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脸皮厚到你这种程度也是不多◎
她在意季昀铮?
放到以前,舒然听到对方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估计会气到到翻白眼,走开不理对方。
她从小被教育待人友善大度,于是屡屡吃亏,在尝过好说话的教训后,她幡然醒悟,不再对她抱有恶意的人耐心容忍。
就像现在对季昀铮。
“把别人的讨厌说成是在意,脸皮厚到你这种程度也是不多。”
舒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神情很是厌烦,让季昀铮又气又想笑。
他只是想过来跟舒然打好关系,没想到一时没控制住,又惹了她反感。
机械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车间的学徒们比较关注以前的带教师傅,很快从其他人那里知道舒羿升职的消息。
季昀铮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自认为不是思想老旧的人,只要舒然回到他身边,他不仅不介意她跟别人结过婚,还会改掉所有缺点,全心全意对待她。
但现实没有给他机会。
季昀铮把这一切归结到舒羿身上,他把舒然看的太紧了。
以前是,现在也是。
但以后不再是了,舒羿要走了。
想到这件事,季昀铮就觉得十分畅快。
舒羿早该消失的。
前世没有舒羿,他和舒然按部就班的恋爱结婚,他们生活的好好的,结果舒羿一出狱,就逼着舒然跟他提离婚,逼着她跟父母断开联系,逼着她考大学,逼着她工作。
舒羿控制欲太强,舒然最后被他逼死了。
重生回来的时候,季昀铮想要改变这一切,他依旧举报了舒羿投机倒把,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成功。
之后的一切如脱缰的野马,季昀铮本想改变策略,跟舒羿打好关系,等他再次把舒然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他再出现把舒然带走。
但是他没能如愿,不仅是因为舒羿对待舒然的方式变了,也因为席策远能很好的维护舒然和舒羿之间关系,更重要的是舒然的变化。
现在的她愿意去直面解决遇到的每一个问题,不再像以前那样逃避,也不再责怪自己。
就像现在,她直接把对他的反感写在脸上,毫不客气的指着他的鼻子骂。
这样的她让季昀铮觉得鲜活,觉得陌生,又让他越发好奇。
运输队队长看见接待他们的舒然被一个男人拦住,小姑娘脸色难看不说,还弄掉了吃食,以为她被人刁难,放下筷子走过去。
他走到跟前直接问:“同志,你干嘛呢。”
男人长的人高马大,皮肤黝黑,往那一站压迫感极强。
他们常年运输,走南闯北,有时在国营厂里也会看到或听说这种事,单身男人想跟年轻漂亮的女孩处对象,就找机会机会跟人强行搭话。
放往常,他们是不想管的,但谁让他们还吃着人家提供的午饭。
季昀铮也不害怕,瞥了他两眼,发现他穿着运输队的的工服,知道他不是机械厂的,回道:“不干嘛,一个厂的,随便聊两句,你是?”
其他运输队成员饭也不吃了,伸长脖子往他们这边看,看情况不对的话肯定要一块起身。
见影响他们吃饭,舒然也没心情跟季昀铮对骂,把馒头筐交给运输队队长,又拿过他手里的脏馒头,“没事,师傅你先回去吃饭吧,我再去买一个。”
男人看她不打算再说下去,端着馒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赔。”舒然冷着脸,拿*着脏馒头跟言简意赅的要赔偿。
要不是怕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季昀铮肯定还要跟舒然纠缠一会,他笑着递过去粮票和钱。
舒然伸手要拿,他却不放手。
她忍不住皱眉,忽然想到什么,看着他身后喊了句“哥”。
季昀铮笑容僵在脸上,眼里闪过一丝惧怕,立马朝后看。
但身后并没有舒羿的影子。
而舒然已经趁着这个空荡,抽走了钱和票,朝打饭的窗口走去。
季昀铮再次被气笑,反应过来她这是故意吓他呢。
他看着她的背影,郁闷的摇头走开。
舒然重新买了馒头,坐到旁边的位置随便扒了两口饭菜,她忙了一早上,头晕脑胀的没什么胃口,索性停筷安静的等他们吃完。
他们一行人离开食堂时,正巧碰到廖开跟席策远。
舒然停下来跟他们俩打了个招呼,顺手把饭盒给了席策远。
冷峻青年接过饭盒,感觉到里面的份量,就知道她没怎么吃,低声问:“怎么不吃饭?”
舒然忙了一早上情绪不高,但也不想他担心,就说:“仓库那边等着出货,我先带这些师傅们过去,忙完再回来吃。”
听到这个解释,席策远没再说什么,转头跟廖开说了句他不去了。
廖开十分理解,笑嘻嘻的点头让他俩去忙。
舒然带着席策远跟上运输队,他俩走在最后,前面的人偶尔回头望着她。
虽然席策远看上去一副安静沉稳的可靠样,不像纠缠的人,但个人心里的想法谁说得准呢。
不过发现舒然表情逐渐柔和下来,举止也隐隐透着亲昵后,跟对待刚才那人的态度完全不同后,运输队的人便识趣的不再打扰。
后面舒然还在跟席策远说早上办公室陈垚酸舒羿的事。
“这事虽然过去了,但我还是感觉气氛不太对,他们好像对我哥意见不小,你说我要不要请他们吃顿饭,缓解一下关系。”
席策远安静的听着,等她说完,若有所思的问:“他们对你哥的态度牵连到你了吗?”
舒然摇头,“没有呢。”
“那不用管,他会解决好的。”
按照席策远对舒羿的了解,他要是想,绝对不会让尴尬关系持续下去。
要是他没有采取任何缓解的举动,这里面多半有隐情。
舒然扬起眉毛,用手指戳他胳膊,故作生气的指责道:“不是好兄弟吗,听到大家都针对他,你怎么能一点不担心呢?”
她动作轻的像是挠痒痒,明显是在跟他开玩笑。
冷峻男人勾起嘴角,轻抚她的脊背,“你总让他相信你,那你是不是也要相信他呢,我觉得他肯定没问题。”
到了仓库,席策远帮舒然抽验了两箱货,确认没问题后,才开始让运输队装箱。
一行人装了两个多小时,直接过了上班的点,席策远掐着点离开。
到了研发车间,廖开本来在办公室里换连体操作服,听到开门的声音侧头看,见是席策远,赶忙问:
“哥,我听说中午舒然姐在食堂的时候,好像跟机修组的季昀铮吵架了,还差点打起来,她没吃亏吧?”
廖开性格豪放健谈,跟谁都能聊上两句,打完饭坐那吃的时候,听旁边的职工提起舒然和季昀铮刚才在这吵架,还说要不是有人劝架,两人说不定还会打起来。
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廖开回想在食堂外面碰见的时候,舒然脸色确实不好看,将信将疑的过来问席策远。
席策远垂眼看向手里带回来的饭盒。
舒然并没有跟他提起,他也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不过无论是舒然还是季昀铮,争执或许有,到绝对不可能跟人打起来,应该是话传变味,产生了误会。
但她一句都没提。
席策远心头轻落下一颗石子,不沉但有些堵,他淡声回道:“没事。”
“没事就好,早知道我们路上走快点了,碰上肯定帮我姐狠狠骂过去。”廖开嘟嘟囔囔边骂边换衣服,瞥见时间来不及了,骂了两句赶紧走出办公室。
出完货,舒然又留下来清点了一遍货物,确认没问题后才锁门离开。
她回到空荡荡的办公室,吃了点东西,接几个电话,又赶忙去开会。
台上领导慷慨激昂,直到过了下班点才放他们离开,舒然回办公室拿东西下班,发现陈垚坐在她位置上接电话。
听内容,大概是业务上的沟通电话。
舒然走过去,他挪开位置,并打了个“等一下”的手势。
她耐心等了两分钟。
陈垚挂断电话,先是笑眯眯的问:“你怎么才下班。”
“例会。”
“哦,对对对,我都忘了,你这次是顶的是张辉的会是吧。”
舒然点头,“怎么了吗?”
“就早上那事,我这破嘴比脑子快,把大家都整尴尬了,就挺不好意思的,我不是故意挤兑你哥的,我也不好意思跟他当面道歉,你回去能不能帮我跟他转达一下歉意啊?”
一向嬉皮笑脸的陈垚此时满脸窘态,语气支支吾吾,带着几分央求的意味,像是真的过意不去。
他平常对舒然不错,遇到问题的时候也常热心帮助。
舒然念着他平时的为人,想着她哥也不太在意,于是随口应下。
“没事,我会跟他说的。”
“还有个事。”
舒然疑惑的望着他。
她眼睛晶莹明润,像是一面镜子,映出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
“什么?”
陈垚刚要张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两人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工装的高大人影站在办公室门口,青年眉目俊朗,垂下手沉静的看着他们。
准确来说,是看着舒然。
舒然眉眼柔和,飞快的说了句:“等一下。”
见状,陈垚看看席策远再看看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叹了口气,摆手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有机会再说吧,忙了一天,你先下班吧,一会我锁门。”
舒然拿上包,轻快的走出办公室,抓着席策远的胳膊一边走一边问:“你是下了班又从家里过来接我的吗?”
他们开完会快七点,舒然记得席策远今天不值班。
“不是,一直没回去,在车间检查。”
“还挺巧,我也刚开完会。”
其实一定也不巧,席策远今天正常下班,上来发现舒然不在,但她东西还在办公室,他想着她应该没走,就时不时上来看一眼,一直到了现在。
男人寡言的性格,也不会刻意跟她说,只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吧,今天有点累。”
闻言,席策远带她往车棚走,这个方向跟职工食堂相反。
“不去食堂了吗,你要回家做饭,还是到外面吃?”
男人侧头看她,观察到她可能不想回家吃,低声问:“你怎么想?”
“你上班也挺累的,做完饭还要收拾,太麻烦啦,我们去店里吃吧。”
席策远带舒然去了家牛肉汤粉店,两人点了牛肉汤配酥饼。
一口鲜香的肉汤下去,再咬口酥脆的薄饼,舒然感觉自己闷疼的太阳穴瞬间疏散开来。
她笑眼弯弯的称赞:“好喝。”
贵有贵的道理,这家牛肉汤是纺织厂羊肉汤价钱的两倍,不加酥饼,一份都要六毛。
里面的牛肉片份量不少,还有一段带肉牛骨,熬的软烂,咬下去有浓郁的汤汁,配上爽滑的米粉,很是开胃。
看她喜欢吃,席策远就把碗里的牛肉都夹给她。
舒然看了他一眼,筷子挑起一根米粉,奇怪的问:“你怎么不吃?”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看着她,自己却不怎么动筷子。
“你今天,”说到一半,俊朗青年磁性低沉的嗓音顿住。
他想问问她和季昀铮今天怎么了,但又觉得不应该问。
她既然不主动说,就表明不在意,没有提起的必要。
就算是夫妻,也应该保有一些个人隐私不是吗?
“嗯?”
席策远收起思绪,“你今天太累了,多吃点。”
或许真的太累,舒然没察觉出他的异样点头,加快了吃饭进度。
回到家,舒然听了会收音机,就洗澡回房间睡觉去了。
席策远坐在沙发上看书,看似聚精会神的盯着纸页,实则久不翻页。
舒羿从外面回来,一眼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往他身旁一坐,靠在沙发上,把脑袋往后仰,闭着眼睛问他:“想什么呢?”
冷峻青年合上书放到茶几上,站起身说:“出去活动吗?”
对方利落的捞起外套,用行动给他答案。
两人到了昏暗的球场,发现里面的篮球架都被占了。
天不热的时候,机械厂的职工更喜欢打乒乓球跟羽毛球,篮球场来的倒是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他们有时还会带外面的人过来打球放松。
今天虽然没有空架子,但球场里面的架子只站着一个人,可以一起用。
两青年带着球往里去,走到近处,双方会面,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季昀铮满头大汗的站在球架下,连球滚远也忘了捡,直愣愣的看着对面两人。
心想,真是冤家路窄。
他看见舒羿生出的退意在看到后面的席策远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冒出几分怒气,嘴上故作大度道:
“舒哥,一起吗?”
季昀铮话对着舒羿说,眼神却是看向席策远。
112
第112章
◎球是球,人是人◎
球场上四处响着篮球跟地面碰撞声,如同激昂的进攻鼓点。
角落里,季昀铮和舒羿席策远相向而立,硬生生在这气氛热烈的场地里隔出一片冷凝地带。
听见季昀铮厚着脸皮喊自己哥,舒羿嘴角微扬,勾出一抹冷笑,如同一股寒风,吹的人通体冰凉。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把手里的球往季昀铮所在的方向砸。
这球来的又重又疾,破空声分外清晰,可见扔球的人火气十足,季昀铮刚想躲开,却发现球没冲他来,而是越过他头顶,精准的投入框中。
篮球穿过篮筐后落到季昀铮脚边,发出沉闷的响声,一如他的胸腔里的心跳声。
季昀铮心里发虚,脸色极为僵硬。
舒羿噗嗤笑了出来,“不是要跟我们一挑二吗,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这就吓到了?”
凝滞的气氛被这笑声打破。
他这会变了张脸,笑吟吟的把话递回去。
天知道季昀铮可没想一打二,但又摸不清舒羿的心思,硬着头皮应下来,“这不是随便玩玩吗。”
舒羿扭头跟席策远说:“人家都这么提了,咱们陪他玩玩呗。”
席策远掀起眼皮瞥了眼对面的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三人抢球混在一起,季昀铮顾忌舒羿,不敢跟他们正面对抗,只能被他们压着打。
打了一局,舒羿觉得没意思,把席策远留在场上自己退到一边看着。
他一走,季昀铮又像是活了过来,状态比刚才精神多了,虎视眈眈的盯着席策远手里的球。
两名外形出众的青年一进攻一防守,针尖对麦芒,打的有来有回。
季昀铮看着文质彬彬,身手很是灵活矫健,一个箭步冲破席策远的防御,把球带到手里。
交会时,他故意挑衅,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会赢的,不管是球还是人。”
说罢,他带着球向外绕,
被人当面挑衅,席策远冰冷的俊脸上划过一丝戾气,将球中途抢断,几步上前,腾空跳起,单手将球扣进篮中。
季昀铮沉脸,既懊恼自己失手,又怨恨席策远拦截。
场上目光交汇,季昀铮怒气翻涌,攥紧拳头死死瞪着对方。
席策远又变回冷静的模样,漠然的望着他。
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的都是错觉。
舒羿见他们站着不动,又俯身捞起球朝他们丢去。
这次,席策远不再留守,改成进攻为主,这让季昀铮感到几分压力。
几个小时下来,周围打球的人渐渐离开,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人较劲。
季昀铮体力告急,被撞坐在地上后,抓着这个由头下场离开。
舒羿走过来,扔给席策远一瓶梨汁饮料,“呦呵,火气这么大。”
青年没吭声,他发梢热汗浸湿,湿漉漉的头发被抓至额后,露出俊朗的眉眼,仰头把降火的梨汁一饮而尽,“走吧。”
舒羿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两人打球的时候说了哪些话。
他准备开口宽慰好兄弟,也是便宜妹夫两句,席策远看出他的打算,淡声打断他:
“不用说,球是球,人是人,我分的清。”
他不会把舒然当做物件争抢。
舒羿瞥了他一眼,随即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的说:“谁要跟你说这个,我让你拿球。”
晚饭吃的有点咸,舒然口渴,从睡梦中爬起来找水喝,却发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一时也睡不下去。
她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听见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往外看。
走廊上没灯,唯一的光源就是她家门缝里透出的杏黄色暖光。
舒羿走近后,伸手把她退回门里,当着她的面又把门关了。
这套动作下来,舒然有点懵了,呆呆的看着他们用钥匙开门进来。
“家里人都有钥匙,你一个人在家不要开门。”
舒然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们怎么打球打到这么晚?“
“你问他。”
席策远在舒羿后面开口,“没注意时间。”
他语气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舒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看到他的衣服湿透后,担心他着凉,就没再往下问,而是催促他赶紧去洗澡。
等他进厕所洗澡的时候,舒然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决定问问她哥。
“你们没有在一起打球吗?”
没道理两个人一起打球,一个大汗淋漓,一个清爽干净。
舒羿扭头坐在沙发上闭眼假寐,“我累一天有点困了,待会你自己问他吧。”
他越这样瞒着不说,舒然越好奇。
像跟屁虫一样坐在他旁边给他锤手,软声跟他撒娇。
“你就告诉我嘛。”
俊秀青年翘起嘴角不吭声。
舒然试图跟他商量,“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舒羿抬眼,挑眉示意她说。
“陈垚让我跟你表达一下歉意,方便的话还请你吃个饭,你有什么想法?”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秘密的舒羿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无奈,把手抽出来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没想法,你不要对别人的事这么上心。”
“你又不是别人,我是怕你吃亏,除了今天早上,他们还有其他时候针对你吗?”
通过早上的事,舒然算是看出来了,不止陈垚,连同其他人都对他有怨词,现在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一天下来,都不太愿意跟她说话,连带着对她的态度都有点冷淡。
虽然知道她哥不是会吃亏的人,不需要她担心,但他们当着她的面都这样,谁知道其他时候会不会更过分。
她护短的模样有些好笑,舒羿忍不住去捏了捏她的脸,逗说:
“哇,我还以为是我让你难做了呢,原来是想维护我,好感动,我谢谢你。”
他这幅不当回事的态度令舒然皱起眉头,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转移话题问:
“该你说了。”
舒羿学着她的小动作,歪头托脸慢吞吞的说:“我又没答应你。”
“不理你了。”舒然被他气到,唇瓣抿成一条直线,虎着脸走开。
回应她的只有舒羿毫不掩饰的嘲笑声,回回都上当,怎么这么好骗。
席策远冲了个澡,听到动静穿上衣服从厕所里出来。
“你又逗她。”
舒羿微笑不反驳,黝黑的瞳孔透着阴冷,漫不经心的回道:“便宜你了,哄去吧。”
席策远看了他两眼,“憋什么坏?”
“别管,哄你家属去。”
他们兄妹没事总这样,席策远已经习惯了,摇摇头迈着步子往卧室里走去。
屋里灯开着,床上被子鼓着小包。
席策远想了一下,伸手把门关上,顺便把灯灭了。
下一秒,舒然从被子中露出头来,她既看不见他在哪,也不知道他什么表情,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口一问:
“你今晚和谁一块打的球?”
黑暗中,青年注视着她,用磁性的嗓音回答:“以前同事。”
舒然本不觉得这个答案有问题,但他的状态跟平时不大一样。
仔细一想,以前同事?为什么不直接说名字呢。
她脑中灵光一闪,小声问:“季昀铮吗?”
提到这个人,舒然有些烦躁。
席策远“嗯“了声,来到她面前,俯身给她拉好被子,让她继续睡。
舒然睁着圆润晶亮的杏眼,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她努力伸长胳膊,想把床边的台灯打开,中途被他扣住。
她拍了拍他的手,“不开灯我看不见。”
“开灯你等会睡不着了。”
两人离得很近,舒然甚至能够听见他的呼吸声,她试探性的用手去摸他的脸。
纤细柔软的指腹从男人湿润的发梢开始,摸到他深邃的眉眼,然后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到他微沉的唇角。
“你怎么不高兴,是打球输了吗?”
“没有,都不重要。”席策远握住她的手,他抓的很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舒然不认同他的说辞,
“我觉得很重要,你快说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是季昀铮欺负你了,因为我中午骂他,他心里不爽就去找你茬,太过分了。”
她气愤的时候脸颊鼓起,眼睛虽然看不见,但瞳孔又大又黑,透着一种鲜活的娇憨感。
席策远定定的看着她,声音格外低哑,“然然。”
“嗯?”
“亲一下。”
舒然激愤的情绪被打断,茫然地睁着眼睛,像在思考他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
虽然她一时没能想明白,但还是遵照他的意愿,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男人被她可爱到,肩膀轻颤,忍不住抱住她闷笑。
舒然被他笑声感染,也弯起眼睛,“现在你高兴了吗?”
“很高兴。”
闻言,舒然继续在他脸上落下轻吻。
她无意识的亲昵举动让席策远皮肤滚烫,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后,青年迅速起身,帮她把被子压好,“睡觉。”
等到舒然睡着后,他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缝隙,让清凉的夜风吹散躁动的思绪。
次日舒然又忙了一天,隔天去到厂里,旁边几个办公室因为年底盘点忙的人仰马翻,她反倒清闲下来。
几批年前的订单在昨天出货,其他订单还没赶制出来。
舒然不用再去开会,不用去车间查看生产进度,也不用像其他人那样出差谈业务,只需要接几个电话,整理一下样品室就行,清闲的让她觉得无聊。
中午,席策远从车间出来上去找舒然,到食堂,廖开已经占好了位置。
这段时间的繁忙工作让廖开的性子稳重了一些,不过在熟人面前,还是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看自己师傅跟舒然一天见不到两次,吃个饭还得看两边情况,再加前两天中午季昀铮跟舒然吵架那事,说:
“姐,我看你们办公室前两天忙的要死,不如你节后调来我们车间办公室里,工作轻松清闲,还能天天看到师傅。”
舒然随口道:“现在每天也能看见啊。”
“那又不一样,我们车间好多技术员的家属都坐旁边办公室呢,不然你也来,省得吃饭下班上下跑了,多好,师傅你说呢。”
廖开嬉皮笑脸的打趣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席策远侧头看着舒然,“都行,看你。”
他一向尊重她的意愿,不想勉强她做不想做的事情。
舒然仔细回想,四车间确实很多夫妻职工,丈夫当技术员、研究员,他们家属坐在旁边办公室,一天下来清闲自在,到点一起去吃饭或回家,工资待遇也不错。
放在之前,舒然或许会喜欢这种理想工作,可现在的她不喜欢。
不过她也没立马否定廖开的想法,回说:“听着确实挺好的,不过我没想过这事,等有机会再看看吧。”
席策远侧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真的有在认真考虑,当下什么都没说。
等廖开走了,他问:“你想换岗吗?”
舒然:“你忘啦,之前严姐提过让我年后转成业务员,我没想好,还在考虑呢。”
席策远若有所思的点头,“等你想好了告诉我。”
“嗯嗯,你先回车间吧,下午还有个报社过来,我要回去准备材料送去厂办。”
尽管舒然还没想好,不过席策远上了心,抽空去问了转岗到车间办公室的事。
他问的唯一熟悉的人廖主任家属,也是廖开母亲,母子两人性格如出一辙。
“你家属要来?”
她这话一问,办公室其他婶子也凑过来,她们特别喜欢席策远这种踏实稳重的年轻后生,围着他调侃。
“早该来啦,你们年轻夫妻就该一块上班,那句话怎么说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在她们调侃中,绕是席策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脸色微僵,耳后一片红热。
廖主任家属看出他的不自然,笑哈哈的驱散其他人,说:“现在没有空岗呢,回头我给你留意着。”
舒然不知道这事,她把东西送去厂办,就被戎雪强留下来应付报社的人。
“厂长等会才回来,报社这些人说话绕来绕去,我跟他们说不来,你不是跟他们打过交道吗,一会你跟他们讲。”
最近三车间主任,也就是戎雪丈夫忽然停职留薪,她暂时没了后台,性情收敛了许多,工作也本分努力了。
她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文化水平,现在照相机对着,灯打着,还要回答报社这些高中生的问题,她心里直发怵。
以至于就算对着稿子念,也说的磕磕绊绊,她怕犯错丢脸,索性让舒然把稿子帮她对好,一会厂长回来直接开始,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舒然本来要拒绝,但田通拿着还剩一大半没对完的问稿对她笑得尴尬。
海市有心要把他们国营厂竖立为全省标杆,报纸宣传层出不穷,几乎每天都有报社过来采访。
不过厂里太忙,大多数时间都是副厂长和李鸣应付他们,光是田通所在的报社就来了几批人。
田通好不容易排上了,来的人又是不熟悉的戎雪,两方一上午都磨合不好,田通就提议把舒然叫来。
舒然知道他约个采访时间不容易,也不会让他难做,帮忙修改了一遍稿子,顺便坐下来帮忙预演一遍。
厂长开完会回来,经过小会议室,听见里面的女声说:
“我们厂目前的重心在于高质量,高标准的完成现有生产……希望通过跟同类型国营厂合作的方式,让市场进行良性的平衡发展,为大家提供更多岗位,为在职工人提供更多福利……”
厂长点点头,也没打扰进入他们,回到办公室坐着。
不一会,戎雪过来说准备工作好了,请他去会议室。
谈话的时候,除了事先准备好的底稿,厂长又加了些自己的想法,在原有的基础上,提到国营厂负担的责任,以及对未来的发展期许。
报社的人走后,厂长问戎雪:“这不是李鸣写的稿子吧。”
他知道戎雪的水平,也知道李鸣写材料写多了,内容更假大空,落不到实处也没有新意。
今天这份更详细,更贴近民众,也更诚恳,一看就不是他们的手笔。
“李鸣跟副厂长出差去了,今天这份是销售办小舒改的。”
“舒羿吗?”
“不是,他妹妹。”
“严梅那的,不错……”
戎雪不知道他口中的不错是在说谁,也没问,帮他把东西拿回办公室,倒杯水就继续自己的工作。
田通跟着舒然一块离开厂办,“今天谢谢你了,回头报纸出来我请你喝汽水。”
舒然笑吟吟的应下来,把他们送到厂门口,正巧遇上去外面谈业务回来的舒羿。
“上来。”舒羿把她往前带了段路。
回到办公室,陈垚坐在工位上,埋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看见他们尴尬一笑。
三人相视无言,气氛异常静默。
直到下班,其他人都没出现过,陈垚见他们要走,忙拿着包跟上去。
“舒哥,一会方便吗,想请你吃个饭。”
俊秀青年似笑非笑,“方便是方便,不过要请也是我请你们,现在他们人也不在,不如下次再吃。”
这话的意思是婉拒,下次请办公室里的人一块去。
“不不不,我请,就咱俩,”陈垚不死心,说完感觉不对,又补了句,
“不是,舒然也一起去吧。”
两人的目光共同投向一边的舒然,等待她的回应。
这种情况,让舒然有种她才是饭局关键的既视感。
她张嘴,毫不迟疑地选择得罪陈垚,站在哥哥那方,“下次吧。”
舒羿心情大好,俊脸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手落在舒然脑袋上揉来揉去,跟陈垚说:
“她不去就不去吧,我请你,走吧。”
被落下舒然满脸不可置信,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明白她哥为什么突然改口。
陈垚也没搞清楚状况,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舒羿走了。
两人在国营饭店开了个包厢,陈垚本打算把之前寄存的好酒打开,但舒羿说自己不喝酒,他只能作罢,以茶代酒道:
“前两天那事,真对不住,当时没想这么多,就这么随口一说。”
舒羿面色如常,抿了一口茶水,“你根本不为这事吧。”
陈垚苦笑,“是,我直说了,我想跟你去外地。”
【作者有话说】
113
第113章
◎怎么换人了◎
昏黄朦胧的灯光打在角落里的男人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瘦长。
舒羿骨节分明的手指的轻叩杯壁,抬眼跟对面坐着的陈垚对视,漫不经心道:
“我也是听厂里的安排,去外地这事我说不上话,你得跟主任提。”
这话听不出反对还是赞同,陈垚摸不透他的想法,试探性的说:
“我想着提前跟你知会一下比较好,别到时又出现什么误会。”
舒羿淡笑:“本来也没什么误会,工作上有点分歧很正常,反正都是为厂里好。”
他把私人不满说成工作分歧,一副不计前嫌的态度,让陈垚放下心来,想着他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情为难自己,心情瞬间放松,当喝酒一样跟他碰了碰茶杯:“是,都是为厂里办事。”
两人也没喝酒,边吃菜边聊天,陈垚只觉得舒羿确实有能力,又见多识广,跟他从话不投机到交浅言深。
陈垚最后越说越兴奋,脸赤红一片,把椅子挪到舒羿身侧,跟他分享几个消息:“三车间停职在家的那个主任曹炜,这回肯定回不来了。”
说着,他伸手比了个“六”的手势,“吃原料差价吞了这么多,现在厂里瞒着,只说他失职,估计过段时间就要被处理。”
陈垚吃了口花生米,小声道:“都照他这样吞,迟早得垮。”
舒弈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
上一世他出狱的时候,海市国营厂就因为内部原因走向下坡路,最后被蛀之一空,全体工人被迫下岗,给他们补了极少一笔钱,厂子就被卖给一家民营企业,原领导层下岗再就业后赚的盆满钵满。
在这个过程中,有人视而不见,有人默不作声,有人得过且过,或许也有人站出来发过声,但有些事不会因为个人的参与改变最后的走势。
陈垚不能,他也不能,也不想。
舒羿站在楼下,抬头望向二楼,家里没有亮灯。
青年拿出兜里的奶糖,指尖拨开糖纸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完全不足以代替刺激的烟草味,他机械性的咀嚼着,一颗又一颗,直到太阳穴传来丝丝痛意。
舒然看见他木然的站在楼下,感觉有点奇怪,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哥。”
后方突然晃动把钱洁吓一跳,连忙刹车,还没来得及说话。
舒羿快步走过来,朝钱洁笑了笑,敲着舒然的脑袋说:“急什么,差点把别人带摔了。”
“不好意思啊。”舒然转头跟钱洁说。
钱洁摆摆手,“没事,我骑的慢。”
因为婚期将近,钱洁父母要给她置办东西,家里车不够用,张辉又每天出去,也需要用车,没办法,钱洁只好来借舒然的自行车。
舒然当然一口答应,钱洁请她吃了顿饭,这会把她送回来,就准备走了。
“车我先骑走了啊,争取后天就还你。”
舒羿:“不着急还,需要帮忙就尽管开口。”
钱洁打量了几眼青年,觉得他笑得异常和善,想着他没因为前几天的事不满,人还算大度,便对他们说:“那我不客气了,明天见。”
她一走,剩下舒家两兄妹,舒然盯着舒羿手里吃剩的几张糖纸,疑惑问道:“哥,你怎么不上去。”
舒羿想给她一颗,但兜里空空如也,糖全被他吃完了。
他抚平糖纸,几下折成一只小纸鹤,放到她头上,随口扯了句谎话,“没带钥匙。”
舒然嘟囔,“让你不带我一起去。”
清瘦男人轻笑,捏住她脸颊肉,故意说道:“小气鬼,你之前不也没带我去。”
“什么时候?”舒然把他手扯下来,两人上楼时,她走在后面,本想像小时候一样,抓着他的衣服,让他负重走。
结果楼梯下来一个人,舒然脸皮薄,怕同栋邻居看见说闲话,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老老实实的走在后面。
倒是舒羿,察觉她收手的动作,主动把袖子递给她。
舒然一下高兴起来,几乎是被他一步步拽上去。
他感慨了一句:“要是还像小时候一样就好了,走到哪都可以提着你。”
“我又不是包,怎么能每时每刻提着呢。”
舒然说完,青年不知想到什么,噗嗤笑了出来,抓着她一顿揉搓。
她果然看错了,她哥怎么会不开心呢,他简直不要太开心。
之后连着两天陈垚神采奕奕,一改之前摆烂的工作状态,不再跟舒然和钱洁插科打诨,而是热火朝天的联系采购商,闲暇时间全守在生产线检验订单产品的进度和质量。
等到领工资的这一天,销售办的*几个业务员都没出外勤,坐在办公室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舒羿提出晚上请大家吃饭,陈垚当即应声,其他人也没推辞。
蒋林如今只庆幸外派的不是自己。
他之前也出过公差,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地,没有家人和朋友,时间一长就格外想家,那种感觉不好受。
至于副主任的位置,他姑父是厂长,以后总还会有更好的机会。
钱洁和张辉喜事将近,又借了舒然的车,自然不会驳她哥的面子。
他们正商量着去哪吃,严梅带着舒然从会议室回来,表情难得轻松。
“厂里效益不错,年后要再招几个业务员,你们要是有认识的,觉得合适的人选,让他们早点去厂办报名。”
舒然想着刚才听到的事,不自觉蹙起眉头,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位置上,连钱洁跟她说话都没听见。
见状,钱洁碰了碰她的手肘,“想什么呢。”
对上她乌黑晶亮的眼睛,舒然想到接下来要通知的事,不知道该说什么。
严梅喝了口水,清嗓继续朝下说:
“还有个事,厂里觉得分厂那边的业务员少,打算再安排一个人过去。”
陈垚眼睛一亮,可算等到消息了,不枉他这两天找关系疏通,他伸长了脖子,仔细听着她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张辉,你是苏城人,对那边熟悉,厂办那边安排你跟舒羿一起外派,节前把手里没完成的订单整理整理,交接给其他人……”
这话好似晴天霹雳,让钱洁和陈垚同时愣住,不可置信的望向张辉。
怎么是你!
张辉看上去也有些意外,给钱洁递了个安抚的眼神,随即答应下来。
“搞错人了吧。”陈垚嘴快,又立马改口说:“不是,我意思是,张辉后天不就结婚了吗?厂里让人家小两口分居两地不好吧。”
钱洁没理张辉回家再说的眼神,直截了当的询问:“能自己选去不去吗?”
严梅也知道他俩就要结婚,叹了口气,“你俩商量商量,不行再去找厂办看能不能换其他人。”
百思不得其解的陈垚又挺直了腰杆,期盼的望向张辉。
他一言不发,低头整理着桌上散乱的单子,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事跟蒋林没关系,他气定神闲的喝茶,抖开报纸翻阅。
张辉的沉默不做声,令钱洁越发气愤,她知道在人前闹起来不好看,硬生生压下火。
舒然注意到她气的发抖,抓着她的手,问了几个业务问题,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陈垚看看张辉,又看看舒羿。
俊秀青年倒是十分坦然自若,直直对上他的视线,不像是他背后使绊子的做派。
等到结完工资,下班铃一响,钱洁拽着张辉急匆匆离开。
走了两人,蒋林也说自己临时有事,晚上的聚餐被推到明天。
趁着舒然下楼去找席策远,陈垚走到青年面前,故作忧愁的问道:“舒哥,这怎么办。”
舒羿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等他放弃呗。”
钱洁一改在对象面前伏小做低的态度,强势说道:
“哪有刚结婚就分居两地的,你去找厂办的人,让他们把外派的人改成陈垚,他想去就让他去。”
“我不想放弃。”
听见钱洁的勒令,张辉放软语气跟她解释:
“我十几岁就来了这边,跟家里人分开八九年了,趁这个机会,回去陪他们一段时间,最多两年就调回来了,两个地方离的这么近,我放假就回来这边。”
钱洁正在气头上,语气极为冷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回苏市不是一天两天了,等你调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我把话放着,我不接受刚结婚就分开,要么你去厂办让他们换人,要么别跟我结婚。”
她说完,骑着借舒然的车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到家就闷头哭了一顿。
陈垚先是拎着糕点去了趟严梅家,她被孩子闹得心力憔悴,也没功夫应付他。
之后他又去到相熟的厂办职工家里探口风,对方跟他打太极,实在没办法就说了句:“厂长指派的,我们也没办法。”
晚饭又变成舒家兄妹和席策远买菜回家做饭。
付完菜钱,席策远顺手把剩下的工资上交给舒然,她笑吟吟的收下,说了句俏皮话“结婚挺好的,能拿两份工资。”
舒羿听不得这种话,“什么话,我以前亏待你了?”
他嘴硬心软,说完又给了她一份工资。
舒然这回不仅没拿他的钱,还把她跟席策远的工资反手塞给他:
“够了,你的钱留着攒老婆本吧。”
这就是一句玩笑话,主要是因为舒家过年过节的礼品节货都是舒羿置办,加在一起花销不小,舒然想给他手里留点钱。
舒羿面色不虞,“早着呢。”
看他吃瘪,席策远弯唇轻笑。
他一笑,这两兄妹又把矛头对准他,两面夹击,腹背受敌,席策远无奈投降。
回到家里,舒然看着沙发上给钱洁准备的新婚礼物,情绪低落下来。
“厂里这次怎么都不询问个人意见,直接做决定啊。”
舒羿和席策远同时说道。
“你怎么知道厂里没提前问呢。”
“或许问了。”
舒然叹气,反复整理这份礼物。
摘菜的舒羿看见,说了句:
“你这礼物不一定能送出去。”
言外之意,他们可能结不成婚。
“真要那样的话,那就当新年礼物送给她。”
第二天钱洁肿着眼去厂里站好放假前的最后一班岗,也不搭理张辉,显然是还没谈拢。
她心情不好,其他人也不想打扰她。
节前的最后一天,整个办公室死气沉沉,聚餐时大家全揣着明白装糊涂,该吃吃该喝喝,努力冲散沉重的氛围。
饭局快要结束时,钱洁主动开口提起,“我跟张辉后天结婚,大家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吃一顿我的喜酒。”
张辉以为她想明白了,心下松了口气。
婚事主要是钱洁娘家出力操办,她要是坚持不松口,这婚结不了。
他陪钱洁一起,端起杯子敬其他人酒,
舒然看出钱洁在强颜欢笑,心里也不是滋味,抿了几口酒,辛辣刺激口感冲得她舌头发麻,酒气从鼻腔里漫出来,呛得她咳了几声,白皙无暇的皮肤通红一片。
舒羿坐她旁边也没制止,只在她放下酒杯后,帮她换了杯白水。
节前最后一顿,几人足足喝了三斤白酒。
舒然头昏昏沉沉,冷风一吹就走不动路,被提前来接人的席策远带回去。
她趴在青年背上,嘟囔说:“结婚后不会开心的,会后悔。”
席策远停下脚步,神色有些凝重,“你后悔了吗?”
她没有再说话,沉沉睡过去。
白酒度数太高,舒然只喝了一点,就昏睡了一天,醒来时见天还黑着,还以为刚到家。
卧室门外传来舒羿和席策远的交谈声。
“杭市啊,风景不错,去一趟也行。”
“你要不要一块去逛逛?”
“算了,我还有事,你们两个去吧。”
舒然推开门,哑着嗓子问:“去哪?”
两青年齐齐看向她,舒羿挑眉,“呦,哭包醒了?”
舒然一脸懵。
席策远直直从舒羿脚背上踩过去,绕到橱柜边,冲了杯蜂蜜水给她润喉咙。
“去杭市玩。”
舒然眼里亮起眸光,脸上绽出灿烂明媚的笑容。
“好啊,什么时候。”
席策远:“后天吧。”
“那天不是除夕吗?不用在家守岁吗?”
“没事。”
“你天天到点就睡,怎么守岁?”舒羿托着脸,笑眯眯的逗她。
以前小时候,每年除夕她都说自己要守岁,一到点就困的不行,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天委屈的不行。
舒然白了他一眼,“烦人。”
“昨天抱着我嗷嗷哭的时候怎么不嫌我烦。”
“我才没有。”舒然毫无记忆,坚决不承认。
她自己也不确定,转头跟家属求证,“没有吧。”
席策远想到昨晚她喝醉了抱着他们嗷嗷哭也觉得好笑,偏头道:“嗯,没有。”
舒羿笑:“就知道你不承认。”
他拿出相机胶卷在她眼前晃了晃,“我都拍下来了,回头洗出来挂在墙上。”
舒然作势要抢,他立马抬手,看她努力踮脚还是够不到的样子笑得不行。
下一秒,胶卷被席策远抽走,笑容转移到舒然脸上。
舒羿也不生气,走到一边,仰着下巴,从兜里摸出另外一卷胶卷,得意洋洋道:“防着你们呢。”
*
钱洁结婚这天,舒然早早到了现场,给她送上一件红色的棉袄和毛衣。
“哪来的,这比商店里卖的还好看。”
钱洁看见礼物却很是高兴,忍不住拿起来在身上比划。
“棉服我妈自己做的,毛衣是我婆婆织的,特意给你做的红色。”
“阿姨手艺真好。”
舒然笑眼弯弯道:“我们一起祝你新婚快乐,顺风顺水,百年好合。”
“谢谢。”钱洁知道舒然妈妈手艺好,不然也不会一年四季变着花样给她做衣服。
今天送她的这两件,看着更是用心了。
舒然见她面色憔悴,拿起桌上的眉笔给她勾了勾眉尾,让她看上去精神点,又用手帕擦去过重的腮红,给她用棉签涂了点口红。
改完妆,钱洁看上去好看不少。
舒然自己穿着半新不旧的蓝色棉服,扎了个简单新奇的两股麻花辫。
她长的漂亮,妆画的好看,清新气质看着像未婚的小姑娘,屋里的女孩们围着她问头发怎么扎的,妆怎么画的,有些胆大的,还央求她帮自己也画个妆。
钱洁笑呵呵的帮她回绝,“画,帮她们画丑点,不然抢了我风头,外面人分不清谁结婚。"
一屋子人笑作一团。
等时间到了,男方那边来接新娘去婚房。
舒然跟在钱洁后面走出来,看见来人不是张辉。
陈垚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胸前别着一朵大红花,咧着一口白牙朝他们笑。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眨了好几次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钱洁平静的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吃完红糖鸡蛋后,在众人的祝福和欢呼声中离开。
舒然离开走出弄堂,对巷口等着她的席策远说:“我好像还没醒酒,出现幻觉看错新郎了。”
“应该不是幻觉,刚才你同事让你哥帮忙把人叫去另一个地方吃饭。”席策远边说边给她戴上帽子和手套。
“新郎怎么换人了。”舒然有些恍惚的说道。
114
第114章
◎你们俩还挺合适的◎
钱洁结婚临时换了个新郎,许多事都要重新操办整理,绑着红花的收音机、缝纫机、被子等新婚物件一样样搬上板车,带上宾客一起往外走。
重新吃饭的地方不近,席策远骑车带着舒然跟在众人身后,一直到饴糖厂的筒子楼。
远远看见几个帆布搭起来的棚子。
陈垚亲戚通知的急,人来的少,家里住的又是筒子楼,直接在楼下支起棚子,又挡风又体面,酒席摆了几桌,从亲戚到邻居,都在为他家忙前忙后的张罗。
到底是太过仓促,局面显得有些混乱。
大部队一到,陈垚父母忙空出手来接。
为首的就是他们从未谋面的儿媳妇和亲家,两人紧张的直擦手汗。
两方四手相握寒暄了几句,见钱洁不是想象中的难缠性格,便不再紧绷,欢欢喜喜迎人上楼进门。
舒然本想跟着,可搬运陪嫁的人还没出来,围观的人就从屋里到门外堵的水泄不通。
还有些没挤进屋里的小孩哭闹着看不见,家长忙捂住他们的嘴,“人家结婚呢,哭可不吉利。”
说完,将他们或抱或举起,越过众人头顶,在高处往里看,让舒然本就不明朗的视野愈发堵塞,任她如何踮脚仰脖也看不见分毫情况。
直到席策远垂首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闻言,舒然杏眼一亮,看了眼他宽阔强健的肩膀,有些犹豫迟疑说道:“小孩才这样,而且我也不轻。”
“试试。”男人已然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望向她的眼里满是期待和鼓励,跟以往稳重板正的模样大不相同。
舒然被勾的心痒,绕到他身后,小心翼翼的骑坐在他肩膀上,手搭在他颈间。
等她坐稳后,男人没用任何助力就轻松起身。
舒然一下成为全场最高,视线豁然开阔,跟屋里的钱洁撞了个眼对眼。
钱洁刚敬过茶,蓦地看见骑在家属肩膀上的舒然,憋着笑朝她眨眼。
触到她打趣的目光,舒然耳朵瞬间红透,别开脸跟席策远说话,“重吗?”
席策远被她捧着脸,清亮狭长的眼眸专注的望着她,注意到她担心的神情和嫣红的耳廓,忍不住蹭了蹭她的手,“不重,很轻。”
微凉的湿润唇瓣擦过她的手心,留下一片酥麻。
许多人太多,空气流通不畅,舒然脸忍不住发烫,缩手抱他的脖子,“快结束了,我们下去吧。”
席策远:“那好吧。”
两人下去没一会,楼上的人散了,空闲的桌椅很快坐满。
菜上齐后,陈垚挽着钱洁喜气洋洋的挨桌敬酒,他咧着一口白牙,叫人叫的亲热,任别人往杯子里多少酒都一口闷。
钱洁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见他像个愣头青一样猛喝不止,顾不上矜持,猛掐他胳膊。
也不知道陈垚是没感觉到疼,还是在装傻,硬是不看她。
钱洁没办法,趁着其他人没注意到他俩,警告性的说:
“你少喝点。”
闻言,陈垚笑裂了脸,“就这一次,以后都听你的。”
钱洁哼声道:“随你便,喝吐了我才不管你。”
“肯定不会。”陈垚揽住她的肩膀,朝其他桌走去。
“来来来,叔婶,谢谢帮忙,多吃点,吃好喝好啊。”
……
最后来到舒然这桌时,两人已经满脸通红。
一桌人看她俩喝的差不多了,招呼他们坐下吃点。
饭菜不算好,也算不上差,其他桌吃的一片狼藉,舒然这桌坐的全是机械厂职工或职工家属,大多都不差这口吃的。
女同志坐一起唠家常,男的坐另一边喝酒,饭菜没怎么碰,看上去还算规整。
钱洁挤开一屁股坐在舒然旁边,嗓音沙哑,“饿死了。”
她穿着收身的毛呢外套,胳膊不干抬,只能夹到近处的花生米。
舒然给她夹了菜,又用干净的碗勺盛了碗鸡蛋甜汤给她。
“还是你对我好。”钱洁顾不上形象,直接捧着碗喝。
不少人齐齐看着她和陈垚。
毕竟都是一个厂里的职工,平时看钱洁和张辉出双入对,两人的婚事板上钉钉,临了临了,新郎换人,大家都有点好奇心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一边心不在焉的闲聊,一边用热切的目光偷瞄他们。
钱洁和陈垚发现后也不尴尬,该吃吃该喝喝,周围人叫套不出话,便不再关注两人,将目光和话题转向机械厂的效益和年后安排。
桌上的气氛逐渐哄闹起来,钱洁才有时间跟舒然咬耳朵,她俩刚低下头要说点什么,周围八卦的目光再次聚拢过来。
钱洁桌下的手拍了拍她的腿,面不改色的说:“看你没吃多少,再吃点啊。”
舒然立马领会她的意思,“吃饱了,我想去个厕所。”
“厕所不好找,我陪你去吧。”
这边用的都是公共厕所,又偏又远,女同志搭伙上厕所也正常。
陈垚起身让她俩出去,路过席策远后面,舒然顺手把挎包挂他脖子上。
走远后,钱洁戳了戳她的腰,“看不出来啊,席工那么正经稳重的人,大庭广众的,还能让你骑他头上。”
就知道钱洁出来会调侃,舒然用力揉了揉脸,想掩饰自己的害羞,“没骑头上。”
“行行行,没骑头上,但骑脖子上了。”钱洁想到那一幕,笑得合不拢嘴。
“别说我了,你怎么回事,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
钱洁叹了口气,“就,就那么回事呗,”
张辉一定要调回家乡,并劝说她过两年也找机会调过去。
“你知道最气人的什么,他说我家里负担重,跟他结婚后,正好离的远远的,省得被家里人三天两头索要钱要粮,他居然一直这么看我和我家。”
钱洁抓紧舒然的胳膊,红着眼眶,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