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聂琪一连杀了他家直系旁系统共一十六个小辈,花家断子绝孙,花家枪也算是完了。”谢离笑嘻嘻的把剩的花生米一把填进嘴里,“当年这么干过的所谓正道,可不止花家一家,一个个都睡不着觉呢。”
林故渊的容长脸往下一沉,淡淡说了句一丘之貉、遑论短长,不动声色的望着空了的碟子,手指叩叩桌子,叫来店小二,“再添一叠花生,加碟梅子。”
“还是少侠体贴,会疼人。”等那店小二走过来,谢离往他手里塞了块碎银子,黑眼睛里含着笑,“你们这里还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特别是那种有漂亮姑娘可看,有酒有小曲可听的好地方,统统告诉大爷。”
“做什么?”林故渊道。
“大好春光,每日睁眼便是线索、魔教、正道,闷煞了我,自然是找乐子,喝花酒去。”
左不过没有线索,那几日谢离得空便往外跑,不是去那花街柳巷,便是茶楼赌馆戏园子,他是个爱热闹的疏狂性子,到哪里都结交朋友,林故渊清清静静地读书练剑,偶尔在城里逛上一逛。
他们自下山之后,约定只做那知己莫逆,谢离果真一诺千金,只与他清谈做伴,偶尔嘴上轻薄几句,摸手摸脸占点小便宜,却再不肯与他厮混牵连,林故渊喜静,常常说不了多少话便要冷场,谢离就耐不住地要跑出去玩。
林故渊只当他图一时新鲜,在昆仑山大闹一场,大约是腻了,又跑去乱别人心弦,只好苦笑,心道怪不得都说红尘色相迷人眼,原来人心变得那样快,前阵子轰轰烈烈,转眼又烟消火灭了,偏我当初愁肠百结,只恨辜负他一腔深情。
心中只是寂寂——就如师父说的,他资历太浅,山下的世界,他半点也看不明白。
这样也好,横竖我也不能许他什么,林故渊在心里喟叹,省的我矛盾苦楚,成日挂念。
店小二说了个好去处,谢离风卷残云把盘里点心瓜子扫荡干净,会了账,拉着林故渊就跑,去的正是十里八乡最大的一处风月场,名曰“百仙阁”。
林故渊看见那牌匾,想起开封府那一回就发憷,放慢腿脚,直往谢离背后躲,寒着脸道:“你玩就玩了,我又不善此道,为何要拖上我。”
谢离嘿嘿一笑:“难道我除了拈花惹草,半点正事不办?既然正路子查不出那伙黑衣人的来头,不如换个方向,少侠想想,他们能干出乔装打扮烧人老窝这档子亏心事,必然不是善茬,无人管束的恶徒最爱干什么,没人比我清楚明白。”
林故渊只盯着他发呆。
“我只喝花酒,又不是宿娼,你瞪我做甚,你又不要做我娘子,从此你再不要管我。”谢离啧了一声,“走走走,昆仑山待太久,一身霉气,瞧姑娘转转运去。”
林故渊被他一路拖拽,走得不情不愿。
百仙阁却是个拥红倚翠的热闹场所,薄衫女子从二楼栏杆探出头来,露着红红香香的臂膀,隔着大老远就看见了两人,见他们一个拉一个躲,好半天都没从街对面挪动过来,一个个举着羽扇,掩口笑成一团。
林故渊被她们看得头皮发麻,仿佛自己才是被挑选审视的那一个,霎时红了脸。
谢离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洒金折扇,笑嘻嘻在手上打了个转儿,踏上石阶,回头用扇子头抬着林故渊的下巴,低头笑道:“心肝儿,上回来青楼咱们忙着逃命,没玩出滋味,这回我带你好好见见世面。”
外面风和日丽,楼内却是纸醉金迷,谢离甩着手进了门,朝那老鸨笑哈哈地打招呼:“阿妈,找几个出挑姑娘,陪陪我这不懂人事的弟弟。”
他把林故渊从背后拉出来,那老鸨见两位公子哥丰神俊秀,已是满脸堆笑,见谢离倒还有限,看见林故渊这等清俊人物,笑得一脸褶子要落下粉来,连声道:“瞧公子这天仙似的相貌,别是唱词里走出来的吧?”
不等他说话,用那染着红指甲的手摸了摸他的脸:“哎呦,这位公子怎么如此腼腆,瞧这脸红的,快进门让妹妹们绞个毛巾把子擦擦脸。”
林故渊脸带薄怒,那老鸨何等伶俐,朝他背后长剑微微一斜,立刻放了手,甩着帕子连连赔笑:“哎呀我这没眼力价儿的,瞧见公子品貌出众就忘了形,冒犯了人家还不知道。”
说罢朝左右丢眼色,示意这两位不是善茬,谢离心里另有一重打听消息的目的,生怕他们生了戒心,连忙笑道:“不忙,不忙,我这弟弟年轻脸皮薄,不爱那些冶艳活泼的姑娘,若是有温柔内敛的,最好通晓诗词,大家闺秀模样的,统统带上来让他过一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