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策远站旁边一手帮她虚托着孩子,一手给她擦额头上的汗,听到她的话笑了笑:“你出生的时候更小。”
舒然心情有些复杂,怎么都想象不出来她哥当初是怎么抱她的。
孩子转交到陈垚手上时,他比舒然表现还要紧张,连眼睛都不敢乱动,僵硬的像个木桩,惹得在场的人偷笑。
舒然一直等到钱洁睡醒,跟她聊了几句,才放心跟席策远离开。
他俩回到家已经是半夜,看到常用来吃饭的桌子上多了几个包裹。
打开看,是一些衣服和吃食,还有一罐鸡汤,几个小炒,份量不算多,够他们一顿,不至于吃不完浪费。
估计是他们在医院的时候送来的,盒子里饭菜都凉了,卖相差了许多。
舒然不用问就知道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
最近两个月,舒家爸妈总来这边给他俩送点吃的喝的。
尽管舒然跟他们说了很多次自己不缺这些,让他们留着自己吃,但架不住他们固执不听劝。
正好两人也饿了,坐下吃了个饱。
隔天下班跟销售科的人一块看完钱洁,又回纺织厂那边看望两家父母。
这次过后,舒家父母消停了几天,没再频繁的往他俩的住处送东西。
之后十天半个月,只要她没回家,他们又要往这边跑。
舒然索性带着席策远回纺织厂轮住,还托人从乡下带了些红枣,核桃和一些温补的药材,配着一些适合孩子用的软乎布料,让陈垚带给在家坐月子的钱洁。
陈垚也不推脱,爽快收下,极力邀请她去家里吃饭。
儿子出生后,他也就兴奋了两天,之后面容憔悴,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据他的说法,是因为孩子晚上太闹腾,照顾起来太累了。
听他这么说,舒然想去看看钱洁。
到了那才发现钱洁的状态跟陈垚描述的大相径庭,不说生龙活虎,那也是容光焕发。
看见舒然进门,钱洁眼睛一亮,瓜子也不嗑了,快步走到她面前,“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给你送点补气血的东西。”
舒然之前没来一是怕打扰她坐月子,二是转岗后的领导还是个快退休的老员工,工作几乎全压在舒然一个人身上,下班还得回父母家,实在抽不出时间。
屋里有点乱,到处摆着孩子的东西,像是衣服玩具,吃的喝的用的,钱洁不好意思的拢了拢,腾了一块空地,拉着舒然坐下,给她看腰间的软肉,“可不能再给我补了。”
“孩子呢?”陈垚习惯性的问了句。
“在屋里睡觉呢。”
陈垚一听,连忙脱了外套,进屋把儿子抱起来,“这个点可不能睡,要不晚上还得闹。”
孩子被他弄醒,张着嘴巴哇哇哭。
看陈垚娴熟的哄抱孩子,钱洁忍不住哈哈笑,“给他补气血还差不多。
“这孩子出生到现在,一直是白天睡觉的习惯,晚上哭闹我也不用管,反正他会起来哄。”
正说着,陈垚抱着哄好的孩子走出来,钱洁朝他招手,“别抱着啦,放过来给然然看看。”
陈垚把孩子放在木头小床上,让她俩看着逗弄,自己去厨房做饭。
近一个月的时间,孩子长大不少,或许是刚哭完,胖乎乎的脸蛋白里透红,看着很是可爱。
钱洁摸了摸儿子的脸,“别睡啦,姨姨来看你啦。”
孩子慢吞吞地半睁开眼睛,看向她和舒然的方向。
“孩子取名了吗?”
“陈嘉平。”
舒然弯起眼睛,“陈嘉平你好呀,我是舒然阿姨。”
钱洁笑眯眯的看着她跟孩子互动,问:“喜欢吗?”
“啊?”
她语出惊人,“要不你也生一个,我们两家订娃娃亲。”
舒然满脸惊吓,连忙摆手,“我目前还没有生孩子的想法。”
“好吧。”钱洁也不失望,兴致勃勃说着孩子的趣事。
吃饭的时候,陈家父母正好回来,也不先吃饭,逗孙子逗了好一会,才急匆匆扒了几口饭,吃完又去帮孩子洗尿布和包被,再用炉子烘干。
舒然看的很是惊奇,钱洁倒是见怪不怪,说:
“哈哈,家里现在就这一个小孩,能不把精力全放在他身上吗。”
舒然一怔,想到了什么,随便接了几句话,见时间不早了,便准备离开。
一开门,席策远正站在外面,抬着手,似乎刚准备敲门。
她俩还没说话,钱洁笑说:
“呦,家属来了,那我们就不送你了。”
席策远打了声招呼,随即带着舒然离开。
走出去几步,舒然才想起来说:“不是跟你说我自己回去的吗,你怎么还是来了。”
“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不放心的。”说完,她停住脚步。
席策远垂头问她,“怎么了?”
她伸出手,耍赖道:“累了,不想走,你背我一下吧。”
可等青年真的背起她,走了两步她又闹着要下来。
席策远问她今晚回哪。
舒然心不在焉的答道:“都行。”
席策远来时坐的公交,现下刚好骑一辆车,带着她回了舒家。
听见动静,舒父舒母走出来,看见他俩,说着“今天怎么晚?”“吃饭了吗?”“要不要再吃点?”等无微不至的话语,端茶倒水,忙前忙后的操劳。
舒然无声看着,此时此刻,她终于可以确定,因为她哥久不回家,他们把关注点放到她的身上。
她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晚上睡不着觉,起夜上厕所,经过她哥的房间,她犹豫的推开门,走进去看了几眼。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床铺空荡,台面无物,视线所及没有任何一件私人物品。
舒然不禁疑惑,这里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她想不起来,毕竟没怎么进来过,就算进来也不会留意这些。
她开始翻箱倒柜,试图找到熟悉的物件唤醒记忆。
结果舒羿的东西没找着,倒是找到一堆她从小到大的衣服、玩具、连环画……
这哪里是她哥房间,简直就是她的杂物间。
舒然试图安慰自己,或许是他把东西搬去他们现在的房子里了。
尽管她知道不太可能,但仍抱有一丝希望。
可当她次日回到机械厂房子,真的找不到半点舒羿生活过的痕迹时,压抑多月的情绪终于冲垮了心里防线。
这算什么。
抹除自己存在的痕迹,好把家留给她?
谁想要这种东西,谁需要他这么做了!
舒父舒母先前忍过端午,无法接受儿子中秋也不回家。
于是反复劝说女儿催促儿子回家,就好像他们深知舒羿不愿回家的原因。
眼见女儿无动于衷,又转去催女婿。
席策远应下,隔天拉上舒然一起给舒羿拨去电话。
“喂。”
那头好一会才被接通,席策远转手把听筒放在舒然耳边。
舒然扭头,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拒绝接听的姿态。
“舒然。”听筒里传出懒散沙哑,又带着一点温柔的语调。
被他连名带姓的叫了一声,舒然有点不习惯,抿嘴不冷不热的说:“你抽空回来一趟吧,爸妈很想你。
“哦,我又不想他们。”
“随便你。”
她想结束对话,又听见舒羿问:“还有吗?”
舒然以为他问还有事吗,冷硬回道:“没有了。”
她把电话塞回席策远手里,踩了一脚他的鞋,然后飞速跑走,没听见舒羿下一句回应。
中秋当天,舒然清晨睡醒发觉被窝里少了一个人,迷迷瞪瞪喊了句,“席策远。”
等了一会,他没有回应,舒然疑惑的坐起来,走出去听到悉悉索索的钥匙开门声。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一张许久未见的俊秀脸庞,瞳孔一缩,落在门把手上的手猛地收紧,嗓音干涩,“你不是不回来。”
舒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平淡又直白的陈述道:“唔,虽然我妹妹不想我,但我挺想她的。”
舒然退开两步,撇头不想看他,余光却瞥见他关上门,一步步朝她走近并张开手。
她抿嘴,*下一秒撞进他怀里,压着气愤又委屈的声音说:“你以为把家给我,我就会感激你吗?
你太自以为是了。
凭什么你让我停在屋顶,我就要停在屋顶,你让我进屋我就要进屋。
什么都是你说的算,那如果有天你让我滚,我是不是也得马不停蹄的滚啊。”
舒羿收拢双臂,翘起唇角,抱着她原地转了几圈,“好,我自以为是,怪我怪我,什么屋顶不屋顶,都说了你不是乌鸦,你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让你滚。”
舒然眼前发昏,情绪也软了下来,“我也不是怪你,就是有点害怕。”
她上方的青年腾出一只手轻抚她头发,循循善诱道:“害怕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也讨厌我了,那我还能去哪里。”
一想到这些,她就感到害怕,每每遇事都会忍住向舒羿求助的欲望,强迫自己懂事和独立,习惯什么事都不告诉他,也不想让他知道。
舒羿把她的脸挤成一团,她乌黑莹亮的瞳孔里映着他乐不可支的笑脸,“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舒然皱着脸任他揉搓,“就是会。”
她一本正经的翻起最近旧账,“前几个月你都不想理我。”
“呵,那不是你先不想理我。”
舒然语塞,支支吾吾的倒打一耙:“反正你对我已经没有小时候有耐心了,说不定下次就烦了,然后开始讨厌我。”
舒羿哂笑,也不想辩解什么,反问:“好吧,那你会讨厌我吗?”
“我不会,你是。”舒然知道他的意思,垂头丧气的说:“
这不一样,你对我太好,给我钱,把家让给我……而我对你不够好,我刚刚还跟你生气。”
她声音越来越轻,逼得青年必须佝下身听她讲话。
“我根本不需要你把家让给我,你不在的时候,那些地方就只是住所而不是家。”
舒羿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我有那么重要?”
“嗯,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比所有人都重要?”
“嗯,所以你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不回来,不然,”舒然威胁性的挥了挥拳头。
舒羿听着后方开门的声响,垂头抱住她,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闷笑说:“你是我家呀,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不知道回来多少次了。
舒然看到席策远拎着行李从外面进来,就明白他早起接他哥去了,笑眯眯伸手问:“要一起抱抱吗?”
冷峻青年弯唇,“好。”
“不要。”舒羿侧头睨了眼他。
舒然像只八爪鱼紧紧扒在舒羿身上不让他逃跑。
等席策远走近,她想撤,又被她哥迅速捞回,被他像小时候那样拢在怀里,支着她的手打人。
她本以为席策远会解救她,没想到他仗着胳膊比她长,伸手挠她痒痒肉。
舒然一边笑一边求饶:
“我不玩了,你们耍赖!”
***
砰砰砰砰。
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大人正要起身,怀里抱着的小女孩连忙跳下来,“我来我来。”
她迈着哒哒的步子,一溜小跑冲到门边,踮脚拔开门栓,拉开门看见外面站着的半大少年,眼睛一亮,扑上去抱住对方大腿。
“哥哥,你来接我啦。”
对方先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才揉着她的头发说,“不是告诉过你,开门前要问对方是谁吗?”
“我忘啦。”
大人听到声音跟出来,看见来人一脸诧异,“小羿,你怎么来这了,你爸妈在家都快急疯了。”
舒羿捂住身旁妹妹的耳朵,用陌生而冰冷的眼神注视他们,“我妹不送人。”
舒晓志夫妇怕邻居听见,连忙把他俩拽进屋哄,“没有没有,就是接她这来玩玩。”
舒然耳朵被捂的严严实实,只能仰着脑袋懵懵看着伯父伯母由白转红再转青的脸。
说完话,舒羿进屋帮她收拾行李,他从一堆小女孩衣服里,找到她原先带过来两套衣服,塞进随身背包里,抱着她迅速出门。
离开舒家大伯家附近后,他倒也不着急离开了,牵着她慢慢走,问她这两天的情况。
“这两天去哪玩了。”
舒然喝着他刚买的橙子汽水,含糊不清的说:“麻酥糖,冬瓜糖,粽子糖。”
舒羿掰开她的嘴,见她牙松了,气道:“吃这么多糖,牙都要吃掉了。”
“好吃。”
他揪了揪她的鼻子,“馋猫。”
见他生气,小女孩弯起眼睛,一边给他擦汗,一边把汽水递到他嘴边,“哥哥喝。”
舒羿看了眼橙黄色的饮料,就着她的手喝了大半清凉酸甜的汽水,带着她坐了趟船,看完园林,买了大包的特色吃食,最后找了个骑车的中学生,用两瓶汽水换他把他们送去火车站。
售票口窗口排队太长,舒然之前玩累了,有些站不住了。
舒羿蹲身背起她,听见她问:“哥哥我们去哪?”
“回家。”
“这不是家吗。”
“这是别人家,我们现在要回自己家了。”他分外严厉的纠正她的说辞。
舒然趴在他背上,脸埋在他颈窝,迷糊道:“你就是我家呀。”
少年怔住,侧头蹭了蹭她的脸,“你也是我家。”
人永远想回家。
哪怕千山万水,荆棘载途,他一定会回到她身边。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求求你了]正文完结,我说点反思和总结吧
v后不久,我发觉故事看点逐渐向哥哥偏移,尝试修文改写,却无法摆脱他的影响。
我越写越没有信心,期间无数次断更重写,试图削减这一人物的出场篇幅,让看点回到男女主身上,结果存稿出一个干瘪难看的结局。
一方面,我没吃透主角人设,另一方面,我笔力不够,不仅没写出男女主之间的拉扯感,还让人物脱离了我的掌控。
我太想着一个正常的好男人,却忘记女频言情里,足够爱女主才是对男主的最有效的赋魅。
经历长时间的反复挣扎,我重写出现在的正文结局。
考虑到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主角育娃,我会把育娃内容放在前世番外之后。
对于追更到现在的读者,我既感谢又抱歉,感谢陪伴,抱歉让你们有了很不好的追更体验,
晋江好文千千万,祝大家看的开心[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