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林故渊:“别说,你们这套‘住口’、‘闭嘴’、‘大胆狂徒’的说辞真是一脉相承,不愧是同门师兄弟。”
林故渊低声道:“放规矩了,不要轻狂。”
“规矩?”谢离冷笑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让我守规矩的。”
林故渊深知谢离另有一副凶煞面孔,做出何事全无章法,竟也不敢招惹他,只逡巡不动。陆丘山呆若木鸡,只觉即便此刻天塌地陷,也不如方才一幕令人震撼,倒是卓春眠七窍玲珑,飞快扫了一眼便低头不语,亦是满面飞红。
玉虚子面容苍白,一脸的天寒地冻,隐隐藏怒不发。
谢离打量着他,笑着打招呼:“呦,大兄弟,不是冤家不聚头,咱们又见面了,您老人家身体一向可好?”
玉虚子也盯着他看,被他那轻狂不羁的语气牵动回忆,沉思片刻,缓缓道:“……竟然是你?”
谢离笑道:“嗨,对不住了,又是我。”
谢离大闹兼山堂时扮作丑陋驼子,在少室山亦戴着人皮面具,玉虚子虽未曾见过他真容,但他何等澄明悟性?见他此刻强敌环伺而谈笑风生,丝毫不把一众人等放在眼里,知他绝非普通的魔教宵小,再想到他乔装易容潜入昆仑山,心说他必定是早有预谋,怪不得他这徒儿心性赤诚刚烈,却一而再再而三做出出格之举,原是中了歹人奸计。
他不失掌门礼数,冲谢离点一点头:“请教阁下名台?”谢离礼尚往来,也便笑道:“无名小卒,不劳您老人家问询。”
昆仑派自道家衍生而来,习呼吸吐纳之术,驻颜延寿有方,玉虚子外貌不过三十多岁年纪,被他这几声老人家叫得甚是不自在,冷冷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既然与渊儿有这层关系,连名号都不敢报上来么?”
谢离讥笑道:“呦,那是你们武林正派的恶臭规矩,你既称我们为左道之流,必是要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玉虚子一甩袖子,声色忽厉:“你这妖人惯会胡搅蛮缠!你乔装易容,迷惑我徒儿,是何居心!”谢离听完哈哈大笑,仿佛玉虚说了什么傻话:“自然是要迷惑你徒儿,你已承认,又问我作甚!”
“伤风败俗,胡言乱语,多说无益。”玉虚子见谢离一味插科打诨,望向林故渊,倒竖了一双剑眉,“还没与那妖人拉扯够?还嫌丢人不够多?你给我回来!”
谢离兀自调笑:“你打扰人家恩爱亲热,好不知趣,你难道没听过,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亲?”
话音未落,只觉细风拂动,一条白影自身旁惊掠而过,瞬息之间已跃到玉虚子跟前,林故渊双膝重重跪地,俯身一拜:“师尊。”
谢离望着林故渊背影,满脸写着怔忡失落,僵在半空的手缓缓垂落。
林故渊不敢回头看他,心里也是不忍,他见师尊和谢离二人竟直接对峙,深知其中厉害,只怕谢离再依着性子做些轻狂煽动举动,哪里再敢生事?
玉虚子厉声道:“你还知道回来!你私离思过堂,夜会魔教妖邪,要不是你玉玄师叔前来禀报,我竟不知道咱们昆仑山出了这等逆徒!”
林故渊颤声道:“弟子知错,请师尊责罚!”
他仰头凝望玉虚子的苍白面色,知道他是为自己破关而出,愈发羞愧难言,玉虚子居高临下,突然拉起他一条手臂,二指搭住他脉搏,林故渊不解其意,问道:“师尊?”
玉虚子闭目细辨,一言不发。
林故渊心中疑惑,只好一动不动,玉虚子越试脸色越是难看,嘴唇抿至一线,到了最后,整张面孔笼罩一层青灰怒气,卓春眠忍不住上前劝解:“师叔,方才我为师兄诊脉,发现他身中奇毒,想必另有苦衷。”
玉虚子目光凛然:“住口,若因中毒受制于人,我昆仑弟子明辨是非,便是举手自尽,又有何惧?!”
林故渊闻言惶然不安,玉虚子一把甩开他的手,从背后抽出长剑,当啷往地上一抛,沉声道:“去杀了他。”
林故渊大惊失色,不知师尊为何起了杀心,连声道:“师尊,他虽是魔教中人,但并未作恶我们昆仑,何苦与他冲突?”
玉虚子催促:“去!一剑杀了这魔教妖邪!”
林故渊看看谢离,又看向玉虚子,已是进退两难,面孔煞白,冷汗淋漓而下,惨然求情:“师尊!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