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故人之一(1 / 2)

下山 君子在野 1643 字 6天前

谢离微笑着看他,也缓缓压下真气,道了声恭喜,忽然闭住嘴,深而长的嗯了一声,眉头紧皱,压抑了一阵,终于支持不住,噗的喷出一大团鲜红的血雾,林故渊一低头,看见瓦片上落满星星点点的血斑。

再抬头时,只见谢离本就苍白的脸越发没了血色,嘴唇淡青,整个人像要融进冰蓝晚空。

林故渊脸色变了:“你怎么了?”

谢离故作淡然,用手背抹去唇边血迹,摆手道:“无碍,用力太猛,休息片刻便好。”

接着示意林故渊伸过手来,谢离搭他手腕,认真感知片刻,露出欣慰神色,笑道:“第一重过了,一共只用了十三天,实在聪明。”

林故渊抿唇轻笑,不知为何,他朦朦胧胧感觉,同样是传授武功,谢离夸他,与师尊夸他,滋味全然不同。

师尊的夸是理所应当——他拼了命,便是他应得,而谢离的夸赞是意外之喜,就如同那“君不负”里的银丹草,清爽呛口的甜。

那房中大战也已经临近尾声,他调整了心神,从房顶一跃而下,不料腿脚发软,一个落地不稳,险些栽倒过去,谢离随他跳下,伸手扶他一把,关切道:“怎么,还觉得哪里不舒服么?”

林故渊眼仁潮湿,瞳中倒映着谢离的模样,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道:“好像……孟焦的劲没全过去。”

谢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走。”

林故渊道:“做什么?”

谢离头也不回:“来都来了,找个去处,办事去。”

林故渊被他一句话说得浑身血热,心里如十五只竹篮打水,跟在他身后,望向他挺拔的背影,生出些淡淡的迷茫和喜悦。

这“南风别院”是专供达官贵人取乐的地方,谢离带他随意拐进一间小院,掩上门扉,隔绝外面的喧嚣,林故渊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早已跳乱了拍子,故作不在意的转过头,等着谢离下一步动作。

许久却没等到意料之中的冒犯,抬眼一看,只见谢离倚门坐着,手攥胸口,脸上现出疲惫不堪的神色来。

林故渊被他金纸一样的脸色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周身的血液刹时冷了。

他看出谢离是不好,但说不上哪儿不好,伸手从胁下揽着他,连拖带拽把他抱到床畔,待要往床上放,谢离蹙着眉头,将眼睛睁成细细的一条缝,勉强挤出一丝平时用来哄他玩的笑容:“不动,不动。”

他摆脱林故渊的束缚,倚床沿缓慢坐下,一口接一口换气,整个人被抽干神采,那三千青丝也不听招呼,牵牵连连披挂下来,泛着黑得发青的冷光,遮住他的脸——一分血色也没有了,活像一个虚无缥缈的鬼,他脸颊锐利的线条充满欺骗性,飞扬跋扈的一双长眉,高挺的鼻梁,有股近于悲伤的萧杀气息,不开口的时候,能教别人全然忘记他平日的不着调。

林故渊焦灼不安,试图撬开他的嘴:“你到底怎么了?”

谢离这副皮相千万不能开口,一说话就全不对了,他没好气的白了林故渊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淫心太重,天天觊觎我美色,你一动邪念,我得用三倍内力去压制,累得我动都动不了……算了我不跟你小孩子家家的计较,你要是想了,自己动手吧,我全当看不见。”

林故渊被他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谢离使劲推他:“别杵着,去,给我倒杯水来。”

林故渊捧着杯滚烫的茶嘬唇吹气,回头一看,谢离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和他平日里的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判若两人,眉头紧蹙,像有无尽放不下的心事,翻来覆去,不安稳。

凭谢离那副不管天不管地的江湖做派,加之开口就是满口“你年轻不懂”的调调,林故渊一直觉得他年纪不小了,这么一看,突然发现他也就是而立之年——也不知到不到。

这人整日放旷不羁的瞎混,内里没有魂,剖开了看,全是死气。

他费了番功夫才把他弄到床上,坐在一旁,心里没来由浮出些柔软思绪,绵里藏针,牵牵绊绊。

谢离一时半会醒不了,林故渊眼观鼻鼻观心的打坐,时常睁一睁眼,走神到不知第七还是第八回上,终于参破了一道天机,心里飞鸟似的晃过去两个字:断袖。

接着又浮出满篇的“荒唐、荒唐”。

可这心思一出现,活像水里漂了块浮木,沉沉浮浮,压不下去,又不能装看不见,顺藤摸瓜牵的扯出水底一整条沉船的心事来,好些没来由的烦乱一下子找到根源,前仆后继的要跳出来认祖归宗。

他口中发苦,恨不得有一坛子昆仑山脚酒肆买来的“君不负”,狠狠醉上一场,一遍遍扪心自问,这是断袖了?

他呢,是不是?

谢离这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摸不透底细,恐怕直到死的那刻,他才能露出一点真心。这个人,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