身来在衣服堆中一阵翻找,终于找到几件霁明珏自己的衣服。

丑得要命。

霁明珏的审美简直跟瞳怜不相上下。

她搞不懂这种颜色暗沉得发黑的衣服到底好看在哪里。

但眼下也没有其他衣服了,又不能给他穿她自己的,身量也不一样啊,会把她那些好看的衣服撑坏的。

她皱眉认真研究了一会,勉强从里面挑出一件还算能看的外袍往他身上胡乱一套,见差不多后才将定身咒解开,说道:“你自己再整理一下吧。”

定身咒解开后,霁明珏终于重获自由,他飞快地整理好外袍,转而羞耻地低下头,原来月见荷只是想给他换件外袍啊。

是他误会她了。

他又沉默着将储物袋中被倒了一地的东西重新捡回,小声说道:“你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就不能提前说一下吗?”

还有,“你为什么突然要给我换上一件外袍?”

月见荷说道:“我讨厌红色。”

她的世界里不允许出现红色。

霁明珏这才发现,被换下的那件外袍衣襟处不知何时竟染上了几点红,他抬手摸了下肩膀,那里除了有些痛外并没有流血的迹象,想来这血——

应当是月见荷的。

月见荷怎么又吐血了呢?

自从来到苦厄地后,他就发觉月见荷的身体状态变得很是不好,隔三差五要么昏迷一会,要么吐上几口血,虽然她说不会死,但看着难免让人忧心。

霁明珏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会对她的身体状态感到忧心,他明明是最不应该关心她的才对。

毕竟她对他是如此恶劣。

他压下那些莫名上涌的情绪,轻声问道:“月见荷,你的身体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月见荷不想回答他,只转身向前走去,“走吧,去找龙骨。”

她的身体状况她自己当然清楚了,只不过反正又不会死,那偶尔吐几口血也是无所谓的事了。

霁明珏急忙跟上她,想要问个明白,但张开的嘴最终无声地合上,悬在半空的手也只是轻轻擦过她飘动的衣袖。

就算问了又能怎么样呢,月见荷又不会对他说真话.

月见荷走了一会后,又觉得有些累了,便伸手戳了戳霁明珏挂在腰间的道剑,说道:“你御剑吧。”

本命剑的通感让霁明珏脊椎窜起酥麻痒意,他赶忙将道剑换了个位置挂着,摇头拒绝道:“这里是幻月湖底,御剑会被瞳怜察觉的。”

月见荷低头想了下觉得也是,便挥出一道灵力从上方的湖水中抓来一只肥硕又巨大的游鱼,不等游鱼拒绝,便拽着霁明珏往它背上一跃。

霁明珏还没有反应过来,月见荷就已经在游鱼背上躺好了,见游鱼扭动着身躯想要将她甩下去,便俯身抓住它的鱼鳃恶狠狠威胁道:“你敢将我弄掉在地上,我就将你做成鱼汤喝。”

游鱼的身躯突然颤抖了一下,霁明珏觉得它应该是害怕的。

她又掏出那张地图,在游鱼眼前晃了好几下,继续威胁道:“认识这个地方吗?赶紧把我们送过去!”

游鱼当然认识,那可是浮谒岛,妖鬼们的地狱。

它内心自然是极度不愿意去的,但背上的这个女修显然比浮谒岛的那个瓶子更可怕。

毕竟那个坏瓶子最多让它在里面撞得晕乎乎后飞出几十里远,这个女修可是要将它做成鱼汤啊!

游鱼内心立刻有了选择,它急忙往浮谒岛的方向游去。

月见荷这才满意地松开掐着它鱼鳃的手,往鱼背上懒洋洋一躺,准备先睡上一觉。

但她在鱼背上翻来滚去,总觉得有些硌脑袋,余光瞥见身旁坐着离她起码有半臂距离的霁明珏时,忽然有了想法。

这不就是现成的枕头嘛!

她抓住道剑,一把将霁明珏拽来她身边,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将脑袋枕在了他大腿上,舒服得眯起眼,入睡前还不忘威胁身下游鱼:“要是我睁开眼后没出现在浮谒岛,你就等着被做成鱼汤吧!”

游鱼惊恐地加快了速度,翅膀都快挥出残影了。

霁明珏看着腿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颇为无措,月见荷也真是的,看都不看就往他腿上枕。

他尴尬极了,却又不敢出声提醒她,只感觉大腿上的肌肉都快绷直了,好在月见荷入睡得极快,没一会呼吸就变得平缓。

他伸手试探着戳了下她的肩膀,见她确实没有醒来的迹象,便轻轻捧起她的脑袋准备给她换个位置。

只是到底将这个恼人的脑袋放在哪里才好呢。

霁明珏想不出来,只好保持着用手掌托着她脑袋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好在月见荷睡觉的时候向来安分,不会动来——

她又动了。

霁明珏眼睛猛地睁大,看着突然搭在他腰上的手,他愤愤想道,月见荷睡觉一点也不安分!

那只手还在他腰上乱动着,霁明珏不敢按住,生怕吵醒了月见荷后又惹得她报复。

只好尝试着放空灵魂,忽略腰上那碍口识羞的感觉。

快些到浮谒岛吧。

他不断地在心中默念着。

第27章 坠落

◎低头在她额间极轻地触碰了一下◎

在距离浮谒岛还剩百丈之距的时候,游鱼终于停了下来,它怂怂地不敢再往前进,但又不敢将月见荷抖下来,只好往她脸上吐了个泡泡。

月见荷睡梦中迷迷糊糊察觉到脸上一阵痒,不耐烦地伸手抓了抓,继续翻了个身闭眼睡觉,脑袋刚好埋在霁明珏胸膛上。

只是埋久了又觉得呼吸有些不畅,脑袋又往里拱了拱。

霁明珏没有办法,只好戳了戳她后背,轻声说道:“浮谒岛快到了。”

温热的气息洒落在她后颈上,月见荷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不满意地在他身上掐了掐,也不知道掐到了哪里,只感觉枕头整个人都变硬了。

霁明珏急忙拿走她抓在他胸膛上的那只手,忍无可忍冲着她耳朵喊道:“月见荷!”

月见荷这下子是真的醒了,但她最讨厌有人吵她睡觉了,所以眼睛没睁开前又给了霁明珏一巴掌。

这次又是不知道拍在了哪里,反正霁明珏一下子把她推开了,整个人还一边小声喘着气,一边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她。

月见荷疑惑地歪歪脑袋,问道:“你怎么了?”

霁明珏忿忿瞪了她一眼,飞快地从鱼背上跳下,月见荷简直是太恶劣了,睡着了还那么不安分。

见他不说,月见荷也懒得问了,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后也从鱼背上跳下来,抬手挥出一道灵力将这只被奴役过的蠢鱼重新送回湖水中,见离浮谒岛约还有百丈,便抱怨道:“这不是没到吗,你那么早喊醒我干嘛?”

霁明珏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洗脑:不能跟月见荷计较,不能跟不正常的月见荷计较。

他道:“浮谒岛里好像有东西让那只鱼感到害怕,它不敢再往前游了。”

月见荷不屑地嗤了一声,真胆小,不就是放着一个破瓶子吗,有什么好怕的。

她正准备拉起霁明珏踏进浮谒岛中时,忽然又想起一事,浮谒岛除了是一座倒悬的岛外,里面更是有一千多条互相交错的蜿蜒小道,一旦走错一条便会迷失在这些犹如迷宫一样的小路中,更重要的是,月千寻说瞳怜闭关前往浮谒岛中扔了数百个瞳术幻境,稍有不慎便会误入幻境成为奸商的养料。

她当然不怕瞳怜那些低级的幻境,但霁明珏可就不一样了,以他九境的修为目前确实难以抵挡住十境大妖的瞳术,万一不小心迷失在里面,岂不是还得麻烦她去救?

她叹气将霁明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唉,真是除了好看一无是处啊。

霁明珏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刚想问点什么时,那束在脚踝上的银链蓦然又回到了他腰间,视线顺着银链看过去,另一段此刻正系在月见荷手腕上。

她扯了扯银链,说道:“走吧。”

刚走出几步,就被身后传来的拉力定在原地。

“你为什么不走啊?”月见荷疑惑回头,顺手又扯了两下银链。

霁明珏此刻胸膛正剧烈地起伏着,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她,眼中竟有些水雾。

月见荷更疑惑了,正准备凑近瞧他,却被一把推开。

她皱了皱眉,忍无可忍抬起手想要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但也许是盈满泪水的眼眶取悦了她,抬起的手改为掐着他的下巴,冷冷道:“说话。”

她真的没兴趣陪他玩这种小孩子脾气的游戏。

霁明珏面含屈辱地看着她,他明明已经不逃了,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这跟栓狗又有什么区别?

他偏过头去,愤愤道:“你不是说好不再这样对我的吗?”见月见荷没有意会到他的意思,霁明珏只好颤着手拽了两下银链。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至于吗?

月见荷不理解,但她还是耐心地跟他解释了一遍。

霁明珏听完后面色终于缓和了些,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抿着嘴说道:“那你就不能换个地方系吗?”

月见荷仰头看他,视线从他的眼睛上一路下移,瞥见那白皙的脖子上因气愤而上下滚动的喉结时,突然冒出一个兴奋的想法:“你想让我系在你脖子上?”

霁明珏差点惊得跳起来,急忙说道:“手腕上!”

月见荷当没听见,眨眼看他,“你真的不考虑我的提议吗?”

霁明珏当然不肯考虑了,他急忙捏紧了腰间银链,生怕月见荷将它套在他脖子上。

那简直比捆在腰上更让人感到羞耻。

眼见霁明珏眼尾的红已经弥漫至耳尖,月见荷忽然玩心大起,指腹轻点在他喉结上,说道:“那你亲我一下,我就按你说的做。”

这下子霁明珏的脸更红了,他羞恼地简直要说不出话来,月见荷怎么可以如此玩弄于他。

刚想出声拒绝,喉结上便传来不轻不重的按压感,一句话刚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无声地与月见荷互相瞪了好一会,见她确实不肯退让,索性心下一沉,颤抖着伸手遮住那双漂亮但恶劣的桃花眼,忍着羞轻轻将头低了下去。

月见荷眨了眨眼,不明白为什么霁明珏要在亲她前将她的双眼遮住,但她是个有耐心的人,便安静地等着他的唇到来。

霁明珏的手掌被她的长睫扫得发痒,低头在她额间极轻地触碰了一下后便飞快地移开手,扯了下银链提醒她已经亲完了。

月见荷还没回过神来,柔软的唇便已经离开了,有些不满道:“你为什么不亲在我嘴上?”

明明她亲他时是亲在嘴上的。

霁明珏移开眼,低声争辩道:“你没说一定要亲在嘴上。”

好吧。

她认命地抿了下嘴,指尖灵力微动,银链便系在了霁明珏手腕上,心想道下一次一定要将话说的清楚明白,绝不让他找到漏洞可钻.

霁明珏跟着月见荷在浮谒岛上的蜿蜒小道中穿梭着,银链随着二人的步伐发出轻轻的声响。

像极了那夜窗外的风铃声。

他的肩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月见荷还在继续往前走,每经过一个岔路口时,那原本漆黑的瞳仁便会变成浅金色,然后精准地找出没有瞳术幻境的那一条路。

霁明珏好奇一路了,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妖族会有五颜六色的瞳仁,但显然月见荷绝对不可能是妖,而且玄龙说她是物泽之灵,他虽然不知道物泽之灵是什么,但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像是妖。

他轻声喊了好几次,月见荷正专心研究着瞳术环境,没听见他的声音,只好扯了扯银链,“月见荷,你的眼睛为何会变成金色?”

月见荷回头对他眨了下眼,挑眉道:“好看吗?”

她睁大着眼睛似乎是在等着霁明珏的回答,又似乎是在请他欣赏自己漂亮的金瞳。

她最喜欢她这双金色的眼瞳了,这是她眼睛原本的颜色,只可惜青霜台那些人一见到这双金瞳便会惊恐地跪一地,她被跪得烦了,只好施术将眼瞳变成与常人一样的黑色。

如果霁明珏敢说不喜欢的话,她就将银链拴在他脖子上。

霁明珏不自觉抿了下唇,轻声道:“好看。”

月见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继续往前走时,又听见他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瞳仁为何会是金色的?”

她懒懒说道:“天生的。”

霁明珏轻轻哦了一声,默默在心里记下,月见荷是一个天生金瞳的人。

就好像他多记一点,便能多了解月见荷一点.

二人在浮谒岛中走了好半天,终于来到了道路的尽头。

一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瓷白瓶子漂浮在由无数骨头堆积而成的祭台上,而最上面的那一根骨头正是玄龙的龙骨。

呀。这么轻易就让她找到了?

月见荷惊喜的同时又感到困惑,玄龙这个一身是宝的老东西,光这根骨头拿出去卖,按照苦厄地的物价至少也能卖个百来万灵石,瞳怜这个掉钱眼里的奸商居然就这样扔在这里了?

不过管他呢,来都来了,她看到了那就是她的了。

月见荷短暂想了一下伸手就拿,空中漂浮的瓶子却不乐意了,它突然调转方向,将瓶口对准她吐出一口白雾。

视线变得模糊,她不小心拿错了骨头。

是一只蛇妖的骨头。

与奸商瞳怜同出一源的蛇妖。

月见荷嫌恶地将蛇骨丢出老远,仍是觉得恶心,顺手又在霁明珏衣服上狠狠擦了好几下。

瞥见空中漂浮的始作俑者时,她脸上浮出冷冷的笑,这该死的因果瓶,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她拎起因果瓶直接往外一扔,将它扔出了少说有三四里远,霁明珏呆愣地看着这一切,他没认错的话,那应该是传闻中的因果瓶吧?

就那么被月见荷轻飘飘地扔了出去?

月见荷没注意到他错愕的表情,在她看来那不过就是个没眼力见的瓶子而已。

她满意地捡起龙骨转身就走,还没走出两步呢,又见刚才被扔出老远的因果瓶气势汹汹的朝她飞来。

然后再次被她一掌拍落在地。

粗暴抬脚一踹,因果瓶便咕噜噜地滚出老远。

霁明珏更震惊了,他茫然地看着躺在草丛中的因果瓶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轻轻扯了下银链,示意月见荷回头看一下,“你知道那个瓶子是什么吗?”

“因果瓶啊。”月见荷想也不想就说道。她又不是没读过书,不至于连因果瓶都认不出。

见霁明珏表情呆愣,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没什么。”霁明珏摇头*。

月见荷奇怪地看了他两眼,也没多想,正准备离开时,因果瓶却不肯干了。

它一个仰身从地上跃起,瓶口直接对准霁明珏,趁着他没反应过来直接将他吞了进去。

突然手腕上银链绷紧,月见荷睁大了眼睛惊诧抬头,只见到霁明珏被因果瓶吞入腹的最后景象。

然后她也被拉了进去。

都怪这该死的银链。

坠入因果幻境的最后一刻,月见荷忿忿想道,早知道不这么玩了。

见着二人终于被它吞吃入腹,因果瓶满意地摇晃着瓶身,像极了是酒足饭饱后拍了拍肚子。

还是它聪明啊,打不过那个女修,又不代表它拿那个小白脸没办法。

也不知道这女修看上这个小白脸哪点了,竟然会用锁心链将他捆在一处。

正好给了它报复的机会。

因果瓶正摇摇晃晃地准备回到骨头堆上时,突然又被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

它惊恐抬头,只见到一个与那女修有三份相似的面容。

只不过它认得这张脸,是月族圣女月千寻。

也是将它关在这里的大恶人!

大恶人眯眼透过瓶口往里看去,讶然道:“你怎么把她也吃进去了?”

摇了摇头,有些怜悯地将它放了回去。

因果瓶不明所以,不就是两个人嘛,吃了就吃了呗。

反正它是不可能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再吐出来的。

月千寻无奈又怜悯地摸了下它的瓶口,转身叹着气走了。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灵力震荡,上方的湖水开始震荡不休。

瞳怜要出关了。

【作者有话说】

哎,接下来就让小荷玩几章十六岁的纯情少男小玉吧(我好变态啊…不是)

第28章 因果境

◎十六岁的霁明珏还真是纯情得可怕◎

季玉最近总在做一个梦。

梦里,他总是未.着寸.缕地躺在一张挂满红绸的床上,双手被高悬至头顶,腿也被分开。

有位看不清脸的白衣女子坐在他身前,指尖在他身上流连,不肯放过他任何一寸肌肤,每经过一处时,还要问他一句“喜不喜欢”。

他当然不喜欢了。

谁会喜欢被人按在榻上脱得一干二净还乱摸一通。

他挣扎着要逃,却每次都会被那女子重新捉回榻上,变本加厉地欺侮。

起初,那冰凉的指尖最多也在他锁骨上划着,偶尔按着他的喉结将他的喘息压回喉中,但直到他逃的次数多了,那手指便不再满足于此,它来到他的胸膛,指甲缓慢又轻柔地打着圈,直到在外围留下一圈圈红痕后才肯罢休。

季玉如释负重的喘了口气后又猛地睁圆了眼。

不,它根本没有罢休!

它又继续往下去了。

擦过他小腹坚实的肌肉一路向下,在他大腿内侧恶劣地掐了下,季玉只感到那块肌肉都忍不住突突地跳。

他又羞又气,泪水盈满了眼眶,仿佛轻轻一戳便会像珍珠一样滑落。

胡乱蹬着腿想要把那讨人厌的女子踹走,谁知那女子竟是直接一巴掌拍在他大腿内侧,他差点就要从床上跳起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又被她握住了。

不是手,也不是腿。

她轻轻抚摸着,带起他身躯一阵颤抖,他挣扎着要曲起腿,她却将膝盖卡在了中间。

他只能被迫仰起下巴,任她玩弄。

就算知道是在梦里,他也都感到要羞死了。

他才十六岁,他怎么会做这种荒唐的梦!

好久好久后,直到窗外传来一声嘹亮的鹤鸣,他的意识才从这场荒诞梦境中脱离。

睁开眼,发现还躺在自己房中的床上后,这才放心地拍了下胸膛。

只是抬手时,却见手腕上不知何时套上了一枚玉镯,是很少见的透绿色,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季玉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了个玉镯,伸手便要摘下,只是他试了好几次,那玉镯就是赖在他手腕上不肯动,门外传来宫人的叩门声,他只好暂时放弃与玉镯挣扎,掀开被子准备起身。

只是。

季玉惊恐地看着他寝裤上那抹泅湿,脸颊飞快染上红晕,难以言说的羞耻将他包围。

他脏了。

宫人还在叩门,他急忙出声让他们等一下再进,飞快地跳下床从柜子里找出一身干净的寝衣,手忙脚乱地换好后,将被弄脏的那套往角落里一塞,左顾右盼害怕被人发现异样,又慌忙拿出几件干净的衣服堆在上面欲盖弥彰。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向外出声道:“可以进来了。”

宫人们鱼贯而入,正要替小皇子梳洗时,却听见他道:“今日不用你们服侍,我自己来吧。”

宫人们虽是不明所以,但还是将衣物放下后依次退出房间。

季玉匆忙洗漱完毕,抖开衣服正要穿上时,耳中忽然传来几声银铃轻响。

他不记得有在房中悬挂铃铛啊,视线疑惑地在房中搜寻,并未看到能够发出银铃响声的物件,索性不再细究。

也许是听错了吧。

都怪那个扰人心神的梦!

他忿忿地拉紧衣服,还不放心地将腰带打了个死结,这才蹲下身准备穿上鞋子。

然后,眼睛又一下子睁圆了。

为什么他的脚踝上会系着一串银链啊!

他感到有些奇怪,伸手便要将银链扯下,可那银链也跟玉镯一样,就是死死地赖在他脚踝上,他越扯反而勒的越紧,只能怏怏地松开手。

银链上悬挂着细小的铃铛,稍微动一下,便会有声音发出。

好在这声音极轻,走动间已被衣袍飘动发出的窸窣声响掩盖住。

也许是小荷趁他睡着了偷偷捉弄他的吧,季玉没做多想。

又见手腕上的玉镯,嗯,也许应当也是小荷套上的吧,毕竟昨天是他生辰,她说过会送她生辰礼物的。

思索了片刻见得不出结果来,他索性不再纠结。

算了,反正找小荷问问就知道了。

只要是她送的,他都会很喜欢。

季玉将鞋子胡乱往脚上一套,将恼人的梦境甩在脑后,迈着匆忙的步伐往荷花池中奔去,嘴角不自觉上扬,门口的金羽仙鹤被他推门的动作吵醒了,见他衣袍飘动间脚腕上露出一串银链,漆黑的眼瞳中有些困惑。

算了算了,人的想法它不懂。

金羽仙鹤摇了摇头,重新在树下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蜷起,脑袋埋进翅膀里开始呼呼大睡.

月见荷茫然地走在人群中,天空的太阳晒得要死,她走了一会就累得不行了,正想招呼霁明珏去给她倒杯水来,喊了几声都没见有人答应,这才想起她与霁明珏走散在因果境中了。

真是麻烦死了,还得去找他。

她随意在路边的茶摊上找了块地方坐着,招呼老板给她倒点水喝。

衣着朴素还打着补丁的老板见这位女郎一幅富贵人家小姐打扮,却来他这破破烂烂的茶摊上喝茶,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显然是遭遇了忧心的事,说不定正是跟家里人吵架跑出来的,心想着女郎与他的女儿年岁也差不多大,便借着倒茶的机会上前劝解一番。

月见荷没有打断他的话,只安静地听着。

从他的话中,她得知这里是一处人间城镇,名唤朝歌,也就是霁明珏的故乡。

忍不住头又开始痛,她用力按了下眉心,将那股不适感压下。

茶喝得差不多了,她便准备付钱,忽然想起方才听老板所说,这里不用灵石,而是用一些名唤铜钱、银子、黄金一样的东西作为货币。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想来作用应该与灵石一样,便从头上拆下一枚发钗当做银钱给了那位絮絮叨叨的老板。

茶摊老板手捧着那枚华贵的发钗不知所措,这给的也太多了吧,都够买他一百个茶摊了。

慌忙起身将发钗还回,眼前却是一空,月见荷早已消失不见了。

朝歌城的大门外,月见荷从在袖中摸索了好一阵才找出了与锁心链互为一对的心音铃,这可是她从青霜台的仓库中翻出的好宝贝,不管相隔多远,只要摇晃心音铃,它便能将带着锁心链的人送回持铃者面前。

真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宝贝了。

月见荷轻轻摇晃心音铃,心里默数着:一、二……

三。

眼前空荡荡的,霁明珏没出现。

她惊诧地张了下嘴巴,这怎么可能,心音铃怎么可能失效?

不信邪地又晃了晃,霁明珏还是没有出现。

她气得将心音铃往地上一扔,抬脚狠狠踩了上去,什么破玩意,一点用都没有。

可气归气,霁明珏还是得找啊。

这是他的因果境,不找到他的话,她也很难出去。

她又弯腰不情不愿地将心音铃捡起,眯眼蹙眉研究了一会,忽然有了想法,既然心音铃不能通过锁心链将霁明珏抓来她身边,那总可以将她送到霁明珏身边吧?

她就勉为其难,屈尊降贵地去找他一次好了。

指尖灵力微动,心音铃急速晃动,发出急促的叮咚声,听得她耳朵耳朵都快炸了,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

再睁眼时,竟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荷花池中。

她不满地从水中跃出,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水珠,视线一片模糊,衣服也被打湿,水滴顺着湿漉漉的发梢滑落,淌了一地。

还未等她伸手擦去眼睛上的水雾,怀中便撞进一个少年,她被撞得差点重新摔回荷花池中,气得一把将少年推得跌坐在地。

没眼力见的。

少年摔了个屁股蹲却也不恼,只仰头看她,眼中关切:“小荷,你还好吧?”

月见荷不解:“我为什么会不好?”

她弯腰挑起少年的下巴,细细地打量着他的面容,总觉得越看越眼熟。

好像霁明珏啊。

她起了疑心,试探问道:“霁明珏?”

敢直呼她如此令人羞耻的小名,如果这人是霁明珏的话,她定要将他扔进水中去。

少年眨了眨迷蒙的眸子,伸手按在月见荷脑门上,疑惑道:“小荷,你又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月见荷气得一把拍开他的手,却不料手却被少年握在掌心,“小荷,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呀?”因抬手的动作,衣袖滑落至臂弯,露出她给他戴上的玉镯。

月见荷现在可以确定了,这就是霁明珏,还是不知为何回到少年时的霁明珏。

只不过,按道理少年时的霁明珏不应该认识她才对,难道是因果境出问题了,造成了他记忆错乱?

果然那个破瓶子就是不靠谱。

她将手抽出,瞪着他恶狠狠说道:“不准喊我小荷。”

小荷小荷小荷的,简直烦死了。

季玉茫然抬眼看她,他不明白怎么小荷突然对他这么凶,还不肯让他喊她的名字了,只好伸手扯了下她的衣袖,小声弱弱问道:“那我该喊你什么呀?”

“随便你。”月见荷一把甩开他的手,没好气道。

都多大年纪了,还搞这幅委屈模样。

等等?

她将眼前人上下打量了好几眼,问道:“你现在多大?”

季玉眨了眨眼,似乎是感到奇怪,“我十六岁呀。小荷,你又忘了吗,明明昨天我们还一起过生辰的。”

月见荷更迷惑了,他到底在胡说什么?

什么一起过生辰?她看起来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还有,她怒气冲冲道:“不准叫我小荷!”

季玉被她推得又是一屁股跌坐在地,瞥见她略带怒色的面容,小心翼翼说道:“可是,之前明明是你让我叫你小荷的。”

因争执这个称呼,他一时间竟忘了问她玉镯与银链的事。

月见荷气得咬牙,但她又无法跟十六岁的霁明珏计较,只能忍气道:“随便你!”

真是烦的够够的。

季玉偏过头去在她看不见的方向委屈地瘪瘪嘴,又低声偷偷叫了她好几声小荷,见她没拒绝后便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

又见她还穿着打湿的衣服,急忙将她拉起来,关心道:“小荷,你的衣服湿了,要赶紧换一身,不然会生病的。”

月见荷现在是一点话都不想说,眼神空洞看天。

十六岁,简直是人嫌狗厌的年纪。

但。

她好像还没玩过十六岁的霁明珏呢。

月见荷突然起了坏心,张开双臂对他笑了笑,“你帮我换。”

季玉脸上咻一下变得通红,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八岁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了,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十六岁了,正想着拒绝时,又听见月见荷说道,“你不喜欢我?”

“没有,没有。”他连忙解释,“小玉最喜欢小荷了。”

小玉?原来霁明珏的小名叫这个啊。

也挺羞耻的。

只是。

什么最喜欢,连衣服都不肯帮她换,月见荷鼻孔哼气,“那你为什么不肯给我换衣服?”

季玉羞得将脸埋进手中,只敢透过指缝看她,小声说道:“可是夫子有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月见荷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十六岁的霁明珏还真是纯情得可怕,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要是让他知道他早就被自己看光了,岂不是会哭上三天三夜。

“不行,我就要你帮我换,不帮我换就是不喜欢我!”

第29章 作画

◎“原来,小玉已经长大了啊。”◎

安静的房间中,季玉一双恰到好处的丹凤眼被白色的发带蒙住,他屏住呼吸,心脏砰砰地跳,震得他耳膜嗡鸣。

颤抖着指尖轻轻解开月见荷的腰带,指腹沾染上清凉的水渍,他忍不住捻了下。

外衫滑落在地,他想收回手时却听见月见荷意味不明道:“我里面的衣服也湿了。”

他猛地缩回手,发带下眼尾的红晕飞快蔓延至耳尖,急忙说道:“小荷,那里、那里不可以的,你得自己来。”

“怎么就不可以了?”月见荷可不理会他的羞怯,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锁骨处,言辞蛊惑,“可明明是你说的最喜欢我的,竟连这样一件小事都不肯做吗?”

季玉又急又羞,嘴张了半天却发不出声音,尝试着将手抽回,却又被她握着用力一按。

他急促地抽了口气,连忙说道:“小荷,真的不行,阿娘说过脱衣服这种事只有成婚了之后才能做。”

月见荷眯眼欣赏着他的羞涩,唇角微微上扬,继续蛊惑道:“难道你的喜欢不是想与我成婚的那种喜欢吗?”

季玉羞涩地低下头,小声说道:“当然是想与小荷你成婚的喜欢。”

月见荷轻笑一声,柔声说道:“那既然如此,早做晚做又有什么区别呢?”看向他因羞涩而通红的脸颊时,又道,“再说,你不是已经把眼睛蒙上了吗?”

季玉感觉自己简直要被她绕进去了,但他觉得还是不能这么做,赶忙用了点力将手抽开,却不小心碰到一处柔软。

他一下子睁圆了双眼,长睫扫过发带,带起轻微的颤动,喉间溢出一声急促的喘息。

月见荷恼怒地瞪他一眼,她只说让他替她换衣服,可没同意他摸她,又见他蒙着眼接收不到她斥责的眼神,气得鼻孔冷哼一声。

察觉她生气了,季玉慌忙道歉:“对不起小荷,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就是有意的。”月见荷可没选择放过他,目光落在他因局促喘气而上下起伏的胸膛时,忽然有了想法,“那你也让我摸一下,我们就算扯平了。”

十六岁的霁明珏她还没摸过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手感。

季玉还在道歉,忽然听见她这句话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了,还没反应过来,胸上就被人掐了一把,他半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好久后,才羞涩又委屈地说道:“小荷,你以前不这样的。”

月见荷还在回味当中,自动忽略了他的声音,十六岁的霁明珏比起两百余岁时显然手感更好,胸肌有着恰到好处的柔软,她伸手还想再掐一把时,人却已经躲远了。

她不满地啧了声,也太纯情了吧,不过就是被摸了一把。

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穿着实在难受,还是先换了吧,反正之后有的是时间玩他。

季玉听见衣料摩擦产生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慌忙背过身去,还将耳朵也捂住了。

心跳得更大声了。

半晌后,月见荷拿起放在桌上的干净衣服,慢悠悠地走到镜子前准备穿上时,忽然惊觉不对。

她这张脸,有些过于稚气了,看起来竟像个十几岁的少女,她捏了捏脸颊上的肉,不满地皱了下眉。

按道理,霁明珏的因果境不该对她造成影响啊,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是说,他喊她小荷并不是出于因果境造成的记忆错乱,而是本来就存在这样一个人,而她恰好进入了小荷的身体里。

月见荷冷笑一声,怪不得霁明珏一直不肯给他睡,天天在她那做出一副贞洁烈男宁死不屈的模样,原来竟是早已有了喜欢的人。

那他来青霜台与她成婚做什么?这将她当什么了?

耍她玩呢?

季玉还在背对着她,没有看见她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见身后好久没有声音,才小声问道:“小荷,你换好了吗?我可以解下发带了吗?”

她冷哼一声,二百多岁的霁明珏她玩过,十六岁的霁明珏她也得玩一遍,还要玩到他再也不敢想起小荷这个人才行。

随即,脸上浮现出温柔的假笑,走到他身前,正准备将蒙眼的发带扯下时,忽然又有了新的想法,她轻声说道:“想起来,你昨日生辰我好像忘了送礼物给你,不如现在补上吧。”

季玉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玉镯,挠了挠头,奇怪道:“小荷,你昨天不是已经送过了吗?”又提起衣袍下摆,露出脚踝上的银链,“还有这个银链。”

月见荷的微笑差点僵住,差点忘了这俩东西了,咬着牙道:“这两个不算,今天的才是真正的生辰礼物。”

季玉点头哦了一声,仍是摸不着头脑,他总觉得小荷今天有些奇怪。

不过只要是她给的,他都不会嫌多。

月见荷上下打量着眼前人,十六岁的少年脸上稚气未脱,眉眼柔和并不锋利,她忽然觉得对他用强的话道德上竟有些过不去。

但是就此算了,她又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霁明珏不喜欢她却喜欢着另一个人,她偏要让他从身到心都属于她。

她伸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掐了掐,柔声说道:“我想画一幅画送给小玉,小玉会喜欢吗?”

季玉雀跃地点头,只要是小荷给的,他都会很喜欢。

“那把衣服脱掉吧。”她轻声说道。

“啊?”他睁大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月见荷便重复了一遍。

他满脸茫然,送他一幅画为什么还要他脱衣服啊。

依稀又记起那个令人羞耻的梦境,急忙攥紧了衣角。

月见荷又催促了一声,见他还是不肯动作,那掐着他脸颊的手便用了点力气,将那白皙的脸上掐出了一抹红,有些不高兴道:“你不想要我的礼物?”

见她生气,季玉急忙说道:“我没有不想要,可是、可是……”

可是送他一幅画为什么要脱他的衣服啊。

月见荷伸手用指腹按在他唇上,轻轻地揉捻着,“因为我想画在小玉身上,这样小玉便能永远带着我的礼物了。”

季玉还是不明白,但他又想永远带着她的礼物,忸怩了一下,小声说道:“那只能脱上衣。”

月见荷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会对十六岁的毛头小子下手.

安静的房间中,门被从里锁住,阵阵夜风透过未被关紧窗户缝吹进室内,床幔迎风而动,扫过床上少年雪白的颈侧。

季玉抿嘴安静的坐在床上,双眼被发带蒙住,手指局促地抓着床单。

“小荷,可以开始了吗?”他轻声问道。

“再等一会,很快就好了。”月见荷耐心安抚道。

桌上烛火跳跃,她将衣袖卷起,动作缓慢地磨着墨,见磨得快差不多了,她才说道,“你现在可以把衣服脱了。”

季玉的身躯僵住,但又觉得答应了的事就应该做到,只好颤抖着手指将上衣一件一件脱去,直到露出白皙的胸膛,才小声说道:“我脱完了。”

月见荷点了下头,提笔蘸墨,但又觉得有些不够,这种普通的墨水一洗就没了,她要的是霁明珏身上永远留下她的印记。

她将食指放入口中,牙齿用力咬破,一滴殷红的血滴进砚台里,转瞬间黑色的墨水就变红了,她这才露出满意的笑,重新提笔蘸墨,缓慢走近他面前。

这是她的精血,用她的精血作出的画,不止可以留在皮肤表面,更是能刻进神魂中。

霁明珏就算是死也无法抹去,除非他魂消魄散,否则他将永远带着她的印记。

永永远远,他都是她的。

只能是她的。

她轻轻地笑了下,低头注视着跪坐在床榻上的人,要画在哪里好呢?

后背?

不行,画在后背怎么能让霁明珏每次换衣服时都看见呢。

锁骨?

没意思,太普通了,而且会被别人看见,她不喜欢她的东西被人觊觎。

胸上?

瞥见他上下起伏的胸膛,月见荷又摇了摇头,她的画技不是很好,这样子作画难度太高了。

视线继续下移,落在他肌肉紧实的小腹上。

月见荷忽然有了主意,就那里吧。

她伸手在他小腹上按了一下,感觉手感很不错,没忍住又掐了一把,季玉被她掐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隔着蒙眼的发带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总感觉小荷比之前更恶劣了。

他耳根发烫,小声说道:“小荷,你可以开始了吗?”

还没听见她的回答,他就被小腹上传来的一股冰凉骤然惊到。

“别乱动哦。”月见荷一手按在他肩膀上,一手提笔作画,沾有墨水的画笔像一尾冰凉的蛇一样在他小腹上滑动,季玉手足无措,脑中只剩一片茫然,全身都泛起了绯红。

月见荷竟觉得很是秀色可餐,想要将他按倒在床榻上,但最终还是道德占了上风,只能无奈叹气一声继续作画。

她的画技何止是不太好,简直就是差到家了,涂涂改改好几遍都画不出令她满意的图案来,时间一久,便觉得腰弯得有些累了,手指在他肩膀上轻轻推了两下,说道:“躺下。”

季玉还未从茫然中回过神来,便已经被她推倒在床榻上了。

笔锋在他腰上流连,冰凉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弓起了腰背,月见荷不满地掐了下他的胸膛,说道:“放松一些。”

他这么一动,尚未干透的墨水都晕开了些,她好不容易画到一半了,又得重新再来。

季玉被掐得颤了一下,十指绞紧了床单,声线渐渐不稳,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小荷,你可以快些画完吗?”

月见荷眼神扫过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不紧不慢道:“你不乱动的话,我就会画得很快。”

继续提笔作画。

笔尖游走在身体上的力度不轻不重,传进到他脑中时却变了股味道,就好像肌肤被她轻轻抚摸着。

他急忙抿紧了唇,鼻音渐渐粗重,长睫轻轻颤抖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小荷让他不要乱动,他就只好绷直了身体。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觉得自己就好像在云端飘着。

喉间无意识泄出几声破碎的音节。

这种飘飘忽忽的感觉好难受啊,要怎么做才能回到地上呢。

用腿,对了,得用腿。

他蹬直了双腿,想要触碰到坚实的土地。

见他又在乱动,月见荷不满地拍了下他的腰侧。

一瞬间,他又重新飘回云端,眼前的景象消失,意识逐渐连成一道细线,他被拴在线上,而线的另一端则握在她手中。

月见荷正专心致志地作画,没有察觉到身下人早已窜起的反应,直到最后一笔落下时,一朵娇艳欲滴的荷花呈现在他白皙的小腹上,她微笑着欣赏着她用尽此生绘画功力所作出的画,待墨水干得差不多了后,才满意地拍了拍手,随手将笔往地上一抛。

笔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将季玉的意识唤回,他猛地喘出一大口气,随之倾泻而出。

待发现他方才做了什么后,又整个人僵住,紧紧咬住嘴唇不敢再让声音也泻出,脸红得像是熟了一样。

却还是没忍住闷哼一声。

巨大的羞耻将他包围,眸中因羞愧而要溢出的眼泪被他咬着牙生生憋住。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小荷面前做这种事。

月见荷正奇怪他这莫名奇妙的表现时,视线忽然落到他身下,那里的反应还残存着。

忍不住嘴角勾起,十六岁的霁明珏简直比二百多岁的霁明珏还要好玩,她竟有些舍不得出这因果境了。

她伸手轻抚着,唇瓣凑近他耳边,轻柔道:

“原来,小玉已经长大了啊。”

【作者有话说】

小荷:我醋我自己

小玉:委屈哭哭

作者:审核放过

第30章 落雨

◎“在归墟下雨之前,他必须爱上你。”◎

朝歌皇宫,今日晴朗无云。

月见荷懒懒地躺在屋檐上,将胳膊垫在脑袋底下抬头看天。

不同于归墟的天,这里的天是会动的,云在空中飘,鸟在天上飞,太阳会移动方位。

她看得出神。

只是看久了便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她索性眯起了眼,眯着眯着便睡着了。

月见荷很少做梦,或者说很少会做美梦。

她的梦中除了一片红就是一片白茫茫,但今日却见到了一处五颜六色的花丛。

蝴蝶纷飞,有一少年躺在花丛中,手里还拈着一朵花。

她正欲上前再看那少年的长相时,眼前场景骤变,蝴蝶依旧在,五颜六色的花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犹如蛛网般的血线,穿过蝴蝶的身体后尽数汇聚在少年心口。

血不住地从少年的胸前往下流,直到将他的白衣染红。

月见荷忍不住皱眉,她不喜欢红色,伸手想要将血线扯断,忽然间蝴蝶开始疯狂扇动翅膀,天地间景象变幻,日月颠倒,晨昏失序。

一半夜色泼墨中皓月高悬,一半朗朗白日艳阳高照。

竟是日月同天之景。

她对这一切感到奇怪,张口喊了几声,那少年低着头一动不动,好似没听见她的话,她只听见他口中低低地念着:

“今以我半身神魂为祭,愿祂重入轮回。”

一只金羽箭破空而出。

少年抬头的那一瞬间,月见荷也见到了他的脸。

竟与霁明珏生得一模一样。

她惊愕得一下子睁开双眼,突如其来的阳光刺得眼睛发疼。

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呢。

她晃了晃脑袋,又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还是想不通。

她被人杀死过,她知道。

但是她为什么又活了过来,她不知道。

她没有记忆,她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连小荷这个名字都是金羽仙鹤告诉她的。

她有两只仙鹤,一只是惊时箭的箭灵,另一只是佛子找她要照世明灯时硬塞给她的。

只是很遗憾,那两只仙鹤都不知道她当初怎么死的。

箭灵仙鹤只知道她来自于一片海中,叫做小荷,在她死后它找了她一千年,才终于与她重聚。

而佛子硬塞给她的那只,简直可以说是蠢得要命,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然后被另一只追着啃,天天在她的青霜台中飞来飞去,搞得羽毛到处都是。

她有很多次嫌弃地想将它们两个一起扔出青霜台。

但她不喜欢小荷这个名字,听起来太小气了,不符合她的气质,所以她给自己重新取了个名字,叫做月见荷。

犹记在青霜台醒来的那天,比防风雅这个名义上的母亲更先见到的,是月光笼罩下随风轻轻摇晃的满池荷花。

她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防风雅也没准备做她的母亲,因为她不是她的女儿,所以她将那副躯壳还给了她当做念想,仅以魂体的形式存在。

反正那副躯壳也承载不了她过于强大的神魂。

只是,又为什么会梦见霁明珏呢。

他又是在救谁?

她摇了摇头,又觉得有些不对,梦里那少年流尽鲜血而亡,霁明珏却是活生生的,胸口也没有伤痕。

那人真的是霁明珏吗?

真想找他问一问啊。

她叹了口气,早知道前些日子就不把霁明珏玩过头了,搞得他这几日看见她就捂着脸逃走。

真是又纯情又好笑。

想着想着思绪就飘远了。

直到识海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将意识唤回,是熟悉的系统。

它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因果境?”

月见荷闭起眼,没好气说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又懒懒说道,“这是他的因果境,只有他清醒过来才能出去。”

她其实可以直接将霁明珏的意识强行唤回的,可那样做的话会引起他识海震荡,会变成傻子。

傻掉的霁明珏,玩起来很没意思的。

系统:“……”数月不见,这个人的嘴还是那般吐不出好话。

月见荷见它不出声,又说道:“我已经应你的要求治好了他的灵脉,你答应要告诉我的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在归墟下雨之前,他必须爱上你,否则你必死无疑。”

月见荷微微皱眉,又是这种奇怪的话,她说道:“可归墟从不下雨啊。”

系统短暂停滞了一下,说道:“会下的,只是不叫雨而已。”

“那叫什么?”她问道。

“叫做仙人泪。”系统道。

月见荷的表情凝住了,那句“归墟从不下雨,那是仙人泪”倏忽间又窜进她识海中,刺的她头痛欲裂。

她忍着头痛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会坚定地认为他会杀死我?”她是个对他人极度充满不信任的人,包括系统的话,她就没信过半分。

而且霁明珏目前看来,绝对没有杀死她的能力。

好久后,系统才说道:“因为我看见了未来。”

月见荷更感到奇怪了,指骨轻轻按着眉心,问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改变这个未来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干瞪着眼睛快要再次睡过去时,才听见系统的声音:

“为了救你。”

无趣至极。

月见荷不屑地撇了下嘴,谁要它救。

她重*新蒙住眼准备睡上一觉,刚闭眼没多久便察觉到肌肤上传来点点冰凉的触感。

睁眼抬头望去,乌云满天,太阳早已被吞噬,一片雾气蒙蒙。

狂风吹拂,树木剧烈摇晃,落叶在风中飘舞,远处荷花池中的荷花也被吹得弯腰沉入水中。

暴雨将至。

月见荷没见过雨,她依旧抱膝坐在屋檐上,盯着左摇右晃的树放空思绪,琢磨着奇怪的梦和系统奇怪的话。

她其实不喜欢杀人,她觉得杀人没意思,生命如果结束于被别人杀死那也太过无趣了。

生命当像花一样,在盛放至最浓烈时终结才算完美。

所以,她不能容许自己被人杀死。

至于霁明珏与她生命相连这件事,还是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她可不想哪天莫名其妙被他拖累死。

乌云多了起来,天要黑了。

第一滴雨落下时,她只感到脸上有些冰凉,随手漫不经心地擦去,继续看着前方发呆。

远处宫人脚步匆匆穿过长廊,竟是一眼没看坐在屋檐上晃着脚的她。

月见荷面上毫不意外,这几日她已经发现了,除了霁明珏外,其他人都看不见她。

也正好方便她四处乱逛。

第二滴雨落下时,衣服被打湿,黏腻的感觉挥之不去,她皱了皱眉,正想要撑起灵力护罩时,却见廊下一人抱着伞急奔而来。

那人穿过重重雨雾,手捧着一朵青色莲花,对她着急喊道:“小荷,要下雨了,赶紧回去吧。”

他张开双臂想要接住她,月见荷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后轻盈一跃,平稳落在地面上。

那双手最终还是悄悄垂下。

第三滴雨落下,瓢泼大雨已至,天地茫茫一片,看不清路。

季玉急忙撑开伞,又将手中的莲花塞入她掌心,小声说道:“小荷,你可以先拿着你自己吗,我怕一会照顾不好。”

月见荷满脸茫然,什么叫做她拿着她自己?

这朵花吗?

她瞪了他一眼,将花塞了回去。

她才不要拿着别人呢。

她是月见荷,才不是这朵叫做小荷的花。

也不知道霁明珏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居然会喜欢一朵花。

她气得又是哼了一声。

季玉不明所以,搞不懂她为什么又突然开始生气。

难道是因为他来晚了吗?

可他也是为了将她从荷花池中捡起,免得被雨水弄脏,毕竟她最爱干净了。

他又用眼角余光偷偷看她,见她撅着嘴明显还在生气,只好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月见荷不想理他。

季玉没有办法,只好张口说道:“小荷,雨下大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他小心翼翼地将莲花揣入怀中,又将伞往她的方向送了送,半边身子露在伞外,暴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伞上,顺着倾斜的伞面滑落,没一会他那半边身子就已经湿了。

月见荷还是干干净净的,除了裙摆溅上了一些泥泞。

她皱眉将裙摆往上提了些,快步向前走去。

她一点也不喜欢下雨!

季玉匆忙提步跟上,生怕她被雨淋湿。

二人一前一后地穿行在雨幕中。

房间里。

月见荷气恼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被弄脏的裙摆,张口指挥道:“替我拿一身新的衣服来。”

季玉哦了一声,见她终于愿意与他说话了,急忙从衣柜中拿出一叠干净的衣裙给她。

月见荷接过后便着手换上,全然不顾尚在房中的季玉。

季玉急忙捂住眼睛背过身去,小声说道:“小荷,你下次换衣服的时候,不能当着别人的面的。”

尤其是男子的面。

虽然整个皇宫中除了他之外,别人都看不见她。

月见荷没好气道:“你不喜欢看?”

他先前不还说想与这朵花成婚的吗,这会又在装什么?

季玉刷地一下脸又红了,忙说道:“小荷,这跟我喜不喜欢看没有关系的。”

“既然没有关系,那我为什么不能在你面前换?”

季玉不再说话了,委屈地憋了下嘴。

小荷怎么越来越坏了。

月见荷换好衣服后才重新坐回桌边,见他依旧捂着眼,顿时起了玩心。

她凑过去仔细瞧他,见他白皙的脸颊上早已起了红晕,揶揄笑着伸手戳了戳,戳出一个浅浅的窝来。

季玉急忙睁眼按回她的手,羞恼说道:“小荷,你之前都不这样的。”

“那我之前是怎样的?”月见荷面上表情柔和,心底却在冷笑,她倒要看看霁明珏以前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季玉只小声说道:“反正不是现在这样的。”

小荷以前虽然也老捉弄他,但她才不会像上次那样碰他那里,还说他长大了,天知道他当时羞耻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明明那么单纯的小荷到底是从哪学来的这些东西,他决定以后一定要严查那群宫人们私下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又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把他的小荷都带坏了。

月见荷冷哼一声,又是不高兴地在他脸上用力掐了下,掐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才罢休。

季玉还是委屈地憋嘴看她。

她顿时被看的没脾气了,十六岁的霁明珏简直比二百多岁的霁明珏还难搞。

但又格外得好玩。

她瞧见他羞赧的面容,正想再逗他几句时,忽然怀中里砸进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是他的。

月见荷表情瞬间变得茫然,霁明珏怎么突然昏过去了?

她伸手在他额头碰了下,那里烫的吓人。

霁明珏到底怎么了啊?

月见荷不知道,她不是人族,不知道淋雨了会发烧。

可是让霁明珏这么一直昏迷着也不行,万一他醒不过来了,那她岂不是得一直被困在因果境中?

她猛地摇了摇头,揪起他的衣领将他往床上一丢,正想将灵力渡进他体内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现在的霁明珏尚未开始修行,身体显然也不是他原本的,因而并没有灵脉,强行渡进灵力的话只会让他经脉尽断。

月见荷正苦恼得直叹气时,忽然躺在床上的人一个翻身,双手环在她腰上直接将她拽倒在床榻上,脑袋还埋在她胸前。

她简直要气死了。

正想一把将他推开时,忽然听见他极轻的声音:“归墟不下雨,但朝歌会,我不在的时候,如果下雨了,你一定不要忘记撑伞。”

【作者有话说】

归墟为什么不会下雨,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再也不会用oneDrive自动保存了,天知道重启了一下电脑后文档就找不到了的恐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