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2 / 2)

花琅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根细长如簪的东西就从身后飞出,稳稳扎穿了翳鬼的眼睛。

“走!”谢寒惊收回手,趁着翳鬼还在拔灯剔的功夫,二人跑出酒馆,顾不得刮了一头一脸的黄沙,直接一口气冲到了街上。

那道陌生灵气带来的威压很快逼近地面,酒馆犹如薄纸一般被它层层撕开,瞬间就化为了一滩黄沙!

这几乎要堆成小山的黄沙又被移动的风暴吸去,形成了新的沙暴。

这些沙暴,都是人为。

一个在他们之前,就已经闯入了沙城的人!

昏黄的天色中,借着地势,花琅看见了远方聚集着密密麻麻的翳鬼。

在满地黄沙中,就像是形成了一片黑暗的沼泽一般。

而在沼泽上方,似乎有着一个看不大清的黑点,这些随意而威力十足的招式,正是从那处天上来的。

如此强大磅礴的力量,此人至少也是个元婴修士!自己和谢寒惊现在一废一残,又要如何才能抢得过一个元婴修士……

见沙暴越来越近,而花琅却久久望着内城不语,谢寒惊只能出声打断她道,“师尊,城内已塌,密钥一定还在沙暴没来得及摧毁的地方,此处不能久留了。”

花琅收回目光,思考了一下,“看样子,南边应该已经全部坍塌了,我们走北门出去。”

二人藏匿身形,顺着街道往城门走去,果然走出了沙暴区域。

刚刚踏上街道,一连串的灯笼就亮了起来,街上僵直的沙人纷纷走动交谈,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穿梭在它们之中的活人。

眼见快到城门,花琅却停了下来,她侧头往一旁看去。

谢寒惊也跟着回过头。

花琅此刻正盯着一个沙人背影,神情若有所思,她轻声道:“这街上所有的沙人,都会转头盯着我们,可这个人却十分奇怪,从街头过来时,我就发现他并无任何动作。”

闻言,谢寒惊也看向那道站在摊前的背影。

似乎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哪怕是沙形,也能看出这人体态修长挺拔。

花琅直截了当地走了上去,她歪过头,去瞧这沙人的脸。

谢寒惊越看越觉得眼熟,一句“师尊,不要……”还没出口,

花琅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看清沙人五官,她一拍手掌,惊呼,“哇塞!”

反复对比沙人和谢寒惊后,花琅啧啧称奇,“这个沙人长得和你好像啊。”

在看到谢寒惊神色后,花琅又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这该不会就是你吧!”

谢寒惊轻咳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试图夺回花琅注意力道,“师尊,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花琅自然是还没看够,她道,“等等,让我看看你在干什么。”

顺着沙人目光往前一看,摊子上摆满了小人偶,一旁的杆子上还串着小人偶大小的衣裙,看起来精致可爱极了。

花琅沉默了。

不会吧……

这不是古代版芭比娃娃吗?

男主你居然喜欢这个?

谢寒惊也沉默了。

不知道看了多久后,沙人少年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摊前,看这个方向,似乎也是往城门去。

花琅望着天,支吾道,“那个、既然他和我们顺路,不如我们就先去你家里找一找。”

绝不是想跟踪谁,花琅只是相信男主光环的作用而已!

一路上,花琅都万分好奇地盯着沙人少年,恨不得上手摸摸又戳戳。

直到二人跟着他走进一方屋宅,谢寒惊才松口气,站到花琅面前,错开她的视线。

他介绍道,“师尊,往前走庭院正对的屋子是正房,游廊东西的厢房,还各有一条小路通往花园……”

花琅听完,没记住什么,她艰难回神道,“那就以从东西开始,你我分头寻找密钥踪迹。”

谢寒惊却不赞同,“师尊修为受制,弟子以为不宜分头行事。”

花琅道,“一院之隔罢了,算不得分头行事,况且,沙暴马上就要刮到这里来了,你我抓紧时间找到密钥,尽快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花琅既这样说,谢寒惊也只能应了下来。

一分开,花琅就迫不及待地跑去正房对着的堂屋,她没看错的话,沙人少年应该是进了这间屋子!

花琅推开门,数双眼珠便齐齐盯向了她。

眼前情形倒是有趣。

堂上稳稳坐着数人,个个鼻孔冲天,而地位最高的谢寒惊,却站在门口,像是在受训一般。

沙城模仿出来的声音细弱而扭曲,花琅翻找密钥踪迹的同时,不忘侧耳仔细分辨着他们的谈话。

“……天狐仇怨,与……何干?”

“……收留……愚蠢,不如送去……!”

“这烫手山芋……就算有恩……”

沙人谢寒惊都已经推门离开了,谈话声依旧没有停歇。

花琅手上动作慢了下来,她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她本以为,谢寒惊是带着手下走遍各大门派,如今看来,事实似乎是……他被抛弃了?!

确认这屋子里没有密钥后,花琅又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这间屋子没有人……

这间也没有……

一连翻了数间屋子,花琅都没能找到少年谢寒惊。

她余光瞥见一条小道,对了,花园!

花琅连忙地走进小道,刚一拐弯,果真就看见了正在赏花的少年谢寒惊,可在谢寒惊面前,却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不是沙人形态,一个活生生的、人。

男人侧着身,姿态矜贵,仅插了两根银簪的长发纤尘不染,遮去了他的面容。

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威压,扑面而来。

第37章 一遍就会

他低着头,正顺着沙人谢寒惊的视线,端详着前方的那朵花,闲适得像是在逛自家的花园一般。

忽然,二人一同伸出手。

……

沙人谢寒惊空着手,毫无所知地转身离去。

陌生男子则是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不见半点飞尘,但所有的花都一株接着一株地湮灭成了沙砾,整个过程安静又迅速。

一颗褐色的小珠无处藏匿,正要朝着院子外飞去时,一道寒冰似的灵气瞬间裹住了它。

陷入灵气中的珠子瞬间灰黯下去,那个陌生男人走上前,将它轻轻地合入了手中。

是密钥!

花琅下意识想要往前一步,可这时她才发现,她的身体犹如被定住了一般,浑身都动弹不得。

遭了,她的存在,估计早就被这人发现了!

果然,那男子将密钥收入手中后,立马回过头,望向了闯入园中的花琅。

他的脸上像是带着隔着一层薄雾一样,让人看不大清五官,额前几缕未被簪起的头发随意地垂荡下来,整个人透着一种闲庭信步的慵懒。

但在看清花琅时,他的淡定就烟消云散,整个人连连后退,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极为骇人的东西一般。

花琅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忘记处境,“怎、怎么了?”

听到声音,那人才微微缓和下来,站定在远处看着花琅。

他站得远了,花琅才注意到他的脚尖,不知为何,分明已经到了地上,这人依旧没有挨着地面。

还没多看几眼,方才连连后退的男子就瞬移到了花琅面前,他低下头,仔细打量起了花琅的脸。

虽然看不清他的五官,但花琅明显地感受到了他露出的困惑之色。

“一个凡人,也能和她长得这般相似?鼻子……嘴……一模一样,只是眼睛不像……”

这人虽然诡异,但却没有直截了当取人性命,花琅试图与他沟通,“你在说什么,什么相似?”

容成云玹没有接话,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擦去花琅脸上的灰。

就在这时,一道剑气破开飞沙直奔他而去!

容成云玹动也未动,那道剑气就犹如被冰所覆,一寸一寸凝结在原地。

花琅转动眼珠看过去,是谢寒惊!

他似乎也被同样的招式定住,没来得及收回的剑还稳稳地指着容成云玹。

容成云玹的指尖毫无阻拦地伸向花琅,却并没有摸上她的脸,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轻轻一点,一道柔和冰冷的气息吹过,花琅脸上的尘沙就被剥离开,露出了底下白净的肤色。

容成云玹满意地收回手,“这样倒是顺眼多了,方才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

担惊受怕这么久,结果是在给她洗脸,花琅没好气道,“你到底是谁,我们认识吗?”

他这才像是注意到花琅的情绪一般,疑惑开口道,“你生气了?我不过是瞧你蓬头垢面,替你扫去污物罢了。”

大可不必,花琅直言:“比起这个,我更需要的是你解开我身上的定身术。”

容成云玹挥挥手,竟然真的将花琅身上的束缚给解开了。

花琅活动着身体,还有些不可置信,她指向谢寒惊,试探道,“把他身上的也解开吧。”

容成云玹颔首,可刚一解开,花琅就毫不犹豫地跑到谢寒惊旁边,道,“可有什么事?”

谢寒惊依旧没放下剑,他警惕地看着容成云玹,轻声回答花琅:“弟子无事,师尊,此人心怀叵测,恐怕别有所图。”

花琅认可地点点头,补充道,“感觉他脑子似乎也有点问题。”

容成云玹看着黏在一起说些什么的二人,有些不悦,“你们靠这么近做什么,他是你夫君?”

刚刚说了别人坏话的心虚感瞬间消失,花琅怒道,“我们是师徒!师徒关系!”

容成云玹依旧保持怀疑态度,“师徒?一个修士怎么会拜凡人为徒?”

花琅反驳道:“首先,我不是凡人,其次,就算是凡人,怎么就不能收修士作徒弟了。”

“是吗,”他审视着花琅,像是施舍又像是命令,“不管你是谁,现在都得听我的,沙城内时间流速缓慢,等我彻底掌控此城,你便留在此处,应该能多活个百年。”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之人?花琅尚在思考这个问题,谢寒惊就直接挥剑斩向了容成云玹,“你果然不怀好意,竟想将师尊困在此处!”

容成云玹又疑惑了起来,这人是在愤怒?从小到大,就没有人会反抗他的命令,更别提在他面前做出如此失礼行径了。

他挥袖,滔天灵气就呼啸着扑了过去,蔓延之处寸寸成冰。

本想直接击败谢寒惊,可不料,谢寒惊像是丝毫不畏极寒一般,硬生生挡下这一击,破开冰雪再次挥剑而来。

……

被容成云玹重新定身后,花琅叹了口气,劝身后的谢寒惊道,“这沙城就这么大,跑也跑不掉,何必与他硬碰硬?”

谢寒惊咳着血,声音都虚弱了许多,“师尊,此人实在太过猖狂,若是让沙城认他为主……”

花琅自然明白他想说的话,好在二人背靠背,她暗暗动了动指尖,谢寒惊立马了然,松开手,与她指尖相错。

主线任务失败已经够可怕了,要是还玩上囚禁play,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辈子待在死寂的沙城,和进了坟地有什么区别?

花琅“诶”了一声,成功吸引容成云玹的注意力后,她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认定我是凡人,但我确实是修士,而且已到金丹修为,你不如再仔细看看。”

正整理着被剑气吹乱的额发的容成云玹转过身,他极为听话地看向花琅丹田,片刻后果真发现不对,“咦……这倒是奇怪,难不成,你走火入魔了?若是入魔了,确实不便带你一同回中州了。”

容成云玹一边走向花琅,一边认真地思考着,要如何将这个有趣的玩具多保存几百年。

“若你真是魔修,那就只能剥下你的皮,裱在画上带回去了。”说完,他伸出手,就要去探花琅的命脉。

就在这时,花琅立马翻过手,一掌拍向地面,层层叠叠飞沙被灵气扬起,犹如暗器一般直直刺向容成云玹!

可还未近身,便被卸去力道,粒粒黄沙只能徒劳地停滞在空中。

容成云玹:“速度虽快,威力却一般,这应该不是你的灵——”

话音未落,停在空中的黄沙忽然凌乱起来,一团裹满沙砾的漆黑生物猛地飞起,朝着容成云玹扑来——

然后熟练地扒上了领口。

衣袍被抓得泛起褶皱的同时,细碎的沙土更是悉悉索索地掉进衣领中,等到煤球顺着阴影逃走时,容成云玹还能看见胸前那道圆润的土色印子。

他的头皮微微发麻,一阵又一阵的寒冷从胸口蔓延全身,忍无可忍,容成云玹转过头,干呕了起来。

呕完后,他紧紧抓着胸口,额头渗出冷汗,看不清的脸惨白得像是宣纸一样,完全无暇顾及被捆着的二人,跌跌撞撞地跑去换衣了。

过度洁癖,是心理疾病啊!

见容成云玹离开,谢寒惊低声问道,“师尊,您的身体可是出什么问题了?”

花琅虽然自己心里也没谱,但还是同样低声回他道,“别担心,过段时间就好了。”

谢寒惊没有被她忽悠过去,“师尊,您真的走火入魔了吗?”

花琅知道这件事和走火入魔毫不沾边,但系统的存在绝不能提及,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便随口道,“是啊,如今我是魔修,你最好还是别叫我师尊了。”

谢寒惊沉默了下来。

花琅背对着他,听到他没有接着说话,莫名有些心慌。

这个玩笑似乎并不好笑。

可下一秒,谢寒惊的音色坚定,认真道,“就算您是魔修,那也是我的师尊。”

花琅忽然很想回头看看他脸上的表情。

她压下心底的沉重,继续用方才随意的语气道,“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密钥抢回来。”

谢寒惊似乎也不认为他们两个,试图从元婴修士手里抢东西这件事有多荒谬,他分析道,“沙城已经被毁坏大半,若是在他融合密钥之前,将城中剩余部分摧毁,密钥或许会重新归位。”

花琅眸光微动,她努力地转动眼珠往上看,只见天上的沙暴都已经停歇,厚重的黄色褪去,显得城内更为寂寥。

方才那人亲自来这里寻找密钥,估计是因为整片沙城,就剩下城北一角尚且完好,毁坏起来倒也不算费劲。

她愁道,“就是这定身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身后的谢寒惊忽然道,“好了。”

花琅不解,“什么好了……”还没说完,她就发现自己的脖子能够扭动了。

定身术居然被谢寒惊解开了!

一遍就会,不愧是男主!

“一遍就会?”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换了一身白衣的容成云玹抚平衣角上最后一个褶皱,轻轻道,

“你们师徒二人,似乎都很有意思呢。”

【作者有话说】

小谢:[墨镜]一遍就会。

小花:[星星眼]一遍就会!

洁癖:[问号]一遍就会?

第38章 放弃主线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光听他的语气,很明显,这并不是在称赞他们。

“但可惜,我平生最恨的,就是顶着这张脸的废物;第二恨的,则是弄脏我衣物之人。”

说话的功夫,容成云玹瞬间靠近了花琅。

误打误撞,成功把两个雷点都踩了的花琅:……

这下,就算她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碰硬了。

谢寒惊率先持剑从侧方攻上他,容成云玹挥手便震退他,他往后消去余力时,花琅对上容成云玹的同时,眼疾手快,反手拽住了谢寒惊。

靠着蹭来的灵气唤出天疏,花琅指尖一掠,冷白的笛子瞬间化作流光刺向容成云玹,而这边谢寒惊脚尖轻点过墙面,紧紧握着花琅的手,在刹那间,借力直接旋身回来,剑势更猛地挑向容成云玹!

容成云玹正要击退天疏,就见这道流光骤然变换方向,只是虚招一晃,而新的一剑已经刺向他。

寒冰迅速攀爬上半空,刚刚挡下一剑,眼前之人瞬间又换为花琅,冰层被天疏层层破开——直冲面门!

容成云玹微微一滞,天疏携着碎冰转眼就到眼前,眼看就要揭去他脸上薄雾时,却动弹不得,再难靠近一分。

“我平生第三所恨,就是无礼无状之人。”

他的衣袍忽然鼓动起来,灵气犹如海浪一般扑向四周,站在浪涛中央的容成云玹抬起手,一道犹如飓风的威压灵气便携起沙尘向二人冲来,速度极快,范围极大。

他的声音在风暴后显得飘渺。

“你们既犯我讳忌至此,我也不再手下留情。”

就是现在!

谢寒惊瞬间复刻了他的决法,一道虽小,但向着侧方冲去的灵气,卷着风沙向容成云玹的风暴靠拢。

就这一会,比灵气更快的威压便已至身前,花琅抬手正要抵挡,天疏却极为不给面子地钻进她的灵海,手中的灵气也在瞬间断开——

遭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侧边那道有些瘦削的身影就撞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花琅。

两道半形成的灵暴交汇,漩涡和乱流瞬间弹向四面,被波及的院墙随之坍塌。

沙城被彻底打乱,轰隆隆的坍塌声从远方响起,视野都变得昏黄一片,花琅只听到一声闷哼。

她连忙从谢寒惊怀里挣扎出来,动作间,双手摸到了一片黏腻温热,她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灵气虽然改变路径,但元婴期的威压也是能够震碎肺腑的!

“谢寒惊,你怎么样了?”

她一松开手,谢寒惊便要向着地上倒去,吓得花琅连忙扶住他,又急声呼唤,尝试唤醒他的意识。

骤明骤暗的沙城中,容成云玹看着前方跪坐在地的二人,他不急不慢地划开手心,淌着血的五指握住了愈发明亮的密钥。

沙城,终将归在他的手下。

可半响过去,蓝光愈来愈大,几乎到了难以掌控的地步,容成云玹却依旧没能与沙城建立起联系。

“怎么回事?!”他愕然看向手中沾血的种子,却仍是不愿放弃,再次紧紧地将它攥紧了手心。

沙城的裂隙已经扩散了过来,趁着容成云玹无瑕顾及他们,花琅拾起地上的剑,又将谢寒惊拖架起来,尽量让他的重量分散在肩头,撑着剑艰难避开了黑漆漆的裂隙。

花琅一路带着谢寒惊跌跌撞撞往城外的方向逃。

她身上刚浸满血,转眼又被黄沙盖上,不知道眨去多少遍眼睫上的沙砾,终于看见了一道温和而熟悉的缝隙。

这是将他们送进来的缝隙!

出口就在眼前,花琅却忍不住回过了头,看向沙暴中那抹越来越耀眼的幽蓝色。

……

事到如今,她必须放弃主线任务了……

花琅架着谢寒惊,收回目光后,毫不犹豫地踏进了那道裂隙中——

一片漆黑,随后又嘈杂似风声的杂音响起,逐渐染上色彩的碎片亮了起来,犹如飞羽划过,或青或玄的羽片像是徜徉在黑色的河流中,转瞬即逝。

等回过神时,花琅肩上一轻。

她低下头,除去满身的血红,和手上那把熟悉的剑外,再无他物。

谢寒惊呢?

花琅向前走了一步,河流颠倒转换,色彩拼接重组,瞬间,花琅便站在了一座静谧宅子里。

花琅未动,她看向前方,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男主小小年纪,挨了批评,该不会躲在屋子里哭吧?

另一个“花琅”出现在前方,她一间一间地推开门,寻找着沙人谢寒惊的身影,嘴里还在念叨,

“不是说好天之骄子副本吗,怎么小时候过得这么可怜,万恶的作者……”

这是,她方才在沙城里经历的事。

一股冷意从指尖传到大脑,花琅打了个激灵,清醒时,她与另一个花琅已然融为一体,花琅像是顿悟一般,转身猛地奔着花园而去。

赋上颜色后,花园中锦簇的群芳犹如盏中朱墨一般灿目,娇嫩花瓣上犹沾着未褪去的朝露,一人匆匆从花丛中挤过,露珠就摇晃着,簌簌砸落在了小径上。

坐在石桌旁的少年并未被来人惊扰,他静静地看着丛丛盛开的鲜花。

花琅踏过花丛,一步步走近谢寒惊。

少年神色郁郁,却遮不去眉目的脱俗颜色,比群华更为夺目。

花琅轻轻道,“真正的密钥,一定在你身上。”

她彻底明白了。

这里才是沙城,至于方才的一切,不过都是在“锁”里兜圈子。

锁只是固化的结果,而钥匙才是可能性的化身,当钥匙变化,锁也随之重构。

所以,钥匙一定不会在花的身上。

花琅提起剑,安静赏花的少年像是终于被她惊动一般,抬起眼睛,看向了她。

熟悉又陌生的眼神让花琅有些恍惚,一时间,她竟有些下不去手。

对视不过一秒,一只轻蝶穿过花琅,停靠在了石桌边,少年谢寒惊也终于挪开了视线,伸手逐着轻蝶而去。

花琅别开眼,她一剑划过,剑身的血里似乎还残存着薄薄的灵气,招式轻盈得像是切开了一张薄纸一般。

少年谢寒惊的身形瞬间化作透明的水滴,全数消散后,便温柔地流淌进了地里。

最后,空荡的石桌上,只余下了一枚散发着柔白光芒的褐色“种子”,仔细看去,又如蝶茧一般像是由丝缕织绕而成。

花琅握上这把真正的密钥,心念一动,周围的环境瞬间暗下,缩小融合后,汇拢到了花琅手中的密钥里。

等到夹杂泥腥味的清风拂过,花琅的脚微微下陷,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踩在了一片极为陌生的地方,毫无知觉的谢寒惊正趴在她身上,疲惫和疼痛感瞬间卷土重来。

恍若隔世。

“啪嗒,啪嗒。”

深到发黑的水潭中时不时冒出几个气泡,潭面被微风吹皱,日光下,泛出了一圈一圈细密的碎粼光芒。

泥泞的小道将数不清的潭水串联起来,花琅此刻正是站在一条岔口上。

勉强找了处还算干燥的地,把谢寒惊挪过去后,花琅抓住他浸满血的内外衫,用力一撕,露出了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来。

又小心翼翼地将密钥拿出来,花琅满怀希冀地将它放在谢寒惊的伤口上。

沾上谢寒惊的血,那枚种子瞬间化为轻薄的水雾,顺着伤口,钻进了谢寒惊体内。

做完这一切后,花琅才起身看向连绵的深潭。

罗水庄的阵法,居然连接着赫水。

一时半会回不去,也不知道燕容他们那边情况如何了。

花琅身上毫无灵气,无法发送灵笺,只能望着水面,暗暗计算时辰。

沙城的时间流速比外界慢上数倍,若是早些赶回去,就算有什么变故,应该也还来得及。

拿出装着灵蛟骨灰的小方盒,看着它沉入潭中,花琅沉吟道,“虽然不知道蛟族有没有落叶归根这个习惯,但这里的潭水比番鸿山的温泉深多了,你应该也不会介意……”

等到潭面激起的波澜平静下来,花琅回头看了看谢寒惊,见他依旧未醒,花琅便用手捧起潭水,冲洗着他背上的血污。

……没有丝毫变化,花琅不可置信地凑近谢寒惊的裸背,洗去血污的伤口微微泛白,虽然没有继续流血,但却看不出半分好转迹象。

可是按照沙城的力量来说,恢复这点伤口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吗?

“谢寒惊?谢寒惊!”花琅轻轻拍着他的脸。

谢寒惊依旧闭着眼睛,甚至气息愈发微弱了下去。

煤球从他的领口处,炸着毛跑了出来,孤立无援的花琅连忙抓住它,“煤球,你要去哪里!”

一被花琅捉住,煤球就直直往花琅背上钻,似乎是急切地想要远离谢寒惊一般。

花琅咬牙,废了极大的力气才把煤球抓下来,她把挣扎的煤球强行塞到昏迷谢寒惊身前,“你是不是知道他怎么了,煤球,快告诉我!”

煤球见逃跑不了,竟然直接扑向了谢寒惊的脖颈。

花琅瞳孔一缩,她以最快的速度将煤块捉了回来,看着谢寒惊只是微微渗血的颈侧,才觉得心重新跳了起来。

趁着花琅去检查谢寒惊的伤口,煤球滴溜着豆大的眼珠,顺着花琅的胳膊逃走了。

丝丝缕缕的血液从煤块咬出的伤口渗出,一抹令人不适的气息也趁机溜了出来。

花琅的指尖也被这抹气息灼痛,她愣在原地。

这是……妖气和魔气?

随即便有一缕极淡的灵气追了出来,谢寒惊的脉搏也变得更微弱了些。

糟了,花琅一把捂住了谢寒惊的伤口。

谢寒惊体内还有着在罗水庄沉积的魔气,他现在灵气稀薄,魔气又失去压制,所以,他根本没有余暇的灵气去利用沙城的力量。

必须给谢寒惊输送灵气!

可翻遍全身,花琅也没能找到半个储灵石。

这时她才想起,在离开罗水庄之前,自己就将所有的储灵石,都给了燕容……

第39章 褪衣避毒

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花琅才发觉,自己根本不能将谢寒惊的性命寄托在男主光环这种东西上。

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了!

花琅艰难地扶起谢寒惊,驻着剑,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去。

赫水应该会有一个通向罗水庄的阵法,她必须尽快带着谢寒惊找到它。

可失去灵气后,她对阵法的感知也薄弱了许多,每路过一面潭水,花琅都得停下来确认一番。

赫水深潭上千,花琅又扛着谢寒惊,忙活得满头是汗,她也没能找到回去的水阵。

照这个速度下去,谢寒惊肯定等不到灵气了!

花琅原本酸痛的双腿已经开始发麻,似乎随时都要罢工,但她依旧没有停下来,强撑着走过一面又一面的潭水,寻找着水阵的踪迹……

“走了,一会……出来晒太阳……。”

“……催我……还不是都怪你没办妥!”

声音逐渐清晰。

女音道,“你怪我?要不是你想出用魔息骗修士进村这种蠢点子,我也不会被他们打伤了!”

男音则道,“你就知道骂我,你不想想,狐狸马上就要死了,不骗点修士过来,‘容器’怎么够?”

“它要死,还不是也得怪你,选谁不好,偏偏选了洛家那个男的!”

“我怎么知道那只死狐狸居然喜欢他,一只人形都没有的妖怪,居然要搞殉情这一套。”

花琅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去,是罗水庄里的那对少年!

就是他们开启了阵法,才导致谢寒惊落入水阵之中。

那对少年也在同一时刻看见了花琅,二人对视一眼,瞬间撒腿就跑!

与花琅的兜兜转转不同,他们面对错综复杂的岔路没有丝毫犹豫,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

现成的导航!

花琅振作精神,想要追上这二人,可不过半柱香功夫,她就彻底脱力,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少年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这时,那男孩似是脚下一滑,“咕咚”一下便掉进了潭中,霎时间激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女孩趴在潭边伸出手,怒骂道,“你这个拖油瓶,这也能摔,回村后,我再也不要和你搭档了!”

“咕噜咕噜咕噜……”

见那人迟迟没能爬上岸,累得直喘气的花琅勉强缓过劲儿,又向着二人追去。

虽然从花琅的角度来说,她已经在尽量不拉扯谢寒惊的伤口的姿势下,用了最快的速度去追人。

但平心而论,这个速度依旧极为缓慢。

好在前方的两个少年倒霉得出奇,一路走一路摔,让花琅始终远远缀在他们身后。

两侧的山体逐渐夹了过来,潭水也宽阔了起来,将小路挤成窄窄一条,带有腥味的山风一吹,终于刮醒累得昏昏沉沉的花琅。

她看着前方视野里的两人,忽然感觉有些蹊跷。

这二人,为何每每要消失在自己面前时,就会滑倒摔跤,一次两次是意外,可这么多次……

花琅缓缓往后退去,她真是被诱饵迷昏了头,这分明就是陷阱!

这个时候,速度太慢的弊端彻底暴露,那二人发觉了她笨拙的动作,立马停了下来。

少女歪头道,“啊呀,好像被识破了,你的点子果然很蠢,根本不会有人会上当呀。”

少年争辩道,“要不是她太慢了,我也不会故意摔倒这么多次!”

他又看了看两侧的潭水,自语道,“不过,这里应该也能够闻到。”

说完,那少年便干脆直接地在自己腕上划了一刀,伸直胳膊,走到潭边,像是丝毫不觉得痛一般,冷漠地看着自己的血液大片大片晕染进潭水中。

少女则是露出了极为天真的笑,她对花琅道,“你若是想跑的话,扔下你手里的人,估计还来得及哦。”

少年翻了个白眼,“别玩了,等解决这两个‘容器’,我们还得赶紧回去,把花庙里的其它‘容器’葬下去。”

几句话的功夫,染了红色的潭水就开始翻涌起来,像是有什么体型极为庞大的生物正在苏醒一般。

难道真的要将谢寒惊扔在这里吗?

心底蓦然出现的这道念头,让花琅骇出一身冷汗,这个想法比潭中未知的怪物更为可怕。

不知是不是太累,花琅的手臂颤抖了起来,就在那对少年以为她要独自逃命时,花琅一把抓紧谢寒惊,调转方向,向着侧边的山体跑去。

“别白费力气了,你难道还真以为自己能逃出去吗。”

仿佛是应了少年的话一般,转眼间,一道漆黑的长影就破开潭面,身形几近遮天蔽日!

它低下头,露出浑浊死白的双目,覆着细鳞的鼻翼剧烈翕动,嗅到花琅这一边时,没有任何预兆,魔蛟立马燥怒地一扫尾巴,将二人与滚石碎木一并卷入了潭底。

失去意识前,花琅隐隐约约听到那两少年的惊呼,以及一道嘶哑阴暗的声音:“慕容筠,我终于又等到你了,这一次,你还能活下来吗……”

“咵嚓!”

花琅一脚踢开被拍上岸的碎木,在骨堆里搜集着能用的东西。

洞顶,向着远方绵延的幽绿色晶体散发着柔光,这才没让她在这潭底的洞里抓瞎。

谢寒惊的剑不知掉到了何处,花琅挑拣一番,想要找个武器,忙活半响后,挫败地发现这里只有石子树皮和骨头。

花琅空着手,走回了谢寒惊的身边。

水涨得太快了。

谢寒惊半边身子已经泡在了水里,花琅伸手想要去拉他到洞穴更深的地方,可刚刚触及谢寒惊,一道有些模糊的人声就在花琅耳边响起——

“师尊,我们真的要来这里吗?”

“……谁在说话?!”

花琅抱紧昏迷的谢寒惊,惊疑地看向四周。

洞穴一头完全淹没在了水中,水势正在缓慢上涨,而另一头虽有些看不大清,但视线范围内,确实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幽绿色的微光下,气氛莫名多了几分诡谲。

没等她继续乱想下去,一圈透明的水雾从谢寒惊体内散出,勾勒出两个人的模糊轮廓。

女声响起,“方才测绘赫水地形时,蛟龙不是说这洞穴里有宝物么,既然有宝贝,那我定要来瞧瞧稀奇。”

那道男声似乎有些不悦,硬邦邦道,“妖物的话,怎能轻信,若是遇到什么……”

女子的虚影猛地靠近男子,一口亲在了他嘴上,直截了当地用这种方式打断了他。

女影道,“阿疏这是吃醋啦?”

男声软化许多,闷闷解释,“这洞穴是蛟龙一族守护了上百年的宝地,却这么轻易地送给师尊,实在古怪。”

“哪里奇怪了,我救了它们这么多次,它们感激我也是应该的。”

那男影终于忍不住了,激动道,“师尊,它们可是妖啊,您不杀它们便算了,为何还要救它们!”

女影却对他的反应十分不解,“你为何总是不听我说的话,它们是灵,并不是什么妖,我决不会伤它们分毫的!”

说完,那女子就气冲冲地往洞穴深处走去,而那男子原地懊恼一番,也紧步追了上去。

两道虚影刚离开谢寒惊一丈左右,便先后消散了。

看起来像是沙城搭建的幻相?

花琅若有所思,她探头去看谢寒惊背上伤势,果然有了些微的好转。

看这恢复的速度,应该是天狐血脉起了作用。

潭水还在上涨,花琅干脆半背起了谢寒惊,顺着洞穴往前走去。

到洞穴分叉时,两道虚影再次显形。

女影盯着地面,有些苦恼,“这洞内灵气虽充裕,却没有半点光亮,方才险些就踩进了水洼里。”

男影语气仍有些不自然,但还是主动道,“师尊,不如让弟子背着您吧。”

随后,两道虚影重叠在一起后,又一次消散了。

灵气充裕?

看来多年前,这里确实是一处宝地。

花琅看着地上零星的白骨,思纣着他们的话。

就是不知道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如今这洞穴里,居然没有了半丝灵气的踪迹,还多了这些绿莹莹的石头。

她抬头一看,头顶的绿石都挂上了圆润的水珠,洞穴里的潭水恐怕还在上涨。

眼下,那条蛟龙守在入口,估计只有等到谢寒惊醒来,才能联络上青莱的人,从洞里出去了。

花琅斟酌片刻后,决定跟着虚影的方向,再往前走上一段。

一路上,女影时不时就突然亲一口男影,张口闭口好孩子、好阿疏,二人关系极为密切的样子。

男影虽然嘴上有礼貌地叫着师尊,却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

好开放的关系,花琅暗道。

等到将潮水远远扔在身后,花琅刚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时,

幽静的洞穴突然响起“滴答、滴答”两声,

几滴莹绿色的水珠终于承受不住自身重量,从洞顶滴落了下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贴在绿石上的水珠猛然多了起来,眨眼间又吸得浑圆,从洞顶滴落下来。

一滴挨得近的擦过了花琅皮肤,瞬间发出“滋”地一声,落在地上,更是冒出了一缕青烟。

花琅吃痛,她侧目看去,自己的手背上,立马多了一道溃烂的伤口!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头顶密密麻麻的绿石,随着她的气息变促,摇摇欲坠的水珠变得更多了起来!

花琅的脸色一白,她终于发现——

这根本不是什么水珠,这是分明就是冰冻起来的蛟毒!

这洞中的温度早就形成了平衡,一旦有活物进入洞穴,温度就会发生细微的变化,而蛟毒便会被温差所融化!

来不及了!

无论是身后还是身前,滴滴答答的声音愈发密集,像是催命一般!!

毒水扑落下来,瞬间灼伤了花琅的身体,煤块从花琅背上跳了下来,却没有遁入暗处躲避,而是焦急地回头看了一眼花琅,往前方窜去。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连连被灼伤好几处后,花琅拖起谢寒惊,咬牙跟上煤块。

幽绿的雨水中,前方出现了一片未被照亮的晦暗,煤块瞬间跳入阴影之中,而花琅也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连忙跑向暗处。

那是洞壁往里凹进去的一个小小坑洼,正好挡住了毒雨,勉强能让二人挤着休憩一下。

检查完自己的伤势后,花琅连忙去看谢寒惊的状态。

裸露在外半边颈侧、手背、都被毒雨溅出了或大或小的伤口,看起来格外严重。

花琅伸出手,想拨开他后背的衣服,刚刚摸*上去,指尖瞬间就被他浸了雨水的外衫灼伤。

这时,花琅才发觉自己身上也开始刺痛起来。

遭了,二人的衣衫都被这毒雨浇透了!

容不得多想,花琅连忙去揭谢寒惊身上的衣服,扒到半湿里衣时,她的动作才微微一顿。

再脱,就是真的没有了。

但若是不脱,等到雨水蚀透衣物,就会直接灼伤她和谢寒惊!

看着在幽暗绿光下,谢寒惊依旧惨白的脸色。

花琅咬咬牙,一鼓作气,颤抖着手将他的里衣也扒了下来。

随后,花琅立马避嫌似的转开头,伸手去解自己的外衣。

在她身后,方才还昏迷着的谢寒惊,睫毛微微一颤。

【作者有话说】

小花:谁能借我点灵气扒拉开储物戒,用师姐给的草编个草裙救救急?[化了]

第40章 蛟洞虚影

洞壁狭窄,转个身,身体都会无意间撞在一起。

布料摩挲的声音像是被放大数倍,衣料落地的轻响,几乎是砸在花琅紧绷的神经上。

刚褪去衣服,她就立马感受了谢寒惊那冰凉细腻的皮肤正紧紧地贴着她。

花琅不敢看谢寒惊,她缩起身体,试着借长发遮掩身体。

“滴答、滴答……”

时间也一点一滴的过去。

伴着蛟毒慢慢融化,绿光渐渐暗去,偌大的洞穴变得阴森起来,黑暗瞬间变成了潜藏恶意的巨兽。

此刻,这方再小不过的石窟,就化作了小小的巢穴。

四面八方涌动的黑暗,让不知何时合上眼睛的花琅,不由自主地向着隐秘巢穴中,另一道微弱、却始终存在的呼吸靠近……

冰冷皮肤不知道染上谁的温度,二人蜷缩在一起,伴着雨声,朦朦胧胧如坠梦境。

梦中,她似是初生,一破开混沌,便立马被紧紧地裹了起来。

一个老妇将孩子抱在怀中,挥散仆从后,便确认般地再次揭开襁褓,看了一眼便喜笑颜开,“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真是个公子!上天保佑您,在隔壁那位之前生了下来了!”

一道虚弱的女声随即响起,不知是不是太过疲惫,显出和这老妇截然不同的冷漠来,“一个杂种罢了,有什么可喜的。”

那老妇连忙环视周围,确认屋内没有其他人后才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夫人,这话您往后万万不可再说了,既然这孩子在王府里生下来了,那往后,他就是洛云王府名正言顺的世子!”

那女声沉默了很久,终于道,“我累了,抱下去吧。”

刚随着老妇一同迈出门,花琅眼前景色再次倒转,转眼,她就双脚着地,站在了院角红墙旁。

一个玉雪可爱的男童正瞪着她。

那男童一脚踹倒花琅,趾高气昂道,“臭病秧子,父王已经答应将世子之位给我了,你若是还想留在王府,就乖乖当好我的狗。”

原本倒在地上的花琅听到这句话,身体不由自主爬了起来。

她伸手揪上那男童衣领,袖管下的胳膊细伶伶的,交错的紫红瘀痕盘踞。

声音已经带上泣音,这具壳子却强撑着没有流下泪,他狠狠质问道,“不可能,我是你哥哥,我才是洛云王府的世子,我明明就比你先出生!”

像是共感一般,花琅隐约感受到了胸口传来的绞痛感,这男童的情绪如海潮般扑来,瞬间将她扯入海底。

穿着华服的女子冰冷、失望甚至说得上嫌恶的目光,犹如利刺扎向她……

永远在处理着公务,对他漠不关心的父王,转眼却慈爱地抱起弟弟,一口一个“麟儿”……

仿佛已经彻底融入这道躯体一般,伴着零星的回忆——

万千情绪,无论是隐忍、愤怒、还是一股近乎蚀心的恨意,都化作了无数只黑色利爪,狠狠地扼住了她。

那男童被花琅的动作吓到,他连退几步,“你才不是我哥哥,苏嬷嬷说了,你分明就是早产出来的!你娘真是不要脸,王妃之位本也该是我母妃的!”

似是越说越气,那男童又向花琅扑打了过来。

他一边打着这个比自己瘦弱矮小的哥哥,一边骂道,“你这辈子都欠我!等我当上世子,我就让你脱光衣服,滚出应城,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只贱狗!”

男童没有收敛力道,几乎是要将花琅踢到墙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系统启动的电流声响起:

“滋滋滋……宿主!”

这一声格外割裂的电子音,瞬间将沉溺于梦境的花琅唤醒。

分明已经睁开眼,交加在躯体上的疼痛却依旧没有散去……

“师尊?”

谢寒惊的指尖僵在半空中。

花琅的瞳孔这才聚焦一般。

茫然地在谢寒惊的脸上停留片刻后,她就自然而然地顺着他光裸的躯体往下看去……再想往下时,她的眼前一黑。

谢寒惊忽然捂住了她的眼睛,花琅甚至能感受到他颤动的指尖。

她的脑子里又是叮当一声,

【罗垠秘境误闯沙城,真假破局夺得灵钥】——已完成。

【奖励积分:5】

【目前积分:-980】

看见这红彤彤的余额的瞬间,尚处于迷离状态的花琅,彻底清醒了。

她眨眨眼睛,谢寒惊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挪开了手。

谢寒惊长手长腿蜷缩在角落,冷白的皮肤上,红色的伤疤醒目,耳尖通红,像是被她狠狠欺凌了一般可怜。

他又如极为正派一样,将头也扭到了一边。

等等……如果花琅没看错的话,在她还没睡醒的时候,谢寒惊的脸,不是对着她的吗?!

“你刚刚在做什么?”

谢寒惊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按着胸口,花琅又喊了他几声,他才回神似的低声解释道,“……师尊方才说疼,弟子想替师尊疗伤,才靠得近了些。”

花琅闻言低头一看,果然,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开始愈合了。

这么说来,好像也不能怪他了。

憋了半响,花琅只能干巴巴道,“你灵气本就耗空,何必浪费在给我疗……”

很快,她就住了嘴。

不过微微的动作,花琅缩起来的腿就擦过谢寒惊的腰,同时给二人都留下一阵近乎麻木的战栗感。

不知道是谁的呼吸音变重了些,花琅眼神躲闪,感受到他绷紧的肌肉时,更是动也不敢动。

谢寒惊的肩胛骨颤动,他黑色的长发沾了血污,从脖颈一路散落到劲瘦的腰上,被勾勒出来的线条随着呼吸高低起伏。

他的指节攥得发白,忍耐着难以言喻的悸动。

花琅被谢寒惊的体温烫得心神不宁,她仓皇错开视线,“那、那个,脱衣是因为毒雨,所以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说完,花琅就暗暗懊悔,她都在说些什么!

谢寒惊似是在压抑什么,他的话音中都带上了若有若无的喘息,“……弟子明白,至于、这些伤,师尊不必担心……”

花琅完全听不下去他的话,她呼吸一紧,忽然一把攥住了谢寒惊温热的手臂。

谢寒惊怔怔地转过脸,苍白却挂了薄汗面容上,额发蜿蜒,模样却算不上狼狈,像是在黑暗中的迷惶的鲛人。

花琅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怕他乱看。

“还有灵气吗?”

……

借着谢寒惊的灵气,花琅终于打开了储物戒。

好在下山之前,她想着去赫水路途遥远,就多带了几身衣裙,不然恐怕只能编草裙应急了。

谢寒惊穿不了她的裙子,花琅就找出几件素色的外衫递给他。

二人都默契地重新转过头,一言不发地换着衣,只是身躯在擦过彼此时,会不自在地停顿片刻。

花琅虽没说话,但她在脑子里呼唤道,“001?001!”

消失了这么多天的001终于出现了,它欢乐地开口道,【宿主,我在哟!】

花琅拔高声音:“你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001颇为不解,无辜道,【宿主,统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您是不会不希望统打扰的呢~】

花琅:……

解释这件事太复杂了,她选择直入正题,先问最要紧的事情:“001,我的灵气怎么没有了?”

001把问句抛了回去,【宿主,灵气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花琅皱起眉,灵气总不能自己消失,一定是系统的原因。

她指着负数的余额,“我的灵气一夜之间消失了,这可是1000积分,你少给我装傻!”

001大为委屈:【宿主,修为这种东西,从一开始便绑定了您,系统部是拿不回去的。】

如果这件事和系统无关,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神不知鬼不觉地吸走一个金丹期的修为,难道是魔修的手笔?

001见她不语,生怕她投诉,立马道,【宿主我去帮您去确认一下。】

随后,一溜烟没影了。

这边二人也终于穿好了衣服,听着雨声静去,花琅便准备走出壁窟观察一下。

“哗啦。”

她一脚踩在水中,冰冷的潭水瞬间荡开一圈涟漪。

花琅微微瞪大眼睛,这时她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潭水已经淹到了这里!

“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了。”

谢寒惊脸上也端起了严肃,他看向花琅来时的方向,“水正是从这边蔓延而来,不能走这条路。”

眼见潭水都泡上膝盖,二人只能顺着洞穴,往未知的更深处走去。

地势在慢慢变高,可依旧赶不上水位上涨的速度。

洞穴昏黑,坑洼的地面又被潭水掩去,花琅险些摔倒,谢寒惊反应迅速,一把扶住了她。

似是被方才的事影响,二人一接触,神情都不自然了起来。

谢寒惊低低道,“师尊,前方似乎没有路了。”

花琅借着谢寒惊的力站稳,她抬眼看去,狭窄的洞穴豁然开朗,一方封闭洞室出现在眼前。

两道熟悉虚影很快出现,女影似乎是拾起了什么东西,水雾勾勒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她惊讶道,“这宝洞里,居然有着一支笛子,阿疏,你说我送给阿箐怎么样?”

男影没有说话。

女影又笑了起来,“逗你玩的啦,你师兄他用不惯这东西,你收着吧。”

总是这样,只有师兄不要的东西,才轮得到他,男影闷闷拒绝,“不必了师尊。”

又在吃醋,女影故作沉思,“那就给我们二人的孩子怎么样,女孩子用笛一定很漂亮,阿疏,这笛子就随你叫天疏吧!”

男影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道,“师尊,您的意思是……?”

女影点了点头,抚着小腹道,“我猜,肯定是个女孩子,等你师兄继承青莱,我们就带着孩子去中州吧。”

潭水淹到虚影腰间,他们终于散去。

天疏?继承青莱?

花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此刻她却没有时间再细想下去。

她和谢寒惊一寸寸摸过洞室的每个角落,直到心渐渐沉下去,才敢确认一件事——

没有任何通道了。

潭水哗哗灌入,来时的洞道已经被彻底淹没。

难道,他们就要被困在这洞穴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