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换衣
◎屏风后婀娜的人影◎
舒窈匆匆一瞥,看到两颗硕大的夜明珠挂在船檐上,为大船照明开路,船身镶嵌的珍珠更是数不胜数,连脚下踩的甲板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奢靡程度可想而知。
他们落在船头,时常有人经过,这不,一个喝的醉醺醺的贵公子正摇摇晃晃的走出来,看到沈镜桉时,他笑着上来揽他的肩膀:“沈世子怎么在外面吹冷风?可叫里面的美人难等啊。”话说完才看见站在一旁的舒窈。
他上下打量起她,面上闪过不解。
沈镜桉微微皱眉,挡住了他的视线。
贵公子醉笑两声:“沈世子,今日这个美人怎如此朴素?”
沈镜桉把舒窈护在怀里,用肩膀撞开他,抬脚往船舱走:“王公子喝醉了,小心掉下去。”
王公子看着那两道背影,又喝了一口手里的酒,嘟嘟囔囔:“沈纨绔,你整日流连在美人堆里,当心身子。”
两人刚跨过门槛,听*到这句话时舒窈抬头偷偷看了一眼沈镜桉,却发现他也正在看她,她赶紧低下头,假装在看路。
沈镜桉笑了笑,两人穿过长长的回廊,在一个名叫“别水涧”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沈镜桉打开门,半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窈儿,请进。”
舒窈迟疑不决,看了一眼屋子,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入眼的便是黄金做成的流苏悬在眼前,金光闪闪,晃得她眼睛疼,透过流苏的间隙隐约可以窥见屋里的景象。
贵气逼人。
她抬手掀开流苏,只觉得手上压了千斤重的黄金,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连金子都可以用来做门帘,她想都不敢想。
屋子点了两盏夜明灯,房间宽敞又明亮,里面的家具样样价值不菲,就连地上铺的毛毯都是上好的白狐绒,一张就要上千两。
舒窈抬头看沈镜桉:“世子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沈镜桉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淡紫色的烟罗鎏仙裙,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小窈儿,换件衣服,我带你去前面玩。”
舒窈连忙摆手拒绝,要是穿坏了勾丝了她可赔不起。
沈镜桉直接把裙子搭在紫檀木镶象牙的槅扇上:“小窈儿,你先换上,我去外面等你。”说罢就走了出去。
舒窈有些无奈,自己在这艘大船上想跑也跑不了,她拿过那件裙子,细腻的触感比她摸过的任何布料都要柔软,走到屏风后,她缓缓脱掉身上的布衣。
屏风上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形,她把头发撩到后面,开始穿裙子。
在外面的沈镜桉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和她说,于是轻轻推开门,看到屏风上那道身影时,他愣了一会儿,眸色变化,喉结轻微滚动,最后,他垂下眼,慢慢把门关上。
舒窈换好衣裙走出来,站在双木纹里镜前,看着镜中人,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讶,不自觉走近两步,细细端详起来。
她刚穿过来的时候面黄肌瘦,虽然清秀,但却不足以让人惊艳,可不过半年的时间,她蜡黄的皮肤渐渐白皙,身材也日渐丰腴,秀气的五官越长越开,越发明艳动人起来。
她已经许久没照镜子了,竟没发现自己的变化这么大。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她情不自禁的抚上脸颊,乖乖,差点就被自己迷倒了。
目光往下,这件裙子就像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各个地方都恰到好处,淡紫的颜色穿在身上,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眼波流转之间,竟还多了一丝别样的韵味。
裙子的领口处是层层叠叠的流苏,挡住了胸口春光,她把领口往上提了提,裙摆处是鱼尾设计,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她歪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太过于张扬,于是便把头发垂下来,耳边屡屡墨发遮住了一半姣好容颜。
打开门,沈镜桉转身看过来,桃花眼里水波点点,眼里的惊艳藏无可藏,他扬起嘴角,恢复了平日里那股风流的样子:“小窈儿今日真美。”
舒窈穿着这件衣服有些别扭,她问:“我能换回自己的衣服吗?”
沈镜桉一把搂过她,低头闻她的发香,语气陶醉:“小窈儿想穿你的布衣见皇上?”
“今日船上都是权贵皇族,小窈儿是想在人群里特立独行吗?”
“我不想去见皇上。”她说。
“帝王一怒,浮尸百万”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她可不想把命交代在这儿。
沈镜桉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小窈儿莫怕,你就跟在我身边,不会有事。”顿了顿又在她耳边小声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便舍命护你。”
舒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愣神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大殿门前,望着面前这扇紧闭的雕花坠金大门,管弦声乐、美妙歌喉不断从里面传出来。
她停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旁边的小丫鬟要了一块面纱,这么大的场面,她不想露脸。
沈镜桉看着她的举动也没说什么,揽着她推门而进。
舒窈以为会看到帝王和一群大臣饮酒作乐的场面,却不想,大臣们都规规矩矩的坐着,每个人桌上都摆了一卷陈书,上面记载了最近发生的大事,他们必须在下面写出自己解决此事的方法,如果想不出来,便会罚扣一月的俸禄。
大臣们抓耳挠腮,有些急得满头流汗。
舞姬在大厅翩翩起舞,歌姬妙音不断,可在场的人却没有心思欣赏这些,只一心扑在陈书上。
舒窈不敢抬头往上看,怕和皇上对视。
沈镜桉揽着她走到前面坐下,桌上也有一卷散开的陈书,他不紧不慢的看起来,只是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舒窈也凑过去看了眼,看到十几处被朱砂圈红的地方,“旱地、饥荒、流民……”
只见沈镜桉拿起笔,刚准备落下,又停了下来,他抿着唇,似乎不知怎么下笔。
旁边的人陆陆续续把陈书交了上去,沈镜桉还是没有落笔。
舒窈从旁边拿来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一条水渠,怎么储水通水、怎样用水渠养活庄稼,她都一一在旁边标明。
她把纸递给沈镜桉。
他拿过一看,表情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后面的惊讶,再到疑惑不解:“小窈儿,水渠是什么?”
“通水的管道,把水渠的源头修在进水口,把水引到水渠,再用水渠分散到各个旱地。”
“就算没有下雨,也可以利用湖泊的水灌溉庄稼。”
她又简单的跟他讲述了一下现代的灌溉技术。
听到后面,沈镜桉豁然开朗,不由得佩服起面前这个娇弱的女子,他起笔落下,洋洋洒洒,连带着把舒窈画的那张纸一并交了上去。
舒窈规规矩矩的坐在位子上,偶尔有一两道目光望过来,她也只是低头,不与别人对视,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歌姬舞姬全部退了下去,大家都禁若寒蝉,只听得到上座的人翻动纸张的声音,紧接着一本陈书就被丢了出来,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臣马上站出来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声音恐惧:“请皇上息怒,容老臣再想想办法。”
“番洲贪污,官库亏损,百姓食不果腹,左相,你是真不知道怎么办吗?还是这里面有你的手笔。”上座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声音清冷,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任谁听了都瑟瑟发抖。
左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嘴唇哆嗦,半天吐不出一句话,番洲贪污的银子多数进了他的口袋,他觉得这件事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他知晓这位年轻帝王的手段,脸色死灰一片。
“左相,朕没记错的话,你已拜相四十载,是时候休息了。”
“朕已为你在番洲置办了一处宅子,你携家眷去番洲养老吧。”
左相失了魂般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完了,全完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转瞬即逝,番洲苦寒,他娇贵的儿女怎么受得了,加上那边难民暴起,要是知道是他贪了他们的钱,后果不堪设想。
他往前爬了两步,一个劲儿的磕头:“皇上,求您开恩。”
年轻帝王只是挥了挥衣袖,门外进来两个身穿铠甲的禁卫军把左相拖了出去。
舒窈在心里“啧啧”两声,这皇上处置真果断,丞相说贬就贬,她实在佩服。
见此情景,大臣们都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坐在位子上,生怕叫到自己的名字,圣上的手段他们是见识过的,上位不过两年,已经处置了数十位元老重臣,以雷霆手段整治大稷江山,使原本腐败的经济开始复苏,百姓也日渐安乐。
没有人敢去挑战帝王的底线,但还是有些人在作死边缘蹦跶,比如刚刚被拖出去的左相。
大厅又是许久无声,盘算着陈书应该差不多快看完了,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年轻的帝王拿起一本暗红色的陈书,细细查看上面的记录,眉头渐渐皱起,里面还夹了一张纸,他拿起一看,面色凝重。
大臣们的心又提了起来,生怕拿的是自己的。
紧接着,帝王扬起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哪位爱卿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大臣们面面相觑。
沈镜桉不紧不慢的站起身。
舒窈这才反应过来,皇上拿的是他们写的,是不是她刚刚提出的方法有什么不妥?
那自己岂不是连累了沈镜桉。
不行不行,一人做事一人当,建议是她想的,罚也罚她一个人好了。
于是,她也站了起来。
第九十二章 行刺
◎舍命相护,刀剑划破掌心◎
周围的大臣都在看好戏似的看着两人,不知道圣上这次会怎么处置沈小世子。
舒窈深吸一口气,抬头不经意一瞥。
皇上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年轻。
只见上坐的人身着玄色衣袍,金线勾出两条栩栩如生的金龙,盘旋于腰间,腰束玄色蟒带,剑眉斜飞入鬓,幽深的双眸中透着帝王的威严与睿智,光坐在那里,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流露出的帝王之气,脚下百官莫敢仰视,四方诸侯皆来跪拜。
舒窈匆匆瞥了一眼,然后低下头,不敢再看。
这时,系统的声音在针落可闻的大厅里响了起来:[主人,他就是这篇小说的男主景玄。]
舒窈心下惊讶,但也不过只是一瞬,她刚刚就看了上面的人一眼,就觉得他不是一个炮灰角色,果然,人家竟然是这本书的男主。
确实有小说主角那味。
景玄瞧着站起来的两个人,他把画纸捻在两指中间,随意问道:“这是谁画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沈镜桉见圣上眉头舒展,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正打算开口说话,可旁边的人却先他一步走了出去。
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拉,但衣角也只是从他指尖划过。
舒窈站在中央,学着刚刚大臣们行礼的样子,规规矩矩的给景玄行了一礼:“请皇上恕罪,这张草图是民女所画。”她不想连累沈镜桉,如果皇上真生气了,那就罚她一个人吧。
景玄看着站在大臣中间不卑不亢的舒窈,深不见底的眸子微微眯起,良久,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又落回到手中的那张草纸上:“一介平民却能解决番洲水旱问题,你说说,想要什么奖赏?”
此话一出,大臣们都震惊的合不拢嘴,番洲水旱棘手,内阁的老先生们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想出个解决的方法,这小姑娘究竟在纸上画了什么,竟然让圣上如此高兴,他们一个个的削尖脑袋看向景玄手里的画纸。
舒窈还没回过神来,刚刚他说啥,要奖赏她?她有些惴惴不安,一时之间都忘了谢恩。
沈镜桉走上前,和她站到一起:“臣代窈儿谢过陛下。”
舒窈这才反应过来:“能为陛下分忧是我的荣幸,不敢再要嘉奖。”
景玄撑着脑袋看她:“该赏就赏,该罚就罚?不知姑娘是谁家的女儿。”舒窈带着面纱,那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他瞧着眼生的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沈镜桉:“陛下,她是我今日新得的姑娘,第一次窥见圣颜,怕生的很,还望陛下不要责怪。”
景玄了然,沈镜桉喜欢的女子多出身于烟花柳巷之地,既然如此,他便有了主意:“我看沈世子很在意这位姑娘,不然我将她赐予你做妾可好?”
此话一出,舒窈整个人都呆住了,张了张口,又不知怎么反驳?
说她已经嫁过人了?旁边那些大臣估计会笑话沈镜桉,说他看上一个寡妇,可如果不说的话,她就要嫁给他为妾,她不想。
察觉到身旁之人的不安,沈镜桉压下心里那股涌上来的情绪,对景玄说:“陛下,臣……已有心悦之人,臣答应过她,在她进门之前绝不纳妾。”
景玄瞧着沈镜桉一股风流像,也不像会为女子守身的人,他轻笑了下:“看来这桩姻缘成不了,不如这样,那朕就赐这位姑娘黄金百两,如此可好?”
舒窈嘴角忍不住上扬,她低头克制住心里的激动:“谢陛下,陛下,其实治理水旱的方法是我和世子一起想出来的。”
她不能一个人占了好处。
景玄自然看透了她的心思,水旱问题得到解决,他多给一些嘉奖又何妨。
“沈世子,淮山北面有一处上好的宅子,就将它赐予你吧。”
底下不知道是谁不怀好意小声接了句:“方便寻欢作乐。”
只有舒窈和沈镜桉两人听到了,他们二人都看向他,两道锐利的目光同时看过来,那人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臣谢过陛下。”
两人退下,舒窈一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沈镜桉小声问她:“小窈儿刚刚迫不及待跑上去承认那张纸是自己画的,是怕陛下责罚于我吗?”
舒窈把老太监刚刚递给自己的小盒子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她心里美滋滋的,头也不抬的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我一个人担着。”
沈镜桉笑了笑:“小窈儿还拉我一起享福了呢。”
见她小心的把盒子收起来,他失笑:“真是个小财迷。”
悬月高照,喜鹊落树枝。
突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扶尘掉了也浑然不觉:“陛下,今日桂嬷嬷给禧福宫送流光锦,发现宸贵妃……宸贵妃不见了。”
一向沉着稳重的年轻帝王听到小太监的话后,罕见的乱了分寸,脸上的惊慌害怕一闪而过。
他大步走了出去,脚步急促,玄色长袍猎猎作响,衣角如刀一样划过空气:“快,备马,让禁卫军封锁城门。”
好啊,竟然又跑了,这次把她抓回来后一定要用铁链把她的手脚拴住,让她哪儿也去不了,只属于他一个人。
可是铁链太硬了,会磨坏她娇嫩的肌肤,那就在上面再套一层狐狸绒吧。
这次,他再也不相信她的花言巧语,他要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只是,他还没有跨出大门,就见几根利弩破风飞来,他往旁边一闪,箭矢正好插在后面的太监身上,一时间,大厅乱作一团,有人高喊:“护驾,保护圣上。”
大臣们抱头鼠窜,个个惜命的很,都往隐蔽的地方躲。
沈镜桉见形势不对,拉起舒窈躲到了柱子后面。
霎时,数十个穿着黑色劲装的蒙面人破开窗户,从外面翻了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两把短刀,直向景玄砍去。
景玄卷起地上的长剑,和他们打作一团。
御林军匆匆赶到,景玄得了空隙想离开这,不想和这些人过多纠缠,现在他只想快点找到她。
见他要走,其中一个黑衣人直接用腰上的铁鞭缠住了他的腿,紧接着手里的短刀直向他的心脏处刺去。
舒窈吓得紧紧闭住眼睛。
景玄可是男主啊,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死了吧。
只听见“哐当”一声,沈镜桉用地上的石子打偏了那柄短剑,黑衣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景玄趁机狠狠踹了他一脚,挣开束缚后,他心急如焚的往外面跑,黑衣人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
但是数十个人终究难敌上百个御林军。
景玄骑上岸边的骏马,一路扬长直逼城门,脸上疯狂之色尽显。
舒窈躲在沈镜桉的庇护下,耳边刀剑碰撞声不断,她有些头皮发麻。
忽然,一个不知从哪冲出来的黑衣人手持利刃直抵她的喉咙,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反应,沈镜桉直接挡在她身前,把她安然的护在怀里。
舒窈瞪大眼睛,眼见着那把匕首越来越近。
“噗呲。”
刀剑进出血肉的声音。
另一个高大的黑衣人徒手挡住了那把利刃,刀尖划破他的掌心,鲜血淋漓,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而是转头盯着舒窈看了许久,舒窈对上他的眼睛,心跳漏了一拍,怎么他的眼睛也是淡蓝色?
她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御林军越来越多,那几个黑衣人眼瞅着落入劣势,几个人对视一眼,快速从窗户逃了出去,融入茫茫夜色里,不见踪影。
船上的大臣们吓坏了,连滚带爬的跑上了岸。
沈镜桉没想到今日船上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有些抱歉的看着舒窈:“小窈儿,今日是不是吓到你了?”
舒窈心不在焉,还在想着刚刚的那双蓝眼睛。
淡蓝色的眼睛,和十二的好像啊。
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的话,沈镜桉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窈儿,吓傻了?”
“啊。”舒窈看他,“没有,刚刚多谢世子舍命相护……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夜色已深,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稀疏几个行人,两人踏着月色一路走到客栈,在舒窈进门的时候,沈镜桉突然喊住她。
她回头。
他的身影溺在月光下,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他神色复杂:“小窈儿,今日谢谢你啊,让我白得了一座宅子,你有没有兴趣当宅子的女主人?”
沈镜桉收起了平日里的散漫劲儿,认真的等她回答。
舒窈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这肯定是他的玩笑话,她打趣:“这女主人我可担不起,如果世子肯把宅子送给我,那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接下。”
沈镜桉释然一笑:“小窈儿,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你身上的这件衣服很配你,送给你了。”
舒窈才想起自己还穿着价值不菲的衣服:“我洗干净还给世子。”
沈镜桉摇头:“不必了。”转而又恢复了平时的嬉皮笑脸,“怎么?小窈儿是要拒绝我吗?”
“本世子命令你,这件衣服你必须收下。”
舒窈:……收下就收下。
她走进客栈,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沈镜桉才转身往回走,月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
第二日,舒窈哪也没去,她把金子放在枕头底下,就在屋子里守了一天,无聊了就打开窗户看着对面的考院,也不知道季时净考的怎么样了。
可时不时,她还是会想到昨晚那个黑衣人。
他到底是不是十二,这群人又为什么会刺杀当今圣上?
脑袋越想越痛,要是自己看过这本小说就好了,那她就知道剧情的发展,不用这样猜来猜去。
第三日,一直到黄昏时分,考院的大门才打开,里面的考生一个个面色沉重的走出来。
舒窈把金子包裹严实带在身上,拿上早上刚买的新鲜花束匆匆下楼,跑到考院门口,准备迎接季时净。
第九十三章 共浴
◎年轻滚烫的躯体隐隐生长起来◎
考院门口围满了考生的父母,他们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里面张望,脸上满是焦急,一些笃信神灵的人双手合十向上天祈祷,嘴里念念有词,希望老天爷给自家孩子一个功名。
舒窈抱着花束站在人群外面,昨日在花贩子那里买了几只新鲜好看的向日葵,她特意用纸包装了一下,虽然比不上现代的精致花束,但依旧打眼的很,这不,许多家长频频望了过来。
考院里面传出阵阵脚步声,考生一个接一个走了出来,有人面上欢喜,有人面上忧愁。
各家父母接到自家的孩子后,几人唠着考场上的事走远了。
门口的人群慢慢散去,最后只剩下几个人还在这里晃荡,舒窈跑到大门口,忍不住探出脑袋朝里面张望。
终于看到了那么熟悉的身影。
几日不见,季时净憔悴了许多,脸上青茬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了出来,出现在他那张如玉的脸上多少有些违和,他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天空雷声大作,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穹突然暗了下来,大雨将下。
他抬头看天,把手中的书卷藏于袖中,脚步也不禁加快了几分。
突然,一束开的灿烂的向日葵横在他眼前,他一怔,差点撞上面前的花束。
“阿净。”从花束后面探出一张笑脸,温柔地喊他的名字。
他轻咬下唇,眼神忽的柔和下来。
“恭喜完成院试,辛苦了。”舒窈把花递给他,顺带帮他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裳。
季时净接过,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系统:[经检测,信任值为52%。]
夏雨说来就来,黄豆大的雨点淅淅沥沥落了下来,路上行人纷纷捂着头跑到廊檐下躲雨。
季时净站在舒窈面前,细密的雨水砸到他的眼睫上,汇聚成水珠坠落,他嘴巴张合,极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周围喧闹,舒窈根本没听清他讲了什么,雨势越来越大,她直接拉着他跑进了客栈。
下午已经没有牛车回东坪村,她准备在客栈帮季时净重新开一间房。
掌柜在柜台算账,手指飞快的在算盘上来回滑动,算盘都快被敲的冒烟了,想来今日店里的生意极好。
舒窈敲了敲柜台:“掌柜的,再开一间屋子。”
掌柜的循声抬头,歉意的拱了下手:“不好意思,今日房间满了。”
季时净心下一松,暗暗呼出一口气。
舒窈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这么大的雨也不好再去重新找住的地方,看来今晚又要和季时净凑合一下了。
其实,她打心底里不想和他住在一起,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但现在没有办法,她脚步沉重地往楼上走。
季时净看着前面佝偻沉重的背影,他抱着花的手紧了紧,她就那么不想和自己住在一起?
回到房间,两人淋了雨,身上都在湿答答的滴着水,舒窈打了一个喷嚏,望了眼屏风后面的浴桶,现在洗个热水澡不知道有多舒服,可他还在这里……
季时净放下手里的花,将她脸上的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他低声说:“你先洗澡换衣服。”说罢推门而出。
舒窈叫小二上了两桶热水,想到季时净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便快速清洗了一下。
季时净站在外面的走廊里,立在栏杆处,眼里神色变幻,听着从屋里传来的流水声,心绪起伏不定。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舒窈披着微湿的头:“你也去洗个澡吧,换身干爽的衣服,不要着凉了。”
他点头,从自己的小包袱里面拿出一套换洗衣物,衣服被洗的发白,有些地方还抽了丝。
舒窈有些不解,她给他买了好几套新衣服,他怎么偏偏拿了这样一套旧的来参加考试。
季时净走到屏风后面,外衣一件件脱去,屏风很透,舒窈无意瞥了眼,脸颊绯红,而后快速推门出去了,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楼梯上有两个醉醺醺的汉子朝这边而来,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好惹。
她有点害怕,于是重新回到屋子,把门关得死死的,屋里季时净还在洗澡,她坐在矮榻上百无聊赖的看起话本子,可耳边的流水声扰得她心烦意乱,她啪的一声合上书页。
“嫂嫂,可否帮我一个忙?”季时净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
“什么事?”她心里忐忑。
“嫂嫂,你先过来。”他循循善诱。
舒窈把腰带系紧了点,这才走到屏风后面。
季时净躺在浴桶边,一对好看的锁骨露在水外,水面波光粼粼,雾气缭绕,他整个人愈发朦胧起来。
红色发带和墨发一起飘在水面上,黑红极致交缠,竟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透过层层雾气看向她:“嫂嫂,帮我刮个胡须吧。”说罢将手里的剃刀递给她,拇指和食指夹着,手指修长匀称,上面水珠盈盈,比女子的柔荑还要美上三分。
舒窈回过神,搬来张椅子坐到他旁边,接过他手里湿润的剃刀。
水气横生,她看不清楚,故而凑近了些。
她没帮人刮过胡子,也不知该怎么下手。
季时净主动凑过来,热气腾腾:“怎么了?”
舒窈舔了下唇,剃刀刚放在他的下颚处,她的手就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真怕自己不小心划伤他。
刹那间,一股湿润从手上传来。
季时净握住她的手:“我来教你。”
剃刀在两人手上慢慢运作,舒窈手指僵硬,但她也不敢乱动,只觉得时间在这一刻无比漫长,耳边只有他绵长的呼吸声。
终于,季时净把剃刀放下,她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他却一把拉住她,两人鼻尖相碰,都能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出自己的样子。
舒窈睁大眼睛,想要后退,可他却往后托住她的脑袋,声音如鬼魅回荡在她耳边:“嫂嫂,你我二人共浴如何?”
什么?!
他疯了。
舒窈卯足了力气挣脱,可还是徒劳无功。
季时净眼神渐渐暗下来,一个用力,她直接翻到了浴桶里,浑身湿透,就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欺身而上,年轻滚烫的身躯紧紧贴着她,侵略性十足。
舒窈这下是真怕了,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阿净,别这样。”
季时净撩开她挡在脸上的头发:“嫂嫂在怕什么?”
舒窈浑身颤抖,已经说不出话了,她能感觉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一处隐隐生长了起来。
季时净呼吸沉重,低头亲吻她的脖子,手指伸进她的衣襟,抚摸她柔软的腰肢。
舒窈仰头,不自觉的“嗯”了声。
季时净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炽热的吻在她身体各处落下,遍地开花……
良久之后,他抱起浑身瘫软的她走到床边,一起躺进被子里。
舒窈推他,满脸羞愤,虽然他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但这绝对不是一个小叔子对嫂嫂应有的态度。
季时净乖乖的躺在外边,修长的指尖把玩着自己的发带,看向舒窈,声音暗哑:“嫂嫂喜欢这样吗?”
舒窈:“你之前的行为我可以不计较,但请你以后尊重我,因为我是你的嫂嫂。”
他偏头看她:“那又如何?”嫂嫂又怎样?他不在乎。
舒窈觉得跟他说话有些费劲:“我是你哥哥的媳妇,你不能对我有想法。”
他支起身子,左手枕着头,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
舒窈别过头去,用手按住心口,企图让那颗快速跳动的心脏慢一些,再慢一些。
“你能不能……?”季时净伸出手,似乎是想摸她。
舒窈条件反射的躲了下。
他手指一顿,无声的叹了口气,继而将她头上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棉絮缓缓摘下。
他将棉絮放在指尖摩挲,目光沉沉,语气认真:“求嫂嫂疼我。”只疼我。
他此时就像一个要糖吃的小孩一样,一遍又一遍重复刚刚的话。
舒窈哄他:“我是你的嫂嫂,当然疼你啊。”
季时净看了她很久,沉默不语,
桌上蜡烛燃尽,屋里一片漆黑,舒窈慌乱起来,用枕头挡在身前。
“睡吧。”
黑暗中他的声音传来,满是疲惫。
悬月高挂,舒窈在后半夜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只是她睡得不踏实,一直在呓语,半梦半醒了好几次。
季时净老老实实睡在另一侧,没有任何动静。
天快亮的时候,舒窈才彻底放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两人早早的就起来去赶牛车。
牛车上坐着一对年轻姐妹,她们本来在漫不经心的拉着家常,但看到季时净上来后,她们立马坐直身子,眼睛放光。
只不过看到他旁边的舒窈时,两个人又泄了气,其中一个还是不死心的贴近季时净:“你是哪村的?”
季时净没看她,往舒窈身边移了移。
姑娘趁机坐到他旁边,目光灼灼:“公子可有婚配?”
季时净低头看了舒窈一眼。
舒窈看到季时净桃花来了,刚想说他没有婚配。
可季时净却抢先一步:“有。”
舒窈:?
姑娘赶紧追问:“是你旁边的这位吗?”
他声音很轻,但坚定有力:“嗯。”
姑娘失魂落魄的坐到另一边。
舒窈拉他,语重心长:“阿净,你可别乱说,不然找不到媳妇的。”
谁知,季时净弯腰低头,在她耳边吐出一句话。
舒窈开始红温,轻咳两声,把目光放到别处。
一直到中午,牛车才到东平村,回家的路上,舒窈一直在想那日皇上遇刺的事,如果真是十二做的,那她肯定不能留他。
这样想着,已经走到了家门口,还没推门进去,就见隔壁的杨秀禾扯着嗓子喊她:“窈妹子,你可算回来了,十二出事了。”
第九十四章 中秋
◎草原最厉害的勇士◎
舒窈一惊:“出什么事了?”
杨秀禾放下刚摘的豆子走过来:“哎呦,你家十二昨天去山上打猎遇到野猪,不小心摔下山,摔到骨头了哩。”
“啊?严重不?”
杨秀禾:“好像是骨头折了,村里的老郎中来给他看过了,说半个月不能下床。”
舒窈垂眸。
推开院门,果然看见十二拄着拐杖,腿脚不便的在赶鸡鸭,看到她来了,他回头冲她笑了笑。
舒窈赶紧过去查看他的伤势,掀开裤脚,看到他腿上缠了厚厚的纱布,像想到什么,她抓住他的右手,他的掌心处果然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她眼神暗了暗,不动声色地把他按到躺椅上:“十二,你受伤了就多休息。”
旁边的季时净一声不响的回了屋。
……
中秋这天,村子明显热闹了起来,一些村民还在自家门口摆上摊位,上面放着新鲜出炉的秋饼,不想做秋饼的村民刚好可以去他们那里买现成的。
晚上,村里组织了流水席,家家户户都收到了请帖,舒窈自然也不例外。
眼见着太阳西斜,一阵舒爽的秋风吹来,舒窈回屋加了一件衣裳。
这几日,十二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已经丢掉了拐杖。
三人收拾好准备去赴流水席。
她看十二还穿着交领半臂短衫,不禁问道:“不冷吗?”现在正是深秋时节,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大家都换上了长衫,只有十二,好像不怕冷似的,依旧穿着夏日装束。
十二摇头,他一头微卷的长发服帖的梳在脑后,五官比平常人立体的多。
她又看向季时净。
季时净穿的规规矩矩,白色的长衫*大褂,衣领处露出红色的里衣边缀,一头墨发照样用红色发带高竖起来,眉眼凌冽精致,往那一站,便是十分引人注目。
舒窈发现季时净长开了些,以前还有些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现在活脱脱一个大帅哥。
她要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一定会喜欢他这样的。
季时净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看她,落日的余晖照在他侧脸上,让他的五官更加立体起来,每一处都像是女娲娘娘的毕设之作。
“在看什么?”他问,语气淡然。
舒窈迎着他的目光:“你。”说完不等他反应,她快步走了出去。
季时净心脏一跳,长睫阴影投在眼尾,眼里情绪不明。
十二走在最后,将门落了锁。
流水席摆在村长家,他们去的时候许多村民已经落座,都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家长里短闲聊。
舒窈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季时净和十二分别坐在她两边。
耳边全是周围大娘的八卦声,什么某某村的傻小子娶了县令家的闺女、村里的大黄狗生了八只小崽子、谁谁休了自己的媳妇……她听得不亦乐乎。
东平村一共八十五口人,此时全都聚在这里,在上席之前,村长耀武扬威的走过来,站到大家中间,特意清了一把嗓子后才开口:“今日中秋佳节,我特意订了两头牛,五只羊,二十只鸡鸭,大家都敞开了吃。”
村民人声鼎沸。
村长让自己媳妇儿拿来一篮子铜板,笑眯眯的对大家说:“今日过节,我给大家讨个好彩头。”说罢,开始分发篮子里的钱,从头桌开始,每人五文。
大家都不相信一向抠门的村长竟然如此大方,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了句:“还不是找了个好女婿,听说村长女婿这次中秋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这些小铜板当然舍得花出去了。”
一些村民听到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村长边发边说:“明年村里选举,大家记得投我一票啊。”
村民自然附和起来。
十二把手里的五文钱交给舒窈,季时净也是,舒窈统统收下,放进自己的小荷包里。
发完钱后开始上席,今日席面格外丰富,比得上村长嫁女那日,大家也都敞开了吃。
大家吃了一半时,姜福一家才匆匆赶来,后面还跟秦娥和姜荷。
他们刚刚去镇上送酒,紧赶慢赶赶了过来。
舒窈刚想招手让他们过来,她这里还有几个位置,哪晓得被人抢先了一步,陈二起身迎接,把他们三人领到自己的位置处,还帮姜荷拉开座位,时不时给她夹菜。
只是他们对面坐着的是纪良夫妇,姜荷开始有些不自在,一直低头沉默的吃饭,耳边都是陈二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她实在有些烦了,忍不住朝他小声吼了句。
陈二不但没生气,反而喜笑颜开的凑过来帮她剥虾。
姜荷无奈,两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斗着嘴,她也慢慢忘记了对面坐着纪良。
姜福和秦娥看到两小孩如此“和谐”,不由得心生安慰,尤其是秦娥,觉得这俩孩子有戏。
陈二这小子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自小就老实本分,也勤恳能干,是个顶好的后生,自己女儿跟着他一定不会吃苦,而且她和陈二的娘是手帕交,女儿嫁过去她也放心。
这边,陈二偷偷给姜荷塞了个小红包。
秦娥看在眼里,她笑了笑,继续吃饭。
一直到太阳落山,大家才酒足饭饱的离开,现场一片狼藉,几个和村长家关系好的村民主动留下来帮着收拾残局。
陈二前两天去江南谈生意,得到了一个稀罕玩意,这不,吃完饭就拉着姜荷去看那个稀罕东西去了。
舒窈帮着主动收拾,一直到天黑才回家,她提着一盏灯笼,左右两边跟着两大护法,夜路走起来倒也不那么害怕。
天上明月高悬,舒窈站在田埂上,抬头向上望去,思绪忽然飘远,不知道现代看到的月亮和现在这个是不是同一个。
她把灯递给旁边的十二,然后双手合十向月亮许愿:希望早点回家,尽早摆脱书中世界。
她差一点就拿到最佳女主角奖了,都已经在台下坐着准备了,哪晓得座椅居然通电,然后她就来到了书里。
应该没人比她更倒霉了。
她许完愿睁开眼,发现左右两人都盯着她,她下意识的捂住脸,左右瞟了瞟:“你们干嘛都看着我?”
两人同时移开目光,一人看路边的花草,一人抬头看天上的明月。
季时净看着天上的月亮,问她:“刚刚你许了什么愿?”
舒窈:“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笑了笑,没再追问,也闭上眼睛,似乎是在许愿。
舒窈也让十二赶紧许一个,可十二的目光却落到她脸上,蓝色的瞳孔里浮起细碎温柔的光。
他以前觉得世间女子都应该像他们草原女儿那样爽朗奔放、不拘小节,和男人一样喝酒吃肉、赛马比枪。
可是现在他觉得好女子就应该像眼前之人一样,温柔、善良……
他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有一个声音在心里疯狂叫嚣着:把她抢回草原去。
他闭了闭眼,在心里郑重许下心愿。
秋风送爽,舒窈睁开眼,搂了搂身上的外衣,夜晚温度下降,她感到一阵寒意,拿过十二手里的灯笼:“我们回去吧。”
二人点头,一左一右护着她。
晚上,十二赤身躺在床上,健壮的上半身暴露在烛光里,上面肌块分明。
一呼一吸间,身下盖的被子也随之起伏。
他解开挂在脖子上的狼牙,对着烛光看了许久。
他十五岁那年,少年不知天高地厚,一马一箭勇闯狼窝,直取狼王首级。
他提回它的头颅,拔下它的牙齿,自此,他成了草原最厉害的勇士。
细细摩挲着狼牙,又想到了第一次见舒窈的时候。
在破庙里,他本起了杀心,但……
他回过神,没有把狼牙再戴回去,而是小心的放在枕边,随即取来纸笔,在宣纸上歪歪扭扭写了两个中原字。
烛光闪烁,映照着他高大伟岸的身躯。
……
第二日,舒窈听纪良说是院试放榜的日子,她早早的就起来洗漱,然后坐上牛车去了京城。
她本来想叫上季时净,但一想到他还要去私塾,便没惊动他。
太阳慢慢升起,林间小路的雾气也渐渐散去。
舒窈和拉牛车的老头已经熟络起来。
老头儿问:“姑娘,记得你前不久刚去过京城,这都还没半个月,是去有什么事吗?”
他们这一带村子的人都不富裕,平时去京城的人少之又少,有些人一年都不会去一次,一个月去两次的也屈指可数,可这个姑娘半个月就去了两次,实属难见。
舒窈把从家里带来的烧饼分了一个给老头儿:“今日院试放榜,我去看看我家小弟中了没?”
老头笑呵呵的:“哎呦,这十里八村能参加院试的人不多嘞,你小弟是个有学问的。”
舒窈听到有人夸季时净,她心里也高兴,两人聊了一路,不知不觉就到了京城。
舒窈怕下午没车,给了老头一两银子让他等等自己。
她一路往考院走,到考院门口的时候,只见门口的公示榜前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人头攒动,根本挤不进去。
她干脆坐在台阶上等,等大家看完了她再去看。
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悲嚎,紧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哭声:“我中了,我中了,老天爷啊,我考了三十年,终于中举人了。”
只见一个状若疯魔的人,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鞋也跑掉一只,他像疯掉了一般,只一个劲的往前跑,时不时拍两下手,把路人都吓了一大跳。
人群里还有一些人看到榜上无名后直接晕死了过去。
一时之间,这里精彩纷呈。
一直到半个时辰后,围在榜前的人才渐渐散去。
舒窈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脚,榜上一共有一百来个名字,密密麻麻的写在红榜上,找起来有些费劲。
她站在榜尾,直接从最后一个名字开始。
一路细心找过去,越到前面她心跳越快,最后只剩下前三名,深呼吸几口气,才敢继续看。
她静静盯着前三名,眉梢挑出惊讶的弧度,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身,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翘了翘。
第九十五章 报喜
◎举人老爷,以后可得罩着我◎
直到走远了,她才敢捂住嘴巴惊叹出声。
季时净竟然是第一名。
第一名。
这么厉害。
她缓了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然后是止不住的狂喜,今日这天大的喜事一定要好好庆祝庆祝,于是抬脚往城中走去,那里有一家远负盛名的酒楼,只不过价格昂贵,她一直没舍得去吃,但今日破例一次也不为过。
来到酒楼,里面并不像普通酒馆那样人满为患,但在座的都是一些锦衣华服的贵人,她尽管穿着普通,小二也没有轻视她,反而热心的为她擦干净桌子,弯腰问她:“客官看看吃点什么?”
“你们厨子有什么拿手菜?”舒窈问。
这句话问到了小二的点上,他忙不迭的介绍起来:“我们厨子可是京城的一把手,像烧卤鹅、鸭宝汤、酱香猪蹄……保证客官您吃完还想再来第二次。”
舒窈从他介绍的这些菜里挑了几个:“这些大概多少钱?”
小二拿起算盘一算,笑嘻嘻的说:“五两银子。”
舒窈面上波澜不惊,但心在滴血,她起身去柜台付钱。
等菜的功夫,听到隔壁桌的两个人在闲聊,从院试放榜一直聊到皇上遇刺。
舒窈越听越紧张。
其中一人说道:“听说一年前郅州大战,北夷兵败,他们三皇子身受重伤流落我国境内,至今下落全无。”
“前几天那场刺杀的背后黑手说不定就是北夷三皇子及其同僚。”
“现在皇上大力搜捕,小到各个乡村,那三皇子估计躲无可躲咯。”
北夷三皇子?
她莫名有点心惊,于是问道:“那三皇子长什么样?”
“通缉告示贴在官府门口,你去看看便知。”
小二将打包好的菜递给她,舒窈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想,她立马赶到官府门口,走近告示榜瞧了瞧,发现画中人的眼睛特意用蓝色墨水勾画出来,脸型轮廓和十二极其相似,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她手上的菜差点没拿稳撒在地上,舒窈紧紧咬着唇,尝到丝丝血腥她才松开,不敢置信的盯着那张画像看了许久。
这上面的人就是十二。
十二真的是北夷三皇子!
也是当晚刺杀皇上的黑衣人。
要是真的被搜到他藏在她家,那她和季时净就玩完了。
不行,她要马上赶回去。
城门口的大爷躺在牛车上睡觉,舒窈轻轻拍了拍他:“大爷,我们走吧。”
大爷把草帽戴在头上:“小姑娘,你咋去这么久?太阳都快落山了。”
舒窈把手里的酱牛肉分了一半给他,大爷接下牛肉也没再说什么,鞭子一挥,牛儿拉着车慢慢走远。
一路上舒窈脑子里天人交战。
把十二赶走的话,现在到处都在搜查,他又能到哪里去?
如果继续把他藏在家里,万一查到他们村子,她就完了。
回到家,发现自家院门口围了一大群村民,舒窈心头一跳,不好,不会是查到了吧?她赶忙跑进院子,刚挤进来,就看到院子里坐了一群正在喝酒吃肉的官兵。
舒窈双腿一软,直接跌倒在地,手上的菜全撒了也毫不在意,她眼神直直的望向前面,话都说不出来。
杨秀禾看她这副样子,只当她是高兴昏了头,忙拉起她,打趣道:“窈妹子,今日这大喜事可不兴腿软啊。”
舒窈呆呆的看着她,有气无力:“什……什么喜事?”
杨秀禾笑了笑:“你家小叔子现在是举人老爷了,这些官差都是来报喜的嘞。”
舒窈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不是来抓十二的。
这时,秦娥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碗红烧肉,她把红烧肉放到官差桌上:“各位爷,慢慢吃。”
舒窈今日没在家,听到官差来报喜,姜福和秦娥就赶紧过来帮忙了。
喜报贴在季时净的屋子,她进去一看,上面写着“解元……季时净。”
她这才彻底相信这伙人是来报喜的。
像想起什么,她又跑去十二的屋子,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回应,她直接伸手推开,屋子里空空荡荡,床上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
她以为十二出去了,刚想走,可转身的时候余光不小心看到床头上的东西,她走近一看,发现是他挂在脖子上的那颗狼牙。
狼牙底下还压了一张纸。
舒窈把纸展开,上面就写了两个字。
“等我。”
她一手握着狼牙,一手拿着宣纸,似乎明白了什么。
十二走了。
外面依旧热闹,连村长都来了,临近的几个村听说东平村出了个举人老爷,都慕名而来,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连外面都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人。
舒窈从十二的屋子出来,村长立马迎上来,姿态都放低了几分:“窈丫头,恭喜呀,时净那小子真给我们村长脸。”
舒窈应付着,越来越多的人上来恭喜她,她有些力不从心。
这时,季时净和纪良也赶了回来。
纪良听说季时净中了举人的消息时,他十分高兴,他带的学生考中了,说明他这个老师也不差,于是立马带着季时净往家赶。
季时净表情淡淡,神色也没有什么起伏,似乎这件事在他的意料之中。
季时净一来,大家恭维的对象从舒窈变成了他。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讨好的笑,新上任的举人老爷他们可不得好好供着,万一以后有什么事还要找他帮忙呢。
季时净被大家围在中间,长眉微微拧起,有些不悦,他看向舒窈,只见她朝自己笑了笑,说了声“恭喜。”
他眉头这才舒展一些,推开这些人,朝她走来。
舒窈一笑:“举人老爷以后可得罩着我啊。”
季时净笑意直达眼底,嘴角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一直到晚上,村民才渐渐散去。
舒窈和季时净躺在院子里看天上的星星,她伸出手指数起来:“阿净,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季时净看她:“官府在京城给我拨了一处宅子,我们搬过去吧。”
舒窈“嗯”了声:“好。”
“明年三月是殿试的日子,我打算继续考。”他说。
他只有走的越高,才能彻底把她困在自己身边。
舒窈当然同意,且非常支持他这个决定。
天上的星星闪了闪,她不自觉地看向十二的屋子,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四个月的人,多少还是有些牵挂的。
察觉到她心不在焉,季时净凑近她:“你是在想十二。”虽是问句但说的笃定,语气中还有一丝隐隐的醋意。
舒窈毫无察觉:“有一点点,但是还好。”虽然十二走了她有些不舍,但她更多的是庆幸,庆幸十二是自己离开,而不是被她赶走的。
季时净轻“呵”一声,眼神徒然变冷:“嫂嫂,莫不是喜欢上他了?”
要真是这样,他一定会杀了十二。
舒窈被他的变脸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挪了挪:“没有啊,为什么会这么问?”她实在是有些不解。
季时净脸色缓和了些,他站起身,长身玉立沐浴在月光下,像是一座玉面神佛,他淡淡说道:“这几日收拾一下,五日后搬去新宅。”
舒窈一个人又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直到吹起冷风,她才回屋睡觉。
这几日,她这里的热闹声就没断过,无时无刻都有村民来闲聊,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和她拉拢关系。
本来这些村民一开始来都是冲着季时净,但他不理他们,所以他们只能和舒窈聊一聊家长里短。
每个人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都是:“以后举人老爷可要多帮扶帮扶我们。”
第五日,舒窈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到马车上,这辆马车还是村长出钱雇的,村长知道他们今日要走,特意赶来送了一筐鸡蛋:“窈丫头,这可是上好的本地鸡蛋,都是你婶子一个一个鸡窝去捡的,集市上卖的那些可比不了。”村长媳妇站在一边,也是一脸的讨好。
舒窈笑着收下了,姜福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带来两坛上好的女儿红:“窈儿,以后要多回来看看舅舅。”
舒窈:“舅舅,等我在京城落了根,就把你和舅母接过来。”
姜福很是欣慰:“好孩子,在那边好好的,有什么事就回来找舅舅。”
舒窈点点头。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又有许多村民拎着东西前来相送,都把自家最好的东西提了过来,只求季时净能多看他们一眼。
舒窈只收下了村长的鸡蛋和姜福的女儿红,其他的东西一概不收,问就是马车放不下。
马车缓缓驶离东平村,身后村民一路相送。
马车摇摇晃晃,舒窈东倒西歪,可季时净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端正的坐在一边,手里还拿着一卷书细细翻阅。
舒窈一个不注意就栽到了他怀里,她想离开,但马车一个颠簸,她又重新倒了下去,这次好巧不巧,她的脸正贴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她抬头看他。
他手里的书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起身坐到一边,忽而一片阴影落下,季时净欺身而来,她被迫半躺在座位上。
季时净几乎是压在她身上,如果不是隔着衣服布料,两人已经肌肤相亲了。
马车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他眼里墨色翻滚,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他慢慢低头,正要落在她唇上时。
舒窈偏过头,心跳加快。
季时净顿住,许久之后才缓缓起身,脸色恢复如常,拿起手里的书继续看起来,仿佛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舒窈强装镇定的掀开帘子,瞧着外面的景色,心里很乱。
季时净从书里抬头看她,眼眸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亮光:嫂嫂,我们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说】
(本文科举考试和古代科举不同,请勿考究。)
第九十六章 新宅
◎主动亲上他◎
新拨的宅子落在东南街桂花巷,这里住的都是一些低等官员和初入仕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