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见他含嗔带怒,却又眼含柔情,浑身骨头都酥了,三魂七魄散了一半,只连连道:“怪我嘴贱,再不提了,我好妒忌,你与女人说话,我就妒忌。”
“那是一派掌门,又是易临风发妻,你这人只往龌龊里想,好狭隘的心胸——”想到方才谢离故意冷落,心里一痛,心道我听说过世间男女相恋,往往绞尽脑汁,用一些以退为进的伎俩,我却不善此道,他用那些伤我害我,半点也不体谅我。
他低声叹道:“你待我这样坏,只会拿话哄我。”
谢离待再要辩解哄诱,林故渊却又放开了他,仰望四面山峦,道:“好了,不说那些,我们从哪里查起?”
谢离也渐渐收回心神,思忖片刻,道:“江如月等人来访,周誉青必谨慎应对,此时泰山派里八百个心眼子,硬闯进去,恐怕阻碍颇多。”
林故渊点点头,说完朝四处的高峻山峰瞭望,目光停在天子峰上,道:“若他想偷摸商量些什么,要找个避开众人的地方,那里倒是个好去处。”
“泰山派禁地?”谢离抬头仰望,只见山体雄辉巍峨,黑压压悬于头顶,天色渐晚,火把在岭上逶迤延展,拼成一条游龙似的进山小径,“自净水庙往后有官兵把守,哪怕是泰山派弟子,也一概不准靠近……”
林故渊道:“横竖没有别的线索,不如过去看看?”
谢离沉吟道:“走。”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劈山踏草行了半夜,才到天子峰脚下。
进山道路崎岖难行,到了最窄处,伸开双臂便能触到两侧石壁,左右皆是万丈绝壁,在头顶合拢成一线天空。
转过一道弯,山风忽然尖锐如哨,原来在半山绝壁之上有一个黑漆漆的石洞,那呜呜咽咽的哨响便是风过山洞发出的鸣响,当地人称“鬼过境”。
净水庙建在半空,掐指算来,最近的一次祭天大典已是前朝旧事,寺庙许久不用,虽然牌楼高大,却荒疏敝旧,朱漆剥落,外面竖着几支火把,寺门深掩,隐隐透出光芒。
偷鸡摸狗的事做了无数遍,两人心有默契,对视一眼,先后摸到寺庙后窗,听了一会,确定无甚异状,开窗翻进庙内。
庙里地方宽敞,到处遍着蜘蛛网,靠墙堆着好些干草垛,正中一座灰蒙蒙的大佛像,佛像前竖着两支树枝烛台,佛龛两侧悬朱红帐幔,那帐子后面不知堆着什么,穿堂风过,帷帐被紧紧“吸”在墙上,正好鼓出个“人形”,光线昏暗,显得十分诡异。
林故渊解剑握在手里,慢慢踱步过去,用剑尖猛地将幔帐一挑,还真的从出来个人,人影嗖地闪过,林故渊提剑便追,低喝:“谁!”
那黑影身穿宽大黑袍,平平移动,不像是跑,更像是飘——
林故渊头皮一麻,庙里烛火昏暗,隐约只瞧见半张脸——惨白面孔,血盆大口,他疾步上前,剑尖指着佛像旁的幔帐,“装神弄鬼的东西,出来!”
幔帐轻轻一晃,又没了动静。
林故渊猛地揭开帐子,提剑要刺,却见佛像后是一块空地,散乱堆着些香灰茅草,那黑影缓缓转过身——白惨惨的硕大鬼脸,鼻大如蒜,头生两角,血红的嘴角咧到耳根。
林故渊脚步稍滞,谢离笑嘻嘻地从旁补上,化作一道迅疾黑雾,看不清如何出手,他已收势落地,将一张面具攥在手中。
那“鬼”一动不动,套着不合体的硕大黑袍,面孔白净饱满,一脸担忧神色——
林故渊和谢离都愣住了。
“春眠?怎么是你?”林故渊哭笑不得,收剑回鞘,“你在这装什么鬼?”
卓春眠拼命挤眉弄眼,林故渊头皮又是一麻,心道:“糟了。”
果不其然,凉飕飕的刀刃已经横在颈上,转头一看,谢离一脸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被两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轻人一人押住一条手臂,胸前结结实实地捆了三道粗麻绳。
用刀刃横住自己咽喉的却是陆丘山。
林故渊道:“你们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