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绷紧,赶忙扫向窗外还是没有人影,而且她与梁拾意也一直是咬着耳朵低声交谈,这才松了口气。
“梁妹妹今日之话,你可断不可传出去半句。”
她又捏了梁拾意的手,终于想起自己今日找梁拾意来的正事:“好妹妹咱们还是得想个法子,怎么摆脱如今的境况。
虽然陛下如今正值盛年,咱们还不用考虑到,因无子嗣被人殉的那一天。
但你瞧瞧殷婉茹不过被连幸三日,尾巴已翘到天上去了,咱姐妹俩凭家世样貌,哪个不比她强?”
凌飞雁从小到大,就非是个甘居人后的性子,她对自己样貌才情,俱是自信极佳。
再瞧梁拾意一旦除却此前那俗气的装扮,雪肤红唇,最妙的是一双颇具异域风韵、蓝灰色的水波眼,眼尾细细一点红痣,更添三分娇媚。
唯一不好便是,还总喜欢批着黑熊褂子,把玲珑身段盖得叫一个严严实实。
但饶是如此,也绝非中庸温吞的殷婉茹可媲美,岂能被她压着。
“人殉……”
另一边,梁拾意却是因凌飞雁掠过的二字,浑身骤凉。
梁拾意是被十一个姐姐压着长大的,对于生活惯是过得,如今自己封妃有偌大一个主殿,一大堆宫女太监们陪着玩乐,没觉出什么不好,却是忘了京城,竟有人殉这样可怖的东西。
世事无常。
她记得三姐也曾嫁过盛年郎君,可那郎君不到两月便被自己弟弟所杀,她三姐也就成了弟弟的妻子。
“阿娘说过男人的宠等不来,得靠争。”
当年她爹买醉旁人都怕,阿娘却主动上去跌在他怀中,后来在总兵府中姨娘们,也常常百般阻挠,阿娘又假扮过侍女溜进……
“不若咱们假扮成宫女溜进乾清宫吧!”梁拾意给出个主意。
凌飞雁绝非胆小怕事之辈。
人殉两字在梁拾意脑中转来转去,也让她想不得别的事了,只一心见到皇帝留下子嗣。
二人一通合计便买通自家宫女,要了两套衣服换上,偷偷摸摸提个食篮子出了长春宫,要往乾清宫去。
可这一走出去,二人才发觉自己压根不认得,去乾清宫的路。
索性腊月廿十。
正是每年放足龄宫女出宫的日子,许多宫人都在各处游走告别,她两这无头苍蝇似地乱转,才不至于被一眼看出异样。
“不如这样,咱们就假装是马上要离宫的宫女,只说从没去过乾清宫,想远远地望一眼,瞻仰瞻仰,找人问问路。”
凌飞雁道,接着指了个方向:“你去那边,咱两分头问,一定要找个人多口杂的混进去,无意间提一嘴,千万别被发现了。”
梁拾意听了凌飞雁的话,按她指的方向试图混进人堆询问。
然而连续试了几次,大家都只同相熟的人搭话,压根没人搭理她。
直到肩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小宫女,你打听乾清宫做什么?”
她身子一怔,结结巴巴,赶紧织罗起对好的理由:“奴……奴婢到了出宫的年纪,还从没去过乾清宫,想远……远远地望一眼瞻仰瞻仰。”
身后之人“噗嗤”笑出声来。
“乾清宫有什么可瞻仰的,而且我瞧你这小宫女的岁数,似乎不太对吧。”
声音不似此前低沉,反而变得清朗。
一个比梁拾意略高半个头,身形颇为单薄的小太监晃到她跟前。
她“呼”地长出口气:“我这张脸生得年轻不成么?倒是你个小太监,压着嗓子说话吓人做什么?”
梁拾意瞧小太监的眉眼,至多不过比她大了两三岁颇为青涩。
在按资排辈的太监中,肯定只能做个底层,不过倒少了老太监们浓厚油腻的脂粉气,叫人看出几分眉清目秀来。
而且单薄归单薄,背却是挺直的,也不似寻常太监那般佝偻。
当然这些都没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她别被人发现逮住了。
说完梁拾意侧身绕过她面前的小太监,打算回去找凌飞雁会合,看看她那边情况如何。
却听:“你要去乾清宫,我可以帮你带路啊。”
她狐疑地看向他:“你为什么要帮我带路?”
“看看你到底想瞻仰什么啊?”小太监咧嘴一笑,转身扭头便拐进一条巷子,他又喊道:“小宫女你再不跟上,我可马上走远了。”
梁拾意想了想,自己之前徒劳无功的询问,以及自己要逃脱人殉的目的,咬咬牙跟了上去。
不过这小太监步子还真是颇快。
在宫城的小道间窜来窜去毫不迟疑,简直跟他家似的,梁拾意偶尔甚至需要连跑几步才能跟上,终于她朝前喊道:“小太监,你稍微等一等,我歇口气。”
她似乎又听到那小太监的一声笑,但笑不笑的,她也必须得扶着墙喘口气了。
喘着喘着。
梁拾意忽地回身一望,发现一件极不妙的事,她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而凌飞雁还在原处。
“小太监,我们能不能回去,我还有个同伴……”梁拾意转回头向那小太监问道,却发觉他不知什么时候也扶在了墙上,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梁拾意急忙跑过去,见他竟已满脸是汗。
他抖着牙挤出一句:“找……找白先……先生。”
便再无力支撑,抽搐着朝地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