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笑,明明是他自己让旁人坐在了他的腿上,他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现在却跟我翻起了旧账。果然能从冷宫一路爬上太子之位,就算在泥地里都能翻身的人,连狡辩都很有一套,我说不过他,可是我可以选择反将一军。
“就是你想的那样,就像你能随随便便让女人坐在你的大腿上,我也是一样随便的,谢行随随便便就可以亲我,你满意了吗?”
我话音刚落,谢言就将我从他腿上推了下来,力道很大,以至于我尾椎骨都摔得很疼。
他做完这般绝情的动作,便盛气凌人地看着我,淡色的瞳仁装满了不屑与厌恶。
“抱歉,以后我的腿也不是你这种随便的人能随便坐的了。”
他这次走,并未跟前几次那样急眼地将门摔得震天响,他静静地离开,一如他静悄悄地来。
哪怕是我们闹翻了,我的伙食依旧没有被克扣,只是我再也吃不动了,就连半碗米饭都吃不下,哪怕是侍从说他会被责罚,我也没有办法了。
我像是突然患上了什么厉害的病症,对什么都激不起兴趣,长时间地对着窗外的树木发呆,常常一看就是半天。
谢言没有再来,这已经是第三日,一切都挺好,花草树木都很好,但我不好,我将房中所有的瓷器都砸碎个稀巴烂,在侍从进门打扫之前藏起了一块能当匕首用的瓷片。
既然谢言有了别人,我便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我得走,离开的第一步就是要解决门口的士兵。我将瓷片藏在袖中,后背贴在门后,准备出门与士兵周旋,却冷不丁听见他们交谈的内容。
“你知道城辅的女儿被太子流放的事情吗?”
“哎呀,这事情这几日闹得这般沸沸扬扬,恐怕除了里边那位,没人不知道吧。”
“这太子殿下也是真够狠,明明还要与城辅合作,却能逼着城辅将他女儿流放。”
“谁让城辅他那个女儿居然敢肖想到太子殿下身上,那日酒宴上,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管不顾就坐到人家腿上去,太不守妇道了,这要放在我们那个村里,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那太子殿下当时什么表情?”
“是这样,里边那位天仙不是让我去给太子殿下传话说让他回来见他吗?然后我跟太子殿下说了之后,他便有些坐不住,应酬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估计是想着回来看美人。”
“那城辅女儿本来在跳舞,突然舞到太子跟前的时候,大家都没什么疑虑,都抱着看戏的心态,但当时太子殿下根本就没在看她,一直在发呆,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操控轮椅往后撤的时候,人家已经大喇喇地坐到他腿上来了。”
“我看着这样的情况,还以为太子殿下会怜香惜玉,毕竟这也是瓮城城辅的女儿,两人日后的合作还长久着,没想到太子殿下直接毫不留情地就给人推下到地上去了,半点面子都肯不给,搞到那夜的场面一度很尴尬,后来太子殿下就直接回来了。”
“这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那城辅女儿算什么美人,跟里边这位相比,真是鱼目碰上了珍珠,太子殿下藏着这样一位天仙,难道还能看上别个?又不是瞎了,你说是不是?”
“不过里边这位美则美矣,性格还是太娇了,这几日太子殿下都是顶着那满脸的抓痕跟军师他们讨论布防的,我光是想想,就觉得很精彩。”
锋利的瓷片落于地上,我沉寂多日的心跳又死灰复燃一般地疯狂跳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秋好像那种古早狗血文里边的坏攻,动不动就是“穿成这副骚.包的样子,是要出去勾引谁?”
第77章 “他很忙。”
藏于袖中的瓷片落地, 碎成一片片花,同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响,在空旷的房中刺得我的耳膜嗡嗡作响, 我这才神色恍惚地回过神来,压抑着狂猛的心跳去拾捡那一地的碎片。
直到侍从进门来捂着嘴巴发出惊呼,急惶惶地冲过来捧住我的手, 我才骇然发现自己的十指都被碎片残渣刺破, 满手的血污弄脏了衣袍。
我果然是个笨蛋, 还很没用, 就连捡个碎片也能弄伤自己的手,真是好笨又好麻烦,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还老爱发脾气, 不相信人,谢言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全都是我活该。
“小公子, 您别管这些了,我一会儿再进来收拾收拾, 您先稍坐一会儿, 小的出去拿东西来给您包扎。”
侍从匆匆地给我交代了几句就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我怔怔地望着地上那些带血的瓷片, 神思都不知飘到哪里去。
谢言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好好吃饭呢?这两日睡得可还好吗?也不知道我做的那个香囊有没有派上了用场。
唉, 我终究还是把事情都搞砸了, 又把谢言欺负了一遍。
他也曾想过要与我解释, 甚至话语里还带上了一丝平日里少有的慌乱无措, 可当时的我是怎么说的呢?
我让他滚, 我还很凶很凶地骂他,后来他就静悄悄地走了。
谢言他生气的时候会将门摔得震天响,这样的发泄下,我至少能知道他情绪上剧烈的波动,可是这次他没有。
他一丝情绪也没有外露,走得悄无声息,毫不留恋,像是傍晚时分天边最绚烂的一团云彩,在一瞬间就彻底变得灰淡。
他操控着轮椅,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像高山上永不弯折的青松。
封九月,你还要如何?
你已经打碎了人家一次,还盼着这次他能捧着被摔碎的真心舔着脸再来找你一次?
他不会再来了。
如果我不认错的话,谢言一定不会再来看我了,我又做错了事,不值得原谅,可我当时真的被嫉妒的情绪冲昏了头脑,我无法接受旁人与谢言这般亲近,光是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呼吸凝滞,胸口郁气难消,冷汗涔涔地从周身渗出,嘴唇也开始发抖。
谢言不过是被别人强行抱了一下,我就这般勃然大怒,那谢言误以为我和谢行亲吻的时候,又该是何等的生气愤怒?
我从未想过,我只想到了我自己,我就像是个任性又冲动的孩童,将谢言当做了我霸占的珍贵宝贝,容不得任何人觊觎,而谢言显然对我是带着几分纵容的,不论是上次他与将清灵游湖之事,还是此次我们之间的误会,他都试图笨拙地表达出自己对我的忠贞不渝,是我太过分了。
“小公子,你脸色看起来好差,我先去找军医过来给你看看?”侍从把我的手指包扎得很仔细,他显然是学过医术的,给我包扎的纱布缠绕得松紧刚好,又不至于太小题大做。
“不用管这些。”我将双手都背到身后,暗暗下了认错到底的决心,冲着侍从认真地嘱咐道,“你去跟太子殿下说一声,就说我很想他,很想见他,问他什么时候能再来这里看看我。”
“好的,小的这就去。”
侍从早就知晓了我与谢言之间的亲密关系,听了我这话,脸上也没有露出揶揄的表情,而是立刻拔腿就要往门口走去。
“慢着。”我伸出手拽住他,却不小心碰到手指上的伤口,疼得眉头都皱紧,“你不要跟谢言说起我手受伤的事情。”
我在他心里已经够坏的了,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坏蛋,可不想再留下一个笨手笨脚的骂名了。
“好的,小的都晓得了。”侍从朝我点点头,才在我的目送下从门口离开。
我紧张得要将手指都咬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但侍从并未让我等太久,很快就回来了,他跑得气喘吁吁,脸上还有奔跑留下的红晕。
“如何了?”我连忙迎了上去。
“太子殿下说他这几日都很忙,没时间见什么随便的人。”侍从有模有样地学着谢言往日里那种眼高于顶的倨傲语气,这样对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
后边还有一章。
第78章 “什么时候有的?”
“而且小公子真的对不住, 小的还是擅作主张地将您手指受伤的情况跟太子殿下禀明了。”侍从说到这里,肩膀都耷拉了下来,表情有些心虚, 完全不敢正眼看我。
“小的真的没有办法,太子殿下命令我伺候您,也让我将您每日所有的事都事无巨细地禀报给他。”
“若我今日不说, 太子殿下他来了看见您手上的伤, 肯定要治我个知情不报之罪的。”
我什么都没说, 只焦灼地等着他的下文, 他垂着脑袋一副蔫蔫的样子,等了许久见我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才绘声绘色地跟我表演谢言的种种举动。
“太子殿下一听见您受伤了, 脸色就突然变得很难看, 面上的神情是这样的,再也绷不住冷酷的表情,很凶地问我究竟是怎么伺候人的,竟然还让您受了伤。”
侍从比划着将眉头都挤在一起, 嘴唇也抿成一条缝,像极了谢言平日里生起气来不苟言笑的模样, 就连我看了也破涕为笑, 不得不感慨一声, 真不愧是谢言本言了。
“后来呢?”我将眼角的泪花尽数擦去, 瞬时已经分不清这眼泪究竟是因为自责惭愧懊悔而流, 还是因为侍从的表演过于逼真而被逗笑得落泪。
“然后太子殿下就很认真严肃地一一问了你手上的情况, 之后便嘱咐我, 一定不能让您的伤口碰水, 若是您不听话, 就让我把您”侍从说到这里,就不敢继续开口了。
“是不是让你把我绑起来?”
“诶,小公子怎么知道?”侍从挠挠头,见我一副对谢言的古怪癖性了然于心的样子,甚是不解道,“我还以为您听了会生气呢?”
“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浅眯着眼看着书案上莹莹的烛火,往事如惊鸿掠影般浮上心头,只吃吃地笑,“他又不是没有绑过。”
再变态诡异的事情,搁到谢言身上都会变得异常和谐,为了不让伤患挠手臂上的伤口,能将人的双手绑起来,真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我如今也算是想明白了,得亏他遇上的是我,若是他真喜欢上什么娇滴滴的美娇娘,怕不是被他气得直哭?虽然我也哭,但我被他欺负哭过之后,还眼巴巴地和他道歉来着,想想自己也是为了维系这份感情变得十分窝囊。
“小公子,你说接下来要怎么办呀?太子殿下他像是铁了心不过来了,该不会以后就真的都不来了吧。”
侍从他受我所托跑了好几趟,每次找的借口都大相径庭,听着十分严重,但谢言似乎就是不上这个当。什么腹泻啊,什么牙疼啊,什么摔倒啊,什么头疼啊,这些接口统统都不管用了,而且给我回过来的话还都十分气人。
“随便的人也会腹泻?”
“随便的人也会牙疼?”
“随便的人也会头疼?”
“随便的人没长眼睛?”
“平地都能摔?”
我知道他就是故意在用这些酸话刺我,对我信口胡诌的各种病症却是门儿清,一点都不挂在心上,我恨得牙痒痒,不就是右脸被谢行亲了一口吗?至于这样记恨吗?
大不了我让他也亲回来啊,而且死活都不愿意过来听我解释,还这样像关着犯人一样拘着我,不肯让我出房门一步,就真的很过分。
但谢言越是这样,就越是激起我的逆反心理,我今天就非要找个能将你骗来的理由不可,腹泻用过了,呕吐的理由还没用过,要试试吗?
不过呕吐好像跟腹泻一样太小儿科了,怕是骗不来这只大尾巴狼,我眼珠子四处转,手指不断地抚着下颌,满脑子都是坏主意。
突然一拍桌子,神秘兮兮地叫侍从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啊这,”侍从老实巴交的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情,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拧着眉头问我,“小公子,这能行吗?”
“我不会被太子殿下轰出来吧,太子殿下这般疼爱您,自然不会拿您开涮,我可就不一定了,分分钟死无全尸的那种。”
“哈哈哈哈,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逗呢。”我拍拍他脑袋,给他打气道,“你怕什么?你只是一个传话筒而已,谢言再怎么要撒气,也不至于对你撒气。”
“你就放宽心,去吧。”
“那好吧。”侍从最后还是被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走出门的时候还不时回头来看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谢言过来,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不过侍从的担心完全没必要,前边都胡说那么多次了,如果谢言真的要与我们计较,就不会玩儿一样地像逗猫一样地遛我,我等着他的下一句“随便的人也会吗”。
可是侍从刚走了没一会儿,我就听见长长的楼道里传来了急促的滚轮滑动的声音,立即打开了门去接人。
只见紫藤木铺就的长廊上,谢言操控着轮椅,来得有些着急,薄唇抿得很紧,脸上的神色很是莫名,分不出是到底是紧张还是期待。他身后紧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侍从,侍从见了我,暗戳戳地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门外守着的士兵很有眼力见,见我与谢言进了屋就立刻把门给阖上了,关门之前,还笑着朝我眨了眨眼睛,像是一种无声的鼓励。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春天的夜风还是有些凉,我身上只穿了一件轻薄的春衫,被微风拂过的时候不自觉用手掌搓了搓手臂。
谢言见状立时便去到了窗旁将窗户关上,他今日穿得很低调,玄黑的衣袍没有半点花样,欣长的身形背着光,看不出面上的神情。
我没想到真的把谢言盼来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先为昨日的事情道歉吧,还是先对他撒撒娇。若我先道歉,他定然要刺我几句,可是撒娇就不一定会遭到讽刺,我这般想着,犹豫着朝谢言走去。
而谢言也操控着轮椅朝我这边来,他今日的表现与平常不同,眉头拧得很紧,却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幽深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落在了我肚子上,耳尖有些红,安放在腿上的修长手指蜷起又放下。
再三思量后,他轻咳了几声,才有些好奇又认真地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谢言他竟然真的信了,我感觉五雷轰顶,大难临头,已经能预想到谎言被拆穿的时候,我将会遭受怎样的灭顶之灾,可是我不能慌,都把人骗来了自然要先把误会解开了再说。
“那个,谢言,”我略有些扭捏地扯着春衫的衣摆,紧张到手指尖都有些颤抖,完全不敢抬头对上谢言那双漂亮的眼睛,只垂着脑袋看着谢言脚上的靴子,在心里斟酌着言语,慢慢开口道。
“上次真的对不起,我没有听你解释,就误会了你,我就是吃醋了,情绪一上头就没有了脑子,还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都是我不对,你要怎么罚我都可以,但就是不要不理我,可以吗?”
我这样说着,又耍无赖一般地坐到了地上,将脸都贴在谢言的大腿上,像只讨要罐头的猫儿一样轻轻地磨.挲着脸侧,嘴里喃喃地说道,“谢言,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呀?”
但谢言好像根本没听见我说的话,他灰瞳沉沉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少有的温度,长臂一伸就将我抱到了腿上,全然忘了自己那日信誓当当说的话,什么我这种随便的人没有资格坐他的腿什么的,我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只乖顺地窝在他怀里。
“什么时候发现的,你没与我说。”谢言如今像是对我说的道歉的话语充耳不闻,急急地想知道我有关我肚子的事,我这哪里知道,根本就是胡诌的乱编的,被谢言拆穿后就会被乱棍打死的事情,我哪里敢继续说。
“额,谢言,要不你还是罚我吧。”我撑起身子,将两条手臂缠上谢言修长的脖颈,心里慌得不行,因为我感觉到谢言微凉的指尖隔着薄薄的春衫,正抚着我那没有几两肉的肚皮,他仰着头,很认真专注地看着我。
桌上的烛火飞入了萤虫,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动,这样相拥的姿势,我会比谢言高出许多,需得低头看他。
但我一垂眸就见到他澄澈的灰瞳里跳跃着烈烈的火光,里边藏着无限的希冀与盼望,那是一种对人生新阶段与崭新身份的一种期待,而我几乎不敢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
要不还是提前招了吧,以免日后东窗事发被打烂了屁|股,可是我张了张嘴,却有些不忍心说出口。
谢言他看起来很高兴,那是一种很少有的高兴,我已经许久没在他身上看过这样的光彩,偏冷的眉眼这样温温柔柔地看人,像是把你的心放在火上烤,直将你烤得暖烘烘的,似挨着太阳,再是过火的惩罚都换不来的那种愉悦。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我只能尽量将事情说得模棱两可,眼睛闪躲地避开谢言灼灼的眼神,“有的时候也会想吐,我有些害怕,所以就跟你说了。”
“别怕,”谢言几乎是立刻就将我抱进了怀里,极力地安抚着我的情绪,宽大的手掌顺着我消瘦的脊背轻轻地抚摸,不敢太过于用力,像是怕把我揉碎了,绵密的吻不断地落在我的耳垂和侧脸,声音温润,像是在哄骗孩童一般小心,“我会保护你们。”
要死,我真的会死,谢言他真的相信了,他不相信我腹泻,也不相信我浑身疼,为什么就会选择性地相信这件如此荒唐的事情!救命,现在和他造一个还来得及吗?我不想被谢言秋后算账打烂屁|股啊。
“你做什么?”我搂着谢言的脖子,有些嗔怪地看着他,气呼呼地将他伸到我衣袍底下的手捞出来,“做什么偷摸我肚子?”
我这般坦然,反而弄得谢言有些不自在,他霎时移开了眼神,摸了摸鼻尖,状似无意地说,“我听人说,它们在肚子里,也会动。”
“真的假的?”有这么神奇?若真的有,我也想摸摸看了,可惜真没有,我到哪里去变出这些会动的肚子给他,救命,杀了方才那个教唆侍从去撒谎的我,快快杀了我。
不管了,我先把谢行的误会都说了,这样至少了了一桩心事,我这样想着,又振振有词地开口说道,“谢言,谢行他有自己喜欢的人,他那日亲我不过是为了气他喜欢的人,那个郁仇你认识吗?就是谢行的那个影卫,他们一直是一对,我只是刚好被抓来充壮丁了。”
我急匆匆地说完,又去观察谢言的神情,他完全没在听,眼睛半点没离开我的肚子,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与我说,“我叫了军医过来,让他给你看看肚子里的孩子。”
救命,谁能来救救我,我上哪里去给他弄个孩子来,若是军医当场拆穿了我,我会不会被谢言亲手掐死,毕竟他这么喜欢这个孩子,连带着我这个不受他待见的坏人也矜贵了起来,我多希望我是真的有,可是真没有,我连父凭子贵的机会都没有。
谁能来救救我!
“谢言,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骗”
我话音刚落,大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侍从领着军医走了进来,我瞬时感觉头脑一阵发麻,整个人像头无尾熊一样钳在谢言身上,不愿意下来,呜呜地喊道,“谢言,我不要看。”
“听话。”谢言将我手脚都收拢起来,亲亲我的发顶,又将我塞进了被子里,温声与我说,“让军医看看,不用怕。”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我将头都蒙在被子里,只认命地伸出一条手腕,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军医最后的审判。
军医的手指搭了上来,随后传出一阵沉吟,谢言的声音也迫不及待地闯入我耳朵里,携着难言的喜悦与关切。
“军医,你开些安胎的汤药给他,他近日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安稳,情绪也不稳定,你最好也开些凝神静心的汤药。”
真可怕,为什么谢言说起孩子可以这么健谈,我越发觉得五雷轰顶,像被雷电击中了五脏六腑,浑身都战栗起来。
“哈哈,”军医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他是个极其圆滑之人,只淡声应道,“这孩子的事情急不得,也看缘分。”
“若太子殿下真着急的话,可以多与小公子试试,毕竟这半个月之期也过了,刚才老夫查探过小公子的脉搏,他的身体已无大碍,不过太子殿下还是温柔一些,免得又把他给弄伤了。”
几乎是军医的话音刚落,我就算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被也能感觉到谢言的两道如冰似火般烫人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紧跟着的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不同于刚才的温柔包容,更像是要将我剥皮抽筋一般的狠戾,“封!慕!秋!”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增加了几百字,可以重新看一下,就是写得细腻一些。↓送一个脑洞。
第79章 “再生一个”
谢言一般都不会连名带姓地喊我的名字, 只有在愤怒至极或者失望透顶的时候,才会这样咬牙切齿地叫我的名字。
我光是听见“封慕秋”这三个字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背脊立时生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矜持,立马掀开了蒙住面部的锦被,连连发出哀叫声。
“啊啊啊, 是我错了, 是我错了, 你别生气, 我真的错了,谢言,我真的错了, 你别讨厌我, 我以后再也不敢骗你了,真的,我现在可以发誓。”
我苦着一张脸坐了起来,慌乱得找不着东西南北, 还敢胆大包天地伸出手去抓谢言的袖子,却被他毫不留情地狠狠甩开, 手腕一下子磕到了床沿的紫檀木上, 疼得我眼泪汪汪。
谢言他也没想到会如此, 怔楞了片刻后, 抿着两片薄薄的嘴唇, 眼瞳森森地看着我那只瞬时就肿起来的手腕, 脸上的情绪既不悦又烦躁。
军医和侍从见到此状, 逃命一般地朝着门外走去, 还贴心地把房门关上了, 生怕城楼失火,殃及池鱼。
侍从和军医临走的时候,还给我留下了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那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与怜惜,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直接关门断了我逃跑的后路,留我这个罪魁祸首在这里,任由谢言搓.圆捏.扁。
我自知做错了事,也甘愿受罚,可是谢言他并未有半分要惩治我的意思,只是用冷森森的眼神死死盯着我。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我兴许早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哪里还能在这里苟延残喘。
谢言他似是对我万分嫌弃,刻意与我离得甚远,轮椅都挨到了书案旁。那书案上的烛火明艳,暖黄的光晕投到了他冷白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柔韵,但那双凛凛的灰瞳却截然不同,冒着熊熊的火光。
他安放在膝盖上的修长指尖都握成了拳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恶狠狠地看着我,试图用眼神将我抽.筋扒.皮。
“我,”我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下了床榻,往他那边走,“你别生气,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给你赔罪好吗?我不是故意要说谎的,只是想见你罢了。”
可等我走到谢言跟前,半蹲下身,想去触碰他的时候,他却用最大的力道将我推开,幸好地上都铺了毛毯,我并未摔得很疼。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滚滚的车轮声远去,谢言的背影落到了室内的阴翳之中,显得落寞又萧索。
谢言他是真的生气了,气到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的那种,若是换做旁人,根本不会轻易地相信我的鬼话,对一个能让自己予取予求发泄欲.望的禁.脔,谁会去理会他这般荒唐又可笑的说辞呢。
可是谢言会,他会将我说的这句胡话当真,是不是也说明了他曾期待过孩子的到来?
蓝鲫夫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是他还是记挂着她种下的桃花树,看见她的画像会默默地落泪。若是谢言成了父亲,是不是就与这个世界产生了深刻的牵绊,他还曾试图抚摸我的肚子,感受生命的跳动,会温柔地安抚我,认真地对我说,“我会保护你们。”
所以他在死牢里说的让我为他生儿育女的话,并非意气用事,也非是恶意的羞辱。
他到了此时此刻,也想拥有一个孩子,这是他继蓝鲫夫人之后,与这个世界的另外一个羁绊,而我给了他这样的希冀,却又亲手将它打破,让抱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匆匆而来的谢言落到了这般落寞孤独的境地。
我让谢言断了一双腿,他不会再喜欢我,我们之间也不可能再有那些温馨而甜蜜的短暂瞬间。
但若是我给他生下了孩子,这个孩子会得到他发自内心的宠爱,成为他余下半生寂寥岁月的一把支撑,孩子会代替我爱着谢言,得到他少有的温柔宠溺,光是想想我便很想落泪。
这是我无法给到谢言的,我做了错事,注定无法被原谅,我也不知道谢言何时会玩/腻了我,将我狠狠地踹开。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老天爷,求求你,让我陪着他直到重新站起来吧,让我给他生个孩子吧,就当是我为做错事做的最后的补偿。做完这些,我会离开他的,不会再死皮赖脸地缠着他的,我保证。
我想到这里,身体便完全不受大脑控制,快走了好几步,便从后边抱住了谢言的脖子,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
谢言的身体一僵,语气冷硬如冰,声音带着骇人的威慑力从前边传来,“松开。”
他是真的气狠了,半点儿犹豫都没有,就操纵着轮椅要走,我这身力气哪里够得上这些器械,只能被拖着走。
不行,我不能让谢言走,他这次是真的很生气,若是放他走了,他肯定不会再来见我。强烈的危机感袭击了我的大脑,不,不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人已经站在了门后,张开双臂,死死地挡住身后的门,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的毛毯,抽抽搭搭地说。
“你别走,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你把我关着,我出不去,我想见你,只能让人去通报,可是你不来啊,你不来我能怎么办,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不该用这个骗你,以后都不会了。”
我的委屈像铺天盖地的飓风将我打得通体冰凉,遍体鳞伤,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委屈,我欠了谢言很多,可是谢言他根本不给我任何昌忏悔的机会。
只要他不愿意见我,我就没有任何法子,我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可以暖.床的阶下.囚罢了,没有任何资格过问他和别人亲.密的事,也没有资格跟他生气。
可是我也是人,我也会难过。
我成天被关在这阁楼之上,像一只困在富贵金,笼里的鸟雀,只有主人光临的时候,才能碰一碰那微凉的指尖。
而谢言忙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呆在这里,重复地看着日出日落,看霞云满天,看寒月坠落,看日暮时分屋里点上烛火,安静得只能听见我一个人的声音。
我到了此时此刻才明白,这就是谢言要的结果,无尽的孤寂寥落之后,宠物会生出对饲,主绵绵不断的依赖感,他接连两日不来,我便感觉心脏处像破了一个洞,呼呼地吹着冷风。
“谢言,不要走,好不好?”
我低低地说出声,贴在门上的背脊上出了很多汗,就连手掌心也是如此,整个人汗涔涔的,像是被浸泡在盐水里刚打捞出来一般。
我说完这话,就怯怯地等着谢言的反应。
他修长的手指原本放在轮椅边缘的控制纽上,见我这番作态,只冷不丁地将手移开,轮椅调转了个方向,又回到了房中的位置,面容冷淡地坐在烛火旁,
他生得极好,就连气呼呼地盯着跳跃的烛火,也衬得眉目如画,气质出尘。
我犹豫着走到他身旁,又跪坐在他脚边的毛毯上,伸手碰了碰他放在膝头的手指,软着声音喊道,“谢言,谢言。”
谢言并不理我,冷哼一声转过脸去,顺带着将手指挪走,不让我碰到一丝一毫。
果然我如今肚子里没了东西,他就不在意我坐在地上冷不冷了,甚至连眼神也懒得给我一个,可他愿意留下就说明我还有机会。
封九月,别怕,我鼓起勇气,趁着谢言并未关注我这边的动静,悄悄地将膝盖放上轮椅两侧,偷偷地爬到了他身上,双手都撑在他身后的靠背上,紧张得心跳都要蹦出来,没事的,大不了就跟之前那样摔个大屁.股墩。
“你又要做什么?”谢言转过脸,见到我这副不成体统的样子,身体往后撤,极力避开与我的肢.体接触,森冷疏离的眼神像是锋利的刀刃,能将人的心切成无数片。
“我,”我受不了他这种冷漠的眼神,只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又厚着脸皮用鼻尖去蹭他的侧脸,两条胳膊都缠住他的脖.颈,厚脸皮地像条没骨头的蛇一样纠.缠着他,幽幽说道。
“是我错了,我不该说我有了孩子把你骗过来,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
“你将我关着,我让人去给你通报,你不愿意来,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合着还是我的问题了?”谢言讥笑着开口,如今我几乎是整个人都坐在他身上,便比他矮了许多。他低头看我的时候,清凌凌的灰瞳垂下,长长的眼睫覆下来,施施然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之感。
“不是,”我怕他又生气,只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襟,急急地解释道,“是我不应该误会你,不应该骂你,我知道你没有找别人,是那个女的自己跑来抱你。”
“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呵,”谢言像是听见了什么天真的笑话,语气里满是不屑,“封九月,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在意你的想法?你在我这里,不过是个随随便就能陪人上|床的玩.物,我这几日不来,不过是因为我玩.腻了,懒得过来,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在跟你闹别扭吧。”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以为自己可以对谢言的话免疫,但事实证明,就算我安慰自己,这只是谢言的气话,也依旧心疼得无法呼吸,封九月,别难过,好好道歉。
我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笑着,略显狼狈地开口,“那是我误会了,对不住,”说完我便挣扎着要从谢言腿上下来,但他却不肯了,死死地抓住我的腰,将我禁锢在他腿上,俊美的脸上写满了嫌恶和不耐,还对着我轻啧了一声。
“谢言,既然玩.腻了就让我下来。”
我松开他的衣襟,转而揪住自己身.下的衣摆,抬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和别人有什么,谢行他不喜欢我,他那天亲我,只是为了气他喜欢的人,我要说的就这些了,你放我下去吧。”
“哦?”谢言忽然笑了,白淡的唇瓣盛放出恶意的花,舌尖卷着挑衅与刻意。
“封九月,那我问你,如果眼下有一个人他并不喜欢我,但为了气他喜欢的人,他亲了我一下,只是脸颊罢了,你会如何?”
他甚至都不等我回答,就自己做了补充,“你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扇我一个耳光,然后从此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以前蒋清灵的事,不就是如此?你从一开始就给我定了死|刑,若不是我抗旨拒婚,你会再看我一眼?”
“封九月,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但只要你觉得危险难过,你就能一声不吭地走,你的喜欢就这么肤浅脆弱,经不得一点雨打风吹。”
“那夜你与将清灵讲了一夜的话,却一个眼神都没放在我身上过,和谢行也是,他亲了你,你却告诉我那只是误会。”
“我就想问你,若这些事,都发生在我身上,你又会如何处置我?”
“你与我说说,我真的很是感兴趣。”谢言这般说着,又报复性地来亲我的嘴,他咬得很用力,几乎要将我的舌根给嚼烂。
我能说什么,谢言他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是因为他对我足够了解,他摸清了我的路数,知道若是他敢与旁人亲亲密密地畅聊一晚,若是他敢让人亲到他的脸上,我一定会立刻离开,不会给他任何解释的余地。
封九月,你可真双标。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嘛。”我着急地抱住谢言的腰,将哭得通红的脸都埋在他的脖.颈间,一边哭一边道歉。
“是我误会你了,是我的错,我也不该让别人亲我,就算是被偷袭的也不行,可是你好凶,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凶,你直接推我到地上,我的屁|股都摔到淤青了,你不能好好跟我说吗?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凶我呢?”
“你一不高兴就不来看我,为什么啊?你明知道我出不去,还会很想你,你怎么舍得两天都不来看我,外边一只鸟都没有,侍从也不怎么跟我说话,你做什么这样啊,老是欺负人,真的很讨厌。”
“不是那种真的讨厌,就是生气时候就会说你讨厌,我就是很想你,没办法了才撒谎啊,你还要走,我两天没见你了,很想你。”
我絮絮叨叨颠三倒四说了好多话,还将鼻涕眼泪都擦在谢言的衣服上,眼睛哭得都肿了,才眼睛红红瘪着嘴抱怨道,“你为什么不抱抱我啊?我都跟你道歉了,认错了这么多句,你为什么不能大发慈悲原谅我一下!”
“倒打一耙。”谢言凉凉地看着我,两条胳膊都未动,显然是没打算抱我,我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直接就将他的手臂放到了我腰上,做出一副自己被抱着的假象。
可很快这个诡计就不管用,谢言立马就将手臂收回,懒懒地搁在轮椅的扶手上。
我再抓他的手,却发现抓不动了,他垂着灰眸,不错眼地看我,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微勾的唇角透着揶揄与戏谑,似乎在等着我下一步又要如何胡搅蛮缠。
我在心底下了莫大的决心,从轮椅上爬下来,施施然站在谢言面前,身旁就是灿烂的烛火,能将一切照得亮如白昼,我的修长的影子都落到了地上,也落在了谢言的眼瞳里,纤长白皙的手指解开了腰.间的系带,薄薄的云杉像一片片云朵,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我紧张地脚.趾都微微蜷.起,手心出了许多热汗,在狂乱的心跳中对上谢言的眼睛,像有汹涌的火星被微风煽动,顷刻间便掀起了燎.原之势。
不过是两步的距离,我却走得异常艰辛,我的脸颊烫得起了一片绯.色,耳尖红红,连带着脖.颈的皮肤也起了红意,我大着胆子跨.上轮椅,两条白生生的手臂绕到谢言颈.后,与他亲.密地呼吸相接,认真又惭愧地说。
“还有孩子的事情,我也不该骗你,对不起,不过现在道歉也晚了。”
“可不可以求求你,再和我做一个呢?”
我歪着头慢慢说着,近乎懵懂天真的语气令我生出几分羞.赧,甚至都不敢去看谢言的眼睛。
而他在我靠近了之后,呼吸就变得又急又重,他的手掌很用力地在搓.揉着我那两半滑嫩细腻的皮.肉,我垂眼一看,都被搓.红了。
谢言是个习武之人,他的手本就长着很厚的茧子,这样不知轻重的掐.揉,是有些疼的,我眼中都蓄起了泪水,想去抓谢言的手,可又怕他说我娇气,只能轻轻吸着气,忍着伴随着痛.意的酥.麻,凑到谢言耳边,打着商量道,“等下可不可以用点东西呢?我怕疼。”
谢言他,每次都会弄得我好疼,除了洞房那次我准备了东西,才让我好过一些,可是还是会疼,总是会流.血,我想着那种感觉,就觉得很害怕,浑身不自觉开始发抖。
“这里没有。”谢言低头咬上那脆弱的豆子,顿了顿,又说,“我让军医送过来。”
“不,不用了。”
我仰着头,感觉又痛又麻,眼角都沁出了泪水,身子不断往后缩,想要摆脱那如影随形的舌.尖和手掌,怎么可以让军医送过来呢,若是真的送来了,我还要不要脸了,之前已经很很丢人了,我才不要再经历一次。
“嗯。”谢言这样说了一声,便将我抬高了一些,我慌得不行,连忙抓住他放在我腰.上的手,拍了拍示意他等一会儿。
“封九月,你又玩什么把戏?”谢言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眼瞳里都喷着火,额上的青筋暴起,抓着我的劲瘦手臂也浮上了许多青蓝色的血管,看着十分狰.狞可怖,像一头正欲进食的凶兽,被打扰了大快朵颐很是暴戾不满,张嘴就要咬断我的脖.子。
“你,别着急呀,”我亲了亲他的鼻尖,柔声哄道,“再等我一会儿。”
我记得我之前为了取.悦谢言,还特地看了一些此类的书籍,若是没有只膏的话,那就只能用,我就这样当着谢言的面,将四根手指都弄得湿.漉漉,又慢腾腾地放。
这番操.作下来,我浑身都出了汗,才颤着声跟谢言说,“好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谢言的手臂很用力,箍住我的脊.背时,会让我感觉很有安全感,我轻轻地挨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只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眉间随着力道的轻重舒展又蹙起,时不时拍动他的手臂,泪眼朦胧地控诉他的粗.爆与急躁。
“你做什么?”我有些急了,紧紧地抓住谢言的手,怒气腾腾地问,“为什么要后边,不是说好了要宝宝吗?”
我今晚格外地柔顺听话,谢言他放.纵了四五次,表现也没跟平常那般傲慢无礼,而是餍.足地抚着我汗湿的额发,在上边落下一个清淡的吻,声音有些暗.哑,又透着一丝温柔,“你又肿了。”
“好吧。”我蔫蔫地回应一声,有些莫名的低落,我的身体并不像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生孩子,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罢了,兴许就算努力了,最后也生不了。
“不高兴了?”谢言浅笑着来亲我哭红的眼皮,大掌揉着我蓬松的发顶,一个又一个吻落在我额头上,“继续的话,会疼的,乖一些。”
“本来就一直都会疼,”我嘟嘟囔囔地低声表达不满,“只是疼得多少的区别罢了。”谢言他流着番邦的血,生得本就很可观,而我哪里都生得娇,就算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也都是不合适的。
“好了好了,”谢言操纵轮椅,带着我到床.榻边,用被子将我周身狼狈的痕.迹都裹了起来,又让侍从打了一盆热水,仔仔细细地给我擦拭身子。
做完这些,他便转身像是要走,我周身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几乎是立刻就哭了出来。
“你又要走?怎么每次你都要这样欺负我,弄完就走,你把我当什么啊,坏蛋。”
谢言遁走的背影一僵,又急急调转方向,轻声地与我说,“我去沐浴,一会儿过来。”
“那你快点回来哦。”知道自己闹了大笑话,我连忙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约莫是过了几刻钟,谢言便推门进来了,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水汽和浅浅的冷香。
我冲他伸出手要抱,他便将我从被子里挖出来,抱到了腿上,又有些明知故问道,“怎么还不睡,刚刚不累?”
我扒着他的肩膀,鼻尖一吸一吸地嗅他身上淡淡的冷香,撒娇道,“你今晚要不要留在这里和我一起睡?”
“我很想跟以前那样和你一起睡觉,那样会比较暖和,睡着也比较香,好久都没睡得那么好了。”
我觉得我像只猫,忍不住就很需要谢言来撸一撸我的皮毛,陪我玩一玩,抱一抱我,偶尔这样的陪伴就会让我感觉很舒心。
可是应该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想吧。
谢言他松开了我,沉沉的灰瞳恢复了冷淡与清寂,就像是在告诉我,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虚无的梦,我听见他说,“不了。”
没有旁的解释,他只说,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这下舆论的压力给到谢言这边。
PS:写的时候感觉小秋好娇啊,是那种黏黏糊糊一定要人抱要人哄的小猫。
第80章 “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我莫名觉得冷, 这才发现原来谢言将我从锦被里捞出时并未给我穿上多少衣衫。春夜的寒露湿重,而他松开了我,我离了他怀中的温度就浑身抖得像个破漏的筛子, 周身白生生的皮肤升起了阵阵的鸡皮疙瘩,牙关都在打战,但我就硬是憋着一口气不说话, 只梗着脖子和谢言僵持到底。
长而久的缄默后, 终究是谢言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操纵着轮椅往前几步来到床边, 将我重新塞回了被子里。
被中的温度早已丢失,只剩下透心椎骨的冷潮,我被冻得缩起肩膀, 却还是倔强地强撑着身子坐起。
床榻旁的矮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暖黄的光晕融融地投在我的半边肩膀上。瘦削的肩头透出了淡淡的粉色,上边还交错着各种的触目惊心的痕.迹,我死死地咬住下唇,伸长了一只胳膊, 去拽谢言的衣摆。
“别走。”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我只是很需要他多陪陪我。
兴许是这阁楼太黑太冷, 紧闭的窗户见不着一丝光亮, 兴许是冗长而倦怠的孤寂挟裹着我, 令我那存隐秘的心思都无处安放, 兴许是周遭的寂静早已漫长到令我再也无法忍受, 于是我便成了一只被金笼囚.出病症的鸟雀, 只盼着能啄一啄主人修长的手指。
我忍着心头汹涌而至的羞.赧, 垂下浓长的眼睫, 将掩在胸襟的另一只手放在锦被上, 轻轻拍了拍,不知廉.耻地邀请道。
“你真的不想和我睡到一块吗?”
“两个人一起睡,会比较暖和的,你可以跟以前那样抱着我。”
没有人回应。
谢言的脸迎着昏黄的灯火,又密又长的睫毛煽动几下,像过分脆弱而匆匆逃离的蝴蝶。他冷白微凉的指尖抓住我紧抓住他衣摆的手指,承着我既痛且怒的眼神,将它们一根根掰开来。衣袖脱开我的控制,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当着我的面,操纵着轮椅往门外走,对这一切没有半句解释。
他没有与我说为何要在与我亲近之后就转身离去,面对我的难过伤心,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究竟把我当作什么?当做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陪人睡觉的人物吗?
更可笑的是,到了此时此刻,我才感觉到心脏处汹涌而至的痛意,那种不被珍视,被人弃之如敝履的感觉并不好受,像是欢心愉悦地与炎日靠近的芳草却在烈日的炙烤下,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我盼着谢言能对我不要这般无情,但他从来都不会给我留三分颜面,从未在意过我的感受,被我搅扰了兴趣,还会一脸愠怒地看着我。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这样随意强势的对待,能找出第二种理由吗?
不过是因为不爱罢了。
理智的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坏,乱成一团纠缠的毛线,我恨得目眦尽裂,眼睛通.红一片,咸咸的水光从我眼眶落下,又从脸颊蜿蜒,啪嗒啪嗒地砸在我手背上,我|草.草地用手背胡乱擦了擦,喉咙里又发出了丢脸的呜呜的哭声。
封九月,你真丢脸,那些人骂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小娘们,不过是被人亲近了几次,人家不陪你睡觉罢了,你就这样哭,真是不知羞,不要脸,刚还想着勾着他和你一起睡觉,真活该。
不,我不是,我只是因为喜欢他,才会陪他睡觉做那些事。
我不是故意去勾.引他,只是忽然很想他抱抱我罢了,我不是个不知羞的人,我只是太喜欢他了,所以才愿意和他睡在一块的。
我不知是在对着谁辩解,大脑乱成了一团浆糊,眼泪都快要哭干了,而谢言他听见了我嚎天的哭声,只是离去的身影顿了顿,并未回头来看我。
好啊,好你个该死的谢言。
我的手动得比脑子还快,就这样抓起个枕头一扔,狠狠地朝着谢言的背后掷去。
嗡嗡的哭声闹哄哄地响彻在耳迹,我被哭得心烦,最后才发现原来那是我自己的哭声。
我话都说得颠三倒四,却还是抽抽搭搭地控诉着谢言的恶行,字字句句皆是泣血之音。
“谢言,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每次,每次,来我这里睡完就走,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你这个该死的王八蛋,我也是好人家的儿子,你成日里这样对我,是把我当做什么了?”
“我是有错啊,我打断了你的双腿,害你没了太子之位,这些我都知道的,我会弥补你的,我都说了,我可以用别的方式给你赎.罪,你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对我啊?”
“为什么总是给我希望,然后就狠狠地将它打破呢?每次在我以为能与你更近一些的时候,就这样狠狠地推开我,就像是一个火|辣辣的耳光将我的美梦都打散。”
“我会愿意和你做这种事不是因为我犯.贱啊,而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想好好地安.抚你,我们是成过亲的,我是你的妻子,睡在一起不是正常的吗?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对我?”
我说到这里,犹豫了半响,又自以为是地做出必要的威胁,双唇嗫.嚅着,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若是你,你再这样的话,我要生气了,到时候我们就和离吧,我会休了你,到时候就再也不能碰我了。”
这是我能想到最具威慑力的威胁了。
而谢言果然被我激得回过身,他听了我这话,忽然变得很是生气,整个人笼罩在无光的阴翳之中,额角的青筋暴起,嘴唇抿得死紧,放在膝上的手指紧握成拳,阴沉的脸上覆上狠戾的神色,朝我步步紧.逼。
我忽然觉得很害怕,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不知道自己是那句话激怒了他,将后背贴到了床头。
谢言在我离我几步远的位处停住了轮椅,猩.红的舌.尖卷着讥讽的冷意,语调森森地开口,“好人家的儿子?好人家的儿子会跟人成亲两次?”
“原来只要和你成亲了,对你予取予求你都能照单全收,封九月,我怎么觉着,你这个人那么随便呢?谢行也与你成亲了,那你是不是也会与他那般亲近?嗯?”
“刚是我主动抱你的吗?是谁主动爬到了我身上来,说要给我生个孩子?是你吧,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封九月,收收你那些没用的心思,还想和我和离,你想都不要想,也收收你那些流不完的眼泪和不该有的妄想,你在我这里,和你说的那两样也没什么区别,有哪家的好儿郎会嫁二夫的,你倒是给我说说。”
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浑身哭得打颤,颤着手指指着门口的位置,一边哭一边怒声喊道,“你滚,你就是个王八蛋,谢言,你滚啊。”
这样说着,我还冲动地将另一个枕头也扔了过去,却被谢言轻而易举地伸手牢牢接住,抱在了怀里。我气得眼睛都红了,这该死的谢言欺负我,这该死的枕头也欺负我,没有一样东西不欺负我。
我不想再跟谢言说话了,和离根本不需要他同意,我在心底与他和离便是,以后他若想再碰我,怕是不能够了,我宁死也不会从了,我这样恨恨地想,便将整个身子扭过去,都蒙到了被子里,连一缕头发丝都不愿意露出来。
我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连带着棉被凸.起的形状也像一座起伏的小山丘。我在余愤中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却只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
谢言乘着轮椅挨到了床沿,发出一声清脆的磕响,随后便静止不动了。
一室安静得连一根银针掉落都能清晰地听见,我默默地与谢言僵持着,很不争气地带着几分好奇去留意周遭的动静,但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等到几乎都要睡着,才忽然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后有两样东西被搁到了床上,紧接着响起的是轮椅渐行渐远的声音。
直到关门声响起,我才掀开被子坐起来,只见我刚扔过去的枕头被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床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堵着一股恶气,不上不下地折磨人,眼泪都流干了,眼睛也肿得像两颗核桃。
我气得将被子一顿乱踢乱踹,把他当做谢言的脑袋,又将那两个枕头都扔下床去,这些被谢言碰过都脏了,我才不用。
做完这些,我完全没了睡意,只怔怔地望着床边的烛火发呆。
谢言,该死的谢言,混账谢言,坏蛋谢言,以后我都不会再理这个人,从此大路两边,各走一边,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都滚吧,最好能滚远一点,再也不见,混蛋!王八蛋!臭鸡蛋!大坏蛋!
我来来去去骂的都是那几句,又想起谢言每次说我的时候,虽然都不带脏字,却句句诛心,字字箴言,能将我所有的胡搅蛮缠都堵得哑口无言,便更觉郁结难消,心口像压着大石头,疼得要命,完全顾不上侍从什么时候推开门走了进来。
“小公子,你还好吗?”他站在我跟前,眼睛十分守规矩地不敢乱看,但语气和神情都充满了关切,叹息道,“小公子,小的在外办都听到了,你怎么次次都敢对太子殿下那般造次,就不怕他下次不过来了吗?”
“我管他要不要过来。”我咬着牙筋狠狠地说道,“这两个枕头我都不要了,你去给我拿一副新的,我看着就来气。”
“好的,遵命。”侍从乖巧地抱起两个枕头,顿了顿,又略带欣喜地与我说,“方才太子殿下说,小公子您日后不必拘在此阁楼中,可以在此处自由出入。”
“真的?这真的是谢言说的?”我急急地抓着侍从问话,生怕是自己听错了,连声质疑道,“这真的是谢言说的吗?你莫不是诓我吧,你若是敢说谎诓我,我定不会饶了你。”
侍从不知为何红了脸,眼神慌得不知该往哪里放。
我这才发现我一时激动,白.生生的手臂和肩.膀都露.出了大半,实在是不成体统,便立刻又缩回了被子里,就听见侍从认真地与我说。
“小公子是主子,小的是奴才,哪里敢骗主子,若主子不信的话,明日自己出去转悠一圈便知道了。”
“只是太子殿下又说,自由活动无妨,但若是起了逃跑的心思,仇府上下和小的都会没命,所以小公子看在小人的份上,还是不要到处乱跑,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这里到处都藏着眼线,小公子最好不要去试探太子殿下的底线。”
这番话既是警告,也是恫.吓,谢言他在用仇府上下和侍从的命威胁我,可我哪里有一分逃跑的心思,我的心思都悬在了谢言身上,光是能自由行走,便足以让我破涕为笑,我渐渐止住了眼泪,终于还是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我一起来,便看见自己两只眼睛都肿.得老高,像两颗大大的核桃,侍从拿了热鸡蛋给我热敷之后,总算好了一些。
但镜中之人还是过于憔悴苍白,身姿纤细羸弱,眼皮通红,眼睛却异常明亮生动,殷。红的唇角有几分咬破的伤口,越发衬得弱态盈盈,杨柳扶风。
我今日特意挑选了一件靛青的云杉,上身款式紧凑,斜系的丝带盘绕而上,袖口的图腾是清俊的松竹,勾勒出了几分书生气,我稍稍满意了一些,若真的能出去,这样至少不会显得太磕碜让谢言感到丢脸。
“小公子,您今日真好看。”
侍从在一旁眼神热热地看着我,口中不乏溢美之词,“像那种漂亮干净的小仙子,小的真没见过像小公子这般漂亮的人。”
他说得真情实意,我却只觉得他在哄我,轻笑了一声便反驳道,“乱说,太子殿下就生得比我好看。”
“我长得很普通。”
这是谢言说的,之前我和他因为元夜的事情有了争执,他便掐着我的下.颌说我长得很普通,我也的确长得不好看,他说我长得普通算是高看我了。
我这般想着,便叹出一口气,反倒是侍从脸写满了疑惑,他挠了挠头,低声地嘟囔了一句,“没有比你好看吧。”
今日早晨的阳光很好,透过浓密的树叶撒进窗台,斑驳的树影不断地摇晃着,有清风带着缕缕花香闯入我鼻尖。
我推开窗户一看,原来是窗边的绿树结出了新嫩的小白花,稚嫩的花骨朵看着洁白又娇艳,像初生时候最洁净的婴孩。
兴许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封九月,别气馁,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昨夜你还没想过能出这道大门呢,今日你都能畅行无阻了,这就是最大的进步了,未来一定能做得更好,不要灰心。
我推开大门,与门口守卫的士兵打了个照面,他们并未跟往常那样拦住我,而是好奇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怔楞的眼神看得我很不自在,只以为是自己打扮得太难看了,不禁有些失落,可是又不想再去麻烦地换,反正人长得一般,穿什么都是一样的。
“请问谢,请问太子殿下现在在何处?”我犹豫着出声问道,也不知他们是否会与我说,毕竟昨夜闹得那么僵,谢言估计也不想我去找他。
“哦哦,太子殿下啊,”倒是上次给我传信的士兵先反应了过来,指着远处的一栋灰褐色的阁楼,仔细地与我说明道,“小公子可有瞧见那栋楼?那里便是太子殿下日常处理公务的地方,以后小公子要找太子殿下,都可以先去那边看看。”
我道谢过后,便匆匆往那边赶,但到了楼下时,又有些犹豫着不知是否要上去,因为此处也有士兵把守,个个都看着人高马大,很凶悍的样子,我有些担心若是被拦下来了可如何是好。
“小公子是来找太子殿下的吧?”右边的刀疤脸见我躲在墙角不敢上前,反而朝我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两条长缝。
他似乎是怕吓到我,说话声刻意放得很轻,表情也十分友善。
“这太子殿下眼下正和军师议事呢,不过不打紧,小公子要上去也是可以的。”
“要不,我先在这里等等吧。”我拿不准谢言究竟是怎么想的,若是他不喜欢被人打扰,我贸然上去岂不是不好。
我忽然又有些后悔自己贸贸然就过来了,此处又不是以前的封府,也不是以前的太子府,哪里能真的容我自由出入。
封九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蠢。
“诶诶诶,小公子别皱眉,您这一皱眉啊,我这肝胆都要颤几下,”刀疤脸反应很快,大掌一伸就将我推进楼里去,“您快进去吧,唉,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也难怪太子殿下千娇万宠了,换作谁,谁能不迷糊啊。”
我已进到了这楼里,便也只能迈步向前,路过几个空空的房间,就听见谢言低沉的声音悠悠地从最里边的房内传来。
他的声音冷郁中挟着低磁,和另外一道清润冷淡的声线区分开来。
原来屋内竟有两个人,这应当就是刚刚那刀疤脸口中所说的军师了,可是为何会长得这般,与我想象之中的模样大相径庭呢?
我从前看杂记野史的时候,那些神机妙算的军师都留着一把长长的胡子,手中持着羽毛扇,谈笑间能让强虏灰飞烟灭,可是为什么谢言的军师会长得这般漂亮。
他和谢言二人正在认真地对弈,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声,他身上穿了一袭霜白色绸缎制式的广袖长袍,窄肩细腰,一双瑞凤眼似挑似缠,皮肤雪白,嘴唇很红,他的手和谢言的挨得很近,几乎就要碰上。
而谢言像个死人一般无知无觉,只将目光都放在棋盘上,身上玄黑色的阔袖蟒袍显得人格外阴沉冷厉,似个脾气不好的阎王,半点儿也不好看,真是越发生得面目可憎了些。
看来我今日就不该来自取其辱,人家有美人在伴,我来作甚。
我一不会下棋,二不会谋略,不给人添乱就算了,还来这里丢人作甚,我只感到深深的后悔和浓重的倦意,原来谢言身旁早就有了这般美好出众的人,我还眼巴巴地往他跟前凑,可不是鱼目碰上了珍珠,越发相形见绌了。
“来了怎么也不吱声?舌头被吃了?”
谢言抬眸来看我,对着我语气凉凉地开口,阴鸷冷漠的神情一瞬间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戏.谑与挑.衅。
我的舌头能被谁吃了,还不是谢言这个王八蛋,他这般说,总让我想起那些被压.制欺.凌的瞬间,如同是被一头蛮.横的野.兽咬住了舌.尖,差点就将舌.根嚼.碎了去,瞬间哑口无言了起来。
“过来。”说完这话,谢言便朝着那美人挥挥手,回到了书案旁,那美人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意兴阑珊,与谢言调.笑道,“谨语,这就是你藏在阁楼里的美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这意思是说我长得比传闻中还要丑吗?
我不禁低下了头,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十根手指都纠缠到了一起,很想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我心里感觉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从我看见谢言与他下棋开始的。
若是换做旁人我倒不会这般介意,但这个军师,他长得实在好看,与谢言气质又很像。
两个人都生得出尘疏离,像两尊漂亮干净的玉佛,只有我,是个俗不可耐的腌.臜物件,若说谢言的美貌,像凛凛的水仙,骄矜傲慢,那军师的长相便趋向于秾丽脱尘的牡丹,透着几分清高与孤冷。
“封九月,我让你过来研墨。”
谢言见我在原地怔楞出神,剑眉蹙紧,脸上浮现出不耐的情绪,反而是他身旁的军师笑了,冲他劝慰道,“谨语,怎么能对人家这般凶,不像你的风格。”
他们这话语里的熟.稔亲.昵,我都不忍听,只是认命地走到谢言身旁,熟练地转动手腕,麻木地看着砚台里逐渐渗出浓黑的笔墨。
谢言见我不理他,反倒是更生气了,连美人军师与他说话都全然不理,只怒气腾腾地问我,“可吃早饭了?”
那美人军师听了这话,不禁掩唇笑出了声,柳叶眉微微上挑,淡粉的嘴唇像一朵盛开的桃花,“我倒是第一次见谨语这般。”具体哪般他也不说,只直直地看着我和谢言之间的暗流涌动,最终还是被鱼贯而入的将士们夺去了眼神。
进来的将士能与谢言面谈,品阶应该都挺高,特别是为首的那位就生得极其高壮,像一座移动的高山,他脸上划满了刀疤,显得面目凶悍狰狞,浑身上下都张扬着戾气,他一进来就将凶狠的目光放在了我身上,那种目光我很熟悉,带着轻蔑鄙夷仇恨愠怒,可我从未与他见过,他为何要用这般厌恶的眼神看着我。
“太子殿下,我们男人谈事情,无关紧要的侍君是不是该退下为好?若是让这等妖.精知道了军事机密,又告诉了你那个好弟弟,我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那人的声音又低又哑,像前段时日响彻我耳迹的窗边寒鸦。
这里除了我,其他应该都是面谈惯了的,容貌能称得上匹配的就只有军师,可军师又怎会是这人折.辱的对象呢?
他分明说的就是我,与过去那些羞.辱我的人说辞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犹豫着是不是要自己默默地消失,不要让谢言为难,可我又忽然听见谢言冷厉又锋利的话语响起,比起我苍白的躲闪更具有雷霆万钧之势,“把嘴巴放干净一些。”
“是,殿下。”
那人脸上悻悻,满怀着汹涌的恶意瞪我一眼,像是要将我活.剥了一般,我只能尽量避开与他对视,专注地给谢言研墨。
“兰雪来说说布防。”原来军师的名字叫兰雪,真好听,我听着他条理清晰地分析局势地理攻.坚,又恍惚地觉得自己应该退出。
谢言与军师一来一往,三言两语便将一次大型的战.役剖析得一清二楚,而杵在眼前的高壮汉子都用钦羡的眼神看着他们二人,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臣.服。
终于是挨到了士兵都散去,会议暂时告一段落,白兰雪却还是未走,与谢言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从玲珑棋局聊到了瓮城的地势,又讲到了税.收的合理机制。
两个人说起来像是无尽的话题,不过大多数都是白兰雪笑眯眯地说,而谢言时不时回应几句,又用笔墨在纸上一一写下那些建议。
“好啦,我这孤家寡人就不打扰你和美人儿亲亲我我了,先走了。”
白兰雪走得十分潇洒,藕白的手摆一摆,便朝着门口走去,还特意关门了门。
“早上吃了?”
谢言冷冷地看着我,似乎对我吃没吃饭这件事看得格外要紧,我点了点头,只说,“吃了,药也是喝完了才过来的。”
“嗯。”谢言低低应了一声,长臂一伸,便将我抱到了腿上,此处又不是那个阁楼,若有士兵闯进来,岂不是坐实刚刚那人说的话,我不想那样,便挣动了起来。
“乱动什么?我要检查你写字。”
“那不坐在腿上也能写。”
“强词夺理。”谢言根本不给我辩驳的机会,只垂下长长的睫毛,盯着宣纸上的空白处,“快写几个狗爬字让我品鉴品鉴。”
我瞬间就来了气,我的字虽然比不上他,也比不上仇云清和白兰雪,可也不至于和狗写的差不多吧,我今日便要让谢言这只狗崽子看看,什么叫做封羲之在世。
我发誓我从未写过这般端正的一个字,这可以说是我写字史上的高光时刻了,想到这里,我难免有些得意地去看谢言的神情,他脸上露出几分嫌弃,犹疑几番后还是很欠揍地说,“丑。”
滚犊子。
我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去,他却又操纵轮椅,抱我到棋桌边,凤眸藏着浅浅的碎光,有些期待地说,“与我下棋。”
没过几瞬,我便被杀得片甲不留,没办法,谢言他不让我的时候,我便没有丝毫办法,有仇云清的技能加持时,我尚且还能抗住一阵,如今却是怎么也掀不起风浪了,再加上我如今的棋品比以前还要臭,金贵的白玉棋子就被我狠狠摔到了地上,圆润的边缘磕出了一块棱角。
我以为谢言会生气,浑身都僵硬了起来,但谢言只是抿着唇不说话,随后过了一会儿,又亲亲热热地来亲我的耳朵,像揉面团一样地揉.我脸颊,但他眼睛清亮,并未透出几分情.色,我便也不会很害怕,他将我的耳朵亲得湿.哒哒,像只可恶的狗,又声音沉沉地说,“说说你死而复生的事,之前的聪明劲儿都是装出来的?”
我垂着头,将后背都靠在谢言胸.口,他的沉稳心跳声,像是透过身体的接.触传到了我的胸.腔里,让我也感觉心脏热热的,有种昏昏欲睡之感,便将重生之后的事情都招了。
“那时候的确是聪明的,因为身上带着仇云清他自带的聪明劲儿,但后来身体回来了之后,便都没了,写字又变得很丑,棋艺也很烂,现在听见什么诗词歌赋也听不懂了。”
“笨蛋。”
谢言似乎就在等着说出这句话来使坏,凑过来与我黏黏糊糊地接.吻,让我在意识朦胧中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忽然感觉很心安。
第二日我早早就去了厨房,准备给谢言做一杯番邦的奶茶,幸好厨房里还有一些新鲜牛奶,我便做了一份,尝了尝味道,觉得还可以,和之前在京城做的相差无几。
我端着奶茶经过的时候,谢言的书房门并未关,大喇喇地敞着,白兰雪悠闲地坐在他旁边,笑着与他说话,两人时不时便挨得很近地看同一张布防图。
两人都生得冷艳,两个美人光是呆在一块儿便美成了一幅画,而我就是画里最突兀的那部分,我心头发酸,却没有任何拈酸吃醋的理由,只将奶茶原样端回了厨房,想着得给军师也准备一份,他对我并未表现出半分敌意,我也不能那般小家子气,幸好刚刚没有贸贸然端进去,否则就显得我太不懂礼数了。
我端着两杯奶茶出来的时候,却碰上了昨日那个很凶的将军,他身后跟着数个士兵,个个都生得凶神恶煞,我低着头想从他们身边经过,却被挡住了去路。
“啪。”我手中的两杯奶茶都被打翻在地,我抬头瞪着杵在我跟前像坨大山一般的人物,却被擒住了手腕,拖到了暗处的巷子里。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那人神情狠绝,满脸的横肉抖动,暗红色的刀疤狰狞可怖,一口唾沫就吐到了我脸上,“你这卖.屁.股的小婊.子,别以为太子殿下护着你,就在爷面前横。”
他单只手就将我抵到了墙上,我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粗.糙的手用力地掐着我的脸,恶.臭的呼吸喷到了我面上,恶意满满的话语接连落在了我耳边。
“太子殿下玩.过你几次,你就真把自己当天仙了,成天里敢在老子面前晃。”
“我告诉你,太子殿下就是和你玩玩,想要了就去阁楼上玩一玩,男人嘛,偶尔纾.解一下欲.望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太子妃了,还给他煮奶茶,可不可笑?”
“你看看你自己,哪里比得过军师白兰雪,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太子殿下正在追求军师,人还没到手,自然不会轻易碰他,但人有三急,这不还有一个你吗?我听说太子殿下天天去阁楼上搞.你,搞.完就跑,你还有脸在这里晃。”
“若不是白兰雪还没有搞.到手,你以为他会看你一眼?你现下早就被人玩.烂了,还能在这里好好地站着?”
他凑得很近,眼睛猩.红一片,大掌侮.辱.性地扇着我的脸,吐出了魔.鬼一般的话语。
“放心,等太子殿下玩.腻了,把你赏赐下来给将士们犒劳了,我就第一个上。”
“虽然脏,但你的确长得比白兰雪要骚.得多,哈哈哈。”
“好了好了,雷将军,你还是适可而止吧。若真的把人吓着了,跑去太子殿下那边告状的话,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言不喜欢白兰雪,只是合作关系,白兰雪有cp,不陪小秋睡觉是因为不想被看见瘸腿,也不想继续沉溺,手下说的是他自己瞎掰的话,为的就是欺负小秋,大概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