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符文“张云涧,我是不是很聪明?”……
一直以来,黎星斓有注意到,张云涧似乎不太相信有人会原地等他,也不喜欢原地等待。
她之前笼统地归为这是他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而现在看来,事出有因。
或许这个“因”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因为他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相关期待。
他被抛弃的太久太多了,已成为一种习惯。
但也正是因为“习惯”,所以他有一种天然的心理防御,不会被这种事的发生伤害到。
正如他同黎星斓叙述中,语气总是理所应当一样。
一般人若被人丢弃,回忆时会伤心、生气、怨恨,或者自卑、敏感、多疑,哪怕放下了,释然了,也不会没有情绪。
可张云涧是平静的,他像在讲故事。
讲故事的目的也仅仅是黎星斓想听而已。
数星星……
黎星斓闭着眼,脑海中勾勒的画面里,小张云涧安安静静地坐在青石上仰望星空。
繁星璀璨,似有人在纯黑的画布上,洒了一把细闪的粉末。
这个画面成为这次梦境的结尾。
还有些浪漫。
但张云涧数星星不是出于什么浪漫情结,只是因为“星星不会走”。
她觉得这个逻辑挺合理。
因为每个晴朗的晚上,他都能看见星星,而星辰的分布不会轻易改变,这算是他变幻不定的人生中,最永恒不变的一部分。
任何人能给他的承诺,都不及宇宙可信。
黎星斓忽然就明白了张云涧——他在世间游走,唯他与世间始终相对存在。
除了世界本身,他没有和任何人事物产生羁绊,于是在最后时刻,可能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不能继续“存在”了,便要连世间一起“带走”。
会是这样吗?
这会是他“灭世”的根本原因吗?
“黎星斓。”
他的声音轻轻的,把她从遥远的猜想中唤回现实中来。
他问:“你听睡着了吗?”
“没有。”黎星斓睁开眼,瞳孔中映入他丝绸般的发,“张云涧,你后来有吃过糖葫芦吗?”
他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是糖葫芦。”
只是张老汉拿这话来哄他时提到,他自己从没见过,成为修仙者之后,就更与凡人的食物无缘了。
黎星斓想了想,觉得有些可惜,她和张云涧在空日城的凡人城时,也没看见卖糖葫芦的。
初次进颜城时,街上似乎有,但那时他们不熟,注意力也没放到这上面来,她很快就带着张云涧走进酒楼了。
“你想知道吗?”她笑问。
他好奇问:“糖葫芦很特别么?”
黎星斓说:“算不上吧,只是一种常见的小吃,糖衣裹着山楂,酸酸甜甜的。”
“哦。”他反应淡淡。
黎星斓对他的反应诧异,一想又觉得合理。
张云涧不是那种“矫情”的性子。
他和别人不同,他对什么都不太在乎,所以也没有因为当年始终没等到的糖葫芦而形成什么执念。
他根本就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他这样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很难建立信任感与安全感,但也不容易受到伤害。
“那下次碰巧遇见了请你尝尝。”
黎星斓欲从他怀中退出来,无果,他抱得有点紧。
她于是轻拍他:“还没抱够啊?”
张云涧低声笑。
他觉得黎星斓真有意思,她的反应每次都在他意料之外。
从前来的攻略者在听到他悲惨的童年经历时,都会表现的很同情很心疼,说一大箩筐安慰的话来。
他有理由相信,若这个故事今日是她们听到的,她们绝对会立即兴致冲冲地去给他买糖葫芦,或者说什么“我不会让你空等,一定会回来找你”之类的。
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几分真心几分假意,都无所谓,这就是一场游戏。
这些话对他来说,和戏词没什么区别。
但黎星斓从不配合他演戏。
他甚少从她口中听到宽慰的话,更没什么郑重的承诺。
她明明是最会骗人。
“张云涧。”黎星斓小声提醒,“准备出去了。”
她也没等他同意,收起了黄粱。
他们一齐从梦境里出来,还在静室的床上躺着。
张云涧仍阖着眼,第一时间就伸手将她捞进怀里,蛮不讲理:“黎星斓,我没说抱够了。”
黎星斓感叹:“真是黏人啊。”
她其实对张云涧后来的经历也挺感兴趣的,但这次已经了解的足够多了。
让她最好奇的是,小张云涧的性格和他现在不像。
那时候的张云涧还是安静乖巧可怜的,但现在的张云涧既不安静也不乖巧,至于可怜么……
黎星斓想,她确实可怜他。
甚至不止可怜。
对时空局来说,这不合规。
但她一开始就违反规则了,不在乎多违反一些。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按照他们的标准,她不是个合格的攻略者。
因为她不可能无情-
张云涧在灵泉静室修炼,黎星斓好说歹说后,走进了另一间静室。
她面前铺开了一堆画符工具。
从空白符纸,到朱墨,毛笔等,洋洋洒洒地排了一地。
符纸都是特制的,能承受住符文之力,一般的纸自然不行。
通常是由某种灵草灵木做成,更珍贵些的则是妖兽皮。
朱墨也是特制的,里头掺了妖兽精血和几种矿物粉末。
毛笔更别说,无论笔杆还是毫毛,不是取自灵木就是取自妖兽。
怪不得都要进山猎妖呢,妖兽确实浑身都是宝。
黎星斓在脑海里调了系统收录的初级符文,关于入门的一些注意事项她早就看过几遍的。
最大的要求还是对人精神力上的要求,修为不强求。
她提笔蘸了蘸墨,面前铺开一张长方形的符纸,深吸口气。
在下笔之前,她就在普通纸上练习过了,对于最简单的五行符箓,比如火球术,水箭术,金剑术等,她已经熟记于心,但这些符文太过简单,对于修仙者来说没什么需求,卖也卖不出价,一般只作练习入门用。
黎星斓凝神静气,酝酿了会儿,开始下笔。
符文的绘制要一气呵成,不能有丝毫停顿,所谓讲究“一口气不散”。
她画了两张都失败了。
第三张倒是一笔绘成,但符纸上没有出现波动,显然还是失败。
她把系统收录的秘法看了两遍,又拿了购置的成品符进行对照。
然后继续练习。
浪费了十来张初级符纸后,她总算画出了一张不太一样的。
她举起那张看了看,对着光,那墨与纸浑然一体,仿佛墨走的符文是纸上天然形成的纹路,而不是被人画上去的。
“应该成了吧……”
黎星斓也不确定,她捏住符纸一角,调动灵力,输入其中。
浅蓝色的水灵力顺着符文游走,整张符纸都在发光。
她停了停手,敛息望着。
过了片刻,光芒黯淡下去,符纸上的纹路出现裂痕。
“失败了?”她皱眉,“不应该啊。”
按理说符文都绘制成功了,只是往里面灌输灵力的话,应该是最简单的一步了。
黎星斓将那张失败的符纸放到一旁,又重新绘制。
有的成功有的失败,但她发现整体的成功率确实在提高。
而她也没有很累的感觉。
这一点大约可以证明,绘制符箓所耗费的精神,对她来说,影响很小。
她看了一眼之前输入灵力失败的符纸,那是一张火球术的符箓。
想了想,她又挑了张金剑术的,再次输入灵力。
……片刻后,还是失败了。
她倒是没什么挫败的感觉,分别又尝试了水箭符,土盾符,木刺符,除了水箭符,其余全部报废。
水箭符——黎星斓将这张拿起来细看,这张说是成功了,但从波动上来看,也不太符合预期。
她目光又落到其他报废的符纸上。
莫不是因为她的灵力是水灵力的缘故?
属性不兼容?
关于修炼,她知道天地灵气是没有属性的,或者说是属性混合的。
如同阳光,本没有颜色,需要在棱镜下才会出现虹彩。
修仙者呼吸吐纳,引气入体,转化为灵力储存在气海中,也是没有属性的精纯灵力。
对战时,运行心法,灵力会因心法属性转成对应的属性,从而使相应招式发挥出更强实力。
她不会吐纳,不会心法,但是她能用张云涧的灵力掐诀。
念头动了动,黎星斓掌心向上,幽幽浮出一颗燃烧的火球,须臾火球一变,又出现一把金色小剑。
看来不同属性的灵力能用在招式上,却不能作为能量存储在符文中,同属性还好,其他属性就会湮灭掉。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她拿起几张还没充能的符纸去找张云涧。
她挑出一张火球符和一张水箭符给他。
“这两张,灌入水灵力试试。”
张云涧依言照做,但两张符纸瞬间就在他手中报废了。
他一怔,看向黎星斓。
“没事。”黎星斓并不在意,又给他一张水箭符和土盾符,“这次再用普通灵力试试。”
张云涧点头,也没问,再次照做。
在黎星斓聚精会神地盯着,张云涧手中两张符纸灵力蔓延,很快符文全部亮起,光芒愈发璀璨,最后缓缓淡去,但符纸上灵力隐隐,她画出的每一笔似乎镀了层淡淡的银色。
成了。
这是两张完整的符箓。
黎星斓眼一亮,拿起符箓细看,再次确认了这个事实。
她拿起符箓起身欲走,回头见张云涧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她眉尾轻挑,那粒小小的朱砂痣在白皙的肌肤上跳舞,泄出灵动与得意来。
“张云涧,我是不是很聪明?”
张云涧笑得明快:“嗯,很聪明。”
黎星斓深以为然:“要是报废率再低点,那我就是天才了。”
她看向手中成功的符箓,十分的神清气爽。
……
黎星斓钻研起来简直不要命,接下来好几天她都在把自己关在静室里,一心一意地绘制不同符箓。
中间除了小睡了会儿,她几乎没有停下。
张云涧便只能独自在另一间静室里郁闷地修炼。
直到材料用完了,黎星斓才从研究状态里依依不舍地退出来。
她抱着一堆符纸来找张云涧。
“全部靠你激活了。”
张云涧伸手将她拉到面前,盯着她脸看。
黎星斓不解:“怎么了?”
张云涧用手指摸了摸她眼睛下面:“这里怎么黑了?”
黎星斓一愣,笑道:“哦……黑眼圈吧,这么说来,画符确实挺耗费精神的。”
她没觉得困,但是黑眼圈都出来了。
“那该睡觉了。”
张云涧将符纸拂到一旁,将她直接抱起来走进有床的那间静室里。
“睡一觉,然后先吃东西再吹箫,我才帮你把符纸完成。”
“你还讲起条件来了。”黎星斓抱着枕头笑了笑。
是有点累了。
不知是不是她符文画太多的原因,这么一躺下来,那些五行符文又在脑海中一一冒出来,不停旋转变幻,时而分散,时而连成一体。
张云涧在床边坐下,见她睁着眼走神,不由皱眉问:“画符就这么好玩?”
“不是。”黎星斓坐起来,“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那些基础五行符文,一开始是被谁研究出来的呢?
秘籍介绍的时候只是说,源自“天道”,大多是自然形成,后人择取改进而成。
既然天地间的灵力本身是属性混合的,那符文会不会一开始也是完整的?
她心快速跳了两下。
她曾经在空间修复组时,修缮过的小世界,本源都是完整的,而这个修仙界的本源是衰弱的。
二者之间会有关联吗?
灵气天然存在,妖气属于妖兽吸收灵气后转化而成,那魔气呢?又是什么?
也像五行属性一样,原本就脱胎自灵气吗?
她望向张云涧,据天道推衍,最后的最后,张云涧成了魔修,使得魔气充斥天地间,灵气不复存在。
可魔气若本身就存在世间,为何魔气取代灵气后,世界就要毁灭?
第72章 焦虑“看来我病得很严重。”……
黎星斓本来打算睡一觉的,想到这些问题,竟又精神了。
索性暂时不睡了。
她准备下床,被张云涧伸手揽住,手勾着她纤细腰肢,未见如何用力,却能阻着她下去的动作。
“做什么?”
“取纸笔过来,画个画。”
“现在?”
黎星斓听他这么个语气,显然颇不赞同的意思。
她便软下来,手落在他手背上,笑道:“张云涧,我饿了,吃饱了再睡吧。”
张云涧犹豫了下松了手,取了块枣泥糕给她。
黎星斓虽说和他双修后已算彻底辟谷,但好久没吃东西了,馋还是馋,便低头就着他递到嘴边的动作咬了一口。
枣泥馅在糕点里塞得满满的,虽只一小口,却已吃到了嘴里,顿时香甜的红枣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反引食欲更盛。
嚼了嚼,她又咬了口,俄而抬眸朝他笑道:“以前没想过,有一天还能过上饭来张口的日子。”
她的眼亮晶晶的,笑起来上半部分会形成好看的月牙弧度,下眼睑则微微鼓起,卧蚕明显,染一点桃花的浅粉,格外明媚。
黎星斓是那种令人一眼惊艳的长相,远山眉,桃花眼,眉下缀一颗吸睛的朱砂痣。
这般长相若是画上浓妆反倒显得艳俗,看久了会腻,还会给人一种“太漂亮不好惹”的感觉。
但她偏爱雅致清爽的风格,淡妆轻扫或不施粉黛,一袭衣裙也是青蓝冷色,乌发则仅用一支随手折的柏枝挽着,风流飘逸。加上她总是不紧不慢的沉稳温和,整个人便淡化了“艳”,反倒脱俗耐看起来。
张云涧的目光很少为人类的好看停留,他形容令人愉悦的美,总爱从自然万物中寻求相似。
譬如他觉得黎星斓像风,像雾,像雨,也像春天。
总之,他很喜欢。
纵然她一直在他身边,他也爱盯着她看。
但他的目光不会令人讨厌或者不适。
因为他将黎星斓与自然比肩时,他望向她的眸便是澄澈而明亮的,干净得甚至无一丝情欲。
黎星斓看他则不同。
她的眼神总是有很多情绪,因为她习惯思考,也习惯探究。
即便是感性时,也会因理性而显得清晰。
若是功利点形容,那便是“带有目的”。
“张云涧,帮我铺陈一下纸笔,我边吃边画呗。”
前一刻还不准她下床的张云涧,下一刻便败在了她的笑容里。
他对她明确的要求,总有些奇怪的甘之如饴。
桌子直接被搬到床边,黎星斓正好懒得挪地方,于是坐在床边提笔,将脑海中那些五行符文一一在纸上画出来,又尝试打散重组拼接。
张云涧坐在旁边看,给她耐心剥瓜子仁。
时不时还会将另外剥的花生或者其他干果投喂给她。
这些不管饱,当零食确实挺好。
黎星斓也很配合,偶尔偏头张嘴,嚼得嘎嘣响。
“五行是最基础的五种元素,但天地间其实也不止五种元素,比如还有风元素,雷元素……”黎星斓略略停顿,“不过这些不是直接存在罢了。”
金木水火土,是可以静止存在的,风雷则是必须动态发生的。
“如果一定要把它们融到一起……”
她拼拼凑凑,搞了个十分勉强的拼接版,然后将纸张立起来给张云涧看:“像什么?”
张云涧扫了眼:“……八卦?”
不过颇为抽象就是了。
黎星斓高兴道:“对,你也看出来了?你知道吗?虽然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但在同一个宇宙,有着同一套基础的运行规则,比如八卦,若用意象衍生,可以代表宇宙万物。”
她用笔在中间画了一道曲线,一侧多填了几笔,再次给他看。
张云涧道:“太极。”
“没错,就是太极,万物阴阳相生,动态平衡,不过总有失衡的时候,那么就会出现一些问题,比如盛极而衰。”
黎星斓沉吟片刻,提笔在一侧写下“灵气”,另一侧写下“魔气”:“假如天地间原本就有灵气和魔气存在,二者阴阳平衡,如同白天黑夜,那么一方盛极,另一方则衰弱,平衡即被打破。”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关于张云涧将来成为魔修的推衍,她很想问问他对魔气的感受,但现在偏偏还不到那个节点,他并没有成为魔修,也没有接触魔气,所以无从问起。
她隐隐觉得这事和修仙界的本源有关,而张云涧身上存在的所有“不寻常”也都与此有关。
例如他被自然喜欢而不被人类亲近,又例如他能“死而复生”。
她用笔杆划了划下巴,问他:“张云涧,你为何选择水属性心法?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张云涧道:“没什么特殊原因,入门接触的第一本心法就是水属性的,所以就用了。”
事实上,他的灵根被测为“天灵根”,修炼上并不拘泥于什么单一属性。
而且修炼这事对他来说很容易,他没有怎么费过心思。
比如心法,比如命剑,他的选择都很随意,得到什么就用什么。
黎星斓点头,又问:“那妖气呢?你在炼化妖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听说只有魔修才能炼化妖丹,因为魔气中含有某种炎质,可以将其烧灼。”
张云涧认真想了想,说:“也没什么特殊感觉,和炼化灵丹时差不多,妖力若尚未完全炼化会失控,灵力也是一样,二者于我,只是妖丹更易取而已。”
毕竟灵丹还得花钱买,麻烦。
黎星斓沉思。
她想,妖兽同修仙者一样吐纳灵气,灵气入体转化为妖力,但妖力却只能被魔修直接炼化,说明很有可能转化后的妖力本质更接近魔力,这样来说,魔修应该也会猎妖修炼,所以修为才进阶那么快。
这样倒也很公平,修仙者不能直接炼化妖丹,妖丹在炼丹师手里,借地火炼化成灵丹,效果十不存一,大打折扣,与直接炼化不可相比。
这么说,妖气更像是魔气的中转站,因为天地间灵气太盛,魔气稀薄,而妖兽却能将灵气转化为妖气,再被魔修转为魔气,供魔修修行。
她心里浮现出一个疑问,妖兽能不能吐纳魔气呢?
据她所知,对目前的修仙界来说,魔修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一旦出现,天下仙门共诛之。
所以修仙者一般能活动的范围,也没有魔气出现。
那么即便有妖兽能够吐纳魔气,大约也在十万大山深处了。
她暂停思考,将张云涧剥的瓜子仁一股脑倒进嘴里。
一口吃好爽。
虽说瓜子就要自己磕才有灵魂,但有人给你剥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张云涧看她吃的满足,也给自己剥了一粒。
还没放进嘴里就被黎星斓截胡了。
她笑得狡黠:“修仙者嘛,已经不食五谷杂粮了,我替你效劳。”
张云涧怔了怔,黎星斓已凑到跟前:“是不是觉得当凡人比当修仙者好?”
张云涧笑了声:“如果是跟你一起的话,当什么都行。”
他对这些吃的本就没食欲,完全是因为黎星斓吃的香,才引起他的兴趣而已。
若是跟她一起做个凡人,好像也不错。
黎星斓又提笔在纸上画起来,张云涧刚要凑过去看,被她推开:“等下。”
寥寥几笔勾勒完了,她将纸折了折,沿折痕撕下一部分给他。
“喏,精神食粮。”
张云涧接过一看,不禁扬起唇。
纸上画了一个小人儿,线条极为简单,眼睛是两个点,嘴巴是歪歪的一小横,但从头发与衣服上看,却能认出是他,尤其是……肩上的两抹飘扬的红,他很喜欢。
小人儿执剑而立,一脸桀骜,但落在这样圆融的线条下,倒是显得可爱起来,神态很是传神。
黎星斓问:“怎么样?”
张云涧说:“还差点什么。”
“差点什么?”
他点了点旁边:“为什么不把你画上去?”
也对。
黎星斓颔首,将纸片拿过来,说画就画。
只是刚才已经撕下来了,所余的空间不是很多,不够再画一个完整的人。
她沉吟了下,索性在张云涧背后画了个自己的脑袋,从他肩上歪着探出来,两只手搂着他的脖子,看起来像从背后踮脚抱他,又或者被他背着。
“喏,画好了,这次怎么样?”
“嗯,不错。”
还“嗯,不错”,黎星斓斜乜他。
“张云涧,请夸的用力一点谢谢。”
少年笑起来:“好,当然好,黎星斓同学果然很厉害,要不是你,我可见不到如此传神的画作,正好有机会,我一定要当面谢谢你!”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黎星斓蓦然想起来,这不是类似她上次在拍卖行当着烟姑的面夸苏一尘的话术?张云涧连语气都在模仿她。
“呵。”
人无语的时候只想笑一声。
她翻了个白眼表示礼貌。
“张云涧,你这人真有意思。”
……
吃饱喝足,思考完毕,撤去桌椅纸笔,黎星斓总算安心躺了下来。
要不说还是做凡人好,简单的睡一个觉,做一个美梦,也能算作幸福。
张云涧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她睡觉的机会,还习惯成自然地将她揽在怀里用脑袋蹭一蹭。
黎星斓通常都是随便他,她自顾睡自己的,很快就能睡着。
不过她醒来时,身侧空空的,一时居然还有些不适应。
好在她刚坐起来,张云涧就进来了。
“黎星斓,我要闭关一些时日。”
黎星斓愣了愣,想到什么:“你要突破凝灵中期了?”
他点头。
黎星斓忍不住啧了声:“人和天才的差距简直就是马里亚纳海沟,还好我不是修仙者。”
不然天天面对这么个天才,高低都要小小自卑一下。
她问:“要多久?”
张云涧迟疑:“我也不知道,可能三五日或者半个月?”
说罢他眉蹙起来,忍不住*生出些烦躁情绪:“要不,你就在我旁边吧。”
“我又帮不到你,也不能跟你说话打扰你,在你旁边发呆吗?”黎星斓笑笑,“我等你出来就好。”
张云涧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勉强她,但还是有些别扭。
“那你不要离开洞府。”
“我可能要去一趟秘法阁以及空日城,再买点绘符材料,顺便去一趟浇雪那里,和她沟通一下炼剑的细节。”
张云涧沉默。
她观察着张云涧的神情,觉得他现在有些焦躁。
她跳下床,主动抱了抱他。
“张云涧,没关系的,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短暂的分开不叫分开,你可以学着适应一下。”
她想了想,又补充:“我每次离开和回来都会给你留个纸条,这样如果你出关时,我不在,你就知道我在哪,你可以第一时间去找我,好吗?”
拥抱被收紧,半晌,她耳边才传来一声低低的“嗯”。
但她的话似乎作用不大,晴雨表上一点太阳都没有,阴得很。
她笑道:“张云涧,你不会得了分离焦虑症吧?这可不好。”
“这是什么?”他闷声问。
“一种情绪障碍的心理病症,简单来说就是,一和我分开就焦虑。”
“黎星斓。”他幽幽叹了口气,“看来我病得很严重。”
第73章 异常“是有些奇怪。”
黎星斓刚走进秘法阁,在门边桌后的老头就率先给她打了个招呼。
黎星斓回之一礼:“无名前辈。”
无名笑眯眯的:“看你这气息凝实了不少,看来你和道侣的感情不错嘛,双修很顺利?”
黎星斓不是那种一聊这种问题就脸红的小姑娘,闻言坦然笑回。
“感情稳定,双修顺利。”
“真好。”无名摸摸胡子,“欸呀,给我看的都羡慕了,恨不得马上去找个道侣双修。”
黎星斓笑道:“未尝不可呀,你情我愿的事嘛。”
“我这一大把年纪了……”
“前辈只是长得老,实则年岁在修仙者中不算大。”
这话逗乐了无名,连连点头,揶揄道:“说得对,正好四大门派都来了好多人,改明儿去空日城碰碰机会,搞不好哪位修为高的女修就喜欢老的呢。”
四大门派?
黎星斓心中一动。
天下有四大上等门派,都是实力雄厚的老门派,几乎呈线状分布在人类与大荒的分界上,名义上阻挡着大荒的妖兽冲出人族地界,其实也把控着修仙资源。
比如,十万大山的主要入口就矗立了一个凌天宗。
毗邻的是黑风沼泽,黑风沼泽亦是修士不敢踏入之地,和十万大山不同,它不是妖兽肆虐,而是环境太过恶劣。
沼泽表面看去,只是普通的泥水浸泡着枯枝烂叶和动物尸体,但修仙者却难以靠近,御器一旦落下,就很容易被吸下去,进而沉入泥地陨落身亡。
黑风沼泽夹在山坳之间,外侧的面积并不大,而里面则未能探明,路过黑风沼泽,又是连绵起伏的山脉。
这些地形几乎像是屏障一般,将妖兽地界与人类地界相隔开,那边被统一称为大荒。
不过有的部分山后还是山,有的部分翻过山是一片草原,坐落这片山之前的门派,等于守着草原入口。
蓝月草原,归无剑宗。
黎星斓脑中冒出这两个关键词。
另外两个分别是圣光宫和驭灵谷。
这个圣光宫离回风戈壁最近,据说千年来在戈壁中找到不少矿脉,是四大门派中最有钱的。
而驭灵谷离凌天宗最远,他们门派神秘一些,位于人迹罕至的大漠绿洲。听说这个门派最厉害的是门内弟子皆能与妖兽沟通,能驱使灵智未开的妖兽为己所用。
灵智未开指的是只会依照本能修炼,强而不慧的妖兽。
一旦开了灵智,妖兽会寻求合适的心法,进阶更快实力更强,还会主动猎杀修仙者吃掉。
据说,妖兽中也有自己的势力团体,如同人类中的门派,它们也有城镇,有市集,有拍卖会之类的。
当然,这些仅限于传说,在黎星斓看的资料中没有得到证实,毕竟人类和妖兽没有和平共存过,不可能交流到这个程度。
“想啥呢?”无名出声。
黎星斓道:“您提到四大门派,我听说过一点,又想到妖兽什么的,有些疑问,一时走了神。”
“什么疑问?”
“我想修仙者中既然有魔修,那妖兽中会不会也有魔妖……”
无名像是被她这个问题幼稚到,咧了咧嘴,反问:“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魔修可以直接炼化妖丹?”
黎星斓点头。
他说:“那不就得了,这说明魔气和妖气存在共通性,事实上对妖兽来说,无论灵气还是魔气都是一样的,被它们一呼吸吐纳,全都变成了妖气。”
黎星斓有些惊讶,随即恍然。
原来如此。
这么看来,妖兽是不分灵气和魔气的,它们更像是自然的一部分,生于斯长于斯,对环境有极强的适应能力。
至少人类是没法在魔气充斥的地域生存的。
“不过……”无名一顿,“听说有些天生就能化形的妖兽,是会有意识地避开魔气,他们生来和人类外表相似,修炼的心法也和人类师出同源,甚至完全一样,于是身上妖气稀薄,除了人类气海是气海,他们气海是妖丹外,别的没有区别,连一些护城大阵也识别不出来。”
黎星斓皱眉:“那岂不是能轻易混进人类城镇?若是对凡人下手……”
无名摇头:“一般来说,他们没必要对凡人下手,一则他们虽吃人但只吃修仙者,吃凡人没用,所以就算他们要混进城,也是混进修仙者城。”
黎星斓挑眉:“比如空日城?”
无名笑了声:“谁知道呢,空日城有凌天宗,也有四大家族,要真混进来妖,自该他们出手管,毕竟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嘛。”
“话是这么说,但高个子不愿意顶的话,首当其冲的全是矮个子。”
无名先是惊诧,随后沉默,最后叹了口气。
“唉,毕竟是修仙界嘛,和凡人早已不一样了。我记得凡人世界里有一句话,叫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的是上面的人要把下面的人放在心上,不然就会被颠覆,但是修仙界,不存在这种事。”
黎星斓赞同。
修仙界的确已经不是人类原有的一套体系了。
凡人世界,君王残暴无道,百姓可以揭竿而起奋起反抗,于是朝代更迭。
而修仙界中,修仙者每一层境界的进阶,实力上都是质的飞跃。
不说神秘的仙灵期,便是化灵期,一旦要出手对付元灵期,那再多人联合也不顶用,想灭掉他们,只是弹指与挥袖的区别。
所以修仙界中,万年来,四大门派始终是四大门派,从未变过。
无名问:“对了,你是来找什么的?”
黎星斓回过神,她本想找一些关于妖兽与魔气的资料,现在差不多已经解惑了,便说:“找一些绘符进阶的相关资料,可能需要前辈帮个忙。”
……
从秘法阁离开后,黎星斓本打算接着外出去空日城,但想想还是先回了一趟洞府。
灵泉静室紧闭,从外面听不出什么动静。
黎星斓取来纸笔,写了自己的动向,将纸条放在桌上,才再次出门。
一进空日城,她明显感觉和上次相比人少了很多。
找到浇雪的铺子进去,铺子里没有客人,浇雪正坐在柜台后发呆。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样子。”
黎星斓笑了声。
浇雪见到她,那双没有神采的眼才总算亮了亮。
“哎,阿斓,我等你好些日子了哦。”
“……有些事耽搁了。”
黎星斓还有些不习惯她的自来熟称呼,毕竟大家才算是一面之缘。
浇雪显然一见如故后很习惯这般亲昵,关了门,拉着她手。
“正好你来了陪我说说话,我也省得胡思乱想。”
铺子地下有空间,辟出了几间静室。
有的布置了阵法用作修炼,有的则摆满了杂物。
黎星斓跟着她进入最下面的一间,好些乱七八糟的布料,一进去就觉得热。
浇雪介绍说:“这里能引地火,不过是最普通的那种,我缝好衣裳会在这里淬一遍,够用了。”
她只是带她看一眼,就进了另一间,这里面大多悬挂着已经能称得上“灵器”的衣物。
她挑出一件雪白衣袍,不起眼处绣有浪花暗纹,衣角款摆时似有水光氤氲,衣长很长,腰线收紧,可以看出穿上它的人必定颀长如玉,胜似谪仙。
黎星斓的目光一下被右肩处吸引,她的那条红色发带被镶在衣服上,融合部分似乎与布料成为一体,两条垂下,尾端随衣袖而落,恰巧能若有若无地碰到手背位置。
“我本来觉得你和张云涧的审美真是奇怪,好端端的白衣怎么偏要在肩上系红色发带,也太吸睛了,后来弄完,竟又觉得莫名顺眼,毕竟张云涧那种行事风格……”
生有一张漂亮极了的容貌,却偏偏张扬,不羁,还有点疯。
可不正适合他嘛?
浇雪笑了声,又献宝似的指着衣袍对黎星斓说:“加了些水属性材料,好看又实用吧?”
黎星斓笑道:“确实好看。”
她将衣袍收进空间戒指中。
虽然她现在还不能用张云涧的神识御器之类的,但往储物戒中收取个东西倒是可以,终于不用再给每一件东西命名了。
提到水属性材料,她问:“水精能否给我看一眼?”
“你的东西当然能给你看,难不成你觉得我会私吞哦。”浇雪嗔她一眼,走了出去。
很快又捧着个锦盒回来。
黎星斓还没仔细看过水精,之前只是在拍卖台上遥遥一望,如今捧在手里细看,感觉挺特别的。
水精乍一看像颗圆润的珍珠,但握在手中,便会发现它轻若无物,手心有微微的流动感,整间静室弥漫着潮湿。
它周身有水雾相伴,水雾中偶有小鱼小虾游动。
黎星斓试着用手碰了碰,什么也没碰到,仿佛幻象,但鱼虾却又似受到惊吓,游速加快了,往云雾边缘一窜就消失了。
她将之捧到浇雪面前,盯着水雾看:“上面是不是有纹路?”
浇雪也贴近去看,并不意外:“五行之精嘛,自然有纹路,上次拍卖会上出现的雷息上也有雷纹,还很明显,话说雷息比水精还要珍贵,对小雷劫有用,很多凝灵期特别争抢……”
她介绍了一堆。
黎星斓认真听着,注意力又落回水精上。她不能用神识探测,便请浇雪帮她将纹路画出来。
浇雪有些诧异,倒也没拒绝。
等她画完,黎星斓将纸收了起来。
浇雪将锦盒关上,所有潮意似乎一同被关入盒子,静室里重新变得干燥。
“提醒一下,没有其他珍稀材料,只加入水精的话,你的剑会是黑色。”
“黑色……有什么问题?”
浇雪瞪大眼:“阿斓,你不会觉得用一把黑色的剑很丑吗?”
原来如此。
黎星斓笑了声:“还好吧。”
她想象了下,貌似挺酷的。
“你觉得没问题就好。”
浇雪感到失望,哎,看来审美上不是同道中人。
她敲敲储物戒,面前出现了一堆材料,光剑胚就有十几种。
她兴致又被提起来:“都是为你特意买的,我以前还从未正式炼过剑呢,若你这单成了,我就去挂牌炼器师。”
“你来选。”她招呼道。
黎星斓每一样都试了试,根据剑身长短,宽窄找手感,最终选定了把趁手的,与张云涧的命剑差不多,只剑身略宽些。
她说:“剑身做轻,剑刃越锋利越好。”
浇雪一愣:“修仙者根本不用剑直接杀人,我只见过凡人对剑刃有要求。”
黎星斓颔首:“他们不太依赖于兵器,兵器对他们只是灵力和技能的载体,我不一样。”
真打起来,近战才是她的优势。
又沟通完其他细节,浇雪才将材料都收了起来。
她迟疑道:“过几天……我就去租赁一间炼器室吧,不然我心总定下不来。”
黎星斓问:“因为计鸣?”
她知道凌天宗的招生试炼已开始了。
浇雪点了点头,担忧道:“我也不是非要他进凌天宗,只希望他平安回来吧,当然,进凌天宗自然更好。”
“进试炼秘境的都是元灵期,计鸣是元灵后期,按道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难说哦。”浇雪叹了口气,“我不敢把话说死,总感觉念叨着‘不会有事’这种话,反而会出现相反的结果,都说天道无常嘛。”
天道无常。
的确是天道无常。
浇雪抚着胸口:“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我比前两次紧张多了,阿斓,你信直觉吗?”
“信。”
浇雪脸色一变:“你信啊?”
她真希望听到她说不信,给她稍稍安慰。
黎星斓冷静问:“你有什么直觉?觉得试炼有问题?”
浇雪仿佛呼吸不畅,长长吁了口气,又和她从静室出来,到了房间才说话。
她说这次试炼和之前不一样,之前试炼秘境开放一日,参与试炼的修士都需要提前赶到入口处等待,入口一开,修士鱼贯而入,随后被关闭。直到一个月后试炼结束,没能出来的,直接驱逐出秘境,便算结束了。
而这次不同,试炼秘境的入口始终开着。
凌天宗的人解释说,后来者也可以随时进,哪怕最后不能通过考核,也能得到一粒有助修为的纳元丹作为奖励。
于是原本不打算参加试炼的元灵期修士都纷纷进去了,还有得到消息的散修,也从四面八方赶来空日城。
“到今日已经五日了,入口还开着,一直有人进。”浇雪皱着眉,“反正凌天宗的试炼秘境本身并不危险,所有很多人是结伴而行,不为找到出口,只为等结束得到奖励。”
黎星斓沉吟:“是有些奇怪。”
凌天宗这是图什么呢?
做慈善吗?
她敲系统:“之前也是如此?”
系统回复:【是,不过原因未知,毕竟这与攻略无关】
黎星斓没说话。
系统又道:【试炼秘境后会迎来另一重秘境,那才是攻略最关键的节点,也是其他攻略者死遁的节点,建议七号攻略者黎星斓将重心放在此处,提前做好准备】
第74章 遇险“要让我去秘境?”
南宫缘百无聊赖地看向远处,半晌,又百无聊赖地收回目光。
其实景色挺好看的。
十万大山在此截断,乌黑幽沉的沼泽在脚下铺开,腐质混合着泥土与烂臭气息,像一只肥黑的虫子,往大山深处慢慢蠕动。
两侧苍翠森森,走兽飞禽,生机勃勃,独那一处死气沉沉,寂静悄然,不知吞噬过多少生灵,呈现出怪诞诡谲的美感。
但南宫缘全没欣赏风景的心思,他在木骨崖上看了五六日了,再好看的风景也看腻了,何况崖底下还是黑风沼,得注意不能掉下去。
于是,他回头,目光落在不远处那道小小的漂浮在半空的漩涡上。
那是试炼秘境的出口。
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人从那里出来。
之前凌天宗每次开放试炼,都会至少派两个凝灵期弟子在出口附近驻守,以便及时接引通过试炼的元灵期修士。
但这次好像没有。
他觉得有些奇怪。
倒是四大家族依然来了人,在不远处的崖外等着,因为四大家族每次都有许多族中子弟加入到这场试炼中。
比如他的亲侄子,东方青人。
南宫缘既是四大家族的,又是凌天宗的,索性向宗内主动请缨来此驻守。
他的要求很快就被通过了,但他来了才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可见凌天宗此次并未特意派人前来。
他想到试炼开始不久,姐姐南宫锦问他。
“你说青人能通过吗?”
他答:“当然了,青人闭关后,实力更进一步,姐姐不必担心。”
据他所知,凌天宗对四大家族子弟的招收会宽待一些,在进入试炼之前,四大家族会得到隐晦的关于其中一个出口位置的提示。
不过他当年没在意,算是运气好,误打误撞自己找到了。
南宫锦说:“这孩子心高气傲,他父亲又向来严厉,若是没能一次进入凌天宗,只怕接受不了。”
话毕又怔然低喃:“其实我只希望他平安,毕竟……毕竟我是他的母亲。”
南宫缘安慰道:“姐姐,青人很聪明,就算真的没找到出口,凭他的实力也能全身而退。”
关于四大家族能更容易找到出口这种事,其他试炼者也心知肚明,所以往往会暗中跟随,再伺机寻求机会,因此难免会出现意外状况。
不过像东方青人这样资质甚好的四大家族的子弟,都是一路享受丰厚资源成长起来的,一般修仙者根本不是对手。
他又说:“届时我去出口等着,亲自迎接青人出来。”
当时南宫锦站在高处,遥遥望向北城门,风将她挽起的长发吹散,无数条线乱乱蔓延,如同她的心绪。
她顾不得整理,只轻声叹道:“算了,跟你说了也白说,你怎么会懂一个母亲的心情和一个女人的直觉。”
南宫缘:“……”
一个母亲的心情无非是担忧,一个女人的直觉……又是什么?-
从浇雪那里离开,黎星斓又去了几家铺子,购置绘符材料。
平时买这些倒也不是很难,但最近这段时间,空日城来的人太多,这些材料不但价格水涨船高,还有些供不应求。
于是她多跑了几家。
从其中一家离开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还是没买齐,她犹豫要不要去一趟拍卖行,却正好瞥到一个莫名眼熟的身影。
那人身形是个女子,一袭红衣,姿态如剑挺拔,面容未戴斗笠或面纱遮挡,但偏偏就是怎么都看不清楚。
黎星斓站在不远处的街口,直直目送她消失在拍卖行。
按理说,她很少会有这种熟悉感,她来这里又没认识什么人。
黎星斓想了想,走了进去。
拍卖行里不见那个红衣女子,只有一个小厮在忙。
见她进来,小厮抬了抬眼:“什么需要?”
“这两样材料有吗?”黎星斓递过去一张纸。
“有,稍等。”
没多久,小厮拿着她需要的材料过来,她付钱时,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刚刚是不是有一个红衣女子进来?”
小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道:“那我怎么知道?”
黎星斓点了点头。
拍卖行这种地方看来什么信息都不会透露。
她收起东西就转身离开了。
不过没走几步,又觉得不太对劲,还未及深想,后颈便忽然传来微微刺痛,紧接着便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
南祝走进拍卖行地下一间密室中。
密室很大,四周设有多重阵法,半透明的符文如同星星一般漂浮在四周,密密麻麻。
若不细看,倒也看不出来,若要细看,又会心神不稳。
南祝偏不信邪,多看了两眼,恍惚间见一只吊睛白额大虎凶猛地朝自己扑来,吼声震天。
她暗骂一声,嘴唇翕动,结了个咒网,低吼着朝那猛虎反扑过去——扑了个空。
阵法如水波荡漾,符文似水中孑孓游动,她的咒网落到空处消失了。
南祝一愣,转头对上一张和善的笑脸。
烟姑上前一步,笑道:“只是防御阵法的幻象罢了,对请来此处的客人没有攻击性的,不必太紧张,不过若再施几招,只怕就真会引起阵法反噬了。”
她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眉眼深邃,肤色偏深,鼻梁高挺,嘴唇上趴着一只虫子模样的装饰。
她上半身穿的不知什么材质,有些像蟒皮裁剪的,从一侧肩膀到胸下,遮了一只手臂,另外一只手与小腹露在外面,小腹结实而紧致,看得出有炼体痕迹。
下半身覆着虎皮短裙,一双修长有力的长腿大大方方地露着,纹刻着不少她看不懂的花纹。
听她说话,那姑娘的眼立刻扫过来,烟姑与她对视时,心头一跳,仿佛被某种妖兽盯上,野性十足,只觉得她那双眼亮得惊人,也骇人。
她笑得勉强:“前辈请快些进去吧,其他门派的人都已到了。”
修仙界不能看年岁,自然以实力唯尊。
纵然她看起来没自己大,烟姑也忙称一声“前辈”。
南祝移开眼,再次打量起周围的阵法。
“阵盘炼制的时候加入了高阶虎类妖兽的骨头或者精血吧?”
烟姑怔了怔:“我也不知道,是凌天宗的阵法师布置的。”
南祝“哦”了声,不再理她,径直朝密室走去。
她一走,压迫感瞬间消失。
烟姑松了口气,抬袖擦了擦细汗。
凝灵期与化灵期果然差别巨大,她原先面对其他门派的化灵期时,他们面上还算对她客气,都收着威压,所以也没觉得什么。
这位驭灵谷来的人,果然不容易相处。
南祝走进密室,里面已有五个人,坐的很分散。
视线一下集中过来,她自动忽略了,也懒得解释为何现在才来。
南烛目光直勾勾盯着其中一位貌美的红衣女子,舔了舔唇上的虫子,哼笑:“怎么有人跟踪你都不知道?我顺手替你解决了,不必谢。”
女子本就没有谢的意思,淡声:“一个凡人而已,并不值得在意。”
南祝拖了把椅子坐下:“好吧,我看四大家族有人在,就丢给他们处理了。”
她看向左手边儒雅含笑的男人。
“也算是给凌天宗面子,那个凡人好像就是你们的人,上次在拍卖会上,她和你们宗那位天才弟子走在一起的。”
苏一尘怔了下,旋即含笑点头:“多谢,那恐怕是个误会,她是个凡人,与我宗弟子张云涧是双修道侣,还是不要伤了她性命的好。”
南祝叠起修长的腿,手臂往椅背上随意一搭:“那我不管,反正人没死,四大家族的人怎么处理我怎么知道?要不,你出去找他们说一声或者把人要回来?”
良童面无表情:“她并非我宗弟子,倒也无所谓,别浪费时间了,谈正事吧。”
另一位闭目养神的老妪慢慢开口:“那就拿去填门,别浪费了。”
坐在她旁边的是个锦衣华服的少年,闻言低笑:“老人家真是节约啊,不过玄门……”
他看向凌天宗二人,礼貌问:“应该快开了吧?”
苏一尘摇头:“没有,还差些。”
“填了这么多人进去,还不满?”南祝挑眉,“怎么着?再往里送人,短时间也不好送了吧?凝灵期以下的,该进去的都进去了,不该进去的,难道要硬抓了往里丢?实在不行,我从十万大山里召点山鸡兔子什么的填一填?不过大概不管用。”
“玄门未开,天门更无影踪,不宜闹大。”苏一尘目光缓缓看向红衣女子,“剑尊,那环凤戒中的信息,真的只有这些?”
红衣女子抬眸,露出一双极漂亮却极淡漠的眼。
她屈指轻弹,储物戒中飞出一枚骨片,其上有深深浅浅的裂纹。
“这便是环凤戒中分离出来的,自己看吧。”
众人一时默默不说话,都将视线投在那枚骨片上,神识也随之笼罩上去。
……
黎星斓昏昏沉沉的,有些睁不开眼。
【放心,生命体征稳定,无生命危险】
系统响起的声音让她清醒了些。
她没急着睁眼,先通过感官分辨起现在的环境。
有风,有泥土和树叶的气味,说明在室外,有树。
周围相对安静,但不乏声音,只是听起来略远。
“我现在在哪?谁袭击我的?”
【袭击者未知,只知你被人关到一间房间里,昏睡了半个时辰左右,于一刻钟前被带出空日城】
“不在空日城?”黎星斓皱眉,“从哪个城门出来的?”
【北城门】
北城门……那是北辰家掌控的范围。
这次试炼秘境入口也设在北城之外。
她刚睁眼,就听到脚步声,索性撑地坐了起来。
她是在一片森林里,但并不昏暗,原先大概躺在树根下,头上身上都沾了落叶和泥土,之前被袭击的后颈隐约作痛,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咦,你醒了?”
有人快步走近。
黎星斓警惕望去,来人是个长相可爱的圆脸姑娘,笑吟吟的。
她在黎星斓面前蹲下来,好奇问:“他们说你是凌天宗的人,可我怎么看你都是个凡人,凡人是怎么进凌天宗的?我表哥表姐都还要去秘境试炼呢。”
“我的确是凌天宗的人。”听她话的意思,凌天宗的名头很管用,黎星斓便先肯定了这重身份。
她看了眼晴雨表,此人表现出来的情绪倒还算稳定,没有起杀心的迹象。
“也的确是个凡人……”她慢慢揉着胳膊,斟酌用词,“我和凌天宗的一位天才弟子是道侣,苏一尘阁主允许我待在凌天宗。”
“苏一尘我知道……天才弟子?”西门羽咯咯笑起来,“谁啊?”
“张云涧。”
说实话,黎星斓报出这个名字时还有些犹豫,毕竟张云涧树敌太多……
“啊……是他啊,我听说过他,他很厉害。”西门羽恍然,“他好像年纪很小?”
不待她回答,她又不解:“你既然是凌天宗的人,他们为何还要让你去秘境里呢?难道你要通过了试炼才能成为凌天宗正式弟子?”
“什么……”黎星斓发怔,“要让我去秘境?”
这又是什么情况?
西门羽:“是啊,前面就是试炼秘境入口,是我们家的人把你送过来的,说是你跟踪剑尊,图谋不轨,本来想杀了你的,后来又发现你是凌天宗的人,于是留你一命,说是把你送到秘境里去。”
她托起腮,仔细打量她:“你是个凡人,把你丢到秘境里很容易死吧?既然不杀你,为什么不放了你呢?”
跟踪剑尊?原来是为这个。
黎星斓暗自心惊,她只是觉得眼熟去问了一声,竟然差点为此丢了性命,真是太大意了。
“可能有误会,我不认识什么剑尊。”
黎星斓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来。
“剑尊你不认识?也对,你是个凡人嘛。”西门羽起身,“她是突破化灵期时间最短的剑修,名震天下的‘无情剑’明尊。”
明尊——
黎星斓抬眸,细碎月光落在她轻轻颤动的瞳孔里,浮光跃金。
无情剑,果然“无情”。
第75章 脱身“可恶,被一个凡人骗了!”……
西门羽圆圆的眸子转了转,笑得颇为可爱。
“看你的表情,不像是没听过。”
黎星斓道:“既然名震天下,我听过也正常,只是之前确实从未见过,跟踪实属意外,我是去拍卖行……”
“呐,跟我说没用,你现在不也没死不是。”西门羽打断了她的话,两手一摊,“现在,我送你去试炼秘境吧。”
她朝黎星斓眨了下眼,笑吟吟:“不要试图逃跑哦,虽然你与凝灵期修仙者双修,但实力又不可能与真正凝灵期相比,我把你丢进去易如反掌。不过呢,我这人很怜惜女孩子,你长得又讨我喜欢,我不愿意对你动手。”
黎星斓深吸一口气:“我不能进去,若是我道侣找不到我,他可能会惹麻烦。”
她说得很委婉,但她确实也想不到,张云涧如果找不到她,会做些什么。
“张云涧吗?那个十七岁就凝灵期的天才是吧?”
西门羽仰头,月光疏漏落下,她伸手接住,又握在掌心,像是突然的兴致。
“这也不关我事,我只负责把你送进去。顶多做个好人,遇见他时告诉他一声你的去向,不过这个秘境入口限制修为,他知道了也不能进去找你,凡人多得是,他再找一个咯。”
她咯咯笑着,蹦蹦跳跳地寻了个方向往前走。
黎星斓丝毫不怀疑她说的话,既然来自西门家,实力必然不会差。
她信步跟上,心思急转,思量脱身之法。
四大家族也不是所有人都选择加入凌天宗,有些核心培养传承家族的子弟并不参加试炼,族中大部分资源集中在他们身上,没必要入凌天宗成为普通内门弟子。
有些则是特殊情况,例如南宫缘这般,家中兄弟姐妹多,资源不够分配,又或者如同东方青人这般,年纪太小或心性太弱,长辈选择丢入宗门历练一番。
而西门羽一看就属于族中精英,实力不可小觑。
听说西门家族向来低调,却是四大家族中最富裕的。
在林中穿行片刻,西门羽时不时摘个花,拈个叶,大有悠然之态。
黎星斓却一点不悠然。
没多久,她脚步骤然一停*。
“到了。”
黎星斓心神微凛,跨了几步向前看去。
原先地势较为平坦,明明没走多远,却莫名陡转直下,出现一道极大的天坑。
天坑中长满了树,树冠如伞,挤挤挨挨,连成一片。
月光倾泄而下,将绿意化成冷翠,成了一汪泛着幽幽蓝光的湖泊。
“这下面就是入口?”
“对。”
“那我要怎么下去?”
“直接往下跳啊。”
西门羽往边缘又走近了些,脸被月光打亮,眉眼少了几分稚气可爱,添了几分浅淡:“几百丈而已。”
那大概近千米了。
黎星斓视线落了下去,被树冠所挡,头皮微微发麻。
她还是恐高的。
她之前御剑张云涧都在旁侧,自己顶多独自驾驶个灵舟,还是低空飞行。
现在让她直接跳下去,下面根本不知多深,又是什么状况,对她实在是个难以克服的巨大的心里障碍。
毕竟未知的才更可怕。
西门羽好奇:“是不敢吗?”
“是。”
“咦?你直接承认了?”
“啊?不能吗?”
黎星斓愣了愣。
西门羽眸子微亮:“你这人的性子蛮特别的,我都有点想跟你做朋友了,可惜你是个凡人,寿命不长,没几年就老了。”
“倒也……没老的那么快吧。”黎星斓干笑两声,“我一定要跳吗?”
“最好是这样。”西门羽心情不错,指向天坑道,“秘境的门就在谷底,肉眼看不见,神识倒能清晰感应到,可惜限制修为,我若御器带你,穿门如穿影,是进不去的,所以只能你自己进。”
黎星斓问:“那我能沿着崖壁爬下去吗?”
西门羽:“能是能,但有什么必要呢?”
黎星斓:“我害怕嘛。”
“那你爬吧。”西门羽笑声清脆,“真不知道让你一个凡人来是为了什么,不过奇怪的事也不止这一桩,无所谓咯。”
黎星斓走到悬崖边,目光探了探。
悬崖到树冠的距离在夜间不好目测,她又无法使用神识,只能粗略估计不下于几百米。
这个距离若置于平地,她跑起来飞快,但垂直起来就深了。
崖壁上有爬藤类植物,但结不结实不好说,最保险的办法当然是栓根绳子放下去,但眼前情况并不允许。
走一步看一步吧。
西门羽显然是不可能看着她逃走的。
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爬,这已经是最弹性的机会了。
她俯身拽了拽一根藤蔓,觉得不保险,便将几根拽在一起,脚抵住石头,慢慢下行。
藤蔓长势并非同一个方向,只能往下爬小一段距离,便要不时弃掉几根,或者直接没法拽,只能尽力将受力点放在凸起的石头上,然而石头要么太远,要么太小,很多次她都在打滑的边缘,靠扯着一根细细的藤蔓摇摇晃晃地坠在岩壁上,仿佛风吹一下就能掉下去。
夜晚的能见度太差了,月光虽然很亮,但越往下光线越暗。
黎星斓自觉爬了许久,满头大汗,连手臂也酸软得没了力气,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只爬了一小截而已。
她一直在留心岩壁上可能出现的山洞,但可惜一直没看见。
岩壁上长满了蕨类植物,有时一个不注意便会滑脱,惊险万分,她只能心想不长青苔已是万幸。
下下策是在她摔死之前唤出灵舟接住她,但底下枝叶繁茂,灵舟太大又施展不开,且万一西门羽认定她有逃走风险,直接出手击落就完了。
黎星斓呼了口气,拿出小刀,用力插入石缝,吊在岩壁上休息了会儿,才继续往下。
最乐观的计划是,爬到谷底,但不进秘境之门,找个安全的角落躲着,一直等张云涧来找她。
但她纵然身手矫健及灵力加持也做不到徒手爬到百丈之下,何况张云涧这次到底多久出关,又极难说准。
看来,若此次顺利脱险,她和张云涧的双修要再进一步才是,至少能用上他的神识,这样即便是普通的灵器,她也能驾驭飞行了。
黎星斓抬头望向茫茫夜空,月光如水,淌在风里冰冰凉凉的。
上班可真累,最后一份工作尤甚,果然自由的代价没那么简单。
她看见两道遁光划过夜空,一前一后而来,如流星一般坠入谷中消失不见。
那大概是赶来参加试炼的修仙者。
黎星斓踩在崖壁上又休息了会儿,想到之前浇雪说的话。
这次试炼之门始终没关,一直有人赶来。
西门羽让她直接往下跳就行,可见大概入口覆满了整座天坑底部的面积,甚至不止修士,连谷中的鸟兽虫都有可能掉进去。
还有就是她自己,如果对她出手的人没有杀她的意思,也没理由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进入试炼秘境,否则就不会如此敷衍地将她丢给四大家族的人送过来就走。
这更像是一时兴起或者随口一提。
可这场试炼不是凌天宗的招生吗?为何看起来只要是活的,都能往里进呢?
但她看西门羽的态度,她显然也不知道内情。
也许真相只有四大门派的高层才知道。
她想到明尊。
这个名字她只知道属于张云涧的生母,那只金翅鸟妖的痴恋对象。
但无情剑尊这个名号在系统资料里是有的。
资料里有简单提到她,说她出自归无剑宗,姿容出众,实力可怕,是纯粹到极致的剑修,完全一颗剑心,以剑为魂,以剑为影,不足百岁已臻化灵,初期时便能力压中期修士,与后期一战,是修仙界的风云人物。
可惜因为前几任攻略者心思只在张云涧身上,又在古秘境中选择死遁,所以和明尊并未有过直接接触,资料中提到的也只是道听途说的部分罢了,流于表面。
凌天宗招生,四大门派无须派人过来,若是为了那件拍卖品,现在也已经结束了,为何她还是在拍卖会门口看见了明尊?只能说明四大宗门的人还没走。
不但没走,归无剑宗来的还是无情剑尊这等风云人物,可见对此事的重视。
那么,他们到底在合谋什么?
黎星斓闭上眼,贴着崖壁,闻着泥土、石头、植物的气味,大脑飞速思考。
能让四大宗门联手,此事必然涉及他们的共同利益,他们竞相拍卖的那枚环凤戒大约也是关键,却不是决定性的作用,否则就不会出现在拍卖会上。
四大家族在为此事出力,却貌似不够格知道真相。
除了这次试炼看上去与往年不同,显得有些奇怪之外,仿佛一切都还是风平浪静,她在空日城也没听到什么流言。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黎星斓睁开眼,往底下看了眼。
如今最大的异常就是试炼秘境,凌天宗通过奖励纳元丹的手段吸引人进去,到目前为止却还没人出来。
众所周知,这个秘境的出入口完全掌握在凌天宗手里,没人出来说明要么是凌天宗的出口设置太隐蔽,还无人找到,要么是……凌天宗根本就没有打开出口。
所以试炼秘境会有危险么?
可是四大家族很多资质不错的子弟也都在里面。
什么样的秘密值得凌天宗甘愿冒着和四大家族闹崩的风险,也要瞒着他们,将他们一起拉下水?
……可分析的信息太少了,根本得不出有效结论。
黎星斓皱了皱眉。
若将真相比作迷雾,她觉得她已经看见了,甚至来到了迷雾边缘,但始终不得入。
要想知道迷雾中是什么,她只能走进去。
但贸然走入,谁知道会遇见什么。
她的命只有一条,保命的手段又不够,太靠近危险显然不够理智。
她现在真希望张云涧在这里,那她做很多事心里就有底了。
至少他在的话,她这艘驶向风暴的船,还有一个避风港。
又有遁光飞入谷底。
黎星斓不太在意。
但其中一道遁光忽然朝她而来,在她没反应过来时,一下拽住她胳膊将她扔了上去。
黎星斓落地时习惯性一个滚翻卸力,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这老半天白爬了。
她起身瞬间后退两步,握紧小刀,护体灵光萦绕,作出防御姿态。
“这就是张云涧的那个凡人道侣?”
黎星斓面前传来声轻嗤。
灵动柔美,甚是好听。
只是语气不太友善。
黎星斓定睛看去,不远处站着个粉衣女子,衣着华奢,五官较为清秀,但一身气质却格外勾人,媚而不俗,让人莫名被吸引去目光。
“对,就是她。”
又一个人说话。
黎星斓偏头,那人站在树下,她没神识,竟没一下发现。
月已西移,此时已后半夜,林中起了薄雾,树影人影难辨分明,影影绰绰,像人也像鬼。
她眯了眯眼,认出了那人。
还是个熟人——凌天宗医堂的月之。
是那个在给张云涧止疼的药里替换了一味,导致疼痛加倍,后被执法堂处置了一番的女修。
黎星斓无语地笑了声,看来今天她运气一般,这算是碰上仇人了。
她扫了一圈,没看见西门羽,她大概已经走了。
于是她看向粉衣女子:“北辰家的人?”
这里是北城门外,有北辰家的人一点不稀奇。
“你倒是聪明。”北辰铃有些意外,嫣然一笑,向她走近,“说起来,张云涧道友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只是这份恩情一直无以为报,今天救了你,应该……算吧?”
一阵淡淡的花香随她靠近而弥漫过来,闻之略显香甜,让人有些上瘾,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灌满整个肺腔才好。
黎星斓克制住这股冲动,尽量屏住呼吸。
“当然算……”她自然地往旁边走了几步,“等我回了凌天宗,会将此事告诉张云涧的。”
救命之恩……不会就是南宫缘和她提起一次的北辰铃吧?
说起来她单论外形算不上大美人,但整体一瞧,却媚骨天成,一颦一笑间风情尽显,比美人还美。
她身为同性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还在保持警惕的前提下,仍抑制不住地对她心生好感。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美人在骨不在皮”?
她眼中的惶惑没能逃过北辰铃的眼,她的笑容更深了。
果然,她的媚术没有问题,连女子也能深受影响,除了张云涧……
一想到那个少年,北辰铃就浑身不舒服。
那张完美的脸浮现在眼前时,她最忘不了的便是他眼底的冷漠,她的媚术好像完全失效了,甚至一丝一毫的作用都没有。
这让她感到挫败和不服。
已经两次了。
第一次身处险境,她对他施展媚术希望他先救她时,可以说她紧急之下发挥的不够好,所以才失败。
那第二次呢?
张云涧不但面对她时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凭什么?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她。
他最后还抢走了她追了好久的血蹄玉狮!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
黎星斓看不到北辰铃的内心戏,但晴雨表上的表现可不容乐观,刮风下雨电闪雷鸣的,像是短短时间经历了很大的情绪波动。
黎星斓感到不妙。
按理说,她和北辰铃并无旧怨,也不知道她在张云涧那里到底受了什么委屈,把她也恨上了。
北辰铃平复了下心情,站定,手指蜷着身前的发丝:“是吗?听说你们感情很好?”
该说好还是不好?
黎星斓迅速判断完,皱了皱眉:“其实也没那么好……他这人性子冷,不太好相处。”
北辰铃一怔,大约没想到听到这个回答,刚要表示同意,月之冷笑了声:“惯会撒谎,两人在药堂时你侬我侬,不知多么郎情妾意,听说还是青梅竹马呢。”
黎星斓淡定道:“你也知道我们是青梅竹马,可他是修仙者,我只是凡人,人都是会变的,何况清心寡欲的修仙者。”
她看向北辰铃:“北辰小姐,你既与他相识,便了解此人性格才是,张云涧与谁都不亲近,总臭着脸不耐烦的模样。”
说的太准确了!
北辰铃几乎想附和几句。
她反问:“那你为何还与他在一起?”
黎星斓说:“因为我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
什么?
只是因为好色?……
北辰铃愣住,她准备的很多话都没了意思。
本以为黎星斓会说出一堆张云涧的好话,再表现一下他们之前的深情呢。
月之快步过来,愠色道:“阿铃,此凡女心思歹毒,城府极深,你忘了她怎么设计我的?”
黎星斓立即解释:“师姐,这完全是误会,我又不知道那药有问题,我若知道就不会给张云涧用了,更不会拿去给那些执法阁的弟子用,平白给自己招恨。”
月之刚要说话,被北辰铃打断。
她挑了挑眉,问:“所以你并不喜欢张云涧?”
“阴晴不定,不喜欢。”
“那你讨厌他吗?”
“反复无常,很讨厌。”
说的这么真情实感?难道是实话?
北辰铃也不禁怀疑起来。
她原本打算用她来要挟张云涧,看看这人到底有没有感情,若是他们之间是如此情况,那她的计划不就落空了?
月之传音给她:“她说什么你便信么?倒不如等张云涧来了,你试试看,正好拿回你的血蹄玉狮材料。”
这倒也是,北辰铃望向黎星斓:“看我的眼睛。”
黎星斓下意识抬眼,见她眸子幻为紫色,光晕流动,宛若星云,拖拽着她坠入其中,一时如神魂离体,不辨天日,难分方位。
北辰铃笑了声,十分满意黎星斓这般神志不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