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鸨奇道:“来我们这儿的,都是倦了家里那位的古板乏味,头一次听说来妓院找大家闺秀的。”
林故渊听见“古板乏味”四字,忽觉一阵刺耳,谢离的黑眼珠一转,佯怒着瞪她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多什么嘴。”
那老鸨抽回手帕,斜着眼波道:“好,好,哪样的都有,保证叫二位满意。”又道:“二位去二楼雅座一等,我挑三五个姑娘上去。”
谢离摇头道:“三五个哪里够?”那老鸨道:“三五个还不够?”谢离道:“我这弟弟嫌吵闹,我可不一样,自然是越多越好,越热闹越好,环肥燕瘦来者不拒,像那皇帝老儿佳丽三千,我才过得爽快。”
那老鸨嘻嘻一笑:“你倒是乖,只是不知……”她三指一拈,谢离朝林故渊使了个眼色:“让这姐姐瞧瞧大爷的体面。”
林故渊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叶子,往老鸨手里一拍,那老鸨顿时双眼放光,连道:“好说,好说。”春风拂柳似的走了。
二人在雅阁落座,龟奴推门来斟了茶,过了不一会子,只听咕咕诘诘一阵笑声,十五六个姑娘一齐进来,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谢离摇头道:“真当大爷没见过大场面?这几只小鱼小虾也拿来糊弄人。”
那老鸨奇了:“你还拿自个儿当皇帝不成?”
谢离道:“凡是没陪客人的,全都来,今儿大爷包场。”
老鸨笑道:“太阳还没落山,客人还没上座呢,全都来陪你,怕你身体吃不消。”
谢离哈哈笑道:“吃不吃得消,姐姐试一试就知道。”
“你听听,看把你这猴儿惯的。”那老鸨笑着将手指往他脑门一戳,眼角一斜,脸上敷着厚厚的胭脂铅粉,徐娘半老,自有一段风流放荡,“可惜姐姐年纪大了,要不然非亲自试试你有多大的本事。”
谢离眉眼含情,倒比方才更认真了几分,嗔道:“姐姐要不嫌弃,弟弟今日单陪你一个,保管伺候的你□□,从此只爱弟弟一人。”
那老鸨竟也不是他的对手,连连摆手笑道:“别、别了,你大姐我好容易熬出了头,此生再不与你们这些负心薄幸的臭男人周旋。”
谢离这一折腾,全楼的姑娘听见动静,都涌来看热闹,一间天字号包厢挤挤挨挨,花团锦簇,扑鼻的香粉味儿,前面的姑娘簇拥着谢离,一杯接一杯灌他酒,推搡着淋了他一身,后面的挤也挤不进去,叽叽呱呱咬着帕子说闲话,活像是进了百鸟园,谢离把酒杯往桌上一砸,堵着耳朵嚷嚷:“别吵,别吵,谁的话都听不见了。”
一个穿粉裙子的姑娘笑道:“你要人多,就别怕闹,我们平日里凑在一处也是这么玩的。”
谢离道:“不是怕闹,是你们如此娇美可爱,少听了一句我心里都不是滋味,冷落了谁我都不高兴,咱们必得找个公平公正的玩法。”
那姑娘奇道:“如何公平公正?”
谢离打眼朝花群中一望,见有带洞箫的,有抱琵琶的,有抚琴瑟的,便笑道:“这么些人,凑两三个乐班子也够了,趁天光大好,咱们听曲子罢。”
又道:“上酒,上点心,在场的各点一样,不用管我们,就选你们平日里爱喝、爱吃的,都算在大爷的账上。”
众人欢呼雀跃,见他油嘴滑舌,无论高矮丑俊,一应是宠着捧着,却没有半分轻慢,不像是他花了银子寻欢作乐,倒像是认了一大群亲妹子,哄着她们玩似的,心里都有几分好感,听说他要听曲子,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争了半天没个结果,又嚷嚷着让龟奴取了花签盒子,掷了半天,选出一曲新谱的《临江仙》。
勾栏画舫的姑娘们最会吟词唱曲,可惜此处的客人大多醉翁之意不在酒,就算听个一句半句,也是附庸风雅的多,谢离不干涉她们如何排演,只坐在桌边,十指交叉,抬起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那群姑娘便引他为知己,一开始还嘻嘻哈哈的互相取笑,后来都来了兴致,将平时排演的曲目一首接一首的演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