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勇被下了面子,心里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他抬起脚踹向季招。
季招直起身子,大声道:“你踹啊,把我和你外孙一起踹死得了。”
此话一出,季大勇的脚生生停在半空,周围的人瞬间噤了声,郭翠萍更是惨白着一张脸,她满脸不可置信,往前几步:“招儿……你说什么?什么外孙?”
季招慢慢站起,指着自己的肚子:“这里面已经有了我和永郎的孩子。”
郭翠萍这下是真的崩溃了,她上来直接给季招一巴掌,痛心疾首:“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季招流着泪,捂着发红的脸:“我和永郎真心相爱,他待我如珠如宝,跟他在一起我很轻松很快乐,不像你们,只会让我感到压抑。”
葛永缩在一旁,看着季招为自己冲锋陷阵,他心安理得的保持沉默。
郭翠萍摇了摇头,失望至极。
宾客们窃窃私语,每个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老夫人脸上的表情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不出一日他们季府女儿私会外男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到时候让别人怎么看他们季府。
为了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她只能说:“今日招儿和葛永两情相悦,我们就不要再棒打鸳鸯了。”
听到祖母支持自己,季招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她愣愣的问:“祖母……您是同意了。”
季大勇和郭翠萍也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老夫人。
为了府里的名声,老夫人抑制住心里的怒气,看向葛永,问道:“你可是真心求娶招儿的?”
葛永连忙跪在地上:“真心无二。”
老夫人继续问:“那你打算给多少礼钱?”
葛永犹豫了,他看了一眼季招,季招马上出来帮腔:“永郎家里给他母亲治病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所以孙女不要礼钱。”
老夫人没有理她,眼神一直盯着葛永。
葛永心里直突突,他不自信的说:“五两?”
这两个字刚一说完,大厅里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五两就想娶亲,真是异想天开。
“五两半扇猪肉都买不到,哈哈哈。”
葛永听着他们的嘲笑,脸颊通红,咬了咬牙,他接着说:“十两。”
底下还是大笑不止。
舒窈左手托腮,右手转着酒杯,十两,差不多是她五天的工钱,这里的一两相当于现代的一百块钱左右,算下来十两也就才一千块。
这葛永就差把空手套白狼写脸上了。
老夫人明显有些不高兴,口气不容拒绝:“一百两。”
葛永震惊的抬起头。
季招再次跪下来,对着老夫人磕头:“祖母,求您别逼永郎。”
老夫人看到季招心里就烦,她这个孙女是真笨,连钱都不愿意为你花的男人怎么可能是真心对你,也只有她傻呼呼的贴上去,还以为自己捡到宝了。
她一脸严肃:“葛永,如果你真想娶我孙女,就拿出一百两银子来。”
季招还想说什么,老夫人让两个嬷嬷把她给带了下去,免得她再丢人现眼。
葛永失去主心骨,一瞬间心就慌了起来,季府里的荣华富贵他不想放弃,于是说:“好,一百两就一百两,还请老夫人到时不要反悔。”
老夫人点头:“那是自然。”
葛永起身,狼狈的走了。
郭翠萍脑袋发晕,对老夫人说:“娘,儿媳身子不适,先下去休息了。”
老夫人看向旁边的季来:“二丫头,快把你娘扶下去。”
等两人离去后,老夫人又满脸堆笑,对底下的人说:“诸位今日看笑话了,还希望大家不要跟旁人提起。”
大家敷衍的点点头,戏已结束,他们三三两两的起身告辞,看到众人要走,老夫人有些着急,重头戏还没开始呢,他们可不能走,于是说:“今日这戏班子还有一出《桂英挂帅》,各位听完再走吧。”
寿星请求,大家只好重新坐下来,毕竟面上还不能和季府闹得太僵。
老夫人把一个小丫鬟叫到跟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小丫鬟点头,她走到舒窈身边:“舒姑娘,您是新妇,还没给老夫人奉过茶呢,请随我来厨房煮茶。”
舒窈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季时净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冲他摇摇头。
舒窈跟着小丫鬟来到旁边的小厨房,只见王嬷嬷已经煮好了茶。
见她过来,王嬷嬷指使她把茶倒在茶杯里:“既然嫁进来了,该懂的规矩就要懂。”她拿毛巾把手擦干净,“把茶倒好端出去给老夫人。”
茶香沁鼻。
舒窈倒茶的时候,看到杯底浮着一些白色的粉末,不是茶水很快就把那些粉末晕染开了,她也没法一探究竟。
她端着托盘走去前厅。
看着她的背影,王嬷嬷吹了吹指甲缝,表情得意。
季时净的肩头不知何时飞来一只乌鸦,乌鸦嘴里叼着一个半开的药包,里面还残留了一些白色粉末。
他看到舒窈端茶进来,神色凝重,隐隐间已经有了猜想。
舒窈把茶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端坐在高位:“跪下奉茶。”
舒窈捶了捶腿:“这两天受凉了,腿疼,跪不了。”
“老夫人你也知道,北院……”
“行了。”老夫人怕她再说自己虐待她,连忙止住话头,十分谨慎地拿过茶杯:“本来你嫁过门的第二天就该来奉茶,但是因为丧事延误了,今日正好,我喝了这杯茶,你就是我季府堂堂正正的孙媳妇。”
说完,眼睛不断的向外瞟,那个和舒窈一起出去的小丫鬟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跪在老夫人脚边,身子颤抖,说话也变得不利索起来。
舒窈疑惑。
老夫人装模作样斜睨了她一眼:“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小丫鬟抬头惊恐地看了一眼老夫人手里的那杯茶,吞吞吐吐道:“老……老夫人,这茶里有毒。”
第三十七章 诬陷
◎莫要怕,我来了◎
“什么!”老夫人两条黑线一样的眉毛紧紧拧着,拿着茶杯的手不停颤抖。
她“哎哟”一声,哆嗦着老手把茶杯放到桌上,满脸恐惧,然后咬牙切齿的看着舒窈,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旁人看来,老夫人像是害怕到了极点,一张黝黑的脸此时也煞白煞白的,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一听茶里被人下毒,众人顿时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谁这么大胆?估计是想去官府里走一遭了。
他们看舒窈的眼神也多了几丝怪异。
舒窈心中一跳,她压下心中翻涌而上的情绪,将视线从那杯茶中收回,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一旁的季时净紧紧抿着唇,周身阴冷,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肩膀上那只乌鸦害怕的飞到了房梁上。
他视线一动不动的落在舒窈身上,目光沉沉。
人群中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
季大勇“刷”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气势汹汹走到舒窈面前,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好你个贱妮子,居然敢给我娘下毒,来人,快把她送去官府。”
上来两个壮丁想去抓人,舒窈一记眼刀冷冷的扫过去,许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锐利的眼神,那两个壮丁竟然都不敢再向前。
看到他们这么窝囊,季大勇抡圆了胳膊,作势就要去打舒窈。
舒窈躲了过去,季大勇还想上前,房梁上那只乌鸦突然飞下来在他脸上狠狠啄了一口,他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吃屎,门牙都摔掉了两颗,嘴里哗哗冒着血,他吓坏了,鼻涕眼泪一起流。
见自己的好大儿摔成这样,老夫人忙从主位上下来,到季大勇身边:“的儿啊,你怎么样了?”
季大勇说话语调不清,只会“呜呜呜”。
老夫人实在心疼坏了,让人把季大勇给扶了下去,顺便让管家去请郎中。
季大勇被送走后她才转身看向舒窈,用衣角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佝偻着身子,瘦瘦小小的一个,瞬间就激起了大众的同情心。
舒窈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老夫人重新坐到位子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她一字一顿的说道:“舒丫头,我知道你嫁过来有怨言,但也不能对我一个老婆子下手啊。”
说完垂下头,又擦了擦“眼泪。”
舒窈冷笑,她反问道:“老夫人,你仅凭这个丫鬟的一句话就定了我的罪名,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马上抬起头反驳:“刚刚在后厨煮茶的时候,你趁我和王嬷嬷不注意偷偷在老夫人的茶里放了东西。”
舒窈蹲下来直视小丫鬟的眼睛:“整个过程你都看清楚了?”
小丫鬟被她看的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当然。”
舒窈忽然轻笑了下,继续说:“那你刚刚从小厨房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烧茶的茶壶?”
小丫鬟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说:“看到了,那茶壶就放在灶台上。”
舒窈站起来,拿起托盘,一个精致小巧的茶壶赫然放在那里。
刚刚她把茶壶一起拿了过来。
可这个小丫鬟确说自己亲眼看到茶壶还在灶台上,这不明摆着胡编乱造吗?
那她的话还有可信度吗?
小丫鬟看到茶壶的一瞬间,瞳孔蓦的放大,她明明听见王嬷嬷让舒窈倒一杯茶端出来,怎么还把茶壶带出来了……
舒窈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于是说:“王嬷嬷告诉我这个茶是老夫人最喜欢喝的井上春,我想着一杯太少便把整壶茶都端了过来,只希望老夫人能喝的尽兴。”
众人神色各异,这个小丫鬟满口谎话,看来说出来的话也不足以让人信服,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小丫鬟颤颤巍巍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死物一样。
她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
老夫人紧紧握着拐杖:“许是人家小丫鬟看错了记错了,说不定这杯茶没毒呢。”她让自己身边人去请郎中过来验毒,这句话看似在为舒窈开脱,但如果郎中一但验出来有毒,舒窈还是脱不开关系。
舒窈冷冷的看着老夫人,她想到了茶杯里的白色粉末,这杯茶……一定有毒:“老夫人,如果真验出了毒,那么敢问老夫人应如何找出凶手?”
她把问题推了出去,然后扫视了在场的人:“今日老夫人茶里被人下毒,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眼见着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了,底下的人不干了,他们欢欢喜喜的来赴个宴,怎么突然被怀疑成下毒凶手了呢,简直离谱。
看着人群逐渐躁动,老夫人用力咳嗽了两声,语重心长:“舒丫头啊,如果毒真是你下的,老婆子我也不会为难你。”
舒窈不卑不亢:“如果毒不是我下的,还麻烦老夫人向我道歉。”
老夫人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赶来的郎中用一根银针便试出了茶里的毒,凑近闻了闻,忽然脸色一变,后退数米之远:“这茶里有鹤顶红。”
居然是鹤顶红,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鹤顶红哪怕只沾上一点也会一命呜呼,真不敢想下毒之人和老夫人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老夫人没有太激动,像是早就知道一样,她指着舒窈:“这杯茶是你去后院的时候煮的,只有你碰过,不是你放的还有谁?”
“我去后院的时候茶已经被王嬷嬷煮好了,或许是王嬷嬷放的。”舒窈站累了,直接干脆找来一把椅子坐下。
老夫人让人去把王嬷嬷叫上来。
舒窈看了一眼角落,季时净不知何时离开了座位,窗边只剩下被风吹动的帘子,一片寂静。
她垂下眼,心里有些酸涩,又留她一人在这孤军奋战。
王嬷嬷很快走了进来,就像是等在门口一样,她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趴在老夫人的脚边:“老夫人,您没事吧?我在来的路上听说您茶里面有鹤顶红,可是真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
王嬷嬷立马捂着帕子哭起来:“今日舒姑娘煮茶的时候,我看她往里面放了一小包东西,我以为是调味的便也没在意,哪知道竟是鹤顶红。”
“差一点就见不到老夫人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怕。”王嬷嬷哭得十分用力。
老夫人把她扶起来:“你可看清是舒丫头放的?”
王嬷嬷很确定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再看向舒窈,面色十分不善:“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舒窈:“王嬷嬷口口声声说茶是我煮的,煮茶是一件费时的事,可我从出去到端着茶杯进来不过片刻功夫,请问我哪里来的时间亲自煮茶?”
这么一说,大家反应过来,舒窈来回确实只花了片刻,如果真要煮茶的话时间完全不够,如此说来的,这茶真的不是她亲自煮的。
大家继续抱着观望的态度。
王嬷嬷心里早就有了应对之法,对老夫人说:“今日这茶是上好的井上春,从江南那边采摘过来,经过烈日暴晒冰水冷藏,只需热水一冲便可饮用。”
老夫人连忙接住她的话:“确实是这样。”
舒窈看着两人一唱一和,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紧接着老夫人继续对舒窈说:“舒丫头,你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府里的财产,你怕它落入大勇手中,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钱来谋我老婆子的命啊。”
舒窈冷笑一声:“她们二人都是老夫人你的人,她们的话如何能服众?”
老夫人:“正因为她们二人服侍我许久,人品心性如何我都了解,这毒不可能是她们二人所下。”
舒窈往后一靠,双手交叉叠在胸前,临危不乱:“我有一法能找出真凶,不知老夫人可否愿意一试?”
老夫人沉默,不知道舒窈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如果她不同意的话,就更显得这件事情有猫腻了,于是说:“什么法子?”
舒窈翘着腿,脚尖轻点地面:“今日我去小厨房的时候有风吹过,而煮茶的炉具在小厨房外的棚子里。”她停顿了一下。
老夫人有些着急:“这些有什么稀奇的?”
舒窈淡淡一笑:“这些确实没什么稀奇的,但是今天有风啊,下药之人在下药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些粉末浮在衣服上,请郎中来一闻便知。”
此话一出,众人豁然开朗,确实是这么个理。
王嬷嬷脸色煞白,求救似的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满眼精光:“此法不妥,你们三人都是女儿身,怎能让一个大男子闻来闻去?”
舒窈依旧不慌:“或许那人指甲缝里还残留了些药粉,把手指浸在水里,拿出银针一试就知。”
老夫人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中的拐杖:“一派胡言,今日人证物证俱在,你莫再狡辩。”
舒窈直视她:“是我胡说还是我说到了老夫人你的心坎上,你知道是何人所为,但却要偏袒那人,把我推出来做顶罪羊,亦或是你本来就想陷害于我。”她话说得很大声,大厅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老夫人气得又戳了几下地面:“胡闹,胡闹,来人,把她给我送到官府去。”
立马来了两个家丁左右押着她,舒窈动弹不得,她仰着头:“老夫人,我在帮你找出真凶,你怎么反而把我抓起来了?是心虚吗?”
老夫人让那两个家丁赶快把舒窈拖走。
这小丫头真是厉害,得快点解决了,到时候进了官府的大狱,她再给官老爷送点银子,这丫头就别想再出来了。
舒窈被拖着往外走,她拼命挣扎,可是这点力气在两个成年男子的压制下没有丝毫作用。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站出来帮她说句话,这是季府的家事,他们不好插手,只是可怜舒窈这丫头,年纪轻轻就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狱了。
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了一丝怜悯。
舒窈慌乱之中抱住一旁的柱子不撒手,两个家丁一用力,将她背上的衣服扯下来一块,一片光洁的后背就这么赤裸裸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一些妇人忙捂住自己小孩的眼睛。
舒窈全力挣扎,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又带着威严的声音传入了众人耳朵:“听闻今日季府老夫人大寿,本世子特来拜访,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寻声望去,一个个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竟然是长襄王世子。
一道紫色身影从众人面前闪过,沈镜桉将身上的紫色斗篷解下来披在舒窈身上,温柔的说:“小窈儿莫怕,我来了。”
第三十八章 凝视
◎她怎么能和别人站在一起◎
栀子花香萦绕,看到他,舒窈愣了一下,那颗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沈镜桉替她搂好披风:“小窈儿今日是不是受委屈了?我这就替你讨回来。”
舒窈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男人,这一刻,她觉得沈镜桉真帅。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沈镜桉会来,他们商贾人家在天潢贵胄面前如蝼蚁一样,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老夫人上次见过沈镜桉,知道他的身份,想不到堂堂世子爷也会来参加自己的寿宴,她连忙拄着拐杖从主位上下来,踮着小脚走向他,一脸讨好:“世子大人今日光临乃我季府之福。”然后转头对下人说,“在主厅再开一桌,好好款待世子爷。”
季大勇畏畏缩缩的走到她身边:“娘,他真是世子啊?”
老夫人“嗯”了声,季大勇偷偷看了一眼沈镜桉,只觉得男人相貌不凡,浑身上下贵气通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操着一口黄牙,伸出粗糙的双手:“世子大人,小民季大勇,见过世子爷。”
沈镜桉无视他的动作,讥讽道:“坊间传闻季老爷去世后,一些重利的亲戚直接霸占了季府家产。”
“我朝向来父死子继,没有大伯继承遗产的道理。”
季大勇讪讪的收回手,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识趣的退到一边,心里有些恨恨。
另一边季天宝已经喝了不少酒,面前人影绰绰,他只觉得沈镜桉十分眼熟,好像在醉香坊里碰到过几次,但并不知晓沈镜桉的身份,“世子”两个字他愣是没听到。
眼下看他驳了季大勇的面子,季天宝心里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二叔的家产谁继承还轮不到他这个外人评头论足。
于是,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拿着一个空酒瓶,边打酒嗝边走过来,站在沈镜桉面前:“你是谁?凭什么在这指手画脚?”
听到这话,老夫人吓得一哆嗦,连忙让人捂住季天宝的嘴:“我的乖乖,你少说两句。”
可季天宝来劲了,把酒瓶砸在地上,指着沈镜桉说了一通混账话。
沈镜桉脸色变了变。
老夫人只能让人把他给拖下去,然后连忙给沈镜桉赔不是:“世子爷,小子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计较。”
沈镜桉突然笑了,老夫人懵了。
他十分大方的说:“本世子怎么可能和醉狗一般见识。”
老夫人咬了咬牙,弯腰不停的说“是是是。”
沈镜桉继续:“刚刚本世子好像听说有人下毒,可有这回事?”
说话间宴席已经摆好,他揽着舒窈坐下,老夫人尴尬的站在他们旁边,看到舒窈被世子护着,她眼里闪过一抹恶毒。
“回世子殿下,今日有人要毒害老妇。”话说完,她尖利的指甲指向舒窈:“世子,下毒之人就是她。”
沈镜桉低眉看向旁边紧紧皱着眉头的美人儿,轻声说:“小窈儿,这老太婆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诬陷你,我们小窈儿心地善良,肯定不会干这样的事。”
舒窈委屈点头。
沈镜桉弯唇,再次看向老夫人时,眼里多了一丝凌厉:“你可有证据?”
老夫人又把王嬷嬷和小丫鬟拉出来,王嬷嬷和小丫鬟异口同声的说毒是舒窈下的,只不过在面对沈镜桉时,或许是因为身份的悬殊,她们二人都多多少少的心虚起来。
沈镜桉不紧不慢:“人证可以说谎。”
老夫人极力争辩,枯老的手直接戳到舒窈的鼻梁上:“就是她,她心肠歹毒,世子你可不要被她骗了。”
舒窈怒了,她最不喜欢别人用手指着她,她站起来,一把拂开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顺势倒在地上,马上以头抢地耳,哭得凄惨。
“不得了了,新妇打人了。”
“没有王法了,我的命好苦啊,娶了个扫把星进来,克死了儿子孙子,如今又要害死我啊。”
她在地上撒泼打滚*,华丽的衣裳卷成皱巴巴的一团,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在场的人也只当看个笑话,没有人上前阻止她的哭闹。
眼见周围人不为所动,老夫人戏演不下去了,又自己慢慢爬了起来。
舒窈这才开口:“我已经说过找出真凶的办法,可老夫人你偏在这里阻碍,是不是凶手就是你身边亲近之人?”她意有所指,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王嬷嬷和小丫鬟。
老夫人:“一派胡言。”
舒窈耸耸肩,看向沈镜桉:“让郎中来检查可疑之人的衣服和指甲盖,看看有没有残留的粉末,世子觉得如何?”
沈镜桉笑了笑:“小窈儿真聪明,就按你说的办。”
老夫人和地上的王嬷嬷慌了,但世子都同意了,她们也没辙。
舒窈凑近沈镜桉:“幸好今日你来了,不然我连伸冤的机会都没有。”
沈镜桉狡黠一笑:“那小窈儿想怎么感谢我?”
舒窈想了想,她穷的叮当响,确实拿不出什么作为回报,看她冥思苦想的样子,沈镜桉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能帮到小窈儿是我的荣幸,再说朋友有难,我必定会全力相助。”
舒窈惊讶,他竟然真拿她当朋友。
世子是她朋友,说出去多有面啊。
郎中匆匆提着药箱赶来,他在舒窈指甲缝和衣服上仔细闻了闻,紧接着,他又来到小丫鬟身边,小丫鬟没有任何问题。
最后是王嬷嬷,郎中细细闻过后,扇了扇鼻子,略一皱眉,然后说:“并无药粉之气。”
满座哗然,最有嫌疑的三个人竟然都不是下毒之人。
郎中又补充一句:“许是舒姑娘端着茶杯的时间久了些,所以身上沾了少许气味。”言下之意,舒窈嫌疑最大。
舒窈看到郎中和老夫人的眼神交流,瞬间明白郎中早已被老夫人收买,她脑子飞速运转,想着破解之法。
老夫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她看向舒窈:“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时,一只乌鸦不合时宜的飞了进来,嘴里还叼着一块布料,它站在舒窈肩头,一动不动。
舒窈有些好奇,她看着乌鸦以及它嘴里叼着的那块布料,竟然和王嬷嬷身上的衣服料子一模一样,上面还布满了像灰尘一样的粉末。
舒窈神色一动,赶紧把布块从乌鸦嘴里取下来,把布拿下来的一瞬间,乌鸦拍着翅膀飞走了。
舒窈让郎中闻闻布料上的粉末,郎中一闻,脸色大变,随即退后一大步,他捂着鼻子:“这块料子上面的是鹤顶红。”
王嬷嬷冷汗淋漓,她赶紧藏住缺了一角的裙摆。
下毒的时候一些粉末不小心落到了她的裙摆上,她深知鹤顶红的药力,便将染了药的裙摆撕下丢在了灶壁之间,那只乌鸦怎么找到的?
老夫人死死盯着舒窈手里的那块东西。
舒窈走到王嬷嬷身边,把布料往她身上比对了一下,铜钱样式的花纹一模一样,连走线都严丝合缝。
相似的布料千千万万,她怎么证明这块衣角是王嬷嬷的?
她目光慢慢往下,看到王嬷嬷紧拽着的裙摆,自己手上的这块布料莫不是从她裙摆上撕下来的?
想到这,她伸手就去扳开王嬷嬷的手,可王嬷嬷常年做粗活,手劲大,她不能撼动分毫。
一旁的老夫人举起拐杖就要打下去,她下了狠劲,这一棍下去舒窈的手必断无疑。
她并不知晓老夫人的动作,眼看拐杖就要落到她手腕上了,沈镜桉随意丢出一个茶杯,正中老夫人的手背,老夫人疼得呲牙咧嘴,拐杖落在地上。
舒窈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后怕。
沈镜桉冷冷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捡起地上的拐杖,不敢多言。
他随即又对王嬷嬷说:“把手松开。”
王嬷嬷向老夫人求助,双手依旧抓着裙摆,她知道,自己如果一放手,真相就会公之于众,她也会被下狱,后半辈子将生不如死。
老夫人没有理会她求助的眼神,反而轻声蠕出几个字,暗含警告。
“你儿子还等着救命钱。”
王嬷嬷神色灰白,慢慢的松开手。
舒窈立刻把手上的布料和她裙摆处的缺口进行对比,果真十分吻合。
真相浮出水面,舒窈沉冤得雪。
老夫人审时度势开始变脸,痛心疾首的看着地上的王嬷嬷:“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王嬷嬷颓废的坐在地上,嘴唇紧紧闭着,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
老夫人怕再生事端,忙让人把王嬷嬷和小丫鬟押去了官府。
小丫鬟十分慌乱,她爬过来抱住老夫人的双腿:“老夫人,你不能这么对我,都是您吩……”
“来人,快给我拔了她的舌头。”老夫人打断她的话,冲门外大喊。
王嬷嬷和小丫鬟被带了下去。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心里满是不甘,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全被这个世子给搅混了。
世子为什么要帮舒窈,难道他们两个……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在她心里缓缓浮起。
季大勇眼见计划失败,悄摸摸的从后门走了,等下娘肯定要给舒窈道歉,他拉不下这个脸,还是先走为好。
老夫人看向舒窈,笑的十分僵硬:“好丫头,是我误会你了。”
舒窈冷哼一声,不搭理她。
老夫人压下心里的不快,对沈镜桉说:“世子大人,老妇身体不适,先回屋了,世子请便。”
沈镜桉拦住她:“今日你冤枉了舒姑娘,总要赔礼道歉。”
老夫人气得额上青筋乱跳,还是老老实实地和舒窈说:“舒丫头,今日之事对不住你,你别和我老婆子计较。”
“不够。”沈镜桉再次出声。
老夫人咬牙,摘下脖子上的金项圈递给舒窈:“这个就当是我的赔礼。”
舒窈哪有不拿的道理,沈镜桉轻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小财迷。
老夫人让丫鬟扶自己回去,怕晚一步她会晕在这里。
舒窈望着她的背影出声:“老夫人,记得让丫鬟收拾好春华阁,明日我和二公子就要住进去。”
老夫人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瞧着她不断抖动的肩膀,舒窈笑的直岔气。
沈镜桉站到她身后,低头,声音绕过她后颈传来:“这么好笑?”
舒窈摸了摸脖子,干笑两声:“今日谢谢了。”
他直起身子:“真要谢的话你应该谢那只乌鸦。”
……
门外,季时净安静的站在回廊一角,凝视着屋里的两人,他目光幽深,脸色如上万年的寒冰。
看了一会儿,他转身离开,捂住了正在流血的右手。
寒风吹动那根红发带,萧条落寞。
乌鸦绕在他身边低飞。
……
沈镜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事,便和舒窈告别,大家一看世子走了,也都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去。
四周空空荡荡,依久不见季时净的身影,她叹了一口气,往北院而去。
第三十九章 燥红
◎慢慢褪去他的衣物◎
推开院门,她喊了一声,没有听见季时净的回答,便走到他屋前,伸手敲了敲:“阿净。”
还是不见人回应。
她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从里面锁着,她疑惑,他锁门干嘛:“阿净,我今日要去取东西,你要不要一起。”
天色还早,她准备去把裁缝铺的衣服取回来,今日难得请一次假,主要还是想带季时净去看看郎中,他每日看起来病怏怏的,她真怕他哪一天一个不注意就咽了气。
舒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屋子里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她跺了跺脚,转身往外走。
屋里一片阴冷,季时净坐在桌前,右手的伤口鲜血淋漓,他淡淡的瞥了一眼,随手扯过一截布料缠在上面,把衣袖放下来,看不出任何破绽才起身走了出去。
今日雪倒是停了,只不过寒风更甚,舒窈缩着脖子像只鹌鹑一样,一路上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踩着下面的狗笼刚准备翻出去时,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身影。
风吹动他的衣摆,墨发也随寒风飘飞。
舒窈一喜:“阿净。”
她乐呵呵的跑到他身边:“阿净,你怎么来了?”
季时净看她一眼,下意识挡住自己的右手,不自在的咳嗽一声:“陪你。”
舒窈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二人一起翻过围墙,许是今日风太大了些,舒窈迷了眼,一不小心脚下就踩空了,她下意识的抓住旁边的季时净,二人一起倒在外面的雪堆里。
她不小心压在他受伤的右手上。
“嘶”,季时净微微皱眉,舒窈连忙起身,怕把他给压坏了。
她扶他慢慢起来,有些懊恼:“阿净,你没事吧?”
季时净摇了摇:“无妨。”
许是今日过于寒冷,大街上并没有多少人,一些小贩也没有出摊。
舒窈拉起季时净往医馆走,看到“济春堂”三个字时,他脚步停住:“为何来这里?”
舒窈见他不肯进去,开始劝他:“阿净,前几日我赚了一些银子,看你身子总不见好,便想着带你来瞧一瞧。”
听她这么说,季时净转身就走,他这病看不好:“不看。”
舒窈马上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我答应过三叔公要照顾你的,你要是有个闪失,我怎么和他老人家交代。”
季时净看她,眼神很冷:“让开。”原来这段时间她的照拂都是因为三叔公。
呵。
“不让。”舒窈仰着头,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季时净有些无奈,弓起身子又咳嗽起来,舒窈给他顺背,趁机把他拉了进去。
医馆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伙计在配药,嘴里念念有词:“当归一两,枇杷叶二两,人参一颗……”
余光看到有人进来,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迎接:“二位是来抓药还是看病?”他把两人引到桌子边坐下。
舒窈:“看病。”
伙计给他们各自倒上一杯热茶:“好嘞,两位稍等,我去请我师傅来瞧一瞧。”说着便掀开后门的帘子走了进去。
舒窈打量着这间医馆,医馆不大,光是放草药的药柜就占了一半的地方,空气里全是中草药的香味,闻起来舒服极了。
不多久,伙计就领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来到他们跟前,老者虽已垂垂老矣,但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精神气,好似一位飘逸的老神仙。
他在舒窈和季时净对面坐下,捋着一把花白的胡须,瞧着对面的两人,他心里了然:“可是这位公子要看病?”
舒窈点点头:“有劳大夫了。”
老郎中让季时净把手伸出来,他从药箱里拿出一根金线系在季时净的手腕上,然后再把细线另一头靠近自己的耳朵,细细聆听起来。
不出片刻,他脸色逐渐凝重,舒窈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良久,老郎中让季时净换另一只手。
季时净有些迟疑,可在郎中和舒窈的注视下,他还是缓缓把右手伸了出去,郎中掀开他的衣袖,染血的布条瞬间映入眼帘,舒窈大惊,问道:“阿净,你手怎么了?”
季时净声音淡淡:“不小心刮伤了。”
为了捡掉在灶台角落里的那角布料,手不小心被墙上的铁钩给刮伤了,深可见骨。
“痛不痛?”她担忧。
季时净忽然淡笑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他手腕处的纱布已经完全被血水染透,郎中一看就知伤口不浅。
老郎中慢慢掀开纱布,让伙计拿来一瓶上好的金创药,随着纱布被掀开,小臂处骇人的伤疤赫然出来,皮肉翻飞,血流汩汩。
饶是见多识广的老郎中看了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伤得可不轻啊,可是面前这个年轻人竟然一声不吭,他不禁多看了季时净两眼。
舒窈盯着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痕,出了一身冷汗。
唯独季时净像个没事人一样。
郎中给他涂上药,用纱布缠好,然后继续把脉,脸色沉重。
他把金线收起,问道:“你这病多久了?”
季时净想了想:“记不清了。”很久了,久到他并不想去回忆那段日子。
舒窈赶紧问道:“大夫,他这是什么病?”
老郎中重重叹了一口气:“积年累月的寒疾,寒气入体,造成身子亏虚。”这个病要完全好起来可不容易,起码得调养数年以上,并辅之无数珍贵的药材才有可能恢复元气。
不过,他看着面前两人的穿着,珍贵的药材他们怕是买不起啊。
舒窈有些紧张:“那要怎么治?”
郎中让伙计取来纸笔:“我给你写一幅方子,先按这幅方子试一试。”
方子写好后,伙计去药柜配药材,足足配了两大包,郎中嘱咐他们:“早晚各喝一次,前一个月万不能中断。”
说着他又吩咐伙计取来几包药熏:“入睡前,把药熏加热放在背上来回热熏半刻钟,一月五次即可。”
舒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问道:“这药一共多少钱?”
一旁的伙计拿起算盘算了算:“不多不少一共……”
“五两。”老郎中伸出五根手指,抢在伙计前面。
舒窈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递过去:“谢谢了。”
二人走出医馆后,伙计把那五两银子放入抽屉,不解的问:“师傅,这些药明明是八两,为何只收他们五两?”
郎中摸着花白的胡须:“那位公子的病怕是难得医好,你看他们的穿着,想来也是这皇城脚下的普通人家,如果他们以后再来抓药,直接五两银子卖给他们就是。”
伙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从医馆出来后,舒窈直接去了裁缝铺,今日裁缝铺的人并不多,裁缝看到季时净时眼睛一亮,出于职业本性将那件月白色的衣裳拿出来在他身上比划,忍不住啧啧称奇。
面前这位公子虽然瘦了些,但长得一表人才,天生的衣服架子,就算现在身上穿着粗布麻衣,那也是好看的紧,何况是自己手里面的这件月牙长衫。
裁缝太过热情,季时净忍不住后退一步。
舒窈接过两件衣服,左看右看,觉得甚是满意,这家店的手艺真不赖,里面夹的棉花也够厚实,拿在手里暖和和的。
她把剩下的银子结清:“如果好穿我下次再来。”
裁缝笑着说:“我们家的衣服不仅款式好质量那也是上乘的,保准穿了第一次还想再穿第二次,欢迎二位下次再来。”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晚,寒风也越来越萧瑟,季时净忍不住低咳几声,舒窈把新衣服给他披上:“不要着凉了。”
……
回来后,她忙着煎药,而季时净则提了热水去到水房,不管天气多冷,他每日必要清身。
水房里,他扯下纱布,手臂上的伤口没有再流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血痕,细看之下,血痕之下还有一道陈年旧疤。
恍惚间,又记起儿时,下人们污蔑他偷吃,把一块烧的滚烫的铁片烙在他手上,皮肉滋滋作响,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肉味。
小小的他根本反抗不得,只能任人奚落。
那块被铁片烙伤的痕迹一直附在他手臂上,如一条毒蛇,令他心生厌恶。
季时净收回目光,把右手放进热水里,不一会儿,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丝丝缕缕,延绵不绝。
等舒窈把药煎好后,季时净才从水房出来,他换上了新衣服。
舒窈看着他,赞许的点点头,自己的眼光真不错,他本就生的白,月白色的衣服给他整个人更添了几分气质,微湿的头发披在脑后,俨然一位刚出浴的“美人”。
季时净过来盛药,一口下去,极苦,顿了一下,随即一饮而尽。
晚上,舒窈把药熏加热后拿去给他,老郎中说药熏必须在背上滚上几滚,她怕季时净不方便,于是问:“要我帮忙吗?”
季时净握着药熏的手紧了紧,修长苍白的手指泛着浅浅的淡粉色:“不用。”
舒窈:“那我出去了,敷完药熏之后早点休息。”
就在她要出门时,季时净抬头,眸子黑沉:“你和那世子是什么关系?”
“朋友。”她脱口而出。
季时净轻笑,捻着手里的药熏,眼底情绪流转,慢慢吐出:“帮我。”
舒窈:“啊?”
他不厌其烦:“帮我上药。”
屋里烛光绰绰,舒窈慢慢褪去他的衣衫,她动作极慢,耳根子燥红。
第四十章 嫂嫂
◎嫂嫂的脸为何这样红◎
系统在一边偷笑:[主人,你脸好红。]
舒窈羞涩,虽说她和不少男演员都有过亲密戏,但却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衣服脱下,本以为他的后背会如他的脸一样白皙,却不想上面伤痕累累,伤口层层相叠,新伤加旧伤,让人触目惊心。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细细触摸那些伤疤,指尖冰凉,季时净一阵战栗,酥凉的感觉爬遍全身,他回头看她,半张侧脸在烛火的照映下明暗交错,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嫂嫂这是在干嘛?”他声音低哑,带着一点蛊惑人心的味道。
温热的气息无意间扑到舒窈的脸上,她回过神来,他似乎还是第一次叫她“嫂嫂。”
她有片刻的怔愣,尴尬笑了两声后取过一旁的药熏贴在他背上来回滚动,新伤泛红。
“疼吗?”她问。
“不疼。”季时净转过头去,语气沉沉。
蜡烛已燃一半,药熏开始变凉,舒窈帮他把衣服披上:“阿净,我先回去了。”
季时净起身,前面的衣服还未系好,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他歪头看她:“嫂嫂的脸为何……这样红?”
舒窈摸了摸,确实有点热。
他轻笑,眼里溢出细碎的光:“今日有劳嫂嫂了。”
舒窈捂着发红的脸跑了出去:“没事没事,举手之劳。”
直到回房后,她才长舒一口气。
然后就听到了系统的声音:[经检测,信任值为15%。]
[主人,您的新手期已过,我即将下线,以后只有信任值上升的时候我才会出来提醒。]
舒窈“啊”了声,良久才回:[好。]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今日要和季时净搬去春华阁。
舒窈开始收拾行李,但收拾来收拾去也只有几身破衣裳。
老夫人并没有派人来给他们引路,舒窈早料到会是这样,于是给了撒扫丫鬟五文钱,让她带路。
春华阁在东边,是一座极小的院子,靠近季天宝的住处,舒窈觉得有些晦气,她推开大门,打量起这个小院子,院子不大,里面的花草被修剪得非常整齐,完全不似北院的荒凉。
这里一共有三间屋子,舒窈推开其中一间,里面明亮异常,家具都被人刷的锃光瓦亮,床上也有干净整洁的被褥,一看就是有人经常过来打扫。
她十分满意,这里可比北院好多了。
不过,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既然老夫人知道他们今日要搬过来,为何还会把这里收拾的这么整齐?
不对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舒窈走进屋子,只见窗台上摆了一盆非常好看的红梅,不过刚靠近,就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香味,她觉得有些刺鼻,便把红梅丢了出去。
再走到床边,一床床厚厚的被褥整齐的放在床上,她蹲下身,仔仔细细检查起这些被子,在摸到最后一床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被子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立马警惕起,小心的收回手,用不远处的撑窗架把被子小心挑开。
“啊。”
一条条花花绿绿的蛇在被子里四处爬行,每一条都“撕拉”吐着信子,样子看起来凶极了。
舒窈猛地后退几步,被子里竟然有蛇!颜色这么鲜艳一看就是毒蛇。
幸好自己没有一屁股坐下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她想想都觉得后怕。
许是听到了她的叫声,季时净刚把自己的小破包袱放下就跑了过来,看她扶在门架上一副被吓傻的样子,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了床上密密麻麻的蛇群。
整间屋子都是“嘶嘶”声。
他挡在舒窈身前,隔绝她的视线,让她先出去。
舒窈还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不知怎么就跨过门槛走到了外面。
季时净伸手关门。
舒窈抓住他的衣袖:“你不出来吗?”
季时净指着床上那窝蛇:“没有办法。”
她还是紧紧抓着他不放手:“别过去,那些都是毒蛇。”
季时净轻轻把她的手拂开:“信我。”随后把门关上。
舒窈想推开,却发现门锁了,她只能焦急的在外面来回踱步。
没过多久,季时净开门走了出来。
舒窈拉着他上下检查,发现没有伤口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她伸长脖子往屋里一看,里面一条蛇影都没有,她有些震惊:“蛇呢?”
季时净拍了拍衣袖:“赶走了。”
舒窈在屋里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多遍,犄角旮旯都没放过,确实不见毒蛇的踪迹,她对季时净竖起大拇指:“阿净,你太厉害了。”
不知道那么多的蛇他是怎么处理的。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对了。”舒窈一拍脑袋,连忙拉着季时净来到他屋里,他床上的被子也有厚厚几层。
舒窈心有余悸,拿起旁边的撑窗架把被子一床一床挑开,果然在最下面一层也挑出了一窝毒蛇。
她紧紧握着撑窗架,气的牙齿都在打颤,这事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老夫人干的,为了除掉他们这么不遗余力,真是好狠的心思啊。
她好想把这些毒蛇还给老夫人啊。
旁边的季时净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垂下眸,眼底的暗光一闪而过。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舒窈跑出去一看,只见一群家丁抬进来十几个笼子进来,笼子里面装着鸡鸭数只,为首的管家说:“舒姑娘,二公子,府里地方小,这些待宰鸡鸭就暂时放在你们这儿。”
一群鸭子嘎嘎乱叫,实在让人心烦。
舒窈指着那些笼子:“从哪里搬来的就搬回哪里去,春华阁不是你们随便放东西的地方。”
管家笑了笑,不怀好意道:“老夫人吩咐的,舒姑娘就受着吧。”
舒窈:“那好啊。”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前将十几个笼子全部打开,一瞬间鸡鸭乱飞。
管家没想到她会这么做,连忙招呼人抓鸡抓鸭,一些鸡鸭跑了出去,下人们跟在它们后面跑的气喘吁吁。
舒窈抱着手臂冷冷的站在一边:“如果你还要往我院子里送,送一个我打开一个。”
管忙着追鸡鸭,头上帽子都掉了下来。
院子里一片混乱。
最后大半数的鸡鸭全部跑了出去,管家累极了,他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最后也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舒窈把院子里的这些笼子都给丢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院门。
……
寿康阁里,老夫人脚边放着一盆暖和的炭火,她缩在上好的毛裘里面,正百思不得其解,舒窈怎么有钱买那么贵的金手镯?难不成她自己藏了积蓄?
随即她摇了摇头,不可能,舒窈只是一个农家女,根本没有那么多钱买金子,难道是老二偷偷给那个病秧子留了家产?亦或者他们买金子的钱是偷的?
各种猜想在她脑子里闪过。
郭翠萍抹着眼泪从外面走进来,一下就跪到了老夫人面前:“娘,你真的要把招儿许配给那个穷书生吗?”
老夫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的“嗯”了声。
郭翠萍哭得更厉害了:“娘,招儿嫁过去是会吃苦的啊。”
老夫人皱起眉头,不悦道:“女人嫁谁不是嫁,况且今日之事闹这么大,大丫头估计早就沦为京城的笑柄了,日后怕是也难找到好婆家。”
“可也不能就让她草草一生啊。”郭翠萍啜泣起来,眼睛红肿。
她打心底里不喜欢葛永,总觉得他过于虚伪,况且他的家庭情况她一点都不知道,万一家里有个厉害婆婆,那招儿嫁过去指不定要吃多少委屈亏,她可舍不得。
老夫人喝了一口下人端过来的燕窝粥,看到郭翠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她说道:“一个女娃娃你何至于此?”
郭翠萍:“女儿也好儿子也好,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每一个我都疼。”
老夫人让她起来:“如果那葛永真能拿出一百两来娶招儿,说明他有那份诚心,招儿嫁过去也不会太委屈。”
“况且他不是说了明年定会中举,到时候招儿就是官夫人,还愁过不上好日子吗,说不定还能帮一帮我们天宝嘞。”老夫人想到这里“嘿嘿”笑了起来,要是天宝真的有一个进士姐夫,那对他以后的帮助可大嘞。
郭翠萍心里七上八下,还是觉得这桩婚姻不行:“娘,我不想招儿嫁过去。”
老夫人冷了脸:“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郭翠萍闭了闭眼,表情痛苦,老夫人这里看来是行不通了,眼下只能好好劝一劝自己的女儿,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
夜深人静,窗外“嘶嘶”作响。
老夫人打着鼾,睡的正香甜,一个转身,腿搭在被子上,忽觉冰凉,紧接着,一股痛意席卷而来。
她瞬间就被疼醒了,只觉得小腿处冰冰凉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上爬。
她冷汗涔涔:“来人,快来人,点灯。”她惊慌失措的大叫,挣扎间从床上跌了下去。
门外守值的丫鬟听到她的呼叫,连忙举着蜡烛跑进来,蜡烛的火光照亮了室内的黑暗,小丫鬟看见老夫人小腿上缠了两条花花绿绿的大蛇,一条死死咬在老夫人的小腿上,另一条正慢慢的缠上老夫人的脖子。
老夫人也看清楚了身上的东西,大叫一声,直接吓晕了过去。
小丫鬟连滚带爬的跑出去:“来人啊,不好了,老夫人被蛇咬了。”
……
窗外廊檐下,隐约可见白色衣摆,少年隐在暗处,听着屋里的动静,一条拇指粗细的花蛇正缠在他的手臂上,嘴里吐着红信子,他苍白修长的手扶上窗台边缘,那条蛇沿窗爬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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