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1 / 2)

第119章 番外一

◎日新月异,何况几年◎

舒然起床喝水,客厅被月亮照的透亮,阳台站着个修长人影,指尖夹着猩红火光,背影看着落寞沉郁。

她迟疑喊道:“哥。”

“嗯,怎么起来了?”舒羿下意识掐灭烟头,扭头望向她。

见她拿着杯子,男人快步走过来。

他身上酒气浓重,却没烟味,大约是点着没吸。

接过杯子时,舒然看见他脸上的几块暗色,原以为是光影问题,可不管她怎么看,他脸上的暗色都位置不变,始终存在。

她心下怀疑,伸手要去开灯。

舒羿端着温水回来,拦下她开灯的手,拉着她把她往房间带,“继续睡吧。”

舒然固执的开了灯,突然亮起的昏黄灯泡晃得两人头晕目眩。

借着这道光,舒然终于看清他脸颊和唇角的红肿。

他轻笑,“喝多了,不小心撞人拳头上了。”

骗人,谁能把脸撞成这样。

舒然拉着他坐下来,按照记忆中的位置翻找出碘伏棉球,气愤道:

“席策远干的吗?他疯了吗,凭什么打你。”

男人仰脸,深邃的眼眸紧盯她每一个动作表情,声音涩哑,“你赋予他的权利。”

舒然神色诧异,嘟囔说:“我怎么可能给他这种权利。”

“你喜欢他。”她动作一顿,没有否认。

男人歪头,漫不经心的扯笑,“他也喜欢你,但是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还让他以后别来了。”

“就因为这个打你。”舒然有些无语。

“不该打吗?”

舒然嘟囔,“该打,但要打也应该是我打,轮不到其他人。”

舒羿探身,把俊脸摆在她面前,一句“打吧”,把她吓了一跳。

四目相对,他眼下的憔悴乌青,脸颊和嘴角的红肿清晰可见。

舒然根本下不去手,也没想下手,推着他的肩膀说:“我乱说的,谁都不该,也不能打你。”

舒羿轻笑,又凑近了点,酒气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很快就憋红了脸,微恼的推开他。

“别闹了,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我帮你打回来。”

她起身要走,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

舒然嘴角一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过头去看他。

两人一坐一站,在墙壁上投出一个阴暗的剪影。

舒然鲜少有机会俯视这个哥哥。

沙发上的男人仰着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无法掩饰,近乎偏执的控制欲,强势又蛮横的说:

“不许去。”

她惊了一瞬,脑中零零散散划过和他有关的记忆,迟钝的发现他哥似乎对她有着近乎变态的掌控欲,她试图从记忆中寻找出这股控制欲的开端,发现根本无迹可寻。

不说从前,光是她醒来后的这段时间,小到她的衣服袜子,大到复健生活,全都是他一手包办。

他投向她的每一个目光里,都压抑着浓烈厚重的情感,如今只是微微泄出,就足以让她头皮发麻,喘不过气。

她分不清自己是震惊害怕更多,还是仓皇无措更多,站在原地沉默的看着他。

酒精作用下,舒羿大脑一片昏沉,拽着她重新坐下,佝着身体,手臂撑着沙发扶手。

“不说话什么意思,是还要去找他?”

他正值壮年,身形高阔,轻而易举拢住她的身体,让她逃无可逃。

舒然回过神来,抬手挡在两人中间。

男人误以为她要动手打他,倾身把脸送到她手边。

舒然的手正撞上他的脸,他高挺鼻梁嵌入她的指缝间,唇瓣紧紧贴着她的手掌,湿热的呼吸浸润她干燥的手心。

她连忙缩手,转去推他胸口,“不去行了吧,你起来,让我回去睡觉。”

舒羿眯眼看她,喉结轻微滚动,“明天不去,后天再去是吧。”

被他戳中心思,舒然紧张又心虚,正不知道如何解释时,又听见他问:“你喜欢他什么?”

“嗯?”

反应过来他在问她喜欢席策远什么后,她神色一松,收回推在他胸前的手,掰着手指头细数席策远的优点。

“长得好,情绪稳定,工作也很好……感觉耐心又可靠,让人很安心。”

她说一句,脸红一度,声音也越来越小。

最后客厅里只剩下她细弱蚊蝇的嗓音,舒羿浓睫半垂,看不清眸间神色。

“而且我感觉,他好像非常喜欢我。”

“要是有一天他不喜欢你了呢。”

舒然脸色一僵,面颊褪去红绯,“那也没关系,我也去喜欢下一个呀,你不是告诉我要享受当下嘛。”

“你哪有这么听我话。”舒羿身体一晃,伏倒在她身上,竟是昏睡过去了。

她陷入沙发与他身体的夹角中间,想推开他又怕他摔到地上,最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挣脱出来,看着他迷醉的俊脸感慨道:“酒品太差了吧。”

不过,这倒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醉酒,她有点被吓到,缓了好一会,情绪才平复下来,从房间里拿出被子盖到他身上,省的他夜里着凉。

次日她睡醒时,舒羿正在做早饭。

他站在灶台前,一手拿着锅勺,一手拿着大哥大跟人说着什么客户,一会就过去之类的话,听到开门的动静,扭头看向她。

男人成熟俊美的脸上毫无宿醉痕迹,完全看不出昨夜的失态。见她出来后挂了电话,把锅里的馄饨舀放入碗里。

舒然问:“你要去上班了吗?”

她醒来的这几个月,几乎没见他去过公司,天天寸步不离的陪着她,她都替他感觉无聊。

如今他终于要去上班,她很是高兴,上前帮他端碗。

“嗯。”舒羿没让她帮忙,把她引到餐桌坐下,“一会你跟我一起去。”

“嗯?我就不去打扰你工作了。你放心,我不会趁机去找策远哥的,就在家等你回来。”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舒然用勺子轻拨馄饨,“有什么不放心,我之前不也是一个人在家,我都习惯了。”

她下意识说了这句话,说完就后悔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当初是一个人在家出的事,不自觉瞥了眼她哥的脸色,果然微微一沉,马上改口说:

“不过现在不习惯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这话也没骗人,自舒然从医院醒来,无论何时睁眼,身边一定有人陪着,确实不再习惯一个人呆着了。

舒羿面色有所缓和,陪她吃完饭后,就带她一块去了公司。

她猜到他这些年生意做的不错,但了解到他公司的真实规模后还是不免惊讶。

办公场地从几小间变成几层,一二层直接充作样品仓库,三四层通透明亮的办公室里充斥着数个年轻而忙碌的身影。

看见老板带人回来,大家起先以为是客户,直到有人进办公室,发现老板带回来的女人坐在他座位上看电脑,他自己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签合同,看着关系不太一般。

“舒总,鹏城公司那边问您今年回不回去参加广交会。”

广交会是公司每年最重要的活动,参加的职员名单会早早定下。

只是今年春季的广交会舒羿没去。

秋季他既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事情一直晾在这。

眼见快到广交会的时间,舒羿终于来了公司,俞瑶这才有机会问他。

“去。”

先前舒然一直没出院,舒羿不想去,现在她没事了,肯定是要去的。

俞瑶把文件放在桌上,“行,那我一会去给您买票。”

“多买一张。”

“好,是谁,我去联系要一下身份信息。”

舒羿没说话,从钱包里抽出身份证和钞票递给她。

身份证照片上是一个清瘦秀美的女人,名字叫舒然。

跟老板一个姓啊,长的也有点像。

这么想着,俞瑶不自觉看向电脑屏幕后的女人。

舒然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也不躲闪,只弯眼冲她笑了笑,模样跟身份证上的照片分毫不差。

“笃笃。”舒羿发现后敲了敲茶几。

俞瑶回神,“我现在去买。”

她走后,舒然问:“我也要去那个广交会吗?”

“嗯。”

“几天啊。”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头抬也不抬,快速翻阅着刚才送来的文件,漫不经意的答道:“三五个月。”

“这么久。”

“嗯,广交会结束,我还得回鹏城那边的公司处理点事。”他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

“好吧。”舒然叹了口气,又不死心的问了句,“那走之前,要去跟策远哥打个招呼吗?”

舒羿冷哼一声,“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但你不同意。”

她小声嘀咕完,不高兴的晃弄鼠标。

日新月异,何况几年。

生活虽然不至于天翻地覆,却也焕然一新,就像她听说现在电脑,开车,和外语是必须掌握的三项技能,她要想跟上时代,无论如何也得学会这些。

英语倒是不怕,她以前有点底子,多看看总能捡起来,就是这电脑和开车有点难。

舒羿处理完文件,转头看见她对着电脑屏幕皱眉,便起身来到她身后。

舒然对着屏幕上的提示,几根手指头不停戳着键盘上的按键,全神贯注的进行五笔输入,耳边突然响起她哥的闷笑声,带着几分揶揄。

“手张开。”

她本能照做,十根手指头悬在键盘上,

男人从后面半圈着她,双手从她肩侧绕过,覆在她的手背上,将她的手指轻按在正确的键位上,再带着她流畅的敲击起来。

屏幕上同步跳出一排红字:

【给你报了鹏城的驾校。】

她眼睛一亮,“真的。”

舒羿哼笑,起身朝外走,“假的,哄小孩的,吃饭去了。”

舒然跟上,隔天又高高兴兴的跟着他上了飞机。

飞机落地后,一个高瘦男人抱着花,拎着礼品在出口朝他们招手,“舒哥,这边。”

舒羿领着舒然走到他面前,介绍道,“他是齐波,公司副总。”

“这是我妹。”

齐波把花和礼品送到她手里,声音掩不住的激动,“然然姐,恭喜出院。”

他是从十几岁时就跟着舒羿,自然明白她对舒羿的重要性,如今她好了,齐波大概是除舒羿和席策远之外最高兴的人。

听到他声音,舒然记起他是舒羿之前助理,抿笑接过花,“谢谢。”

舒羿一到这边忙的脚不沾地,接着电话陪她逛了一天,第二天齐波让自己媳妇尤嘉陪着舒然在城里吃逛了个遍,买了一大堆时装,累的在在酒店歇了两天,才出门见识广交会的盛况。

展会里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看的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舒羿带着她走走停停,遇到她感兴趣的样品,就停下来看看,中途接到电话不得不离开,换尤嘉过来。

她陪逛了一会也遇见了熟人,舒然不想耽误他们工作,提出自己走走。

尤嘉想着她身上有汉显寻呼机,还就在他们这条街逛,倒也不怕走丢,便同意了。

舒然没多久就逛到另一条街道,人头攒动,挤的她看不清路。

不知道从哪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然然。”

她循声望去,看到一张冷厉俊朗的脸,惊喜道:“你怎么在这。”

“我们单位来参展。”

席策远护着她往空旷的位置走。

舒然站定后左右环看,“你们展位在这吗?”

“不在这。”

“那你?”

他直白道:“想着你哥会带你来展会上看看,工作完过来碰碰运气。”

舒然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眼尾漾开浅纹,“那你运气真好,我今天刚来。”

席策远没说自己是特意申请,也没说自从来到这,他每天工作完都在这碰运气,“要不要一起逛逛?”

“好,不过我得跟我哥报备一声。”舒然拿出寻呼机。

说是报备,其实更像是解释,她可没有主动找席策远,只是刚巧碰上他。

只是她刚开始忘记了,这种寻呼机只能发出几个字。

屏幕上一句【哥我遇到席策远啦】后,再怎么戳弄都显示不出来其他文字。

见她发不出去,席策远说,“我来跟他说吧。”

他接过来,把她的话发了出去,又补了句:

【你忙我陪她逛——席】

舒羿看到信息立马去寻,在轻工业展区看到有说有笑的两人。

他盯了好一会,才忍下上前的冲动,给他们留出一点相处时间。

席策远一边陪逛,一边给她拓展讲解。

半天下来,她对这个时代认知不足的被他一一填补完整,她世界褪去模糊虚幻,变得清晰又真实。

这天下午,原本沉默寡言的男人破天荒的说个不停,全然满足了她各种稀奇古怪的好奇心。

舒然注意到他嗓音逐渐干哑,提出去外面喝糖水,本来说吃完她付钱,没想到他提前把钱付了。

她不好意思的说:“你陪我逛了这么久,还一直给我讲解,应该我请你的。”

“下次再请我吧。”

“下次?”舒然想了想,“那明天吧。”

席策远看着她清亮的眼睛问:“你明天还来吗?”

他心知他们今天见面后,舒羿明天不一定会让她出来。

毕竟他很不希望两人再接触。

舒然又打包了十几份糖水,笑说:“看你运气。”

席策远帮她拎回展位,给俞瑶尤嘉她们分了分。

她们认出他是老板朋友,也知道舒然是老板妹妹,敏锐察觉到他俩氛围不一般,望向他俩的眼神里透着揶揄意味。

席策远走后不久,舒羿便回来了,舒然捧着糖水送到他手上,笑眯眯的说:“展会好有意思,我明天还想来。”

他不善的扯了扯嘴角,“是展会有意思,还是人有意思。”

舒然理直气壮说:“都有意思。”

第二天果不其然,席策远没能在展会上找到她,心想今天运气不太好。

他不知不觉走到昨天的糖水店,然后在他们坐过的位置上看到两个眼熟的身影。

身着衬衣西裤的俊美男人看到他后目光一斜,眼白轻轻一翻。

看到她哥翻白眼,舒然是席策远来了,乐不可支的笑道,“你输啦,要愿赌服输,以后不能给他甩脸子。”

说完立马扭头,朝席策远招手:“看来我运气不错。”

舒然跟她哥打赌,席策远今天会来这里,输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件事。

她没有借此逼迫舒羿同意她和席策远在一起,只说希望他们回到从前的关系。

席策远走近后,她起身换坐到她哥一侧,让席策远坐到她刚才的位置,跟他有说有笑的聊了起来。

舒羿时不时插上几句话,倒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挤兑,而是心平气和的闲聊,就像他们从前那样。

他们从黄昏坐到天黑,一人喝了几碗糖水,趁着舒然去结账的功夫,舒羿递给席策远一份文件袋,像过去那些年那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走了”,就领着结完账回来的舒然离开了糖水铺。

舒然坐到副驾驶位置。

旁边主驾驶座的人侧身给她扣上安全带,看她依依不舍的盯着后视镜,皮笑肉不笑道:“舍不得?”

“有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最近变得格外诚实,很少再说违心的话语。

舒弈手搭在方向盘上,车子平稳的驶出这条街道,直到后视镜中再也看不到席策远的身影,他半降下车窗,微凉晚风带去车内闷热,不经意的问:“怪我吗?”

舒然惬意的眯起眼睛,连带着声音都轻快起来,“不怪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她理解他怕她再受伤,所以看的比较紧。

舒羿自嘲道:“所以只要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就能处处限制你,事事管着你吗?”

她笑容烂漫:“你可以,你是我哥,我很听你话的。”

倒不是说她习惯了逆来顺受,犯而不校,只是体会到了生命可贵,不想跟她哥计较。

何况她的人生已过半途,除了爱情,总还会有其他东西。

【我很听你话的。】

这呼应的话语唤醒舒羿某段断片的记忆。

【你哪有这么听我话……】

望着他阴转多云的面色,舒然抿嘴浅笑。

她以为她和席策远就这样时,落地鹏城的第二天,意外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听他说,舒羿走前交给他的文件袋里装着一份订单合同和这串电话号码。

作为全世界最了解舒羿的人,席策远十分清楚他给号码的含义。

这不是支持或者妥协,而是他进攻前的温情伪装。

舒然对此一无所知,天真认为这会是她哥对她的心软和退让。

她告诉席策远自己最近在驾校学车,每天写信或电话给他分享自己的学车进度和生活日常,抱怨吃铁饼,单边桥,装考这些考试项目太难。

席策远之前考过,便耐心的跟她分享经验。

驾照一到手,舒然就被她哥带去天南地北的到处出差,有时候几天,有时候十几二十天,或是数月之久。

一开始只是国内,慢慢拓展到香江,最后频繁来往国内外。

舒羿从前没办法在兼顾赚钱的同时,把她接到身边悉心照顾,现在有了这种能力后,自然要把她绑带到身边。

不过他倒也不会让她陪同自己工作,而是开家旅行社,招了个几个员工,挂在舒然名下。

他工作时,舒然就带着员工在当地逛玩赏吃,开发研究游玩路线,最后竟然真被他们搞出了一些名堂。

要不是某次在异国被人当街拦抢,舒然永远不会知道这些员工,不论男女竟然都有点能打。

随着旅行社的热火,舒羿渐渐不再干涉舒然的生活,工作,跟谁来往。

她和席策远偶尔能见上一面,但更多时候,他们身处两地,天南地北,相距千里万里,交流方式从信纸电话到手机邮件。

以至于他们之间永远隔着时差与距离,连同她的感情被迫停留在原先的阶段,似乎难以再进一步。

纵然双方心有遗憾,却也坦然接受这个结果。

第120章 番外二

◎不是亲人,也别是陌生人◎

青县的某个偏僻位置,几间土坯房组成一个知青点。

外围扎了一圈篱笆,围出一处小院子,院内种了些当季的青菜,长势不算好,叶片稀疏枯黄,像营养不良。

厨房屋檐下堆放着几框木柴和干草,旁边堂屋墙上贴着“广阔天地,大有可为”的标语,中间布满划痕的长条木桌上摆着翻到卷边的书,桌下放着简易马扎或是从别处借的木凳。

知青住着的房屋,入眼一排靠墙的大通铺,各色被褥整齐的叠放在床头,只有最里侧的被子还铺散着。

同屋的黑瘦女知青见她迟迟不起,走过去拍了拍,“起来上工了。”

被子里的人还是毫无动静,女知青又扯了扯她被子。

“快点,不然一会又没你饭吃了。”

被子里露出一张潮红的小脸,额间挂着细密的汗水,双眼紧闭,呼吸短促而灼烫。

“哎。”

女知青叫了一声,其他人听见她的喊声,从屋外进来后,一边摸床上人滚烫的额头一边尝试叫醒她,“舒然。”

“舒然?”

“能听见我们说话吗?醒醒。”

任她们如何叫,床上的舒然都没有回应。

一个人狐疑的问:“不会烧晕过去了吧。”

另一人说:“那怎么办,要不送卫生室吧。”

刚开始大惊小怪呼喊她们进来看看的黑瘦女人却说:

“送啥,她不是总生病吗,之前都没啥事,这次能有啥事啊。”

其他人听到她的话,也放下心来。

舒然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似乎在叫她的名字,她艰难睁开眼睛,声音细微:“帮我请个假。”

她忽然睁眼说话,其他人吓了一跳,慌忙推搡身边人,黑瘦女人不慌不忙给她盖好被子,关切的说:

“行,我们上工去了,你好好休息。

几人结伴走出知青点,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说:

“其实舒然也挺可怜的,听说她原本不用下乡,为了跟对象一块才到这下乡,家里人气到跟她断绝了关系。

结果下乡没多久,她对象就跟她掰了,后脚还跟村书记闺女处对象,她那对象还三天两头来找她麻烦。

我要是舒然,我也得气病。”

“舒然对象谁啊?”

“隔壁大队的知青顾彦啊,你不知道?哦对,你来的晚,不知道这事。

就昨天跟她在河边吵架的那男的。”

“给她推河里的那个小白脸?”

“是啊,那顾彦真不是个东西。”

大队书记想着舒然干活慢,最近又总生病,便让舒然在河边看着给田里放水。

他们田地的水放到一半,隔壁大队的顾彦过来抢,说不过舒然居然还动手。

要不是有人路过,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舒然估计是被他吓着了,回来后脸色不太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状态特别差。”

“不一定是吓的,不是说那河里以前死过不少人,她也可能是被水里的东西缠上了。”

“呦,我小时候听过这种事,退烧之后得了癔症,之后都疯疯癫癫。”

过了一会,舒然强撑着从床铺上坐起来,穿好衣服,刚走到大队卫生所门口便眼前一黑,失去意识软倒在地。

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头顶是洁白墙壁,鼻尖是消毒水的气味。

护士过来给她换水,见她醒了,连忙去叫医生给她检查。

他们说她高烧昏迷了好几天。

说她幸好醒了,再不醒就醒不过来了。

还说大队的人下午会过来看她。

舒然说不出来话,只能吃力点头。

一转眼,她作为知青下乡快一年了,日常劳动全由大队分配与监督,如今生病住院,自然也是他们来安排后续事宜。

就像护士说的那样,大队的人下午过来了,还带来了一个让舒然意想不到的人。

他虽然站在最后,但舒然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五官深邃而俊朗,身形颀长,身姿挺拔精悍,即便置身于高大魁梧的北方人之中也不逊色,反而多了一分冷峻沉稳的气质。

大队来的人具体说了什么舒然没太在意,只听见一句。

“你之前高烧不退,还一直不醒,我们就想办法通知了你家里人,他听说后,立马请假从海市过来了,现在看到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哎,同志,你怎么不过来。”

青年从后方走上来,舒然定定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