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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捉奸

◎大型修罗现场◎

“救命”两个字还没有发出来,她就被人捂住了嘴巴,紧接着耳边热气阵阵。

“是我。”

等等,这声音有些耳熟,舒窈渐渐镇定下来。

沈镜桉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松开她,同时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火光明亮,舒窈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沈镜桉站在她对面,俊美的五官在烛火的映照下更加立体分明,光影明明灭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落寞。

舒窈坐下来倒了两杯茶,自己喝了一杯压压惊,另一杯则推到他面前,沈镜桉坐在她对面,收起了平日里的浪荡不羁,他紧紧盯着她的脸,目光没有移开分毫。

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舒窈有些坐立难安,她尴尬的扯着嘴角笑了笑,开口打破沉默:“世子,这么晚了来找我可有何事?”

她想不通三更半夜沈镜桉怎么突然来找她,还知道她住在哪里,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沈镜桉听了她的话,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他笑了笑,又恢复了往日的性子:“一个时辰不见,甚是想念。”

他话语戏谑,有些玩味的看着她。

此话如平地惊雷,舒窈吓了一跳,她连忙站起来:“世子说笑了。”

沈镜桉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不要啊,她可不让惹上什么皇权贵族,只想安安稳稳完成任务。

见她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沈镜桉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出声安抚:“原来我家小窈儿这么不禁逗。”

舒窈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他在跟她开玩笑,可随即又反应过来。

她怎么就成他家的了?

他喝完杯里的冷茶,站起身,俯身靠近她:“明天见,小窈儿。”

舒窈胡乱的点点头。

院子里传来一阵动骚动,舒窈赶忙拦住沈镜桉开门的手,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她眉头紧紧皱起,怎么有老夫人的声音。

老夫人这么晚了来北院做什么?不管做什么,肯定不会是好事。

想到这,她连忙让沈镜桉先躲起来。

她作为新寡,要是被老夫人捉到屋子里有男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她。

她看到老夫人就头疼,实在是懒得应付。

沈镜桉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盯着舒窈:“小窈儿,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舒窈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急得冷汗直冒,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拉起他的袖子走到唯一能藏人的柜子前:“世子先委屈一下。”

沈镜桉眉梢上扬:“那小窈儿说句好听的。”

舒窈:……

要不是他是世子,她真想把他打晕然后塞进去。

沈镜桉依旧似笑非笑的看她。

舒窈心急如焚,吹起了彩虹屁:“世子玉树临风、其貌无双、翩翩公子……”

沈镜桉笑容舒展,喜上眉眼,追问:“然后呢?”

舒窈深吸一口气,这人真难缠。

“世子是我见过最最好看的人。”

沈镜桉笑了笑,躲进衣柜里,柜门刚关上,外面就传来了老夫人身边王嬷嬷的声音:“舒姑娘在吗?”

舒窈看了一眼紧闭的柜子,缓缓打开门。

看到她的一瞬间,老夫人脸色如同锅底一样,一脸的失望,想不到她竟然还活着。

老夫人冷冷的盯着她,眼神淬了毒。

她旁边的王嬷嬷小声嘀咕:“老夫人,刚刚我好像听到了舒姑娘房里有男子的声音。”

听到这个,老夫人浑浊的眼睛赫然一亮,好啊,可算是让她抓到把柄了,守丧期间私藏男人,可是浸猪笼的死罪,想到这,她伸长脖子往屋里面张望。

舒窈看穿了她的心思,一颗心突突直跳,要是真被她们找到了沈镜桉,那她有嘴也说不清了。

古代社会,女子名节何其重要,她余光偷偷看向衣柜,沈镜桉啊沈镜桉,你大晚上偷偷摸摸来找我干什么。

老夫人:“好你个舒窈,竟然敢偷汉子。”说着便想往里面走。

舒窈拦在门口:“老夫人,说话要讲究证据,你凭什么说我屋里藏了人。”

老夫人冷哼一声:“王嬷嬷刚刚都听到了你屋里有男人的声音,你还想抵赖不成?”

她用那双吊梢眼上下打量了一遍舒窈,语气嘲讽至极:“相公刚去世就急着找野男人,真是不安分的狐媚子,我呸,”

舒窈越听越气,她双手抱臂,回击道:“老夫人,您在我相公和公公的葬礼上一声未哭,真是亲缘浅薄得很。”

老夫人腮帮处的皮肉抖了抖:“哼,牙尖嘴利。”她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两位嬷嬷。

两位嬷嬷上来禁锢住舒窈,她则带着一众丫鬟直接闯进屋里,左右环视一圈,里面家徒四壁,唯一能藏人的就是立在墙边的木制衣柜。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急切地走过去,伸出枯树般的手迫不及待地拉开柜门。

舒窈目光定在柜子里,一道彻骨的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柜门打开,她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只见柜子里漆黑一片,丫鬟拿起一盏明亮的灯笼凑近,可衣柜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几件单薄的草织布衣,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一览无余。

老夫人十分失望,她不死心的又左右看了看,别说人影了,鬼影都没看到。

舒窈眨了眨眼睛,沈镜桉呢?

她松了一口气,身子一瞬间回暖,她挺直腰身:“老夫人,您这么兴师动众闯进我屋子,污蔑我名声,是不是要给我个说法?”

老夫人又抬眼扫视整间屋子,确定没有人后,她恶狠狠的看向舒窈:“今天定是让那野男人逃走了,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说罢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扬长而去。

舒窈也不是真的希望老夫人给她个说法,老夫人是万不会向她低头,她只想告诉老夫人,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一行人走后,院子又恢复了寂静,她急忙走到柜子前,边边角角仔细看了看,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难不成这柜子里面有什么机关?

她把蜡烛拿过来,仔细端详起来,在四周敲了敲,敲到最里面的那块木板时,她发现了不对劲,只听见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这一面是空心的。

她轻轻推了推,木板轻轻晃动起来,她一咬牙,手上使了些力,木板开始慢慢转动,紧接着,她看到了季时净屋里的景象。

原来这扇衣柜连接了他们两个的屋子。

震惊之余,她举着蜡烛缓缓走过去,看见沈镜桉站在窗边,而季时净则披衣坐在床上,他低着头,墨发垂下,浑身冷意。

舒窈把蜡烛放到桌上,问道:“怎么回事?”

沈镜桉耸了耸肩:“不小心按到了机关就到这来了。”紧接着他看向季时净,小声嘀咕,“谁知道遇到了一个不会说话的怪物。”

舒窈听*他这么说季时净,她心里隐隐有些不高兴:“世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我和阿净要休息了。”

沈镜桉顿时有些委屈,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小窈儿,你忍心赶我走吗?”

季时净目光轻轻划过沈镜桉手指上的那片衣角,眼里晦暗不明。

舒窈有些头疼,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扯回来。

沈镜桉轻笑一声:“好了好了,不逗小窈儿了,我们明日见。”说完推开窗,紫色的身影淡入夜色之中。

舒窈来到季时净面前:“阿净,是不是吵到你休息了?”

季时净缓缓抬起头,眼神漆黑无比,里面像是住着吃人的怪兽:“他,是谁?”

很少听到他这样的口气,舒窈舔了舔干涩的唇,说:“长襄王府的小世子。”

季时净声音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如他周身的气场一样冰冷:“你们很熟?”

她赶紧摇头:“不熟不熟,也就一两面之缘。”

季时净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了。”

舒窈很识趣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紧接着把衣柜恢复成原样。

经过今天晚上的这一折腾,她倒是很快就睡着了,只不过却做了一个不太美好的梦,梦里沈镜桉一直追着她叫“小窈儿。”

舒窈有些无奈。

第二日天刚亮的时候,她起床收拾了一下准备去醉香坊,出门的时候看到季时净紧闭的房门,叹了一口气。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舒窈往手里哈气,看来得买两件袄子过冬了。

到醉香坊的时候,后院已经等了好几位姑娘。

舒窈就着炭火把手烤暖和了后开始干活,一个上午,她就没休息过,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她揉了揉酸痛的腰,刚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就只见桌上的茶壶已经空空如也,她拿上茶壶,准备去前厅倒点茶,走在葡萄架下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舒窈仰头向上看去,沈千潇正倚在窗边,她身上披着貂衣,轻轻笑着:“舒姑娘,麻烦你上来一下。”

舒窈应了声“好”。

走上三楼,开门依旧是熟悉的栀子花味道,她终于想起沈镜桉身上的味道在哪里闻过了,原来是在千潇姑娘房里。

沈千潇屋子里暖暖的,她赤脚踩在地狐垫上,一头黑发披在肩头,不做任何装饰,小脸素净的不像话,就像冬日里的一捧白雪,纯洁无暇。

舒窈再一次被她惊艳到了。

沈千潇躺在贵妃榻上,懒洋洋的:“还请舒姑娘为我着妆。”

舒窈放下手里的茶壶,搬了个小矮凳坐在在贵妃塌旁,认真的给她化起妆来。

屋子里香烟袅袅。

不知过了多久,她落下最后一笔。

恰好这时,房间的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沈千潇睁开眼,舒窈转过头。

沈镜桉身着玉带紫锦服,身形修长的站在门口,今日他把头发用白玉紫晶冠高高束起,少了一丝纨绔味,倒多了几分少年气。

沈千潇一看是他,弯唇一笑,赤脚下塌欢快的跑到他身边,白瓷般的手臂自然的揽住他的脖子,声音娇甜:“世子今日来晚了,得罚。”

沈镜桉没有看她,从进门开始,他就把目光放在舒窈身上,听到沈千潇说话,他才低下头,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随后又看向舒窈:“昨晚被一只小猫缠住了脚步,故今日起晚了些。”

舒窈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如芒在背。

沈千潇意识到沈镜桉和舒窈之间的不同寻常,她目光不断在两人之间穿寻,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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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摩挲

◎掌心的温度◎

舒窈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劲,于是连忙退出了屋子。

看她匆匆而逃的背影,沈镜桉不自觉的勾唇一笑。

沈千潇看在眼里,语气微酸:“世子可是看上人家舒姑娘了。”

沈镜桉没有反驳,调侃道:“千潇吃醋了?”

她撇撇嘴:“我哪敢吃世子的醋。”

沈镜桉从怀里拿出一只色泽上乘的桃花簪递给她,沈千潇这才有了一点笑意。

……

今日舒窈早早的就出了醉香坊,她蹑手蹑脚的往门口张望,没有发现沈镜桉的马车,她这松了一口气,抬脚出门没入长街的人群中。

今日挣了三两银子,想着给自己和季时净买件冬衣。

于是走进了一家衣裳铺子。

衣兰铺正忙的热火朝天,许是要过年了,大家都想着来做一两身新衣裳。

几个裁缝模样的人拿着尺子在客人身上比划,时不时在布料上记着什么,十分忙碌的样子。

这家店人实在太多了,舒窈踏进去的一只脚刚准备收回来去另一家店看看。

旁边一个有眼力见的伙计立马上前热情询问:“姑娘想做个什么样的衣裳啊?我们家的裁缝什么样式都能做出来,姑娘里面请。”

舒窈不好意思再走出去,在伙计的引导下,她走到布料区,伙计让她先选料子。

“你们这没有现成的冬衣吗?”她问。

伙计挠了挠头:“有是有,但是样式可能不是姑娘你喜欢的。”

“那我能看看吗?”

“姑娘请稍等。”

伙计从库房里面拿出来四五件现成的冬衣,等舒窈看清楚后,差点两眼一黑,她终于明白伙计刚开始说的那句话了。

他拿出来的冬衣不是大红就是大绿,上面还各绣着好几朵荷花模样的图案,既招摇又俗气。

她摆了摆手,表示不要这些,伙计早就猜到了,他笑着说:“那姑娘您先自己挑一挑料子。”

舒窈点头,看着前面堆积如山的布料,她看中一匹宝蓝色的绸缎,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丝绸质感,十分柔软,她缩回手,心想着这布料的价钱应该不便宜。

她目光继续往后面看去,突然看到最角落有一匹月牙色的绸缎,她伸出手把那匹绸缎拿出来,布料表面光洁无瑕,水泽光感粼粼,就像流动的湖水一样,她以为触感会十分清凉,哪知摸上去,布料竟然一点也不凉,甚至还带了点温度。

她有些震惊,越看越喜欢,觉得穿在季时净身上一定很好看。

正想着,旁边不知道从哪走过来一个裁缝,他肩膀上放着一把卷尺,看到舒窈十分满意手上的月牙色绸缎,笑眯眯的开口:“姑娘好眼光,这批布料刚从西域那边拉回来,是上好的蚕丝锦,据说穿在身上还会发热嘞。”

舒窈摸着手里的布料,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真的感觉越来越热:“你说的可当真?”

裁缝拍着胸脯保证:“我在这家店干了几十年,要是说了假话,姑娘你只管来找我。”

舒窈抿唇,心里实在喜爱得紧,于是问道:“这个料子怎么卖?”

裁缝说:“那要看姑娘要多少,姑娘是自己穿还是给旁人量?”

“给旁人量。”

“那人体形如何?”

舒窈打眼望向人群,指着不远处一个瘦高青年说:“和他差不多。”

裁缝了然,伸出二根手指头,嘴角边的八字胡随着嘴巴的张合一颤一颤的:“二两银子。”

舒窈摸着兜里的三两银子,试探性的开口:“能不能少一点。”

裁缝笑眯眯的说:“要不姑娘再做一件衣裳,两件衣裳可以少五十文。”

舒窈就近拿起一匹月黄色的布匹,这一匹布相较于前面的成色要差一些,摸起来也更加粗糙。

裁缝拿出卷尺量了量舒窈的身形,然后用石灰笔在布上记录,完了之后对她说:“这匹布料五十文,加上前面那匹上好的蚕丝锦……姑娘给二两就成。”

顿了顿他又说:“请姑娘去柜台交定金,衣裳五日后来取便可。”

舒窈移步到柜台前排队,队伍排的很长,她在最末尾,旁边就是选料子的地方。

她正想着在书中的第一年要怎么过时,耳边猝不及防传来了季招的声音,她小心翼翼的用余光去看。

季招正挽着一个男人在选料子,他们两个像是刚进来,衣服上落的雪都还未化开。

舒窈赶紧别过头去,害怕季招认出自己,

不过,季招旁边的男人是谁?

好在这里人多,要是两人不刻意看根本不会发现她。

季招说话声音很大,她和男人的对话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传入了舒窈的耳朵里。

只听季招说:“永郎,那日我娘不是成心的,你只要考中进士,我爹娘绝对会答应你我的婚事。”

舒窈:有瓜。

葛永环着季招,语气十分甜蜜:“我怎么会生岳母大人的气?招儿,若我明年考中,一定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季招靠在他怀里,感动的一塌糊涂。

葛永忽然面露难色,摸着面前上好的布料,唉声叹气。

季招急忙询问。

葛永这才开口:“招儿你也知道,我家穷,我父母还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料子,我……”话说到一半他不接着往下说,而是观察季招的脸色。

季招急了,连忙问道:“永郎,你快说,到底怎么了?”

葛永像是难以启齿一样,嗫嚅了半天才说:“我身无分文,实在是买不上这么好的料子。”

季招还以为什么事呢,她拔下头上的金簪:“没事,我替永郎出,也算是孝敬未来的公婆。”

葛永嘴角颤抖,显然是想笑但是又不能笑,他有些为难:“招儿,我怎么能花你的钱呢?”

季招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红起来:“我人都是你的了,这些钱又算什么?”

葛永轻轻揽住她:“招儿真好。”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腻歪的话。

舒窈听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二人选完布料过来排队付钱,舒窈和他们二人中间只隔了三个人,快轮到她的时候,又听到了后面两个人的声音。

葛永:“招儿,那两个人还赖在你家没走吗?”

季招语气十分嫌弃:“对呀,不过这些天祖母没有吩咐下人给他们送吃的穿的,估计现在早已经饿死冻死了。”

想了想,她又说:“两个都是扫把星,住在季府我都怕污了宅子。”

舒窈听得火冒三丈。

葛永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随后握住季招的手:“那这么说来季府的钱财都是……岳父大人的了?”

季招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那肯定的。”

葛永对她更加谄媚起来。

舒窈在心里“啧啧”两声,下头的凤凰男。

付完钱出来后,她看到街边有小孩子在玩弹弓,心思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她有仇必报,绝不憋屈自己。

于是买了两个糖葫芦换了一个弹弓回来,她捡起地上的散石,躲在拐角处蓄势待发。

等季招和葛永两个人手拉手出来的时候,舒窈拉弓瞄准,一颗圆润的石子“唰”的一下就飞了出去,正中季招小腿,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季招痛呼一声,忍不住弯下腰去。

葛永语气关切:“招儿怎么了?”

她揉着小腿,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玩弹弓的小孩,她指着他们:“永哥,肯定是他们拿弹弓打我。”

“皮孩子。”葛永撸起袖子,作势就要上去恐吓那群小孩。

可小孩哥也不是吃素的,看到葛永一脸不善的走过来,纷纷拿起手上的弹弓“哐哐”就是一顿乱射。

葛永猝不及防“吃”了许多石子,不敢再上前半步。

小孩们朝他做鬼脸,然后拍拍屁股跑远了。

葛永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也只敢放放狠话:“这群兔崽子,别让我再看到你们,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舒窈躲在墙角,笑得肚子疼。

等两人走远了,她才出来。

回到季府侧门,赫然发现季时净在墙那边等她,她笑的灿烂:“阿净。”

她把新买的大米、食油递给他。

季时净接过放在地上,他表情淡淡,声音也没什么温度:“把手给我。”

舒窈乖乖照做。

季时净瘦削的手紧紧抓着她,两人掌心相碰,他不动声色的摩挲着,温度缠绵,他抿了抿唇,一丝心绪划过心底:“你脚边的墙面有一块凹陷,你踩着它借力。”

舒窈低头,脚一用力,加上季时净的帮助,轻松翻了过来。

稳稳落地后,她抱起地上的米和食油,看他:“阿净怎么知道那里有一处凹陷?”

季时净看了她一眼,不做回答,抬起脚快步的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像是想到什么,回来把舒窈肩膀上的米和食油接了过来。

舒窈瞧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笑了笑,果然没白疼这个小孩。

临近过年,醉香坊的生意清冷了不少,男人们都在家里陪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哪还有时间出来寻欢作乐。

舒窈难得清闲,正看着外面发呆,就又看到沈镜桉身披白雪走了进来。

这几日她每次来都能看到他。

有时候他会在三楼的窗户处冲她笑,有时候会跑到后院来看她给人化妆,一看就是一下午。

舒窈有些不自在,明里暗里提醒了好几次,可沈镜桉像是听不懂话一样,依旧日日过来。

时间久了,舒窈也懒得管他。

沈千潇站在后院的回廊里看向这边,从她旁边路过的一个女子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后,有些幸灾乐祸:“千潇,这世子大人日日都来看望舒姑娘,估摸着是对舒姑娘动心了。”

“你也别太伤心,哪个男人不朝三暮四。”说完轻笑一声。

“住嘴,世子的心思不是你我能揣测的。”沈千潇笑看着她,语调却是异常冰冷。

女子不甚在意的耸耸肩,挥了挥衣袖,脚步轻盈的走了。

沈千潇收回目光转身离去,神色不虞。

……

年关越来越近,舒窈的小金库也慢慢膨胀了起来。

这一日,府里格外热闹。

舒窈还在梦里就听到有人在大力拍门,她气鼓鼓的喊了声:“谁啊。”

“今日老夫人大寿,请舒姑娘早先起来前去服侍。”王嬷嬷说道。

什么大寿?

老夫人大寿。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意识逐渐清醒。

老夫人过寿让她去服侍?她总觉得没有好事。

第三十四章 贺礼

◎她可真机灵◎

舒窈打着哈欠跟着王嬷嬷来到寿康阁。

一路上府里张灯结彩,喜气的红梅被花奴们搬出来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地上的积雪更是一扫而空,府里好似从未下过雪一样。

寿康阁里,丫鬟们端着五光十色的珠宝进进出出,光是今日老夫人要穿的衣服就已经送进去了不下十件,各种绫罗绸缎应有尽有,繁华雍贵。

舒窈一进门,就见老夫人坐在床榻上,周围摆了四盆烧得正旺的炭火,她怀里还拿了一个暖炉,整间屋子十分暖和,完全不似外边寒冷。

看见舒窈进来,老夫人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一旁的王嬷嬷心领神会,端起地上的一盆冷水交给她:“今日老夫人生辰,作为孙媳妇,你理当好生伺候着。”

舒窈没有多说什么,端着水静静的站在一旁。

妆娘正在给老夫人梳妆,老夫人满头银丝,头发只有稀疏几根,可妆娘依旧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她。

妆娘给她带上好几个厚重的发髻,发髻上面满是簪子首饰,顶在头上光彩夺目。

老夫人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苍老枯瘦的手抚上头上的珠宝,十分满意。

舒窈站在一边,只觉得手上越来越冷,她低头看去,见自己的水盆里面被放了好些冰块,难怪这么冷。

她顿时明了,感情老夫人故意整她呢,她趁人不注意,把盆放在桌案上,紧接着把手揣进兜里取暖。

这时,又进来几个妆娘,她们半蹲在地上为老夫人打扮,打开脂粉盒的瞬间,脂粉气息全跑了出来,舒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这浓重的香气让她十分不适,她给醉香坊的姑娘们化妆都是用气味清淡的脂粉,这老夫人竟然用这么浓的,估计是想要遮住身上的老人味。

捂鼻的瞬间,王嬷嬷一记眼刀扫过来,舒窈无奈端起桌上的水盆,空气里的脂粉还在不断往她鼻子里钻,她实在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手里的盆子由于用力不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冷水四处飞溅。

还未融化的冰块正好砸在老夫人的脑门上。

老夫人“哎呦”一声,捂着额头直叫唤,底下的丫鬟们呼啦跪了一地,王嬷嬷赶忙上前查看情况。

舒窈谨慎的站在一边。

老夫人怒目圆睁,指着舒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王嬷嬷看到老夫人没有大碍后也赶紧附和:“舒姑娘,你怎么连水盆都端不稳,莫非是故意的?”

此话一出,老夫人直接让舒窈跪下。

舒窈站出来:“老夫人,从我一进来王嬷嬷就给了我一盆冰水,我也不知道这盆冰水是用来做什么?如果想要追责的话,是不是王嬷嬷的责任更大。”她说的有条不紊,气势丝毫不弱。

王嬷嬷有些气急败坏:“舒姑娘,可是这盆水是你泼出去的,水里的冰块溅到了老夫人,这难道不是你的罪过吗?”

舒窈:“如果水里没有放冰块,老夫人就不会受伤,所以王嬷嬷,你往水里加冰块的目的是什么?”

她把矛盾转移出去。

王嬷嬷心虚的看了一眼老夫人,支吾半天说不出理由。

老夫人压下心里的火气,今日是她的生辰,她不想让舒窈这个小贱人破坏她的好心情,于是斥责了几句,便让舒窈过来服侍她更衣。

舒窈没想到今日老夫人这么好说,她心里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这下全无用武之地了。

她走上前,从丫鬟手里拿起一件奢华无比的锦袍,锦袍上面镶嵌着闪烁的流珠,一颗流珠估计就够老百姓吃一年的了。

舒窈刚把衣服捧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就端起一杯热茶,慢慢品尝起来,也没有让舒窈帮她穿衣服的架势。

舒窈就这么干等着,手都快僵了,她刚准备撂下不干了,就听老夫人砸巴了下嘴:“这件衣服颜色不够明艳。”她指着那件宝绿色的华服,“你去把那一件拿过来。”

舒窈放下手里的衣服,转身拿起那件绿色的衣裳,绿衣由西域蚕丝制成,摸起来十分舒服,上面挂的珠宝更是不可多得的孤品,与其说这是一件衣裳不如说这是一件难得的工艺品。

她费力地帮老夫人穿上衣服,旁边的丫鬟们静静的站在一旁,丝毫没有上来搭把手的意思,显然是得了老夫人的授意。

老夫人盘腿坐在床上,由于身材瘦小,贴身的真丝里衣松松垮垮的耷拉在身上,枯燥干裂的皮肤就像是冬日里的枯树叶一样,无意中划过只觉得硌手。

舒窈研究着这绿衣裳的穿法,来回折腾了许久,老夫人也累的气喘吁吁,最后果不其然还是穿错了。

老夫人站起来,身上的衣服长短不一,一边松一边紧,她让丫鬟重新帮她穿,然后斜眼看着舒窈:“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舒窈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就是故意穿错的,谁让老夫人刁难她。

老夫人穿好衣服后,紧接着就是各种首饰一个劲的往身上戴,光脖子上的黄金项圈就带了两个,压得她的身子更佝偻了些。

紧接着是手上的手镯,左右手上各戴了三个。

最后要出门的时候,妆娘又帮她扑了许多香粉。

舒窈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

老夫人站在镜子前,不断地欣赏着今日的装束,足足看了半炷香才拄着拐杖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出了门。

宛如一只花孔雀招摇过市。

舒窈打了两个喷嚏准备离开时,王嬷嬷又挡在她前面说:“舒姑娘,你去请一请二公子,今日老夫人的宴席,你们两位万不可缺席。”

舒窈有些头大,那她今日的工作怎么办?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大亮,宅子里早早来了一些客人,他们在季府里闲逛,看到奢华如皇家园林的庭院式,都不由得惊讶出声。

还有一些人坐在一起喝着季府准备的好茶,谈论京城的时兴事。

舒窈匆匆从人群中穿过,突然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季来,季来是这座大宅院里面唯一对她和季时净发出善意的人,她温和的笑了笑,问道:“季二姑娘,你这是?”

季来将她拉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嫂嫂,你可给祖母准备了贺礼没?”

舒窈一拍脑门,这还真没有。

季来这一提醒倒是让她醍醐灌顶,要是自己和季时净今日没有给老夫人准备贺礼的话,那老夫人肯定会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一看她的反应,季来就知道她没有准备东西,于是提醒道:“祖母看重生辰贺礼,我怕到时候祖母为难你们,嫂嫂,我这里有一份成色还算上乘的珍珠,你和二堂哥先拿去。”

舒窈把她递过来的盒子推回去:“多谢季二姑娘提醒,只是这珍珠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季来:“可你和二堂哥……。”

舒窈笑了笑:“我自有办法,季二姑娘不用担心。”说完向她道了一声谢,然后小跑回了北院。

季时净正坐在屋里看书,看到匆匆而回的舒窈时,他放下手中已经翻烂的书,起身把锅里温着的米粥端到她面前。

舒窈坐在他对面:“阿净,今日是老夫人的生辰。”

季时净脸上没什么表情,重新拿起书翻到下一页:“嗯。”

舒窈喝了一口粥:“以往老夫人生辰,你可准备了什么贺礼没?”

季时净把书放下,看着她,淡淡吐出一个字:“没。”

舒窈揉了揉脑袋,又跑回自己的屋子,从罐子里面取出二两银子,她将钱揣在怀里,心在滴血。

出门之前叮嘱季时净:“阿净,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老夫人那里。”

她怕老夫人趁她不在欺负他。

她照例从矮墙翻出去,先去醉香坊告了假,出坊的时候撞上了刚从外面进来的沈镜桉。

舒窈被撞的有些踉踉跄跄,沈镜桉扶住她,嘴角含笑:“小窈儿这是要去做什么?怎么这么急?”

“世子早啊,今日府里有事,我先告辞了。”

说完将手从他掌心抽出,快步跑去了不远处的一家金银店。

望着她的背影,沈镜桉招呼手下:“去打听一下,看看今日季府有何大事发生。”

……

金银店冷清,只有掌柜趴在柜台上打瞌睡,舒窈过去轻轻敲了敲台面。

掌柜悠悠转醒,见来了客人,他立马扬起笑脸,但是定睛一看,面前的人衣着朴素,他十分的热情瞬间降下去了三分:“客官要买点什么?”

舒窈直接问道:“你们店里有铜镯子吗?”

掌柜的点点头,果然是没钱买金子。

舒窈又问:“给我来两副铜镯子,在镯子的表面包一层金皮。”

听到前半段话掌柜有些意兴阑珊,但是后半段话却让他有些震惊,金包铜,他还第一次听说。

不过有活他当然得接:“姑娘请稍等,我这就叫匠人去做。”

金包铜,到是个稀罕玩意儿。

掌柜的又问:“姑娘要做多大的?”

舒窈想到老夫人枯树枝般的手腕,于是便说:“按最小的规格做,大概要多久?”

“不超过一炷香。”在铜外面包一层金皮还是比较省事的。

舒窈又问:“多少钱?”

掌柜的将两块薄如纸的金皮在手上掂了掂,又放到秤上去称了称,结果因为太轻根本就显示不出来有多重,掌柜的估摸着说:“那就给一两银子吧。”

舒窈把钱递给掌柜,幸好没有超过预算,只不过给老夫人花钱,她有些心痛。

她无聊的在店里面来回踱步,等两副手镯到手,她快步往回走。

掌柜的坐在柜台里摸了摸胡子,突然双手一拍,他赶紧叫来伙计:“在门口的招牌上写上,可金包银,金包铜。”

这样买不起黄金的人也可以带“黄金”,真是个不小的商机。

……

舒窈回到北院,拿着两副黄金手镯在季时净眼前晃了晃:“你猜这个多少钱?”

季时净微微皱眉:“这个就是你说的贺礼?”

舒窈点点头:“这两副手镯花了一两银子。”然后悄悄补充道,“其实这里面包的是铜。”

季时净微微惊讶,她……好聪明。

这样既送了一份体面的贺礼,又没有花什么钱。

不多时,王嬷嬷又来催了。

舒窈和季时净只好跟着她去了前面的贺寿大厅。

一路上,舒窈一颗心七上八下,太阳穴也突突直跳,总觉得今日有事发生。

第三十五章 风波

◎让人挑不出她的错◎

大厅里摆着数十桌宴席,上面都是一些寻常百姓一辈子吃不到的山珍海味,来贺寿的商户老爷们三三两两的坐着,有些竟直接喝起酒来,完全不顾老夫人来没来。

旁边请的戏班子正在唱着《孝女贺寿》,大家听的津津有味。

季大勇拿着酒杯穿梭在人群里,满脸堆笑,可那些商人老爷也只是轻轻看他一眼,不痛不痒的和他碰个杯,说着敷衍的场面话。

他浑然不觉,还一个劲儿的凑上去。

今日的主角还没登场,桌上的菜席已经被吃了大半,有些人甚至还剔起了牙。

终于,老夫人坐着一顶软轿姗姗来迟。

软轿停在门口,她眯眼扫了一圈里面的情况,看到满室狼藉的时候,她不由得顿了一下,但很快调整好情绪,踮着小脚,挺直腰板,尽量优雅的走了进去。

众人目光瞬间被她吸引,毕竟老夫人这一身打扮实在惹眼,穿着大绿的衣裳,带着朱红的花饰,脖子上的黄金闪着灿灿光泽,稍微动一动就晃人眼球,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大家表情各异,更有甚者一口饭直接喷了出来,哪里来的花孔雀。

有小孩把脑袋缩进母亲怀里,小声嘟囔:“娘,这里有老妖怪。”

当然,这话老夫人肯定没有听到,她接受着大家震惊的目光,以为所有人都被她惊艳到了,甚是满意的摸了摸衣服上镶嵌的宝石,高傲的抬起头。

直到她坐到主位上,众人才参差不齐的恭候她七十大寿,声音零零落落。

老夫人连续说了三个好:“今日老身七十大寿,诸位吃好喝好。”可目光触及到正中央的三张席面时,原本还笑意盈盈的脸立马不好看起来。

这三张席面是特意留给官老爷们的,可是今日他们一个都没来,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达官贵人们没有来赴约,来的都是一些商贾之流。

她收回目光,扯着嘴角勉强笑着,又巡视了一圈,只见季天宝脸颊酡红,显然喝了不少酒,他旁边围了四五个公子哥,几个人正在玩行酒令,声音之大,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季来乖乖的坐在座位上,她旁边是一身珠光宝气的郭翠萍。

老夫人把郭翠萍招呼上来:“季招那个小妮子呢?”

郭翠萍附在她耳边:“招儿不舒服,晚点过来。”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显然是不太高兴,但什么都没说。

寿宴继续,王嬷嬷领着舒窈和季时净走了进来,把两人安排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舒窈一来看到这么多人,微微愣了一下,低头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食物,她搓了搓小手手,兴奋的拉着季时净坐下,夹起一块红烧鱼块放到他碗里。

这一桌只有他们两个人,倒也清净。

或许老夫人想在外人面前装一装,这一桌的饭菜和其他桌并无两样,舒窈吃的津津有味。

季时净吃饭很是安静,碗里多是素食,这么一对比,舒窈倒觉得自己有些粗鲁了,不由的放慢速度。

老夫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两人,不自觉的翻了一个白眼,嘴角擒起一抹阴毒的笑,吃吧,等一会儿有你们哭的时候。

眼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老夫人轻咳一声,旁边的王嬷嬷立马会意,她捏着嗓子,声音大到整个大厅都能听到:“老夫人您乏了,我马上扶您回去休息。”说完余光瞟向底下众人。

老夫人揉着额头,似乎一脸乏意,但却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

在座的都是商海里摸爬滚打的人精,立刻明白过来,赶忙让小厮呈上自己的贺礼。

眼看着各种精美的礼盒摆在自己面前,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得意,尽管老二已经过世,但季府底下产业无数,京城里的这些商人还不是要来巴结自己,这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季府的管家拿着礼品薄一件件的开始记录。

记完一件就高喊一声。

“李记米粮油老板翡翠镯子一对。”

“王记布匹老板夜明珠一颗。”

“陈记酒楼老板名家字画一幅。”

听到不值钱的字画,老夫人显然不太开心,但是又听到后面人送过来的珍珠宝石时,嘴边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脸上的褶子都跟着颤了两颤。

季来也送了一件尚且名贵的玛瑙簪,她深知祖母爱财,所以特地存了一个月的钱买了这只簪子,只希望祖母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难堪。

老夫人闭着眼睛打量起这只簪子,勉强满意。

郭翠萍也送了一件真丝制成的衣裳,而季大勇和季天宝什么也没送,还在和底下的人胡吃海喝。

尽管这样,老夫人还是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两个,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管家把贺礼都记的差不多了,老夫人终于把目光放在舒窈和季时净身上,厉身质问:“你们二人的贺礼呢?”

众人也都纷纷看向他们。

舒窈不急不慢地放下筷子:“老夫人生辰我和二公子理应准备礼物,只是……”她欲言又止,面上委屈。

众人一头雾水。

老夫人也搞不清楚她在打什么主意。

舒窈站起身,大家这才看清她的穿着,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浆洗的发白,衣袖处还有两个补丁,加上她身姿纤细,摇摇欲坠的模样实在惹人心疼。

“老夫人,自我进府以来,便和二公子住在荒僻的北院,食不饱,穿不暖,生计都成问题,*自然不能像别人一样给老夫人您呈上贵重的礼物。”话刚一说完,舒窈眼睛红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站在那里。

听到她这么说,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老夫人竟然虐待刚进门的新妇和季老爷的二公子,他们看向老夫人,个个面露探究。

老夫人想不到舒窈会在大庭广众下把这些说出来,不由得一阵慌乱,她强撑着笑意:“舒丫头胡说呢,前几日她要一件流苏头面我没应允,在这耍小脾气呢。”说罢还用眼神威胁舒窈,提醒她不要乱讲话。

舒窈才不管她的警告,又说道:“前一阵子我和二公子从山匪手下死里逃生,跋山涉水回到季府,可老夫人却把我们拦在门外,这是为何?今日我就想要一个说法。”

她言辞恳切,说到这个份上,在坐的人还有什么不懂的呢,久经商场多年,他们已经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想不到这老夫人竟如此心狠,季老爷和大公子刚走不久,就把大儿子一家快速接了过来,再把二公子赶出门,让大儿子顺理成章的继承季府。

真是偏心啊。

他们看老夫人的眼神都变了味,以前季老爷还在的时候,他们肯定愿意与季府多加往来,但现在季老爷已经离去,全府上下没有一个有主意的人,想来,他们以后必不会再和季府有联系了。

想到这,一些人起身告辞。

老夫人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狠狠剜了一眼舒窈。

舒窈眼看局势对自己有利,于是连忙拿出今天新打的“金手镯”,表情诚恳:“老夫人,这对镯子是我和二公子花光积蓄给您新打的。”

她特意咬重“花光积蓄”四个字。

在场有些心善的纷纷感叹舒窈和季时净有孝心,自己过得不如意还时刻惦念着老夫人,真是极孝顺了。

老夫人盯着那一对金镯子,浑浊的眼球咕噜转了两圈,心里腹诽,他们哪来的钱买镯子?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她得想办法怎么和底下这些人解释。

季大勇看到舒窈手里的金镯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揉了揉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舒窈把大家的表情看在眼里,举着镯子的手往前面送了送。

季时净也站起来,他身上的衣服更加单薄,身姿也更加羸弱,一身病态。

他们二人衣衫褴褛,和城外的流民不相上下,反观老夫人和季大勇一家锦衣华服,满身贵气。

大家交头接耳,有人直接说:“老夫人,你这就做的不地道了。”

“好歹二公子也是你的孙子,你怎能厚此薄彼?”

越来越多的人出声。

“季家家业是季老爷打下的,莫不是真的要拱手让人?”

“二公子是季老爷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还请老夫人好生对待。”

这里有些人受过季老爷的恩惠,所以才肯来出席这场寿宴,自然见不得季老爷的儿子被如此对待。

听着这些议论,季大勇首先坐不住了,他把酒杯狠狠砸在地上:“你们胡说什么呢。”

紧接着是季天宝,他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含糊不清的开口:“二叔的家产分给我们怎么了?你们一群外人别乱说。”

众人纷纷摇头,更加坚定了以后不和季府来往的决定。

老夫人脸色越来越差:“舒丫头你莫要乱说,这金镯子你收回去,明日我把春华阁拨给你和净哥儿住。”她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眼睛直直的盯着舒窈那对金手镯。

舒窈眼见目的达成,见好就收,把镯子收回口袋,朝老夫人道了一声谢:“那就多谢老夫人了。”

老夫人嘴角抖了抖,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又恢复了镇定,给王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王嬷嬷领命而去。

她们二人的小动作落在舒窈眼里,她觉得有些可疑。

就在王嬷嬷出门的瞬间,季招就带着葛永来了。

郭翠萍看到女儿公然把那个男人带出来,气的两眼一翻,差点从凳子上跌下去。

第三十六章 有毒

◎让她看看又是什么阴招◎

她忙跑过去,把刚进来的两人堵在门口,拉住季招:“招儿,你带他来做什么?”

季招把她的手甩开,又去挽着葛永的胳膊:“今日祖母过寿,我带永郎前来祝贺。”说完指了指葛永手里拎着的东西,“这是永郎家自己种的,他昨晚在地里挖了一夜呢。”说完看向葛永因为挖红薯而皲裂的手,眼里满是心疼。

葛永则冲着郭翠萍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郭翠萍看了看他手里拎着的脏兮兮的红薯,眉毛越皱越深,忙将两人往外面赶:“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可她一个人根本推不动葛永和季招两个。

季招不乐意了,她大声嚷嚷:“娘,我们来给祖母贺寿你哪有赶人的道理啊。”

她这一嗓子吼的不轻,原本没注意到这边的人全部看了过来,老夫人也朝这边望来。

郭翠萍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季招直接撞开她,拉着葛永来到前面,两人一起跪在老夫人面前,嘴里说着一些贺寿的话。

老夫人本就不满季招晚来,况且如今还带了一个穿着朴素的男人,她将葛永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神不屑。

一副穷酸样。

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府里带。

她鼻子里冷哼一声,质问季招:“你这个丫头怎么现在才来?”

郭翠萍站在一边,想要帮忙解释,但老夫人一个眼神就制止了她。

季招不慌不忙的回答:“祖母,孙女这几日卧病在床,故今日来晚了些。”

郭翠萍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可季招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双腿发软。

只听季招说:“祖母,今日我带了永郎来给您祝寿,他们家种的红薯又香又甜,特意给祖母带来一些。”

葛永也是个有眼力见,听季招提起自己,他马上抬起头,把手里的红薯举在老夫人面前,说话极其谄媚:“老夫人,这是小生的一点心意,还望您笑纳。”

老夫人盯着他手里满是泥土的红薯,表情怪异,整个人石化当场,竟然会有人拿红薯送给她,她这个孙女真是好样的。

红薯上面裹着的泥土落在羊绒地毯上,老夫人心疼羊绒地毯,立马大声呵斥:“哪里来的刁民,把他给我拖出去。”

众人见葛永只拿红薯贺寿,纷纷偷笑起来。

郭翠萍急了,她连忙帮季招解围:“招儿,快把你给祖母准备的贺礼拿出来。”

季招眨了眨眼睛:“我和永郎一条心,这份红薯是我和永郎一起为祖母准备的。”

郭翠萍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她捂着胸口,身形不稳的跌在椅子上。

老夫人听到这话,气的用拐杖重重杵了三下地面:“好好好,这就是我的好孙女,自己祖母过生日,竟然只送几个肮脏的红薯,当真是孝顺啊。”

季招看老夫人生气了,她心里有些发慌,本来一开始想给祖母买个翡翠镯子,但葛永说不必花那冤枉钱,于是他们就准备了这些红薯。

她指着葛永手里的红薯对老夫人说:“祖母,这红薯烤起来可好吃了,我现在让下人烤一个您尝尝。”

“珠儿……。”她朝门外喊自己的贴身丫鬟。

“够了。”老夫人打断她,声音隐隐含着怒气。

季招缩了缩脖子,看向郭翠萍,想让她帮帮自己,但郭翠萍被她气的不轻,别开眼不想理她。

一旁的葛永扯了扯她的衣袖,想让她在老夫人面前介绍一下自己。

季招顶着老夫人吃人的眼神,战战兢兢的开口:“祖……祖母,这是永郎,他听闻今日是祖母生辰,昨夜在山里挖了一夜的红薯,差点病倒。”说着说着,她自己竟然感动起来。

葛永清了清嗓子,适时开口:“老夫人,小生姓葛名永,家住西平村,和季小姐两情相悦,还望老夫人成全我们。”

舒窈磕着瓜子,看的津津有味。

她问季时净:“你觉得那个葛永怎么样?”

季时净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两人,淡淡吐出几个字:“非良人。”

舒窈一挑眉,又抓了一把瓜子:“怎么说?”

季时净勾了勾嘴角,有些意味深长:“以后你就知道。”

舒窈低笑一声,不再多言。

这边季大勇上来就给了葛永一拳,往他身上吐了一口浓痰:“哪里来的乡野小子?赶快给老子滚出去。”

季招扑在葛永身上护着他,梗起脖子对季大勇喊:“爹,你别打他。”

葛永本就弱不禁风,这一拳都给他打吐血了,季招更加心疼起来。

季大勇指着季招的鼻子骂:“不知羞耻的丫头,在外随意勾搭野男人,今天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抡起拳头就开始往她身上招呼。

郭翠萍赶紧出来阻止,她乞求道:“今日这么多人呢,别在外人面前丢脸。”

可季大勇才不管这么多:“到底是谁丢脸?早知她今日做出如此勾当,当初生下来就应该将她放在尿盆里溺死。”

郭翠萍连忙打断他:“别说了。”

季大勇的话似乎触到了季招心里的某根弦,她哑着声音:“对啊,从小到大,你只把季天宝当个宝,何曾在乎过我的死活。”说完心里一阵委屈,呜呜的哭了出来。

从小到大她和季来没少挨季大勇的打骂,甚至有一年冬天,她们两姐妹被他故意丢到雪山里,要不是母亲找来,她和季来估计早就冻死在雪山上了。

对于这个父亲,季招心里是有怨的。

看到姐姐这么委屈,季来心里也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