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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成郡主耸耸肩:“那自然就是时时刻刻想着她,念着她,会因为她靠近让人而吃醋,也会因为她不搭理自己而烦闷。”

“是吗?”他下意识往身后马车上瞥一眼,努力压下不断翻涌的心绪。

怪不得。

怪不得他会如此厌恶段衡,怪不得他看不得她被旁人欺负。

以上种种不寻常,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是因为他喜欢明鸢啊。

***

嘉成郡主到底也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哪怕火气再旺也比不过墨玉这样的老江湖,不过三两句话就将她骗回去了。

他怕他们会撞上扶钧,一上车就催促着车夫赶紧走,省得明鸢到时候见到人就走不动路。

见她想询问,他赶紧岔开话题。

“你说你感受到了滴血冥佩的力量?在哪里。”

“你说这个。”明鸢果然被他带偏,她探出车窗,对着不远处的一座高楼遥遥一指,“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当就在九里香。”

那楼共有三层高,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其间还传来悦耳的琵琶声。

“你确定?”墨玉对此有些不信。

她对他的这态度并不意外:“你要不信就算了。那你要不想想看,是谁带你来到这个幻境的,若不是我的青鸾之力,你只怕早就被那些妖兽吃掉了吧。”

“瞎说什么,我可是……”察觉到自己将要说漏嘴,他赶紧咬住舌尖,啧一声,“算我欠你的人情。”

“早这样不就好啦。”明鸢笑嘻嘻地掀开车帘,“唉,我们到了。”

窗外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

才子佳人,琼楼玉宇,凡人们能想象到的一切美好事物都在这里聚集,明鸢曾在那只蛇的梦里看到过这样的景象,只可惜梦境到底太过模糊,不如这切切实实的让人感到惊艳。

她和墨玉在车上稍作一番打扮,将衣摆上能被旁人认出身份的一切配饰都摘去,这才走进九里香之中。

她本想低调些去查探法器的踪迹,没想到才刚进门就被好几个店小二团团围住,顶着谄媚的笑将他俩往楼上迎。

“哎呀呀季小姐真是好久没来了,咱们又上了新菜式,可要试试?”

就在明鸢犹豫着要不要顺势应下的时候,她这才发现店小二压根就没有对着她说话。

“墨玉!”

墨玉闲庭信步地走在她身侧,满脸写着我是常客。

“忘了说,这酒楼是方家的产业,里头自然也有我的一份。”

“那你不早说。”明鸢恶狠狠瞪他两眼,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耍我很好玩是吧。”

“你不也没问么?”墨玉双手环抱在胸前,将菜单地给她,“你随意点,我做东。”

“说的好听,你本来就是东家。”她翻开菜单,正打算恶狠狠宰他一笔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段不太美妙的回忆。

于是她将菜单果断一合:“我不点了。”

上次吃饭被他骗了六百四十灵石的事还历历在目,她才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

“可我那会儿已经提前付过了,并没有要骗你的意思。”墨玉不赞同地摇头,又将菜单往她那处推。

“你那是没坑吗?你分明就是没坑到!”退一万步说,这家伙坑她的次数还少吗,随便一数十根手指都数不完,编成故事能说个十天十夜。

她用力在桌上一拍,果断又把菜单往他那边推。

于是两人就在那里推来推去。

店小二在一旁看着汗流浃背,又不敢得罪这两位小姐,只好悄悄掩上门想逃跑,不料他刚刚转身就被明鸢呵住。

“等等。”

“还,还有什么事?”店小二心惊胆颤地走到他们跟前,不敢抬头看这位过分貌美的姑娘。

“你们这酒楼里,最近可有什么古怪?”明鸢曲指在桌上轻轻一扣,“比如老鼠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晚上听到婴儿的哭成,茅厕里有红衣鬼影之类的。”

滴血冥佩阴气重,在它周围常常有孤魂野鬼游荡,所以明鸢才会那么问。

“大小姐,您说鬼故事呢。”店小二哆嗦着摇摇头,“小的就是个跑堂的,哪能知道这些。”

“是么?”

她缓缓眯起眼,审视地看着他。

店小二被她盯着,哆嗦得更厉害,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憋不出来,明鸢看他这样也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好放弃。

“看样子他确实不知道。”她长长地叹口气,随意点几样便宜小菜后就把那快要吓死的店小二打法下去了,“我待会儿再想办法去后厨问问罢。”

墨玉从她点的清炒土豆丝和清炒大白菜是挪开视线,在桌上敲敲,若有所指地轻咳两声。

“嗓子痒就喝水,多大个人了还要我提醒。”她冲他翻翻白眼。

“……我的意思是,你为何不找我帮忙,找我岂不是更方便?”

她盯他片刻,冷笑道:“找你做什么,你不是最不屑和我合作吗?”

“但是师姐,我想帮你啊。”

他说这话时故意垂着眼,长长的睫毛上在脸颊上扫下阴影,双手不停搅着帕子,看起来就像是个楚楚动人的可怜小娘子。

明鸢见状不由得怔住。

该死!她怎么忘了,这家伙就是靠装可怜赖上他们凌华宗的。

“别,别做梦了,我才不会就这样被你打动。”她用力转过头不再看他,同时疯狂念清心诀,“我记仇的很!”

她用力攥紧拳头想要让自己更坚定一点,没想到对方凤眸一眯,竟在桌子底下悄悄扯她的袖子。

是一点点地勾,是不轻不重地扯,明明只是在拉袖子,却让她硬生生读出了几分缠绵的味道。

“那你来帮帮我好不好。”

明鸢心中警铃大作。

她后知后觉自己现在只是个凡人,清心诀对她没有一点用处。

他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露出一个我见犹怜的笑:

“求求你了,好师姐。”

***

明鸢试图抵挡。

明鸢抵挡不住。

明鸢选择投降。

“你赢了你赢了你赢了!”她生无可恋地举起双手,“那你说说看,想让我做点什么?是抓鬼还是画阵。”

“这个嘛……”他眼睛微微一转,正要开口,突然听到隔壁雅座传来几个男子的交谈声。

他们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偷偷往墙根贴去。

今日是休沐日,季尚书不用上朝。他们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他还以为他是书房里处理政务,没想到是和酒楼在同僚里喝酒。

杯盏碰撞的声音与他们稀碎的说话声一起透过窗上被戳出的小洞里传来。

“唉?说起来,咱们是不是快能喝到老季的喜酒了。”

“喜酒吗。”季尚书笑着抬起酒杯与对方轻轻一碰,“八字倒是相看过了,但还没纳彩从。估计还得找日子下聘。”

“急什么急什么,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们又大笑起来,将酒水撒得到处都是。墨玉转过头,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

“你这是什么眼神,定亲的是季鸢又不是我。我和扶钧根本就不认识。”

墨玉哼道:“他和段衡长得一模一样,你敢说你不心动?”

明鸢叉腰表示抗议:“我才不是那种肤浅的人。我若是喜欢谁,那定然是喜欢他本身,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能够认出他。”

“是么?”听她这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后墨玉不仅没有郑重起来,眼中的嘲弄意味反而变得更浓。

明鸢被他看得不自在,干脆继续趴在门边偷听他们说话。

季尚书明显也是喝高了,说话也逐渐放肆起来,完全不顾着人:

“等那赔钱货一出嫁!老子就往家里抬轿子!”他用力在桌上一拍,将酒碗里的佳酿撒得到处都是,“直娘贼的,要不是那贱妇死前用她娘家威胁我逼我立下契约,在季鸢出嫁前不许迎正妻,老子还用等到现在?!”

“就是,死都不得让人安息。”

“娶!为什么不娶,就得夜夜当着新郎官!”

笑声伴着粗话一字不落地传入明鸢耳中,她搭在门上的手一点点滑落,最后无力地垂在身侧。

他们已经从诗书聊到要纳几房小妾,话题越扯越荤,明鸢却早就没有想要听下去的性质,她回到八仙桌边,往嘴里狠狠地塞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

干辣椒就呛人,她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却依旧执拗地嚼着,直到眼中泛起泪花。

“季鸢这家伙真是没用,辣都吃不得,害我都被呛哭了。”

“嗯,是呛的。”他在在她夹菜的地方同样也夹了根干辣椒,“季家的姐弟两个都不行,辣都吃不了。”

他们就这样嚼着,很快一盘子辣椒便见了底。

隔壁的觥筹交错声还在继续,明鸢却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抬头冲他龇牙咧嘴地笑起来:

“你说咱们要不要在这里等到天黑,到时候直接去后厨查探,搞不好我们是第一个找到滴血冥佩的,那样的话本次头筹不就是我们了……”

“小绿。”墨玉毫不犹豫地打断她,“今天就算了,下次吧。”

明鸢咬咬下唇,没有回答他。

两人便这样对坐着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明鸢才缓缓开口:“说起来你知道吗,其实进入旁人的识海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哪怕你再谨慎,也会在其中沾染上他的气味,被他所影响。”

“他难过时你会难过,伤心时你会伤心,哪怕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也会或多或少的有所感应。”

她低下头,捂住自己的心口:“我能感觉到,季鸢现在应该很难过。”

“但她最后还是在话本当上了三王妃,荣华富贵了一生不是么?所以上天是不会苛待好人的。”

“话是这么说……”明鸢缓缓点头,总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又有点怪。

墨玉给她倒杯茶,继续道:“我也曾认识一人,他母亲是世家大族中的贵女,生父却不详,他从出生起就被家里人所厌弃,他们所有人都恨不得他去死。所以啊,在他还不足月的时候,就被下人给扔进了河里。”

明鸢总觉得这听起来有点耳熟:“那后来呢?他是不是被世外高人所收养了,最后拜入仙门过上了万人之上的好日子?”

“没,他被流民捡到了。”

“哦,那流民中定有几个散修,他们看中了他的资质,于是带回去好好培养,最后成为一派长老,享尽无边富贵与荣耀……”

“那倒也没有。”墨玉冷漠无情地打断他,“他因为太弱抢不到馒头,就活活饿死了。”

看明鸢瞪着她,他还非常认真地一点头,郑重其事道:“享年七岁。”

“你能不能不要说冷笑话。”她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都一哄而散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之后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于是拼命想办法把笑给憋回去,最后弄了个扭曲的表情。

“都怪你,在那里东扯西扯的。”她恼羞成怒地在桌下抬腿踢他,杏眸瞪圆,“我都没听完他们在说什么。”

他避开她的动作,嬉皮笑脸:“生气了?”

“那倒也没有。”

明鸢深吸一口气坐回原位:“人都是这样的,或嗔或痴,或贪或怨,但也有好的一面。就像姓季的对我娘不好,但在朝堂上却是个好官。”

“所以我才会想尽办法救每一个人,因为我坚信这世上不会有纯恶,也不会有纯善,哪怕是你也一样。”

明鸢耸耸肩,故意让自己看起来更轻松一些:“对啊,毕竟罪不至死嘛。哪怕是个大恶人,在大夫眼里也是条命是不是?虽然大部分时候我是很讨厌你了,但有时候也觉得,你也挺好的。”

她发髻上的金步摇轻轻摇晃,阳光在她周围的轮廓打出一圈金边,明明衣装打扮都已经有所不同,他却在她身上看到了数日前她在船上那笑盈盈的身影。

“当然也会救嘛,毕竟他罪不至死啊。”

墨玉定定地看着她,嘴唇微动,却也勉强挤出了三个字:“倒也是。”

当真是奇怪。

他明明已经知道自己喜欢明鸢了,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就在刚刚,他好像对她的喜欢又深了几分。

第47章 姐妹花(六)争风吃醋

入夜,整个洛阳城都被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让人觉得隐隐不安。

“唉真是累死了,咱们这些当下人的真是……谁!”

九里香的店小二正在将灯笼取下,一扭头就感觉到有一股阴风贴着他的脸吹过,可当他再定睛一看,那个诡异的感觉又消失了。

他纳闷地挠挠头。

“难不成是我今天太累,出现错觉了?”

他没多想,刚想转身继续收拾东西,突然用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从自己身后一闪而过,他慌乱地想要回头查看,没想到肩膀猛地一酸,待他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想要通过观察那人的鞋面来判断他的身份,可惜失败了。

因为他……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对上了一双发着光的眼睛。

***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很吓人吧大小姐!”

绿意一边嗷嗷叫一边用力捂着自己的脑袋:“后来那个店小二愣是在家里躺了好几天都没缓过神来,他们都猜测,说不定他是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变成这样。”

相比起绿意的大惊小怪,明鸢的反应倒是平平无奇,甚至还有闲心在一旁嗑瓜子,试图倒到杨梅冰酪里一起绊着吃。

绿意见状赶紧一把夺过。

“大小姐,您葵水刚结束不久,不可以吃这些,不然下次一定会痛的。”

“这么麻烦。”她嫌弃地皱皱眉,还想争辩几句,但看绿意那副坚持的样子,也只好放弃。

她这场葵水来的不久,不过五六日便好全了。但兴许是因为那日不小心撞见季尚书说要再娶的事,大受打击,连带着身体也落下些许病根。

好在季鸢久病成医,所以她在屋里给自己煎煎药什么的

也没人怀疑。

“那后来呢,我记得九里香是方家的产业吧,方姨娘没说什么?”

提到这个绿意就来劲:“她能说啥啊,因着这事儿官府直接把整个酒楼全部查抄了,现在说怀疑这里头藏了命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呢。”

“官府?”明鸢皱皱眉。若是他们插手此事的话,她往后想要再调查便困难了。

绿意似乎是想到什么,嘻嘻一笑:“对啊,大小姐您可能不知道,据说带头查案的是三王爷呢,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他就好了。他眼下说不定正在院子里等您呢。”

说是方便查案所以才来季家询问,实际上又是带厚礼又是一番打扮的,到底是因为谁,真的好难猜啊。

“方才奴婢看到了,二小姐一直在试图和他说话,但是王爷理都不理她。还说他是有未婚妻的人,让二小姐自重一些。”

往园子去的路上绿意一直在她旁边絮絮叨叨,一会儿把扶钧夸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一会儿又在羡慕他们的感情,听得明鸢一阵心虚。

若是他当真那么喜欢她的话,那那天她中药后为什么要推开她呢,两人干柴烈火这不是顺势而为的事情嘛。要是墨玉的话说不定早就……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明鸢赶紧用力摇晃脑袋。

“但我听说这门亲事,当时三王爷答应的并不情愿。”她回忆那天扶钧冷漠的神色,扯扯嘴角,“而且,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想和我说话。”

不过说老实话这样也挺好,毕竟她也不是季鸢本人。若是他真的将对季鸢的感情转嫁到她身上,那她也觉得膈应。

哪知绿意突然一拍大腿:“不是这样的啊大小姐,王爷以前是不愿意的,但自从折花宴上见过您之后,他的态度就直接来了个大转弯。您知不知道,他就连做梦都挂念着您呢,这可是我听王府的小厮说的。”

“又胡扯。”明鸢笑笑表示不信,但还是将自己打扮一番后往花园走去。

今日太阳虽大但却有风,明鸢一踏进园子就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正当她想回头问问绿意可有衣服时,一件披风已经落到她身上。

但也只是一瞬,那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将衣服拿回,抱歉地笑笑:

“也是我忘记了,阿鸢似乎不喜欢我这披风。”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明鸢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哪能放过,赶紧一把按住披风不让他拿走,不曾想竟一下子按到他手上,她脸涨得通红,赶忙慌里慌张地后退几步。

哪怕已经知道他并非师尊,可那么近距离靠近他时,她还是会忍不住将他们当做同一个人。

“阿鸢这是怎么了?”

“不,没有。”她用力摇摇头。抬眸偷偷瞥瞥他一眼,又迅速将头低下。

像,太像了,不止是相貌,就连语气也一模一样。她从前听大师兄说师尊在入道之前曾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弟子,他当年若是没有意外进入凌华宗,恐怕也就是这样的吧。

但她心里却很清楚这不会是师尊,能进入这幻境的必定都是掉入密林中的诸位弟子。段衡眼下正在凌华宗闭关,绝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男子清冽的轻笑声从她头顶处传来,明鸢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了多久。

她慌张地想要道歉,却被他轻轻制住。

“我今日来,确实是有些事想要和阿鸢说。”他抬起头,冲绿意温柔笑笑,“不知这位这位姑娘,能不能稍微回避一下呢?”

绿意有些犹豫地看向明鸢,看后者对她缓缓点头后才犹豫地退出凉亭。

她倒并不是担心三王爷会对自家小姐做什么,左右两人都是未婚夫妻,也不差那会儿。她就是隐隐地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

她困惑地走出园子,恰好遇到正往这里走来的墨玉。

"二小姐。"她一边紧张地上前行礼,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要将他引开,“不知您这是打算去哪里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看她这样,心里也忍不住浮起疑虑,“反倒是你一个丫鬟,不跟好自家小姐,挡在这里做什么。”

说罢抬腿就要往园子方向走去,绿意心急如焚,甚至都有想要跪下给他磕头的冲动。

还好这时明鸢从月门中走出,刚巧和他打个照面。

“你怎么在这里。”

“是你?”

二人异口同声地开口,又不约而同地闭上嘴。

明鸢却难得地没有别开眼,反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好像能在他脸上看穿个窟窿似的。

墨玉被她盯也没了探究的心思,转身就要离去,不料却被她叫住。

“唉,你做什么去了。”她走到他跟前将它拦下,在他面前晃晃手臂,“黑眼圈重成这样,昨晚是偷鸡呢还是摸狗呢?”

墨玉抬眸瞥她一眼正要呛,又瞥见在她们周围来来去去的丫鬟婆子,只好扁下嘴,捏着嗓子道:“不劳姐姐费心,阿玉不过是受了些风寒,身子不适罢了。”

他本就是遵循季玉的人设行事,茶言茶语一下,哪知明鸢真听进去了,嘱咐小丫鬟在外面候着后当即就把他拉到一旁的角落处,二话不出就想要给他把脉。

墨玉像被针扎了一般猛地抽回手,却没抽开,小姑娘看着柔弱可欺手劲倒大,攥得他动弹不得。

她温热的体温从指腹间传递而来,一路向上,将他的耳朵根一点点烧红。

明鸢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僵硬似的,依旧在自顾自地说着话。

“你别抗拒就医,是不是昨天出去遭的。你看你还穿的那么少,春寒料峭知不知道。”她说着说着还上手捏了他的袖子一把,嫌弃道,“这么薄,活该你生病。”

“我没有……”

他张张口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无辜地笑。

“你还笑呢。”明鸢蹙起眉。她身为一个大夫,就是看不惯这种不爱惜自己的行为,尤其是墨玉这种三天一小伤五天一大伤的,她都不想说她到底给他治了多少次了。

就连他之前惹她她都没那么生气。

“呸,你再这样我下次便再不帮你治了,你找别的医修去吧。”

她伸手用力戳戳他的胸口泄愤,不料却被他反手握住。

少女手指纤细,能轻易被他包裹在其中。

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色,紧紧盯着她那双如黑琉璃般的漂亮眼睛,喉结上下滚动:

“那,主子要不要打我?”

不是作为妹妹,不是作为师弟,只是作为蠢蛇在唤她。

明鸢先是一愣,随后用力抽回手。

“瞎说什么你,演二小姐还不够,想把绿意的戏也抢了是吧。”她满脸嫌弃地后退两步,“我看你是脑子也烧坏了,回头再给你下点黄连清火才行。”

墨玉笑而不语,直到瞥见她腰上一闪而过的香囊。

“这哪来的?”他可记得她从不佩戴这些小玩意儿,说是嫌麻烦,现在居然这么妥帖地戴着,很难不让他多想,“是扶钧送你的?”

“你凶什么,这本来就是我的。”她低头摸摸香囊上的绣花,嘴角止不住地勾起,“就是我那天在折花宴上弄丢的,没想到被三王爷捡到了,他人真好。”

墨玉的回应是一声冷笑。

她却早就习惯他这种狗里狗气的样子,满不在乎地一耸肩:“哦对,他还约我上巳日一起出去玩呢。”

“难不成你还真打算跟他去?”他翻翻白眼,“你和他才认识多久,就不怕他把你卖了?”

“况且这种女儿家的节日,他一个大男人去凑什么热闹。”墨玉说完又不屑地呸两声。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奇怪。”明鸢忍不住反驳,“况且那也不全是女儿家的节日啊,也有不少才子佳人会……”

“不成。”墨玉果断打断她,“总之你不能和他去。”

“那我和谁去。”明鸢没声好气地呛。

哪知他却突然笑起来,一把夺过她腰间的香囊勾在指尖把玩:“当然是我。”

毕竟在这府上,没有谁的身份比我更合适了。”

也没有谁比他更适合给她绣香囊。

第48章 姐妹花(七)哎呀呀喝醉了怎么办呢……

上巳日又名女儿节,在这天通常家中姊妹或是手帕交都会约着出游,看花灯赏鲜花,还能顺便比一比绣活儿。

当然也有许多少年男女趁机偷偷私会,借着昏暗的花灯拉拉小手亲亲小嘴,顺便在定个终身什么的。

明鸢刚刚在巷子里撞见一对,她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嫉妒。

墨玉一把捏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拉拉个脸做什么,和我出来你还不乐意了?你看你和我出来多简单,你要是和扶钧出来,搞不好爹还不乐意呢。”

“呵呵。”这不是废话吗!这家伙女装是越办越上瘾了是吧,敢不敢在季尚书面前脱裤子啊。

他听后不怒反笑,甚至腾出一只手趁机捏捏她的脸,恶劣道:“姐姐若是再胯着个脸,说不定待会儿丫鬟们就要误会我们姐妹感情不好了,到时候解释起来会很麻烦的哦。”

“说的好像好过似的。”不管是在幻境外还是在幻境里,他们都是实打实的死对头,谁要跟他关系好。

明鸢将嘴一扁,挥开他的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松开。”

墨玉见状也没有再继续,反而是用深邃的眼神继续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总觉得这家伙有什么坏心眼。

但她刚有这种感觉他便别开了眼,拉着她往摊位上逛去。

整条街上张灯结彩什么都有,东边有戏班子正在舞龙舞狮,西边有奇人正演着胸口碎大石和吐火,中间的摊主们卖什么的都有,天南地北的小吃似乎完全汇聚在了这一处,看得明鸢眼花缭乱。

“人间比我想的要繁华。”她在吐火奇人的摊位前停下,忍不住感慨道,“不用法术也能做到这些,凡人当真是厉害。”

墨玉耸耸肩:“还行吧,也就那样。嘴里含一口烈酒对着火把吹,看准时机就行,你要是想学也能学。”

“你会?”

“要我试试吗?”他一挑眉,食指在手臂上轻轻一扣,“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是不行哦。”

“算了算了。”她幻想了一下,总觉得要是墨玉真在大街上那么干,只怕第二天就会闹得满城皆知,不久后“堂堂季家二小姐当众杂耍”的事儿就会登上小报。

她生怕墨玉真会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赶紧把他拉走。

她习以为常地等待着他的嘲笑或者阴阳怪气,可一回头便见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丝毫没有任何的反感。

明鸢心下莫名一乱,赶紧松开手。

“哎呀,两位小娘子,可要看看我们的花灯?”

恰好此时花灯铺子的掌柜出来打破了僵局,明鸢如遇到救兵一般赶紧凑上去,故作忙碌地挑选,以平息自己脸上不断浮起的热意。

店主长得慈眉善目,看他们两人又好看,笑得眼睛都尖了:“这位小娘子,可有看上的?”

明鸢压根就被在看,于是就随意敷衍道:“那个最大的金鱼花灯。”

她本就是随手一指,哪知那店主竟哎呀呀地笑起来:“小娘子眼光真是尖,这可是咱们店的招牌,是不卖的呢,不过您若是实在想要的话那五百文也不是不行……”

“不用了。”明鸢挥挥手打断他。她之前没见过这些,本也就是图个新鲜劲,但过一阵子也就散了,为这玩意花五百文实在冤大头。

没想到墨玉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对她勾起唇角,“姐姐想要什么尽管说,妹妹兜里还存着不少。”

那店主见状赶紧迎上去,对这位的高个子的小娘子又是好一顿地夸。墨玉从始至终笑而不语,只是等他说完后默默伸出两根手指。

“二百文。”

明鸢的眼睛一下子瞪大。

人家说的是五百文吧,这一下子就他缩了那么多,真的不会被打吗!

“竹篾倒刺多,可见刀工不行,应当不是南边的翠竹。宣纸一沾水就透,可见品质欠佳,想来也是瓦市里的下等货。还有这画功,啧啧啧,以为弄个名家印章上去它便是了么?”

她见店主脸色越来越差,拽拽墨玉的胳膊想要拉着他离开,可他就像是被凝固在原地一般完全不动。见明鸢着急,他还有闲心逗她:“想来我姐姐也觉得我有些欺负人了,这样吧,我再添个面具,一起算二百五十文可还行?”

“你疯了?!”这是幻境里,他俩一没灵力二没法术的,就连丫鬟也是那细胳膊细腿的样儿,真打起来能取得什么好。

没想到那店家不仅没有发怒,反而真的犹豫起来。

“这,这价钱确实有些少,四百文,不能再少了,不然我这可要亏本咯!”

一下子少了一百文,明鸢都觉得自己占大便宜了,可墨玉的态度却依旧坚持。

“就二百五,若是不卖的话我们就走了,铜板也不多给你。”

说罢便作势要拽着明鸢离开。

就在他们往前走出三步之后,那店家果然忍不住叫喊起来:“回来回来,算我倒霉,卖给你们了!”

墨玉洋洋得意地将灯笼递给她,一抬下巴:“如何?”

她回想起店主铁青的脸:“你怎知那些竹篾啊,灯笼纸啊,都是次品。”

“猜的。”他将面具往自己脸上一扣,露出下半张脸,“那些东西若真是什么贵货,还能流落到他手里,肯定是紧着世家大族用着。就算真流到他手里,你觉得他会轻易卖出么?”

明鸢恍然大悟,但很快又不赞成地摇头:“不过你刚刚砍价砍的也太狠了,一下子便砍去那么多,也不怕被骂。”

面具下传来一声嗤笑。

“砍价先往狠的砍,他不愿意咱就不买,他要是同意咱就赚了,懂不懂。”

“但……”明鸢还想反驳,可第一个字还没完全出口手里的灯笼就把他抢了去。

“我看你简直和这个灯笼一模一样。”他恶劣地故意将手臂抬高不让她够,“价格也一样”

明鸢听出来他是在损她是二百五,对着他白皙的胳膊就是一拧。

墨玉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松手。

“你手劲怎么那么大。”他心有余悸地搓搓自己胳膊上的红印子。

“你头一天知道?”她哼哼两声,得意地将灯笼抱在怀里,昂首阔步地往前走。

墨玉将面具顶在头顶,正要询问明鸢打算去哪儿时,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想也不想地就把明鸢往自己身边拽,又把面具扣在她脸上,遮挡住她的容貌。

直至确定扶钧没有看到这里时,他才松了一口气,将她放开。

“你做什么呢。”明鸢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遭弄得很是莫名其妙,“好好的干嘛拽我。”

“没什么。”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她,同时继续寻找扶钧的身影。

还好,他们已经远去了。

看到明鸢那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他先是庆幸,而后又觉得后怕。

他们二人毕竟是在话本中的男女角儿,话本要让他们相亲相爱,那么他们之间的红线肯定会引着他们寻找到对方。所以就算他截胡了明鸢不让她和扶钧出游,他们也会在阴差阳错下偶遇。

他此番是糊弄过去了,但保不准下一个转角会不会遇见。

须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唉,那不是季玉吗?”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墨玉猛地一抬头,发现竟然是嘉成郡主以及几个在折花宴上见过的贵女。

明鸢显然也认出了他们,赶紧扶稳面具保持安静。

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来:“还真是你们啊,我们正打算上画舫游湖呢,你要不要一起来。”

她显然是没认出明鸢,还以为她是哪个随行的丫鬟,倒也没放在心上:“都一起来呗,船上空位多的很呢。”

说完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去。明鸢没上过画舫好奇得紧,墨玉是则想躲扶钧,两人倒是难得的意见一致。倒是苦了绿意和红梳,不得不先回季府去,还得想法子应付方氏的询问。

画舫不大,总共三四个伺候的仆从。每个坐席之间皆用竹帘隔着,只可隐约看到最中央年轻乐师俊俏的身影。

嘉成郡主她们明显是这里的常客,一来就主动坐到了最东边的位置,还嚷嚷着让乐师再给自己唱几个小调。

随着奏乐声起,侍从们也端着一盘盘瓜果点心挨个送到席位上。明鸢好奇地接过他们递来的玉壶,好奇地嗅嗅。

“这味道好甜,感觉和我之前见过的不太一样。”

“哎呀,小姑娘真是好眼力呢,这可是咱们新酿的梨园醉,尝尝看,不醉人的。”

明鸢好奇一闻,果然嗅到一股独属于梨子的甜香,她想也没想地就给自己满上一杯,咕嘟一声全部倒进嘴里。

墨玉劝阻不及,她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喝完大半壶了。

“你别喝那么多。”他想伸手去抢夺,她却轻巧躲过,还趁机将整个玉壶都抱进了怀里。

“这有什么的,大家不都在喝么?”

话说这么说没错……眼下画舫里虽然还算平静,但贵女们似乎已经有人开始喝醉了,尤其是嘉成郡主,歌声一声比一声大,还想试图抢夺乐师的琵琶。

相比之下明鸢则好很多,只是脸有点发烫,嘴唇红的过分而已。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便冲他笑一笑,湿漉漉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丹唇微启,吐出一缕梨花香。

他心头狠狠一跳,用力将面具盖在她脸上,既是在警告她,又是在警告自己:

“小绿,不许这样看我!”

第49章 姐妹花(八)好喜欢你

一开始明鸢还想着,这到底是幻境里,会不会酒其实也不会那么烈,稍微喝几口便过了。

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嘉成郡主。

他们几个显然平时也是在一起玩的,虽说不知道季玉这个男扮女装的家伙是怎么混到这帮贵女之中的,但不得不说,他们的关系确实不错,哪怕他那他那样出言讽刺她,她也还是晃晃悠悠地派人过来催他喝酒。

“季姑娘。”嘉成郡主的丫鬟微笑着看向他们,替他们将酒倒满,“别客气,这可是郡主的好意。”

这酒光是味道闻起来都比寻常的要辣上许多,墨玉指腹在杯口轻轻摩挲着,始终没有下手。

丫鬟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而又又转向明鸢,扬起的嘴角瞬间绷直:“只有一个丫鬟伺候未免太寒酸,郡主又给你找了几个人来。”

说罢,便将手一扬,很快就有三四个纤细白皙的俊俏男子走出来,他们认出那是刚刚在船舱里待命的几个乐师。

本朝思想开化,不止是男子可召妓,女子也可豢养几个看得过的小倌,嘉成郡主他们显然是没少做这些事,所以叫起人来也是轻车熟路。隔着竹帘还能隐约看到的他们在搂搂抱抱。

墨玉有种自戳双目的冲动,也不知道季玉之前是怎么糊弄过去的。

“乐师?那你们可会唱歌。”

和心如死灰的他不同,明鸢对此倒是展示出了巨大的兴趣,她扶正歪歪斜斜的面具,兴奋道:“能不能唱扬州调。”

她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就常常听姬望舒和她说这些,可惜师尊不让她下山,她只好自个儿在树底下吹树叶摸索。

乐师见是个声音好听的少女,嘴角也不禁扬起:“自然是会的,小姐若是想听,在下可以唱给您听。”

“真的么?”她又转身看向其他几位,“那你们都会些什么,能不能也一起展示展示。”

“荣幸至极。”

嘉成郡主虽然性子是炸了些,但品位确实不俗,找的乐师弹奏水平是个顶个的高超,明鸢时不时摸摸琵琶时不时摸摸古琴,时不时还跟着他们哼上几句。

酒杯满了又空,空了又满,他们玩得不亦乐乎,似乎完全忘了谁才是被邀请到这船上的“客人”。

“喂,差不多得了吧。”墨玉压下心中的火气,提着明鸢的衣领让她和那堆家伙拉开,“看什么呢,都给我滚。”

几人被他这么一吼瞬间回神,赶紧连滚带爬地跑了,还有些想赖着不走,直接被墨玉一个眼刀吓得屁滚尿流地爬远了。

他将竹帘重新拉好,将试图挣扎的明鸢按在原位:“还想去哪儿,给我坐回去。”

“你什么意思啊。”明鸢被他按得不舒服,挣扎着推开他的手,“我就是没见过,所以想看一看。”

“你没见过的多了。”他冷笑一声将她用力拽到自己身边,“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羊入虎口。”

那些人虽然看着一个个正气凛然的,实则目光都恨不得黏到她的胸口上去了,他方才可是看的真切,若是再不阻止,只怕这些人还要趁机占些便宜。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他盯着明鸢亮晶晶的眼睛咕哝两声。

身侧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她循声望去,才发现是方才那群公子中最俊俏的一个,也是最守礼的一个。

见明鸢看过来,他便对她勾起嘴角,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姑娘,在下是来拿琴的。”

“哦,你拿,你拿。”

他不仅人长得俊俏,动作也挑不出错,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风范,与其他乐师完全不一般。

墨玉注意到他腰上的令牌。

“季小姐感兴趣?”负责添酒的丫鬟见状解释道,“只可惜文公子是教坊司的人,不可轻易带走的。”

教坊司的乐妓大多都是罪臣之后,看这公子的周身气度,想来从前在家中也是个锦衣玉食的少爷。也怪不得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对明鸢温和一笑,接过她手中的玉拨片:“多谢姑娘。”

明鸢被他的笑恍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被墨玉往回扯。她一个没坐稳便顺势跌在了他怀里,他也不放,反而顺势环抱住她的腰,贴着她的耳朵咬牙切齿道:

“季小姐感兴趣啊?”

明明是同一句话,她却听出了完全不同的两种意思,倒酒丫鬟是询问,而墨玉更像是审讯。

见她不开口,他便恶劣地用尖牙咬咬她白皙的耳朵尖,抵着上方一点红痣前后磨。

“季小姐是不是忘记了,自己还有个远在王府的未婚夫呢?”

“你咬我做什么,你是狗啊。”明鸢低头去掰他的手指,没声好气地给自己辩解,“况且我就是没见过有些好奇而已,我又没有对他感兴趣。”

墨玉冷哼两声表示不信。

这种白衣翩翩温文尔雅的公子哥素来都是她喜欢的类型,要是再和段衡长得像一些,那简直就是天然的诱捕器。

想到扶钧那张和段衡一模一样的脸,他脸色顺便变得铁青。

明鸢还在掰手指,察觉到他扣的越来越紧,忍不住小声惊叫起来:“你快放开,你也知道我是有未婚夫的,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那是季鸢的未婚夫又不是你的。”他将下巴自然而然地放在她头顶上,声音沙哑,“再说,咱们姐妹两个抱一抱怎么了,没见过姊妹情深啊。”

真是好话坏话都让他说完了!

明鸢拿他没招,干脆胡言乱语道:“我知道,你之所以这样折腾我是因为嫉妒我对不对,嫉妒我用不着三四层厚布垫胸,哎哟哟你做什么。”

“你瞎说什么你!”墨玉恼羞成怒地扯住她两边脸颊揉捏,同时拼命克制自己的视线保持平视,“大庭广众之下,知不知道羞!”

“什么大庭广众的,你看有人搭理咱们这里吗?”她用力按住他的手腕将自己被揉捏到微微发红的脸颊解救出来,“况且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幻境啊,这一切又不是真的。出去之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管我做什么呢。”

梨花酿后劲大,她也逐渐上头,正想借着这股劲儿好好教训教训他时,墨玉却突然放开手。

他甚至主动挪到距离她稍远的位置,一口气闷光了杯中的酒。

明鸢目瞪口呆,因为这坛新的端上来之后她愣是一口没动过,光是闻到味道就觉得受不了,还是甜甜的梨花酿适合她。

“我出去走走。”

她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浮现四个字“借酒浇愁”。

可他能有什么愁呢。

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盯着桌面上那杯倒的满满当当的酒——那是方才丫鬟替她倒上的,不过她忙着和乐师们弹奏没注意到罢了。思来想去,也还是偷偷抿了几口。

***

甲板上很安静。

画舫已经逐渐远离河岸,一点点漂泊到湖中心,明月高高悬在天空,将整个湖面照亮。

凉风吹过,酒半醒不醒,只觉得有几分冷。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船上随行的仆从,看也不看地就随意打发道:“不用来伺候,容我在这里吹一会儿风便好。”

可对方却没有离去,反而变本加厉地走到他身侧,轻轻捏住他的衣袖一角。

他反手去抓,便握到一节滑腻的皓腕。他一怔,赶紧松开。

“真的不用吗?二小姐?墨玉?”明鸢却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依旧眉眼弯弯,“师弟……还是,蠢蛇?”

墨玉心中突地一跳,下一瞬就听到她嘟囔两声,又开始喊裴文柏和杜琮了。

是喝糊涂了,所以在乱叫人呢。

他暗暗松一口气,俯下身与她平视,轻声唤道:“小绿。”

声调极其轻缓,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若是明鸢现在还清醒着,一定会被他这番语气吓到。

而现在她只是对他吃吃一笑:“叫我干什么呢?”

他盯着她饱满红润的下唇,总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你喝了多少?”

明鸢晃晃脑袋:“不清楚,可能有半杯?可能只是几口?”

怪不得醉成这样。

他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她也不反抗,反而顺从地轻靠上去。

大抵是因为她现在对他的态度太过纵容,所以才让他平白生出了几分勇气,他紧紧地盯着少女漂亮的黑眸,问了从很早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我能不能亲你?”

“亲我?”明鸢先是一愣,随后摇头,“不行,师尊说我不能随便和别人亲,这是不对的。”

“可我又不是别人,咱们不是最要好的么。”他低头与她额头相抵,轻声诱哄,“再说,这里是幻境,又不是真的,出去之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碰不到谁。”

他将她的话返还给她,她的脸上果然浮现迷茫的神色,

对啊,是幻境的话有什么不行,反正又不是真的。而且这家伙长得也挺赏心悦目的,啃一口也不亏。

酒精将她的大脑蒙在了一层雾里,她晕头转向地思考着,最后脑袋一歪,冲他点点头:“那你亲吧——”

几乎是她回音刚落他便扑了上来,像生怕她后悔似的紧紧将她禁锢在怀中,气息胡乱喷洒在她脸上,将她平静的心跳搅弄得乱七八糟。

他亲的很凶。

叼着她的一点唇珠便乱无章法地嚼,舌尖与她的相碰在一起,却也只会在她的贝齿间横冲直撞。

她想逃,他便往前追,她反抗,他便顺势咬回去,就像是在与谁较劲似的,哪怕血腥味在唇齿间回荡也不啃松手。

脚下的木板咿咿呀呀地响,在静谧无声的月夜下显得尤其刺耳。明鸢被他压得难受,眼角忍不住溢出生理性泪水。

他盯着她泛红的脸,有些恶劣地在她眼角的水渍上亲了一下,埋在她的颈窝处,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呢喃:“小绿,明小绿。”

好喜欢你。

第50章 姐妹花(九)聘礼

明鸢总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凌华宗,还梦到大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养了只大狗,她一推开门它就迫不及待地往上冲,使劲舔她一脸口水。

“呸呸呸!”

“大小姐,您在做什么呢?”绿意推门而入,就看到她捂着一张帕子在哪里使劲。

“无妨,做了个噩梦罢了。”她松松身上的筋骨坐起来,感觉浑身都在疼痛,心里想着之后得找个机会给季鸢这个身体治治才行,省得喝个酒都闹得全身难受。

她在梳妆台前坐下,等着绿意给自己梳头,一抬头就从铜镜中瞥见她活见鬼一般的表情。

“大小姐,您的嘴怎么……”她无比激动地冲上前摇晃她的肩膀,“您是不是昨天出去被哪个登徒子欺负了!奴婢去告诉老爷,让他给您做主!”

“嘴?”她摸摸自己的下唇,果然发现破了一块,脖颈到耳根也布满红晕,眼中水汽氤氲,乍一看像是被狠狠蹂躏过一样。

可她昨天也没做什么啊,不就是去逛了街吃了个酒么,难不成是她喝断片了拉着乐师啃?但也不可能啊,她又没有饥不择食到去碰陌生人,而唯一和她熟悉的墨玉就更不可能……

脑海中短暂闪过几频画面,她红唇一抿,猛地站起身。

“我去问问二娘。”

“那个,大小姐,您不能去。”绿意神色古怪地拦住她,“二小姐眼下不在呢。”

“她干什么去了?”

绿意支吾片刻也不说,明鸢见问不出什么索性往外走去,没想到刚出院子就看到眼眶通红的红梳。

红梳恶狠狠瞪她几眼,扭头向相反方向走去,明鸢赶紧过去将她叫住。

“见过大小姐。”她不阴不阳地撇撇嘴,“就因为你,二小姐被夫人罚了好几个板子,现在还在佛堂里跪着呢。”

“你怎么说话的!”绿意怒气冲冲地上前就要给她掌嘴,“向大小姐道歉。”

“绿意。”她抬手拦住她,目光平静地看向红梳,“你继续说,他怎么回事。”

红梳恶狠狠瞪她几眼,咬咬牙:“你明知道夫人不喜欢二小姐和你交好还往上凑。若是不想让二小姐靠近王爷直说便是,何必如此歹毒!现在没人会打扰你们了,你一定特别得意吧。”

“红梳!”绿意厉声呵斥。

小丫鬟不情不愿地扭过头,从鼻腔里冷哼一声,随便找了个借口后就转身匆匆离去。

“绿意。”明鸢将自家风风火火的丫鬟拦下,“二娘现在在哪里,带我去找她。”

她大概能猜得出来为什么方氏不想让他们太过亲近。

季玉毕竟不是真女子,他们也不是亲姐弟。年纪相仿的少年男女,离得太近,难免会擦出火花。

若真有这么一天,那方氏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可以说是白搭了。

可这不代表她就能冷眼旁观这一切。

她张张口,正要给摇摆不定的小丫鬟一剂猛药,就听到一道清亮的嗓音在门边响起。

“大小姐,老爷请您去前厅一叙。”小厮欢天喜地地向她拱拱手,“是好事呢,三王爷来了。”

听到是扶钧过来,明鸢微微一怔,转身将伤药递给绿意后便随小厮往前厅处走去。

***

明鸢一踏入前厅就先被堆放在地上的几十个宝箱吓了一跳。

“这么多?”

不只是她,绿意也被惊得合不拢嘴,眼前的富贵景象她闻所未闻,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不只有金银珠宝,还有上好的绫罗绸缎,江南的茶叶,以及账房先生手里厚厚的房产地契。

季尚书笑得眼睛都尖了,搂着扶钧一口一个贤婿地喊,态度比对她这个亲闺女还要亲热。

“哎呀,是鸢儿来了。”他

眉开眼笑地对她招招手,“你们年轻人自是有话要说吧,爹这个老东西就不掺合咯。”

说完不等她反应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了前厅,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明鸢揪着袖口上的绣花,紧张地看向他。

只一眼,便让她愣在原地。

他今日穿了身白衣,一头乌发被高高竖起,露出他一双柔情似水的双眸,抬手举足间简直和段衡一模一样。

她平静的心又猛地乱跳起来。

“阿鸢,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扶钧柔声道,“你是不是还在为折花宴的事而生气,所以昨天才会拒绝我。”

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和她说话,明鸢感觉自己紧张得快要疯掉了。

“不,不是这样的。”她用力在手臂上拧一下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吞吞吐吐,“只是昨夜恰好有事,不太方便和你一起出去。”

说到这话时她心里没来由地心虚了一下。

好在扶钧也并没有继续询问。

见他不再追问自己昨天晚上的问题,明鸢暗暗松口气,不紧不慢地和他闲聊起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的他态度比那天在折花宴上要好了许多。

不对,准确来说他的态度应当是在那天和她说完第三句话后才开始改变的,先是送披风后来又是送房产地契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对她的重视。

可不论在是卷轴里还是在绿意他们印象里,扶钧对这个便宜未婚妻都极其厌恶,甚至还动了迎娶季玉来恶心她逼迫她主动退婚的心思。

可他现在的举动实在太过反常,就好像察觉到她并非季鸢本人一般。

她摸着袖口上的绣花发呆,就连扶钧叫了她三声都没意识到。

“阿鸢这是没睡好么?”

“抱歉。”明鸢恍恍惚惚地摇头,头顶的发髻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像小鸟的羽毛。

他眸中笑意渐深。

“这些东西,有一半是聘礼,一半是给你添的嫁妆。”他低下头,缓缓与她靠近,“嫁妆多些,往后嫁进王府更有底气。”

他的右手不经意地搭在她的手背上,明鸢睫毛微微一颤,到底还是没有把手抽走。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靠近之后,她混乱的心跳反而平静了下来,甚至还有闲心去打量他的五官,对比他和师尊有哪里不同。

她还没开始找第一处不同,手里就被塞了个冰凉的东西。

她摊开手掌,才发现是个绣工极其精致的荷包。

“觉得衬你,昨日便买了。拿好,记得回去后再拆。”

他直起身,娴熟地在她脑袋上揉揉,还想邀她再去园子里走走,就见少女猛地站起,语气有些急促:“三王爷,若是无事,臣女是否能告退了呢?”

“这就是你家,说什么告退呢。”扶钧还想再逗她几句,可见她确实是很着急的样子,只好作罢,“既如此,那我先回去了,大雁随后就送来。”

“多谢王爷。”她恭恭敬敬地送他离开,等他走后才一拍脑袋,“哎呀,忘记问他九里香的事了。”

本来还想趁着独处的机会从他嘴里探出冥佩的线索呢,结果她怎么一看到他就什么都忘记了。

她懊恼地锤锤自己,一边往回走一边拆荷包。

“这什么,一叠纸?”

她下意识以为是银票或是地契,正纠结要不要拆开看看到底值多少钱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清亮的响指声。

五官英挺的“少女”肆意倚靠在月门前,优哉游哉地把玩着不知从拿顺来的玉佩,是明明作闺秀打扮,眉间眼里却给人一种极其不好惹的感觉。

“墨玉!我刚准备去找你呢。”

见到是他,明鸢麻利提起裙摆小跑过去,按着他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我让是绿意给你带过去的药你有用吗,夫人没罚你吧,打的哪里快让我看看……唔!”

墨玉松开她绵软的脸颊,目光在她饱满的唇珠上停顿一瞬,轻咳一声:

“一个个问。”

“拽什么呢。”她不屑地在他肩上猛戳几下,“不用看我都知道,肯定是我的药起效了,要不然你还能这么生龙活虎的?”

“嗯,是么。”他挑挑眉,语气有些上扬。

他才不打算把自己压根没有被打的事告诉她,要不是他特意让红梳跑过去演戏,她现在恐怕还在和扶钧卿卿我我吧。

居然勾引小姑娘,这男的真是有够不知廉耻的。

他在心里骂得欢,一垂眸就见明鸢脸红红地低着头,心里更加得意:“你脸红什么,是不是因为——”

“你看!是扶钧给我写的情笺唉!”

他在她亮晶晶的目光下硬生生将“因为我”三个字咽下,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情笺啊,我以前给师尊写过好多呢,不过一直没送出去就是了。”她随意摊开一张纸,得意地对他翘起下巴,“像你这种人肯定没收到过了,真是可怜呐。”

墨玉压下心中的不悦,嘲讽道:“那又怎样,反正这里是幻境又不是真的。哪怕他给你写一百封,一千封,那也是假的。”

只有我才是真的。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明鸢的,期待她因为他的一两句话而对这些情笺心灰意冷。

只可惜他完全失策了,她非但没有失落,反而满不在乎地将它小心收进怀中:“那又怎样,他和师尊长得那么像,我就当是师尊给我写的咯。”

“那他要真是段衡呢。”墨玉脱口而出。

明鸢捏着信笺的猛地一怔。

说完后他就后悔了一瞬,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你喜欢他那么多年又不敢告白的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不只只是因为师徒的身份,还因为他修的是无情道。”

“明鸢,你其实早就知道这点不是吗?”

“那又怎样。”

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

“就算幻境是假的,我的心意也是真的。”

墨玉与她对视片刻,突然有种想要追问她还记不记得昨天那件事的冲动。

可话到嘴边吐出又眼下,素来能言善语的他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怎么也说不出话。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明鸢撞见李兰菁和段衡亲昵会愤怒成这样,甚至对他这个挑事的都动了杀心。

原来她当时也是这样的心情。

“唉,你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不说话。”她用胳膊肘捅捅他,“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事儿吗。”

现在这又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他始乱终弃呢,明明他俩就是单纯的仇敌关系吧。

“啧,你管我呢。”他躲开她的手与他拉远距离,大踏步往外走去。他走得快,明鸢死活追不上,只得作罢。

其实墨玉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昨天到今天的好心情全被她一句话给打没了,他现在身上戾气颇重,若不是因为这里是幻境世界他不敢随意造次,否则定要大闹一场才甘心。

他漫无目的地随意转着,猛地被一群正在扑打大雁的家仆们吸引了视线。

那帮人明显也是些没经验的,大雁不绑好翅膀就敢放开,现在它围着屋子到处乱飞,鸟粪拉得满地都是。

家仆们不敢伤着它,只能用竹竿小心翼翼地捅想让它回到地上,哪知这一捅没捅到鸟,倒是喜提鸟粪一泡。

他一个没忍住,大笑出声。

“二小姐,您别笑了。”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主子,家仆更加狼狈,“都怪这大雁太灵活,我们也是没办法。”

“我来。”

区区一只大雁而已,对他还不是什么问题,只见他随意捡起一块石头往它砸去,咚的一声,那大雁就这样落了地。

他捏着它的脖子将它拎起,一回头就看到几个家仆正神色恐慌地看着他。

“二,二小姐,您可别把雁打死了,这是王爷用来下聘的雁。”

“什么?!”他手猛地一个用力,大雁立即发出一声尖细的惨叫,家仆们惊慌失措地下跪磕头,请求他手下留情。

早就听说季家两位小姐关系不好,想不到他们居然比传闻中的关系还要恶劣,妹妹直接上手杀准姑爷下聘用的雁,这简直就是在把大小姐的脸面往地上踩啊!

有个家仆实在看不过眼,忍不住站出来劝阻道:“这大小姐这辈子就成这一次亲,二小姐,您不能这样。”

看到有人出头,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我怎样啊。”他皮笑肉不笑地捏着半死不活的雁,“就成这一次亲呐,你确定么?”

他微微眯起双眼,不动声色地释放杀气,那家仆立即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涌起,他不敢再说话,只得慌里慌张地跪下。

他才懒得理这些人,留下一句“我替你们处理”后就提着雁就转身离去,全然不管他们的痛苦崩溃。

在绕过一个拐角后,安静了一路的大雁在他手里突然胡乱起来,试图博取他的同情。

“你还活着啊。”墨玉像是才发现它一般,提起来前后晃晃,“看着挺肥的,你说用来煲汤会怎么样?”

大雁虽然听不懂,但却从他眸中察觉到了浓重的杀意,迅速胡乱嘶叫起来。墨玉慢悠悠地等它叫完,随后手一用力,直接将它的脖子拧断。

随后随手往墙外一扔,很快那边便传来了野狗抢食的声音。

他面无表情地回到房间里,却没打算歇息,而是换了身男装,轻车熟路地翻出季府,直奔闹市而去。

半个时辰后,他提着鸟笼站在明鸢房门前,强硬地把笼子塞给她。

“哪来的。”明鸢对同是鸟族的大雁很是亲近,尤其是这之不管是毛色还是状态都相当不错,她看着也很欢喜。

“哦,这个啊。”他耸耸肩,不紧不慢地冲她扬起眉,“自然是聘礼。”

明鸢虽然来人间不久,却也对凡人的三媒六聘有所耳闻。她将笼子递给绿意,嘱咐她拿下去放好,可别养死了。

墨玉继续目不转睛地盯她,曲指在笼上轻轻一叩:

“你觉得这只雁如何?”

“挺好的啊。”明鸢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但还是老实回答,“上哪弄的,你是不是又偷偷出府了。”

墨玉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你猜?”

明鸢随意呸两声,让绿意把雁提走,而后将墨玉拉到一边。

午后的季府很是安静,没有鸟雀与虫鸣,他只能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

他以为她要质问他什么,没想到她只是认真将他从头打量到尾,再次追问道:

“你真没受伤?”

“你好像很期望我受伤。”他见她这副紧张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勾起,“还是说,在关心我啊。”

明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瞎说八道什么呢,我可是大夫。”

“哦。”他若有所思地扬起眉,嘴角却不曾落下。

“所以到底受伤没有,若是有的话赶紧让我看看,现在形式紧迫,咱们在”她一边说着一边想上手扒拉他的衣服,才碰到衣领就被他反手握住。

他的手比她大上一圈,能够轻易将她握紧。明鸢困惑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泛着金光的眸子。

与扶钧给她的感觉不一样。在他身边她很平静安心,而在眼前少年郎的目光下,她总有种被猎手盯上的错觉。

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扑上来,将她拆吞入腹。

“好姐姐,这大庭广众下的扒妹妹的衣服,是不是不太好呢。”墨玉对她挤挤眼睛,松开手,“咱们去房间里,妹妹随你欺负好不好呀。”

熟悉的味道回来了,明鸢也从这种暧昧不清的氛围中抽身而出,嫌弃地推开他的手。

“看来你也没有什么事嘛。”

亏她还紧张了片刻,想来也是自己吓自己。

院外传来大雁的嘶叫声,明鸢精神一抖,脸色明显紧张起来:“怎么回事,是绿意没照顾好它吗?”

“你担心什么,不过是只雁而已。”墨玉满不在意。

她不赞同地瞥他一眼:“什么叫只是只雁,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那可是扶钧送我的聘礼。”

他扬起的唇角瞬间掉下:“你说什么,你觉得这是扶钧送的?”

“那不然还能是谁,总不可能是你吧。先说好啊,要是你送的,那我可绝对不会收的。”

她哼哼两声,黑葡萄般的眼眸滴溜溜地转,露出三分狡黠,撞上他的目光也不躲,而是露出一排漂亮的贝齿,轻快而俏皮地说:

“因为我讨厌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