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韬略 喵驴大人 20456 字 8天前

第51章 福祸相依 陈氏伏诛,萧相面圣

暮色渐沉, 殿外喊杀声渐渐稀落。

大殿内,烛火萤萤,将人影拉长得扭曲变形。

亲信被杀, 大势已去。陈威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望向龙椅上的赵从煊, 他忽地大笑起来。

笑声癫狂而不甘。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赵从煊心机如此深沉, 继位五年, 称病一年, 任谁都想不到,这是一头假寐的狮子。

“爹, 爹”陈伦拔出佩剑, 他更不甘心, 他双目圆瞪, 紧紧地盯着座上的赵从煊, 而后发了疯般朝他刺去。

宁拼一死,也要拉着一个垫背的!

孔岑举剑相抵, 两人便在大殿上交起手来,只不过,陈伦长年酒色伤身, 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蔡术!”陈伦大喝一声:“你还在等什么!”

蔡术神色犹豫,他并没有上前,眼睁睁看着孔岑一把踢飞了陈伦手中的剑。

下一刻,禁卫纷纷上前, 剑尖指向陈伦。

陈伦像是意识到什么,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蔡术,“是你, 原来是你……”

难怪他们的人败了。

仅凭宫中的羽林军不可能挡住陈氏的亲兵,况且,几人早已约定,若是计划有变,便令北军以‘清君侧’之名冲上皇城。

可蔡术根本没有下令。

陈伦嘲笑道:“开弓就没有回头箭,蔡术,你这是自寻死路,你以为赵从煊会放过你?”

他的话令蔡术脸上的神情微微松动,他也知道,自己和陈氏无法洗清关系,陈氏暗里行的勾当足以诛夷九族。

在蔡术挣扎犹豫之时,一把剑抵在了他颈侧。

持剑之人,正是虎贲中郎将许寅。

殿内骤然一静,陈伦突然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忽高忽低,像是有人扯着他的嗓子,发出不成调的嘶鸣。

要知道,许寅对陈氏表忠心时,赵从煊才继位半年。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许寅就是赵从煊手中的棋子。

这五年来,赵从煊将他们耍得团团转,剑履入殿,赐九锡,禅位,都只不过是诱饵,就等着他们一步步踏入赵从煊精心准备的陷阱。

殿外冲进数十名甲胄士卒,为首之人是荆州都护李肃。

这一场逼宫,陈氏败得彻底。

很快,便有人将陈氏谋逆之人押下诏狱,听候问斩。

御史大夫石正双腿一软,他膝行至龙椅前,求饶道:“陛下,陛下!这都是陈氏父子逼迫臣做的!臣万万不敢有篡逆之心,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话音未落,便有人将他拖了下去。

从始至终,赵从煊像是看着一场闹剧,只静静地坐在高位之上。

群臣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字也不敢说,直至赵从煊发话,众人才战战兢兢出宫回府。

大殿外,宫道上全是尸体,血淋淋的,让人两脚发软。

宣政殿内。

“臣李肃,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肃单膝跪地行礼。

李肃年逾花甲,仍精神矍铄,他背脊挺得笔直,即便跪着,也透着疆场磨砺出来的硬骨。

赵从煊伸手扶他起来,“李都护不必多礼。”

李肃起身,却仍不敢直视天子,他忠于晟朝,便毫不犹豫拿出一封敕令交给了赵从煊。

那是宰相府所出的敕令,却盖着天子印章。

一道密敕,令荆州出兵勤王。

于公而言,这道敕令非天子亲授,那便是私调边兵,其罪不亚于谋逆。

可正是因为荆州出兵及时,拦住了陈威的亲兵,这才免了一场宫变。

这道敕令正是宰相萧伯瑀亲手写下,若是今日陈威并无谋反之行,那萧伯瑀私调边兵的罪名一旦落实,恐落得个身败名裂,诛夷三族的下场。

李肃微微抬眸,却见皇帝赵从煊神色极其复杂。

在天下人眼里,宰相萧伯瑀勤政爱民、克己奉公。李肃赏识萧伯瑀,在意识到他宁可担负谋逆之罪,也要誓死守住大晟王朝基业,他毅然而然出兵长安。

因此,他谁也没告诉,他收到的两封敕令,一道是当今圣上亲授,而另一道,便是宰相萧伯瑀假借天子所授。

即便如此,是功是罪还是由天子定夺。

“萧相深谋远虑,早已洞察陈氏野心。”赵从煊将那封敕令交回给李肃,缓缓道:“你所见的,只有这封敕令。”

李肃心头一震,他接过敕令,再次跪下,“臣明白。”

…………

萧府。

“哥!”萧长则戎装未解,便匆忙回到萧府,他快步上前,上下打量着,只见他掌心有纱布缠绕着,他声音焦急道:“哥,陈氏已经伏诛,你的手怎么了?”

萧伯瑀摇了摇头,将手收回了些,温声道:“我无事,皮肉伤罢了。”

“严不严重,快给我看看。”萧长则担忧道。

萧伯瑀掌心被纱布缠绕着,也看不出伤势如何。

萧长则皱着眉头,追问道:“这是谁伤的?”

“小伤罢了。”萧伯瑀简单说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情。

陈辙劝他归顺新朝,萧伯瑀并未理会他,话不投机半句多。不知过了多久,一群蒙面人闯入别院,二话不说便将陈威的人杀了个殆尽。

陈辙慌乱拔出佩剑,在意识到这些人是来救人时,他便挟持了萧伯瑀。

果然,那些黑衣人不敢轻举妄动。

“萧伯瑀,你私养死士,你又清高到哪里去?”陈辙怒目咬牙道。

即便萧伯瑀表示,自己并不认识他们,也无法说服陈辙。

直至荆州士卒赶来,那些蒙面人快速跑开,很快便没了踪影。

陈辙还挟持着萧伯瑀,听到陈氏兵败的消息后,他面如死灰。

他看着萧伯瑀,像是要拉着他同归于尽。

可最后,陈辙还是放了他。

陈辙将剑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动手之际,萧伯瑀握住了剑身,便因此划伤了手掌心。

“你救他做什么?”萧长则不解地问道,陈氏谋反,死不足惜。

萧伯瑀顿了顿,他摇了摇头,没有多加解释,陈辙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人,倘若他不是出身在陈家,倘若他能坚守自己的初心……

他扯开了话题,“倒是你,身上可有受伤?”

萧长则咧嘴一笑,露出几分少年意气,“他们伤不了我。”

“不过……”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你不知今日有多险,若是陈氏父子狗急跳墙,若是许寅、孔岑倒戈陈氏,那真是无力回天了。”

萧伯瑀神色有片刻的失措,“陛下如何了?”

“陛下好像受了惊吓,脸色不太好……”萧长则努力回想着。

当时殿内较为昏暗,陛下坐在龙椅上,萧长则自然不敢直视天子,只匆匆瞥了几眼。

只记得他脸色苍白,面对陈氏父子的癫狂也没有反应。

话落,便见萧伯瑀往外走去。

萧长则错愕,“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我……”萧伯瑀也意识到自己分寸大乱,宫中刚经历一场宫变,守卫必定更加严禁。

恰在此时,萧父萧母走了过来。

萧母担忧道:“这么晚了要去哪?”

萧伯瑀沉默片刻后,还是决心入宫一趟,以防陈氏反贼余孽未清。

得知他这个时候要入宫,萧母和萧长则都皱起了眉头。

萧长则思索了片刻,他上前一步,道:“哥,我陪你一起去请罪!”

“请罪?”萧母眉头紧蹙,“请什么罪?”

是陈氏谋反,与他们萧氏有何关系?

萧长则解释道:“密诏一事,李都护在军营中说了,陛下虽然没有怪罪下来,但总归是私调边兵,在奖惩未下来之前,就让我去请罪吧!”

萧伯瑀怔了怔,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本就没想过这件事能隐瞒过去。

他拍了拍萧长则的肩甲,微微笑了笑,“我一个人去就行,你留下来陪一下母亲。”

说罢,萧伯瑀便朝门外走去。

萧母想阻拦,萧父忽然道:“让他去吧。”

萧母疑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请罪上了?

萧长则瞥了眼左右,低声解释着前因后果。

荆州出兵勤王,是因为一道密敕。而这道敕令,是宰相府假借天子之命秘密下发。

萧母神色大惊,双腿一软,“伯瑀他,他怎么敢……”

皇宫,寝宫。

“陛下,萧大人在殿外求见。”一个内侍在纱幔外恭声禀报。

赵从煊淡淡道:“宣。”

“是。”

不多时,萧伯瑀便快步入殿,他急迫地掀开纱幔,见榻上之人平安无事,他一时难掩情绪,便倏地上前将人抱在怀中,“陛下……”

赵从煊眼睫微动,他伸出手,双臂从他的腰间穿过,闭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感受着彼此的呼吸起伏。

良久。

萧伯瑀才缓缓放开,他郑重跪下,“臣等失职,令陛下受惊。”

赵从煊伸手扶起他,这才发现萧伯瑀的掌心还缠着纱布,纱布外隐约露出斑驳的血迹来。

他神色微变,仰起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无事,不小心伤到的。”萧伯瑀笑了笑,他不想让陛下过于忧心。

可赵从煊已经唤人请来太医。

萧伯瑀掌心的伤口不算深,只不过皮肉微微翻开,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待太医重新包扎好伤口后,萧伯瑀顺口道:“陛下的病如何了?”

从他进来到现在,倒是没听见赵从煊咳嗽了。

赵从煊伸出手,让太医把脉。

脉象似乎好了许多,太医又重新开药,给陛下调理身体。

萧伯瑀问道:“这么说,陛下的身体已经开始好转了?”

“回萧大人,的确如此……”太医如实回答。

待太医离开后,萧伯瑀便看着赵从煊。

“你……看什么?”赵从煊避开了他的眼神。

萧伯瑀缓缓道:“古人云:福祸相依,果真如此。”

陛下受了惊吓,所幸沉疴渐脱,也许再过段时间就能痊愈了。

萧伯瑀轻轻笑着,像是为陛下高兴,旋即,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捧着赵从煊的脸颊,而后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第52章 清算 肃清朝野,新的逐鹿之争

大理寺, 诏狱。

牢门吱呀打开,一道脚步声缓步而来。

御史大夫,不, 应该说是罪臣石正迟缓地抬起眼皮,透过蓬乱如草的头发, 只见一双云纹锦靴,再往上是一袭靛青官袍。

来人是他曾经看不起的弃子, 如今的御史中丞宋百鸿。

在这场政斗中, 宋百鸿赢了, 他缓缓坐下,与石正平视。

宋百鸿斟了一杯茶水, 随即递到石正面前, 声音和往常无异, 只不过少了几分谄媚, “石大人, 请。”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石正艰难地挺直了身子,他太久没说话, 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

宋百鸿笑了笑,“怎么会?石大人误会了。”

一口一个石大人,石正只觉得无比刺耳。

石正曾位列三公, 对宋百鸿这种寒门出身,毫无利用价值的人自然看不上,如今宋百鸿倒是攀上皇帝这一高枝了。

“陛下看在石大人为三朝老臣的份上,特意赦免了大人。”宋百鸿缓声道:“只不过, 就看石大人能不能把握这个机会了”

他的话含糊其辞,石正却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他忽地攥住了宋百鸿的衣袖, “你、你说什么?!”

宋百鸿笑着挣脱开他的手,随即命人将空白的竹牒和笔墨呈上来。

“石大人,您是三朝元老,朝中党羽往来,想必没有人比您更清楚。”宋百鸿声音极轻,却让人不寒而栗,“陛下要的,不过是个名册。”

石正顿时一震,混浊的眼神似乎掠过一丝光亮,很快便又暗淡下去。

这份名册一旦落笔,便是将半朝文武送入死路。

“这样的事,石大人不是已经做惯了吗?”宋百鸿语气平静,可听着却像是在嘲讽。

石正脸色难看得涨红,干裂的嘴唇颤抖起来。

宋百鸿缓缓站起身来,他轻拂了一下衣袖,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一样。

“谋逆之罪,可是祸及九族,是生是死,可要看石大人怎么做了。”宋百鸿唏嘘道:“真是可怜了那个三岁的幼子,我瞧着他已经懂了世事”

“宋百鸿!”石正艰难地起身,身上却没有多余的力气,还没走两步便又倒在地上。

宋百鸿神色一冷,直言道:“三日后,陛下要看到这份名单。”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脚步声渐渐消失。

牢内重归寂静,只剩石正粗重的呼吸,他盯着案上空白的竹简,手指颤抖着

陈氏谋反,皇帝派虎贲中郎将许寅去抄家,从陈氏的府邸中搜出数十万两黄金珠宝、十张金丝帐幔、五副白玉棋盘,还有一个人

一个静静地在庭院中拨弄丝弦的人。

在圣令没下来之前,与陈氏有关的人全要关押问审。

侍卫按例将这个人带走,许寅余光轻瞥了他一眼,霎时间,脸上怔愣。

他曾伴先帝左右,自然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宫廷乐师,也是先帝的娈宠——尹庄。

“慢着。”许寅抬手制止。

尹庄缓缓抬起头来,他也认出了许寅,眸中微微发亮,很快便又暗了下来,他跪下行礼,“尹庄见过许将军。”

许寅皱了皱眉头,先帝驾崩后,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会在陈府中?

“你是陈伦的人?”许寅问道。

尹庄低下了头,声音极轻:“我若说不是,将军相信吗?”

许寅下令道:“带走,听候问审。”

“是。”侍卫立即押下尹庄。

“将军。”尹庄忽地开口道:“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将军成全。”

许寅道:“有什么事情,等问审后再说吧。”

尹庄提高了声音:“玉玺是我拿的”

“你说什么?”许寅眉头紧蹙。

尹庄道:“先帝去时,是我,从他身上拿走了玉玺。”

当时,陈威是奉诏入宫杀了粱平,那个时候,陈威手握三军兵权,无人敢过问他手中的诏书从何而来。

现在,总算是水落石出了。

“你从实招来。”许寅道。

尹庄缓声道:“还望将军先答应我一件事。”

许寅犹豫片刻后,他并没有轻易答应,只道:“你说说看。”

原以为,尹庄会说出放他离开这种要求,可实际上,他却看向了院中的箜篌,惨淡一笑,“请容我为将军,拂一曲雁南飞。”

这一曲是尹庄学的第一首曲子,也是他弹得最好的曲子。

话落,许寅微微一怔,他轻轻颔首

宰相府。

王横捧着一摞竹简进来,身后的李善诠紧随其后,将一叠册子放在一旁,他低着头,恭敬地候在一边。

“大人,这些都是陈氏的罪证。”王横细数着,“陈氏一族犯谋逆、贪污滥权、结党营私、私盐、私铸银钱等重罪。”

每说一条,身后的李善诠心头便剧烈地跳了一下,他紧攥着手掌心,不觉间背后沁出了一身冷汗。

直至王横轻拍了一下他的肩,李善诠身体骤然一抖擞。

王横一愣,打趣道:“你怕什么,莫非这里面还有你的手笔不成?”

李善诠脸色一白,连忙躬身道:“长史说笑了,下官只是……只是听闻陈氏罪行累累,一时心惊。”

“跟你开玩笑呢。”王横笑了笑,他微叹道:“陈氏伏诛,这日子总算是能安生一点了。”

李善诠只得连声应和。

两人正准备出去,萧伯瑀忽然喊住了李善诠,“李郎官。”

顿时,李善诠身体僵直,他缓缓转过身来,声音几乎变了调,“萧、萧大人”

萧伯瑀抬眸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才道:“我记得,你的字写得不错。”

李善诠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大人谬赞,下官下官拙笔,难登大雅之堂。”

“不必妄自菲薄。”萧伯瑀淡淡道,他露出受伤的右手,吩咐道:“昨日不慎划伤了手,握笔不便,这几日的公文,就劳烦你代笔了。”

闻言,李善诠轻舒了一口气,目光在那伤口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垂下眼帘,他尽量抑住声音的颤抖,“能为大人分忧,是下官的荣幸。”

萧伯瑀微微颔首,看向案几上摊的奏折,“这些奏折需批阅后,呈递御前。你且坐下,我说,你写。”

李善诠应声坐下,执笔蘸墨,手指却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请大人示下。”

李善诠写得极其认真,不敢有丝毫懈怠。

陈氏一党谋逆的罪证已经下来,包括涉及谋害先帝之罪,受牵连者达上千人。

不日后,皇帝下旨,主谋陈氏父子及同谋者皆斩首示众、株连三族,年十五以下及女子亲属没官为奴,蔡术、石正等以带罪之身流放三千里。

得知诏令后,狱中的石正当场呕出一大口血来,他怒骂御史中丞宋百鸿,可骂了没几声便晕了过去。

陈辙安静地倚在墙角,皇帝赵从煊看在他是帝师的份上,特诏免他一死,赐刖刑。

刖刑,即斩足。

另一间死刑犯的禁室中,陈伦苟延残喘般躺在地上,身上的囚衣早已污浊不堪。

他听见牢门开锁的声音,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陈伦。”一道令他痛恨的声音传来。

陈伦紧咬着牙,血迹从他嘴角溢出,他艰难地抬起头,看清来人身影后,他扯着嘴角大笑着,声音沙哑难听。

“赵从煊!”陈伦咬牙切齿道,他想起身杀了他,然而手脚早已被打断,只艰难地弓起腰背,便轰地倒在地上。

赵从煊屏退了旁人,他缓缓坐下,声音似带着怜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呵”陈伦低低地笑道:“成王败寇罢了,你不过是仗着出身皇室,你凭什么”

赵从煊今日来,自然不是跟他叙旧,也不是来证明自己什么,更不是幸灾乐祸,他来见陈伦只有一个目的。

“你安插在萧伯瑀身边的人,是谁?”赵从煊轻声问道。

萧伯瑀曾无意中向他提起,每当他要查陈伦贪墨时,陈伦就像早有预知般藏匿了罪证。

任谁都猜得出来,萧伯瑀身边有陈伦的探子。只不过,这个探子极为谨慎,没有露过马脚。

现在,只要陈伦一死,那这个探子再难浮出水面。

这个人,始终是一个隐患,赵从煊决不能让陈伦的人还留在朝中。

陈伦闻言,忽地笑出了声,“连这你也知道,赵从煊,你到底还藏着什么?”

“若你临死之前,还想见一面你的妻儿,那便如实交代。”赵从煊淡淡道。

陈伦为了求娶永安公主,几年前便休了自己的妻子,两人毕竟成亲数年,到底有几分感情在。

许是知道自己要死了,狱中的陈伦倒是思念起自己那个糟糠之妻。

只不过,陈伦到底是不愿说。

只要那个人一日没被发现,萧伯瑀便要提心吊胆着一日。

陈伦大笑,恶狠狠道:“我在九泉之下等着萧伯瑀。”

赵从煊面色骤然一冷,他轻声道:“你以为,就凭一个连人都分不清的废物。”

陈伦紧皱着眉头,并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赵从煊拿出一张面具,一张熟悉的半面狐狸。

起初,陈伦脸上还有些疑惑,片刻后,他脸色震惊起来,声音发抖:“是你……和萧伯瑀的,是你……为了演一出戏,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当时,赵从煊明明可以借他污蔑朝廷命官之罪,革了他的职。

但是,赵从煊对陈氏的纵容,便让陈伦大意了,他以为皇帝懦弱,在逼宫时没有对他多加防备。

“从一开始,你就在布局……”陈伦自嘲地笑了笑,难怪他们输了。

赵从煊摘下面具,他缓缓俯下身子,勾唇一笑,“有一点你错了,那并不是做戏。”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

陈伦既不愿说那个探子的身份,那便从从头到脚,一一盘查。

赵从煊离开后,便有人进来,强行灌陈伦喝下一碗药。

待他终于想明白赵从煊话中之意时,他全身毛骨悚然,他张口想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个消息时,却发觉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是一碗哑药。

令陈伦死前,受尽了折磨。

陈氏逼宫谋反失败,有惩必有奖,荆州都护李肃有勤王之功,拜镇国大将军。

李肃并不贪恋权势,他从前便位至镇国大将军,但是,他现在已经老了,这大晟的江山还是靠年轻一辈的人。

他愿回到荆州,只为了让皇帝能重用有才能的人。

如今北狄仍虎视眈眈、北晟政权如芒在背,陈氏一族谋反涉及上千人,其中不乏有久经沙场的将领,肃清这些人后,大晟王朝急需要新鲜的血液。

于是,第二道圣旨下来了,有功者均有赏赐,或加官进爵,或金银赏赐。

其中,有两个人最为惹眼。

其一是,萧家次子萧长则,护驾有功,封射声校尉;

其二是荆州都护李肃之孙,李晏,封屯骑校尉。

第53章 求签 “陛下,我心悦于你”

萧府。

“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门房高声通传。

众人举目望去, 只见几道身影缓步踏入院门。

为首的是萧伯瑀,他身着一袭绀色的常服,步履稳健生风,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在他左边的是萧长则,萧长则除去甲胄, 身着一袭月白交领长衫,窄袖束腰, 衬得他愈发清俊出尘。

在萧伯瑀右侧的是今日的贵客, 荆州都护李肃之孙, 如今的屯骑校尉,李晏。

李晏约莫二十出头, 一袭玄色劲装, 眉目英挺, 皮肤较旁人黝黑了些, 身形在萧氏两兄弟中显得格外瘦弱。

厅内众人见状, 纷纷起身相迎。

萧母笑着上前道:“可算回来了。”

说着,她便看向一旁的李晏, 笑意更加温柔,“这就是长则提及的李校尉吧?”

李晏的神色微微拘谨,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萧长则, 而后又转过头来,他拱手行礼,开口道:“晚辈李晏,见过夫人。”

萧母闻言愣了愣, 只因李晏的嗓音格外粗哑,像是粗粝的碎石灌入喉间,她担忧问道:“你这嗓子是”

一旁的萧长则解释道:“李晏他小的时候贪玩, 不小心被长矛刺到了喉咙,还好命大活了下来,就是坏了嗓子。”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萧母轻斥一声,她上前拉住李晏的手,温声道:“快,快进来坐。”

这一碰,萧母便又发觉李晏的手指比寻常男子更为纤细,她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萧母心头微动,正欲细看,李晏已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粗着嗓子道:“多谢夫人。”

众人入座,丫鬟们鱼贯而入,开始布菜。

萧母极其热情,又问李晏爱吃些什么菜,下回来府中做客,定吩咐下人烧制他爱吃的菜。

“夫人不必费心,我什么都吃得惯。”李晏回道。

萧长则疑惑道:“你不是最喜欢吃鱼吗?”

李晏轻咳了一声:“你记错了。”

“怎么会?”萧长则眉间还有些郁闷,“去年是谁抢了我的烤鱼,我连鱼尾巴都没见着。”

这件事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那次他们受命去剿匪,但没想到,他们一时大意中了陷阱,李晏躲避脚下陷阱,却一个不小心踩空了脚。

萧长则为了救他,两人一起从山坡滚了下来。

之前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势同水火,确切来说,是李晏单方面对萧长则有意见,两人见面,李晏必定先呛他两句,上到他的衣着装扮,下到练武的姿势。

这也不怪李晏呛他,归其原因,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萧长则见他身形瘦弱的样子,便让他退到身后去,免得练武的时候伤到了他。

李晏当场拿出长枪要教训他一顿,因此,两人不打不相识。

后来,萧长则有意想要交他这个朋友,李晏却对他含枪带棒的,令萧长则莫名不已。

那次萧长则舍命救了他,总算是让李晏对他有了几分好脸色,萧长则还大方地给他烤了一条鱼,另一条是给自己烤的。

结果李晏倒好,吃了一条后,还从他手上抢走第二条,萧长则看在他受了伤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实际上,这件事件,萧长则记到现在!

萧母连忙打圆场,笑道:“来,尝尝这道酒蒸白鱼,这是府里厨子的拿手菜。”

“多谢夫人”

家宴结束,萧长则送李晏出府。

萧伯瑀与父亲在书房议事,烛火摇曳,映照出萧父凝重的神色。

萧父轻轻咳嗽了一下,他眉头微蹙,“听说陛下龙体有所好转了?”

“嗯。”萧伯瑀轻轻颔首,神色轻柔了下来。

萧父看向他,问道:“伯瑀,你不觉得此事有蹊跷吗?陈氏伏诛,陛下的病就好了。”

萧伯瑀一怔,下意识道:“这都是巧合罢了。”

萧父轻叹了一声:“你还记得五年前,长则为何要离开长安?”

答案便是皇权猜忌。

如今因为陈氏谋反一事,萧长则立下勤龙之功,二十四岁拜北军校尉,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整个朝野中,萧氏一族独大。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萧伯瑀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对于萧氏而言,兵权在手,实则为利刃悬顶。

皇帝能清算一个陈氏,未必不能再清算一个萧氏。

“父亲。”萧伯瑀沉思片刻后,他神色坚定道:“我已决心让长则留在长安。”

一个梁平令大晟王朝裂土、一个陈威险些篡权夺位。萧伯瑀宁可让萧家成为众矢之的,也不愿让大晟王朝出现第二个陈氏。

萧父皱起眉头,这是头一回,他和自己的长子在政事上有这么大的分歧。

“伯瑀,你可想仔细了?”萧父提醒道:“君恩如流水,今日盛,明日衰。”

萧家世代对大晟王朝效忠,得天子信任,凭的当然不仅仅是一份忠心,还有分寸。

一旦让萧家手握兵权,便犹如蛟龙入海,终有功高盖主的一天。

萧伯瑀缓缓道:“陛下他不一样。”

萧父诧异地看向他,似有千言万语,可最终归于一声长吁

永昌五年,五月。

尉迟诀带着残部归降李肃,李肃将此事上报后,皇帝既往不咎,并给尉迟诀封了一个地方将领,这个地方是百越边境,远离尉迟氏的势力,让他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不从,那便杀。

尉迟诀不敢不从,若是抗旨,要杀的当然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至此,长达七年的内乱落下帷幕,以尉迟氏为首的反叛军归降于朝廷。

长安城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莺歌燕舞、歌舞升平。

这日,萧母去慈恩寺还愿。

她跪在慈恩寺的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金身佛像拜了三拜,旋即低声祷告:“求佛祖保佑我儿伯瑀、长则平安顺遂,仕途通达。”

紧接着,她像往常一样掷签。

一支竹签从筒中跳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萧母弯腰捡起竹签,待看清字迹后,心头骤然一跳。

那是一支下下签。

缓了片刻后,萧母还是秉着忐忑的心情寻求僧人解惑,“佛印大师,此签何解?”

佛印缓缓开口:“施主问的是姻缘,还是仕途?”

萧母犹豫片刻后,才道:“是为我儿求的姻缘。”

“心诚则灵,请施主再掷一签。”

萧母似松了一口气,她颔首应下,便又在佛前跪拜掷签。

这一次,依旧是下下签。

萧母将竹签递给佛印大师,声音几乎颤抖:“劳烦大师了。”

佛印接过签子,低声道:“阿弥陀佛。”

“这这是何意?”萧母神色有些着急。

“签文曰:情丝缠绕,劫数难逃;功名富贵,一朝尽消。”

话音落地,天边骤然传来一阵轰响,黑云聚拢,看样子,很快便有一场大雨落下。

嘀、嗒、嘀、嗒

零星的雨点砸在皇宫的青石板上,那雨点先是犹豫不决,仿佛试探着什么,间隔许久才有一两滴落下。渐渐地,雨点变得密集起来,噼啪声连成一片,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宣政殿内。

两道身影的衣袍渐渐叠在一起,萧伯瑀俯下身子,将人困在案几与自己的胸膛之间,他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烛光下,温柔得令人沉醉其间。

赵从煊却垂下了眼眸,他的手攥住了萧伯瑀的衣襟,像是想要将人推开,又好像是要贴得更近。

“陛下”萧伯瑀的声音低沉,几乎被雨声淹没。

赵从煊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萧伯瑀低头靠近,先是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唇,试探性的,像是询问许可。

然后,在他微微仰头的瞬间,萧伯瑀便再次吻上他的唇,轻轻厮磨。

直至思念的沼泽将人吞没,赵从煊的双手缓缓攀上他的肩膀,缓慢而缱绻地回应着。

萧伯瑀一手扣住他的后脑,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他紧紧贴向自己。吻越来越深,萧伯瑀的手从他的后脑滑到颈侧,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下颌,指尖插入发间,一点点缠绕着他的发丝。

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

萧伯瑀忽然将他抱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赵从煊喘息倏地加重,他的小腿悬空晃了晃,攀在他脖颈上的越发收紧,他下意识地唤了一声萧伯瑀的名字。

萧伯瑀的唇沿着他的耳廓游走,渐渐游移至颈下那片玉白的肌肤。

酥麻的感觉从耳边蔓延至全身,赵从煊仰起脖颈,他低吟一声,喉结在萧伯瑀的唇下剧烈滚动着。

萧伯瑀温热的掌心贴着脊梁滑下,在尾椎处施压,让两人的身体紧贴得不留半分空隙。

殿外雨声如注,檐下积水如帘。

一道闪电劈开昏暗的天际,感受到怀中人身体微微颤抖,萧伯瑀退开了些,安抚般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赵从煊喘息气促,眼尾泛着情动的薄红,他塌下腰肢,将自己彻底陷入萧伯瑀的怀中。

萧伯瑀眸色渐深,他亲了亲怀中人的耳垂,而后猛地将人抱起,轻柔地放在软榻上。

他取下赵从煊的发冠,瞬间青丝散落,铺了满枕。

萧伯瑀一点点地轻抚着他的身体,赵从煊眉间难掩痛楚,他紧抿着唇,齿关紧阖,像是要给自己咬出血来。

察觉到怀中人的异样,萧伯瑀停了下来,俯身在赵从煊眉心落下一吻,随即又含住他的唇,直至唇齿抵开,无法抑制的轻喘以及痛楚的低吟传来。

忽地,赵从煊惊喘一声,身体如满弓的弦紧绷着,足弓蜷缩起来,他喊着萧伯瑀的名字,声音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似抗拒,更似索求。

“陛下,我心悦于你。”

萧伯瑀开口的一瞬间,窗外的一道惊雷劈下,似撕开了天幕,倾盆大雨落下,将万物的声音湮没。

第54章 练兵 师夷长技以制夷

漠北的朔风, 卷着砂砾呼啸而过。

西边的一处沙丘,数十个黄土汉子朝远处的城门奔逃。

“咻——!”的一声。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径直地射穿了其中一人的腿, 带血的箭尖瞬间从他的膝前穿出。

这些人的身后,是一群北狄蛮夷, 他们弯弓搭箭,瞄准着四散奔逃的人, 像争先狩猎一般。

而‘猎物’却是大晟边境无辜的百姓。

不多时, 鲜血渗入黄沙, 将土地染成暗红色。

那些以为逃到城中就没事了的百姓,也未能逃脱这场厄运, 凶残的北狄蛮夷轻骑闯入城中, 对城内百姓的财物大肆掳掠, 带不走的就一把火烧了。

在大晟的援军赶来之前, 又飞速离去, 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城池与绝望的百姓

隔着一条弱水,是北狄王庭所在的茫茫草原。

王廷大帐内, 他们用抢来的美酒来庆祝、欢呼,嘲笑大晟不堪一击的防线以及愚蠢的边民百姓。

“那老汉都被刺穿了脊梁骨,还抱着粮袋不撒手。”

“瘸着腿爬的那个人你们瞧见没, 我还动手呢,他就在那里喊。”一人故意捏细嗓子学着大晟百姓的话,“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

“最蠢的是那些老东西!”一人啐了一口, “抱着几本破书死不撒手,满口什么仁义道德,呸!老子一把火全烧了, 他们倒像是比死了亲儿子还痛!”

帐内哄笑四起。

高座上的可汗名为赫连图,他仰头灌下一口酒,仰天大笑着。却见一旁坐着的先王可汗的大阏氏神色漠然,目光冷冷地扫过帐内狂笑的众人。

片刻后,她径直起身离去,身后的侍女连忙向可汗欠身,旋即紧跟着离去。

赫连图眯起眼睛,酒气混着戾气在胸膛翻涌,他将酒樽重重放在案上,惊得帐内霎时安静下来。

待宴席散去,赫连图闯入太妃账内,只见大阏氏正在刺绣,她伸出手,轻唤道:“小蛮,剪刀。”

她身后的侍女刚要递过去,却被赫连图抬手制止。

大阏氏见侍女小蛮没有回应,便疑惑地转过身来,见到赫连图后,她神色骤然一冷。

赫连图自顾自坐下,似关心更似责问,“今日,大阏氏不高兴?”

“我该高兴吗?”大阏氏回过头去,似乎多看他一下,都怕脏了自己的眼。

赫连图酒气涌入脑子,只觉得浑身暴戾,“怎么?大阏氏是在可怜那些贱民?”

大阏氏缓缓站起身来,她的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残杀手无寸铁的百姓,火烧辛苦建成的房子,抢掠赖以生存的粮食,种种恶行,放在我们大晟,就是未开化的蛮夷、土匪。”

她唇角微扬,露出一丝讥诮,“还是说,这就是你们北狄的威风,真是可笑。”

赫连图面色狰狞,他霍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面前,他伸手,粗粝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来大阏氏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北狄的阏氏,不是晟朝的公主。”

女子正是大晟永顺期间,嫁入北狄的昭华公主,也是北狄先王可汗的阏氏。

昭华冷冷地看着他,眼神毫无波澜,又像是轻蔑地刺入他的眼中。

“呵”赫连图气急了,他猛地抓住昭华的手,便强行拽着她往帐内室走。

昭华面色一白,却挣脱不开他的手,她喊道:“你!放开我!我是你父王的阏氏。”

“大阏氏应该清楚,现在谁才是王庭的可汗!”赫连图面色阴狠,眼中闪着丑陋的浓光。

北狄的规矩中,有一条为收继婚制,也就是先王可汗死后,新继位的可汗会继承他的阏氏。

昭华身为大晟的公主,绝不可能接受这等有背伦理之事,她多次以先王阏氏的身份遏制赫连图,直到现在他彻底没了耐心。

赫连图粗暴地将她甩在榻上,沉重的身躯随即压了上来。他粗粝的手指撕扯着她的衣襟,酒气混杂着野蛮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昭华奋力挣扎,发髻散乱,金钗滑落。

就在此时,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侍卫的高喊:“报——!左贤王率部归来!”

北狄的左贤王,是赫连图的弟弟,赫连叱。

先王可汗在世时,两人便暗斗不休,赫连图继位后,将他赶到西边去,没想到赫连叱收服了西南边的突厥,势力一下子壮大了起来。

赫连图不想他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便将人召了回来。

不赶巧,这个时候回来了。赫连图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让他等着!”

“可汗!”帐外侍卫又道:“左贤王已经朝太妃帐内来了,说有重要军情汇报!”

赫连图紧皱着眉头,不甘心地放开了昭华。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左贤王赫连叱已经不顾阻拦闯了进来,见赫连图坐在高位上,怔了片刻,便单膝跪下,“王兄。”

赫连图神色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收敛了一些,“有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说。”

“大苑那边出了一点变故,需要王兄亲自定夺。”赫连叱道。

赫连图脸色微变,“去大帐说。”

离开前,赫连叱微微侧首,轻瞥了一眼内室的身影,而后便大步离去

大晟,长安城。

北狄凶蛮的行径传回了长安,众臣于宣政殿议事。

漠北守将声音沉痛道:“陛下,北狄对我大晟边境烧杀掳掠,边民百姓死伤无数,苦不堪言啊”

先前的和亲之约,那些蛮夷早已忘了个一干二净。

有老臣闻言,怒而拂袖,“蛮寇竟猖狂至此,我大晟若不还以颜色,何以安民心,何以正国威啊!”

可历年来,大晟的军兵以防守为主,打输了,便只能任由蛮寇抢掠珠宝财物、掠夺边民;打赢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北狄的兵马撤退。

只因北狄仗着草原地阔,大晟的兵马一旦深入,很容易便落入敌人包抄的陷阱中。

这种事情不止发生过一两回,有时甚至是北狄的人故意假装撤退,实际上是引诱他们追击,结果可想而知,原本优势的局势一下子逆转。

正因如此,朝中防守派居多。

有人叹息道:“北狄骑兵来去如风,我军若贸然出击,只怕正中其下怀,不如加强边防,以守为攻”

众臣有了分歧,这仗必定要打,可是要怎么打?谁去领兵?谁能领兵?便成了最重要的问题。

这个时候,朝中必然要分出个结果来。

摇摆不定的人看向了宰相萧伯瑀,“此事,萧大人怎么看?”

萧伯瑀缓缓出列,他眉头微蹙,并没有直接下定论,“北狄擅长骑兵战术,他们通过游击,不断侵扰边境。而我们大晟边境甚广,以至于兵力分散,每每有边镇被袭,只使得兵马疲于奔命。”

若在大晟鼎盛之时,举兵强攻北狄,或许还有胜算。

但经过了永顺年间的内乱不休,大晟户口衰减,更别提能上战场的壮年男子了。

“萧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漠北的守将面色不悦,边镇被袭,他们比谁都着急出兵援助,可那些北狄蛮寇撤退极快,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取人之长,攻人之短。”萧伯瑀缓缓道:“北狄擅骑射,那我们的骑兵就要比他们更强,射羿之术就要比他们更准”

大晟以车兵与步兵为主,骑射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资补给都消耗极大。

赵从煊的目光紧紧落在他的身上,眸光微微失神,以萧伯瑀的才学能力,即便是弃笔从戎,其领兵作战能力不输于任何一个沙场老将。

“陛下以为如何?”萧伯瑀主张训战马、练骑兵,为一举攻下北狄做好万全之策。

赵从煊回过神来,他轻轻颔首,“准奏。”

训马和练兵至少一年时间,如今是七月,若要在明年春夏交际时反攻北狄,那选定将领之事便要尽快敲定。

萧府内。

萧长则疾步匆匆进入院中,他咧嘴笑道:“哥!陛下是不是在选操练骑兵的将军?”

“是骑射。”萧伯瑀回道。

骑射最重要的是看准头,不然,有再多的箭矢也要耗光,有再多的战马也得累死。

萧长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眼中笑意更甚,就差没直接说:看我,看我!

“大丈夫应征战沙场,为国效忠,我等这个机会八年了。”萧长则道:“这一次,就让我去吧。”

“你知道北狄的王庭在哪个地方吗?”

“你知道部落迁移往哪个方向走吗?”

“诺大一个草原,你分得清方向吗?”

一个个问题将萧长则说得哑口无言,他干巴巴道:“我我的确不知,可这些问题,朝中将领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啊”

“正是因为不知,我们大晟面对北狄的进攻才那么无力。”萧伯瑀沉声道,他看向萧长则,开口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做。”

“是什么?”萧长则眼神一亮。

“你去训练一队侦骑兵。”

侦骑兵不在多,而在精,这些人是军队前进的指路人,要熟悉草原地形,更要忠于大晟王朝。

萧长则有些不解,“我去哪找这些人?”

萧伯瑀道:“俘虏。”

大晟与北狄交战,双方各有俘虏,可这些毕竟是敌国的人,朝中的人敢信任他们吗?

萧长则还有疑色,“陛下若不同意”

萧伯瑀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此事不必你忧心。”

见状,萧长则沉吟片刻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从小到大,他哥的决策就没有错的时候。

“对了,那陛下会任用谁当骑射营的将领?”萧长则不死心地问道。

萧伯瑀笑了笑,不答反问:“我大晟这数十年来,最善骑射作战的将军有谁?”

萧长则想了想,旋即霍地开口:“李肃李都护!”

“还有呢?”萧伯瑀让他再想。

萧长则道:“最厉害的莫过于孔将军了,可惜孔将军当年中了埋伏”

他口中的孔将军便是孔岑的父亲,正是孔岑父亲战死沙场,大晟少了一名猛将,北狄才敢如此猖狂。

能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要么是年迈体衰,要么便战死沙场,大晟年轻一辈的将领尚未崭露头角。

这一决策,关乎大晟国威,更是关系着边境千万百姓的安危。

皇帝赵从煊将任人的重任交给了萧伯瑀,他身上的压力不比旁人小。

第55章 坦白 训练骑□□锐、萧回舟返长安、与……

九月, 秋风飒爽。

御书房内,皇帝赵从煊正绘一幅千里江山图,他目光凝聚于宣纸上, 眼底似有万壑松风。

最后一笔落下,小酉子轻声禀报:“陛下, 萧大人来了。”

赵从煊沉思片刻,他还是命小酉子将画收了起来。

萧伯瑀入殿时, 只见到肥硕的狸猫在案下打盹, 下巴垫在交叠的前爪上, 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呼噜声。

他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赵从煊的身影, 便盘腿坐在案几前, 伸手轻抚着狸猫顺滑的背脊。

狸猫抖了抖耳朵, 它睁开眼睛, 懒洋洋地伸了个腰。

萧伯瑀笑了笑, 竟开口问它:“陛下呢?”

“它若能回答,那倒真是奇了。”

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 萧伯瑀缓缓回头,见赵从煊朝他走来。他眉梢轻轻上挑,打趣道:“没想到, 萧大人还有这癖好。”

萧伯瑀耳廓微红,他抓住赵从煊的手,轻轻一带。

赵从煊被他拽得一个踉跄,跌进他怀里, 他低笑一声,“怎么还不让人说啊”

话音未落,萧伯瑀的唇便覆了上来。

案下的狸猫打了一个哈欠, 见二人纠缠在一处,便直起了身子,尾巴一勾,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御书房。

良久,萧伯瑀替他整理了下衣襟,神色端肃,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赵从煊还轻轻喘息着,他嘴唇翕张,薄唇上泛着水光,锁骨下大片玉白的肌肤染上了一层薄红。

萧伯瑀道:“臣带陛下去一个地方。”

“去哪?”赵从煊轻哼一声,声音极其不满。

萧伯瑀牵起他的手,将他带了起来,“陛下去了就知道了。”

长安郊外。

骑射营的三千精锐列队而立,每名士兵身旁都立着一匹战马。此时,一道身影来到队列前方,他抬手示意,整个校场瞬间鸦雀无声。

“各位都是我大晟的精锐,现在给大家一个报国立功的机会!将来上到战场,我们的敌人是北狄蛮寇,他们能在马背连射多箭,我们的箭要比他们更快、更准!”

“能入选我们骑射营的战士是无比光荣的,你们身上的责任比旁人更重,如果你们拿不出骑射营的风采,我随时可以换掉你们任何一个人,明白了吗?!”

说话的是屯骑校尉,也是萧伯瑀任命的骑射营中将,李晏。

众士兵闻言,声震天地:“是!”

话音落地,校场上,另一道身影翻身上马,他双腿一夹马腹。

伴随着战马铁蹄驰疾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人从箭壶中抽出三支白羽箭,同时搭上弓弦,他的身体微微后仰,双臂肌肉绷紧,直至弓如满月。

“嗖!嗖!嗖!”

三声破空之响几乎连成一线,百步外的三个草靶应声而倒,每支箭都精准地钉在靶心红点上。

众人瞠目结舌。

射箭之人正是中郎将孔岑,受命协助李晏训练骑射营。

孔岑勒马回转,他朗声道:“马速不减,箭不虚发,这才是我们骑射营的本事!”

众士跃跃欲试,纷纷翻身上马,一时间校场上马蹄声如雷,尘土飞扬。

周遭战鼓响起,霎时间,高涨的士气直冲云霄。

萧伯瑀二人站在高台,他朝赵从煊解释道:“这些人都是从各地挑选出来的精锐,以一百人为一队,每一队的队长不仅勇猛,而且都有作战经验。”

“你为何选了李晏?”赵从煊忽然道,而不是萧长则。

萧伯瑀道:“李晏虽然年纪轻,但他曾多次带兵剿匪,在荆州一带,李晏的名气不输于李都护。”

荆州一带,较其他地方更加安定,这其中少不了李氏爷孙。

当然,战场不似贼寇山匪,为将者,所做的每一个决策都决定着成千上万的人的生死。

萧伯瑀选定李晏,是知道他通晓兵书战法,他的骑射虽不如孔岑,但由他带着这一支骑射营的精兵,假以时日,必定所向披靡。

赵从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缓缓开口,似开玩笑一般:“萧大人若是挂帅出征,我大晟是不是又添一猛将?”

萧伯瑀闻言一怔,片刻后,他认真道:“若是大晟将才凋零,臣自当愿为大晟、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说罢,他又转过看向校场,缓缓道:“如今朝中不缺良将,臣能做的,便是为陛下栽培良臣,待攻下北狄,收复代地,使我大晟武运昌隆,四海宾服。”

赵从煊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夕阳西沉,天边染上一层橘红,远处的山峦被镀上一层金边。

二人并辔而行,马蹄踏在松软的草地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马儿缓步向前着,偶尔低头啃食脚下的嫩草,又抬头轻轻甩动鬃毛。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时而交融,时而分开。

永昌六年,二月。

萧回舟从西域回来了,他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西域各国愿与大晟结交友好之盟,双方开放互市。

为此,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去时带的三百多人的使团,待回到长安时只剩下数十人。

在大苑国时,他们的人被埋伏,其原因是北狄之人迫使大苑在二者之间做出决定。

北狄的人凶横野蛮,大苑国不愿得罪北狄,便想着将大晟的使团全杀了。

所幸,使团的人及时发现,可即便如此,他们的人也死伤无数。

萧回舟一发狠,带着所剩不多的人直接冲入大苑国的宫殿,又义正言辞地痛斥他们的行径,大晟虽为友好之邦,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们既然敢冲入宫殿,便做了赴死的准备。

大苑国对他们使团的行径震慑住了,不仅没有杀他们,还派人平安送他们离开。

萧伯瑀了解完事情的始末后,他便放宽了心。

大苑国虽没有直接表明愿与大晟结交友好之盟,但放萧回舟他们离开这件事,已经是违背了北狄的意愿。

大晟要拿出诚意来,在与北狄的这一战,只能赢不能输。

对于使团回来的人,皇帝赵从煊大加封赏,封萧回舟为光禄大夫,位比九卿,负责谏议朝政,奉诏出使等。

随行回来的数十人各有赐封,柳灵儿化名的‘柳临’,也被赐封了一个奉使君的名号。

而那些牺牲的人,朝廷发放抚恤金,并对其后人准许入朝为官,虽然只是从一个小吏做起

萧府。

回到长安休息了几天的萧回舟,终于有空去府上拜见萧父和萧母。

二老见状,忙将人迎入屋内,萧母刚想问他,她那个不懂事的灵儿在哪?却见萧回舟身后一人站着不动,眸中似含着泪光。

萧母只觉得人长得面熟,片刻后,她终于认了出来。

霎时间,她几乎颤抖着上前,“你是灵儿?”

“姑母”柳灵儿扑在她怀中。

萧母热泪盈眶,她轻抚着柳灵儿的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旋即,她轻轻放开柳灵儿,目光紧紧地看着柳灵儿,变瘦了很多,脸上的皮肤也变得粗糙,这一路上,不知遭了多少罪。

萧母连忙吩咐人烧制一些柳灵儿爱吃的菜,又派人将萧伯瑀两兄弟回来,一家人吃一顿饭。

两人回来时,萧长则顺便叫上了李晏。李晏担心像上次那样,他便喊上了孔岑,萧长则自然不介意,还嚷着让他带上永安公主。

这萧家的席是越摆越长

府内顿时热闹了起来,席间,永安公主极佩服柳灵儿,以女子之身随使团游走西域,两人交谈,听她说尚未婚嫁,便主张着替她在京中权贵中寻一门婚事。

柳灵儿刚想婉拒,便见一旁的萧回舟磕磕巴巴道:“我已经向扬州柳家提亲,灵儿的婚事,就不必公主忧心了。”

两人之间的事,在萧家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永安公主毕竟是外人,并不知道此事,她笑了笑,“倒是本宫多事了。”

既然谈起了婚事,萧家的旁亲便又问起了萧伯瑀的婚事。

算起来,萧伯瑀已经二十九了,如今朝中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也该是时候成家了。

旁人纷纷附和。

萧母的脸色奇怪了起来,她想到了那支签文,她也求过佛印大师解签消灾,可大师只说:凡事顺从天意,不可强求。

“夫人,你怎么了?”萧父见她面色不佳,不由地担忧起来。

萧母勉强地笑了笑,旋即摇了摇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催促着萧伯瑀的婚事。

待家宴结束,萧母在庭院内发起了呆。

“母亲。”萧伯瑀手捧着一碗甜羹,朝她缓步走来。

萧母抬头一看,嘴角扯出笑意,“怎么不去送一下客人?”

萧伯瑀道:“长则去送了。”

他轻轻放下那碗桂花羹,问道:“母亲有心事?”

萧母看了看他,良久,才道:“伯瑀,你跟娘说一句实话吧”

“嗯,母亲请说。”萧伯瑀轻轻点了点头。

“你心悦之人,到底是谁?”萧母神色紧张起来。都几年过去了,哪个女孩子能等他这么久?

得知那支签文的意思后,萧母多次辗转反侧,按照目前的局势,除非那个女子是北狄的人

萧伯瑀沉默了,唯有这个问题,他难以回答。

“你都二十九了,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妻吧?”萧母实在是没辙了。

萧伯瑀竟缓缓点了个头,“嗯。”

萧母一愣,疑问道:“什么意思?”

“我答应了他,此生不会娶妻。”萧伯瑀轻声道,像是说一件无关要紧的小事。

萧母霍地站起身来,声音颤抖着:“你你说什么?”

第56章 行军作战 攻打北狄、成与败

翌日, 宰相府。

“大人,大人”

王横的声音传入耳中,萧伯瑀恍然回过神来, 他抬起头,问道:“何事?”

“大人, 您这”王横看向他手上的奏报,小声道:“这份奏报您已经看了快半个时辰了。”

怎么看都是有事烦心着。

王横又道:“大人, 您的脸色不是很好, 莫不是昨夜没休息好?”

从今天一早, 王横就发现不对劲了,但他愣是没敢问, 这一个上午过去了, 萧大人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无事, 你先退下吧, 让我一个人静静。”萧伯瑀垂眸看向奏报, 声音和往常一样,只不过眉间凝聚的愁绪难以消散。

昨日萧伯瑀与母亲坦白, 他今生不会娶妻生子。

萧母险些晕了过去,她何其了解自己的孩子,萧伯瑀这么说, 便是再难有转圜的余地。

气急之下,萧母第一次动手打了他。

声音惊动了府中的人,萧父过来询问。可萧母却是止不住地摇头,她紧抓着萧父的手, 让他什么都不要问,萧父只好扶她先回房休息。

萧伯瑀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奏报上。北狄那边仍旧猖狂不休, 在这段时间里,又掳掠了几个边镇,并挑衅晟朝的人都是懦弱无能之辈。

如此欺人太甚,引得漠北的边将们恨不得立即冲到草原中,与之一决生死。

大晟与北狄的战事迫在眉睫,军需粮草调配、行军路线商议、战时赋税调整以及徭役征发等,作为当朝宰相,他岂能因私废公。

午后,萧长则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从北狄的俘虏中还真找到了几个甘愿效忠大晟的人。

只不过,也有一个坏消息,按照萧伯瑀的安排,这些人是要编入骑射营的,但因为他们的身份问题,骑射营的人吵起来了。

大晟本来就是要与北狄作战,怎么还任用敌军的人呢?

萧伯瑀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他看向萧长则,无奈说了一句:“人既是你招揽的,自然该由你解决,统帅不是只顾着上阵杀敌就行。”

萧长则眸光发亮,“这么说,哥你是让我随军作战了?!”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去了?”萧伯瑀倒是纳闷起来。

萧长则也委屈着,“你宁愿让李晏那小子领兵,也不向陛下推举一下我。我找了几个月,才找到了几个北狄的降将,又调查了来龙去脉,确保他们愿忠于大晟,我忙活了这么久,你一句话就把他们发配到骑射营去了。”

三月初的时候,粮草已经开始运往边境了,这仗马上就要打了,萧长则能不着急吗?

萧伯瑀忍俊不禁,他轻咳一声,面上故作严肃,“侦骑兵这件事,你若是解决不了,那你就好好待在长安,哪里都别去了。”

萧长则哀嚎一声,他保证道:“给我三天时间,不!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

说罢,他便疾步离开了相府。

沙场征战,要么是为上报君主,下安百姓,要么是为功名利禄、福荫子孙后代。

对于降将来说,他们往往便是为了后者,只要利益足够,威慑够广,便不用过多担心临阵倒戈之事。

几日后,萧伯瑀入宫面圣,在皇帝的许可下,召来朝中重臣商议此次攻打北狄的行军路线。

原本这件事应由太尉掌持,只不过,在陈威倒台后,太尉这以一职位便变成了虚设,宰相府将这一职责包揽了过来。

以致于,萧伯瑀不止掌控了政权,文臣武将均可由他调动,如今说一句,天下之事皆决于宰相府也不为过。

宣政殿内。

宰相萧伯瑀、新任御史大夫杜年、后将军范明、漠北守将严布、斥候统领、骑射营中将李晏,还有萧长则、孔岑、太仆寺卿、大司农程勉之齐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