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义,盟约既成,二人心中洞明,再不需多言,只静看远处云海翻涌,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抬头一看,两条人影踏着山石而来,正是谢离和易临风,穿过瀑布斜飞的水帘,见他们俩坐在悬瀑之下,避开众人絮絮交谈,脸上神情都有些玄妙。
本是极潇洒俊逸的两个人物,一个扮作挑夫,一个扮作瘸脚老翁,却是一样倨傲神色,那番图景颇有些滑稽。
谢离阴阳怪气道:“我说怎么一转眼不见人了,原来躲在这里,那可是找不着了。”又道,“人家是一样嫉恶如仇的高洁品性,又都是名门出身,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哪有空搭理我们这些人人唾骂的杀人魔头?可惜了我那一大筐口沫——”
易临风道:“你说,这两人聊什么呢,如此投机?”
谢离道:“那自然是聊如何让我们两位妖邪认罪伏诛,剖开我们胸膛,摘了心肝下酒——”
易临风昂着头道:“你那一筐子口沫值几个钱,眼下又是峨眉派,又是泰山、昆仑派,正道强敌环伺,我们二人已是瓮中之鳖,还是担心自己的小命为上。”
这两人一唱一和,如在讲戏说书一般。江如月瞥着易临风,噗嗤一笑:“姑奶奶的手下败将,就会在嘴上占便宜。”
接着对林故渊道:“我所说之事,望林兄弟记在心里,各自保重,我们来日方长。”
只见白光一闪,她跳下山石,素白长袖倏的抽向易临风脑门:“臭小子给我过来受死。”说完举掌拍向他左肩,身子一拧,风也似的把他卷走了。
林故渊抿唇忍笑,谢离却满面阴沉,恶狠狠道:“笑什么笑,在你身边混得不如一条狗,也就是我这贱骨头,一天到晚不要脸的跟着你——”
说罢转身就走,林故渊追了几步,忽觉如芒刺在背,向下俯瞰,只见树林掩映之中,一个身穿墨绿衫子的泰山派弟子正拨开枝丫,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边——
他们歇脚处正是一片高地,无甚遮挡,不善隐蔽,林故渊他们此行扮作寻常挑夫,知道拉拉扯扯必让人起疑,便都按下不动。
一行人挑担前行,过了中天门,天色转暗,细雨迷蒙,从山顶又走下来两个泰山派弟子,带着许多杂役前来接应,众人只得兵分两路,江如月等峨眉弟子进山赴约,易临风暗处护送,谢离和林故渊则带着其余挑夫沿原路下山。
二人此行另有目的,中途告别了挑夫队伍,付了不少银钱封口,两人在密林深处闭气躲藏一阵,见周遭再无动静,这才缓缓出来,用溪水洗净面孔。
林故渊闻了闻身上的破布褂子,眉头大皱:“一股酸臭要熏晕了我,你从何处弄来?”
谢离哈哈一笑:“粗野山夫的行头,比不得少侠清俊宜人,你们这些个侠义道人士好生虚伪,什么时候了,还要讲究个美丑香臭。”
他知林故渊生性爱洁,便道:“你嫌腌臜,换了便是,以你我身法功夫,谁能找得到我们?”
说罢解开包裹行囊,二人拿出平时服装,又在山里挖了个深洞,将那挑夫装扮埋进地里。
林故渊自去山溪濯洗身体,山水冰凉刺骨,冻的他那一身筋骨肌肉如白玉一般,苍白冰冷,全无血色,黑发却浮在水面,谢离看得眼热口干,这倒是他第二次见林故渊在他面前沐浴,见他坦坦荡荡,没有半分遮掩,如谪仙下凡,眉清目秀,脸带水珠,顿时阴霾之气一扫而空,禁不住展颜笑道:“如此,我看得也顺眼高兴。”
“俗人一个,涎水淌出来半尺,非说自己不以貌取人。”林故渊系上衣带,却又牵过谢离的手,搂住那健硕腰身,谢离受宠若惊,紧紧抱住他的身子,低声道:“如此这般,小娘子疼我一天,我死都情愿。”又缠着他絮语:“你与那江掌门说了什么,你告诉我。”
“说了什么?自然是约定如何杀你,如何取你心肝,送回师门,换个掌门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