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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不开心◎

强风吹落树梢仅存的枯叶,落到舒然衣袖上,留下一道白灰,她随手拍了拍。

四周有些安静,陈垚躬身在路边呕吐的极为刺耳,他刚才其实没喝很多,但架不住感冒刚好没多久,几杯酒下肚着实有些难受。

舒然站到一边等着,待他吐完,再递上他的保温杯。

陈垚漱了漱口,又往前走了一段坐下来,对上舒然清澈的目光,笑说:“怎么这么看着我,失望啦,没想到我是这种人。”

“不是,总觉得你不像会拿这笔钱的样子。”舒然坦诚作答。

从最开始进包厢时,陈垚的举动便给她一种强烈的违和感,现在想来,他多半在做戏。

她在销售办里待了几个月,还算了解同事的人品,知道陈垚平时有些不着调,纵使平日里总有些违规,但那都是小打小闹,像中饱私囊这种严重违规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做,舒然觉得他应该有些底线。

陈垚抹了把脸,似乎想给自己醒醒脑子,郁闷的说:“你看人真准,钱洁这方面得多跟你学学,她那眼光,啧。”他话语中满是嫌弃。

这话一出,舒然心里的重石微微落地,“陈哥你还能走吗?”

“当然能。”

陈垚撑着膝盖站起来,只是走起来时脚下有些打飘,回去的路上,他先是自言自语了一会说:“我又不是宋靖,才不稀罕拿这笔钱呢。”

他随即又跟舒然交代,“这事还是先保密,回头我把事情理顺再跟严姐说这事,要不然宋靖肯定不会放过咱俩得。”

回到办公室,见宋靖坐工位上,陈垚脱了棉服抱住烟酒锁在柜子里。

钱洁当着他的面摔文件板,没好气的说:“走之前说好早点把人带回来呢,你看这都几点了。”

“有点事耽误了。”舒然上前跟她解释。

钱洁上手摸了摸她,像是在检查一般,问:“没喝酒吧。”说着,还用眼神刮了陈垚几刀。

不怪她多想,实在是陈垚平时没个正型,这次带人出去吃个饭,自己喝的醉醺醺的,舒然又是钱洁张辉两人一起带出来的,她生怕舒然在酒桌上被带坏。

“没喝,就吃个饭。”舒然顺着她的力气,被动的她面前转了一圈,“什么事都没有。”

“行,你休息会,待会你还得去厂办找戎雪,她催好几次了。”

舒然想到下午还有应酬,心累的要命,手边的电话忽然想起,她刚接起来就被钱洁拿走。

“喂,舒然上厕所去了,好,她回来我就让她过去。”

挂断电话后,钱洁摊手,“又来催了,没事,还有时间,你坐一会再去。”

“好,我睡会。”舒然看了眼时间,打算趴桌上午睡一会。

她趴下没多久,又被人喊起来,睁眼发现是周时盈。

见舒然醒了,周时盈直起身,笑眯眯的说:“怎么还睡呢,咱俩一块去厂办,那边催着呢。”听这话,戎雪也叫她去厂办帮忙了。

“好。”舒然迷迷糊糊跟上她,走前还不忘跟其他人说一声。

钱洁不满的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捏紧拳头说了句真烦人。

她们到的时候,透过窗户看到戎雪工位前已经站了八九个年轻人,正被她交代着接待事宜。

“这是厂里目前最重要的事,你们别想着偷懒,都给我上点心知不知道,就算他们上厕所你们也得跟着,昨天陈秀莉那事不能再犯。

要是让我知道谁跟陈秀莉一样,不尽心尽责,影响咱们厂的名声,回头在会上点头批评,年底先进评优就别想了,都听见没有。”

“听到了。”

最近来厂参观的人一批接着一批,戎雪找了不少外形出色的年轻职工接待他们,其中有个叫陈秀莉的,不爽她的安排,接待的时候耍心眼偷懒,把外来人带进四车间自行参观走动,结果他们闯入核心区域影响了技术员的工作。

戎雪也因此被车间主任,副厂长他们狠狠训斥一番,今天耳提面令这些接待员们必须全程跟着参观考察者们,不能再犯昨天的错误。

“你们去厂门口等着吧,我等会过去。”戎雪挥手让他们出去,看见门口的舒然后,脸上绽放出笑容。

“舒然,快进来坐。”

舒然先抬脚跨进办公室坐在她对面,然后是周时盈。

戎雪从抽屉里拿了些吃的往舒然手边放,也拿了些放到周时盈边上。

“刚回来吧,吃点东西。”

她这么热情,舒然一时有些不习惯,觉得还是她之前谁都看不起的样子最亲切。

周时盈不客气的剥开一个橘子,分了几瓣给舒然。

橘皮闻着酸涩刺鼻,舒然有些不想吃,把橘子拿在手里跟戎雪说话。

“今天有多少人来啊?”

戎雪看舒然不吃,又给她拿了瓶汽水,顺便把瓶盖开了递给她,“那些人不用你管,我约了报社的人过来拍照片,你带着周时盈招待好他们就行。”

要不是找了报社的侯敬来,他又不爱跟戎雪说话,她也不能找上舒然,毕竟销售办也很忙,她把人借走了,保不齐严梅要说她。

舒然感觉到旁边有一股热烈的视线,转头跟周时盈对视一眼,用鼻音轻应了声。

他们在机械厂门口等来到访的人后,分成了几队先行带去车间,而舒然和周时盈仍在原地继续等着。

舒然已经习惯等客户了,周时盈却不行,站一会就开始闲不住,逗着舒然跟自己说话。

说了几句,周时盈就发现舒然走神不在状态,不自然的抿了抿嘴,挎着她的胳膊问:“你怎么这么冷淡,不想理我啊。”

“不是,我有点累。”舒然跟她解释。

周时盈将信将疑,“真的吗?”

“嗯。”舒然今天一直在忙,应酬完回来午睡两分钟就被喊起来,现在累到不想说话。

周时盈还是不信,沉默了一会,又问:“你哥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什么?”舒然满脸茫然,不明白她指的什么事。

“没事,那个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是报社的吗?”确定她不知道,周时盈随手指了个人快速岔开话题。

舒然定睛一看,发现真是报社的田通和侯敬,这次只有他们两人,背着个包,脖上挂了个照相机朝舒然招手。

一见面,田通就说:“怎么样,上次报道的效果不错吧。”

周时盈以熟稔的口吻回答:“岂止是不错,简直让我们厂名声大噪。”她这话没有半点夸张,这几天开会时,领导说到这事都笑的合不拢嘴。

舒然点头表示赞同,“照片拍的很大气,报道也很专业,感谢两位的帮忙,今天又麻烦你们走这一趟,待会结束一起去吃个饭吧。”

“行,主要还是你们事办的好,不然现在不会有这么好的反响。”侯敬边说便跟着她往里面走。

周时盈看着田通脖上挂着的照相机,发现是她没见过的新型号,一时有些心痒,她嘴比脑子快,张口想借来看看。

她话一出口,几人齐齐朝她看去。

舒然觉得有些侯敬有些不高兴,试图给周时盈递眼神,让她收回刚才的话。

周时盈虽然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但看到舒然的反应,心里莫名有些不服气,又补了句:“可以吗?”

田通第一次见她,除了知道个名字并不了解她。

可他带着的这相机是报社新置办的海鸥牌相机,一台要四五百,十分贵重。

他不放心把相机给她看,于是推脱两句走到侯敬旁边跟舒然说话。

“那稿子写完本来想先给你们看看*,但怕你们厂领导提意见改稿,我俩商量完就直接交了。”

周时盈没想到对方会拒绝的如此干脆,面子一时有些绷不住,挂脸跟在他们后面。

舒然看出她的失态,时不时给她递个话题让她加入进来,不至于让她太过尴尬。

因为有了昨天的事,再带外人进四车间需要跟车间主任报备,好在舒然跟廖主任相熟,不费任何功夫就获得允许。

舒然轻车熟路的给侯敬田通两人介绍,“这个是之前你们照片上那个机器的改进版本,旁边这是原版,等测试完,大概年后才会开始展出销售。”

周时盈也是第一次进四车间,什么东西都不了解,只能时不时附和两句,感觉无聊至极,心中逐渐生出想走的念头。

原本这差事没轮到她,只是她听财务室的张姐说戎雪最近在找舒然帮忙,她才到厂办自告奋勇的加入接待队伍,早知道不来了。

面对眼前相似的机器,田通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问:“这可以拍照吗?”

舒然点头,“可以的。”这机器之前就出来了,不过展销会时还没送去小厂测试,现在送了几台出去,就不需要再保密了。

田通走动好几次,才找到合适的位置拍照,他刚举起机器,廖开忽然从旁边的工作间里窜出来,走到舒然旁边小声说跟她了几句话。

对上他期待的目光,舒然憋笑,问侯敬说:“能不能在照片里面加个工作人员啊。”

侯敬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廖开,少年的表现欲几乎要溢出来,大方同意,“行,去吧。”

“等下,我换身衣服。”廖开撂下这句话急匆匆跑开。

再回来时,他换下棉服,穿了身修身的整洁工装,看着如同其他技术员一样专业。

舒然看他在机器旁不断变换站姿,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刚才廖开说他也想出现在报纸照片上,央求她帮忙,换了衣服不说,还要调整到最好看的姿势。

她漂亮的眉眼间盈满笑意,做几个手势示意他调整角度,画面看着很是温馨美好。

这时,席策远从工作间出来,舒然余光立马注意到他,转头看他走近。

青年面容俊朗,气质出众,舒然隔着周时盈,歪头朝他做鬼脸逗他。

他冷峻眉眼软化了些,唇角微微上扬。

廖开最后却换成检修的动作,这个姿势只有背面,没有正脸,他跟舒然解释说:“我怕被人认出来我是上次活动的托。”

经他提醒,舒然才想起这茬,点头说“争取下次活动让你露正脸。”

“嘿嘿,没关系。”

田通听见后,立马说:“那再拍张自己留作纪念呗,又不是什么麻烦事,站好我再给你拍一张。”

廖开看了眼席策远说:“这次能跟我师父一起拍张吗?”

“可以。”

“师母要一起来吗?”

舒然想着自己还在工作,无视家属暗含期待的眼神,狠心摆手拒绝,“不用,你们照吧。”

听到廖开喊舒然和她身旁青年师父师母,田通有些惊讶,他看出他们间的关系亲密,只以为是在谈对象,没想到已经结婚了。

田通笑哈哈的问舒然:“你要不要试试给他们拍张照片。”

舒然以自己不会操作的理由再次拒绝,田通则说:“来我教你,按这个就行。”

最后舒然被迫在侯敬他们兴冲冲的指导下,手拿相机拍下她人生中的第一张自己拍的照片。

这无疑又是一次新奇的体验,她短暂的感受一次,又迅速抽身出来。

舒然把相机捧还给田通,回头却发现周时盈走了,连背影都透出生气的意味。

舒然想追上去,又怕田通他们多想,只能看着她离开车间。

拍完照,廖开老老实实跟着席策远回去继续学习工作,舒然带着田通侯敬继续逛。

“这两个工作间里是研发的新机器,现阶段还需要保密,只能以后带你们看。”

傍晚,侯敬田通和舒然商量完这次报道的方向,戎雪那边也完事了,在国营饭店开了几个包厢请今天到访的人吃饭。

舒然有些吃怕了,临时叫了钱洁陪她。

包厢里除了她们俩,还坐着厂办的戎雪和李鸣,报社的田通和侯敬,几人没喝酒,简单吃了个饭聊聊公事就散了。

吃完饭,钱洁留下来开发票,舒然去送报社的人,回来的时候拧着眉头,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钱洁走过去撞了撞她的肩膀说:“怎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因为周时盈,跟她吵架了吗。”

刚才在饭桌上,戎雪问周时盈怎么没来,舒然解释说她不太舒服。

舒然再次想到下午生气离开的背影,揉着眉心说:“没,我这段时间经常吃饭店,我感觉我要吃吐了。”

最近几天各种丰盛的饭局,她吃的很是腻味。

“这话说出去会遭人恨的,说真的,吃吐的感觉我也有过,我以前一天吃过六顿,还喝酒,那滋味超级难受。”

舒然跟她边聊琐事边往机械厂家属院回,两人越聊越兴奋,连寒风吹在脸上都不觉得冷。

本来舒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但听到她说去找张辉时放心了不少,两人走到岔路口分开,钱洁忽然想起件被遗忘的事,气喘吁吁的追上舒然,问:

“你有没有富裕的商品票,我想跟你换点。”钱洁过段时间要跟张辉结婚,他俩手里有点钱,票证却不够,只能先找朋友置换一些。

舒然也想到他们要结婚的事,自然不会拒绝帮这个忙,“你们要什么?”

“主要是布票,家具票,要是有多余的收音机票的话更好。”

舒然不管这些东西,不知道家里有多少票,先把她需要的东西记在心里,说:“我回去找找,明天带给你。”

“谢谢。”钱洁欢欣道谢。

舒然回到家门口,刚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屋里亮着温馨的灯光,气质沉峻的男人接过她的包,俯身将拖鞋从鞋架拿下放到她面前。

舒然换完鞋没有立即站起来,靠着他唉声叹气说好累。

席策远伸手将她抱起来,舒然手脚并用的挂在他身上,似乎这样能够汲取力量。

她很喜欢这个姿势,这让她很有安全感。

席策远难得穿件燕麦色的浅色毛衣,一手托着她屁股下面,一手轻拍她的背,“怎么了?”

“不开心。”舒然环在他颈间的胳膊越发收紧。

青年清冽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因为什么?”

“不想说,我们做点什么吧。”说完,舒然突然挺直身体,手肘撑在青年肩上,垂眼向他吻去。

她的突然袭击,让席策远的头颅被迫后仰,任她乱亲一通。

两人在一起小半年,舒然还是只会蜻蜓点水的亲吻。

席策远抱着她在床上坐下,又被她压在啃,眸色深了几分,修长的手指在她发丝间摩挲,开始轻缓回吻她。

舒然起初十分惬意,不由眯起眼睛。

对方力道一点点加深,等到舒然察觉想停止,青年强制性的按住她后脑勺,不允许她临时撤开。

她耳热心跳,重重的推搡了两下,对方才从她唇瓣上离开,转去亲她敏感的下颚。

舒然睫毛轻颤,泪眼朦胧的喊他名字,“席策远。”

“嗯。”青年应声间,亲吻来到她颈间。

她软声说:“不要咬。”

“不咬。”

……

次日,舒然问席策远要家里的商品票,他给了她两叠绑起来,约有五厘米厚的票证。

她把东西摊在桌上,把布票和几张家具票单独拿出来,却没找到收音机票,失望叹气完说:“钱洁年底结婚,我把这些布票和家具票换给她了哦。”

席策远知道钱洁平时对舒然不错,问:“还少什么,这些够吗?”

舒然看着手里二十多张票证迟疑道:“少了张收音机票,其他应该够吧,不够再说。”

到厂里,陈垚和钱洁已经来了,站走廊上吃早饭。

舒然看了眼钱洁,她三口吃完肉包,鼓着腮帮子跟着进办公室。

“还差一张收音机票,我中午回家给你找找看。”舒然把装有票证的信封塞到钱洁兜里,转头发现陈垚也进来了,立马停了话。

钱洁嘴里塞满东西说不了话,把兜里的白煮蛋塞给她吃。

“我吃过了。”

“拿着捂手。”钱洁喝了口豆浆,把噎人的肉包往下顺了顺才说出话。

上午再次通知在礼堂开会,舒然跟周时盈坐的比较近,跟她说了两句话。

在得到周时盈有些冲怼的、甚至阴阳怪气的回复后,舒然敏锐的感觉到她对自己别扭的冷淡态度,便没再上赶着搭话。

这种情况她先前在苏媛媛他们身上经历过一次,短暂伤心后就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绝对不会勉强维系这段关系。

舒然冷淡后,周时盈反而又重新热情起来,提出中午想跟她一起吃饭。

“不了,我中午有事。”

“怎么又有事啊?我俩好久没一起吃饭了,该不会是不想跟我吃饭才找的借口吧。”周时盈用抱怨的语气半真半假的说。

“有事不是很正常吗?你昨晚不也有事,不然照你的说法,你昨天也不想跟我吃饭,我回一次也能理解吧。”

“别这么认真嘛,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周时盈连忙安抚她。

舒然停下脚步,转头认真的说:“时盈姐,如果你对我有意见可以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的对我表达不满,这样你累我也累。”

她很直接,直接到周时盈有些被惊到,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回复她,心虚的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可我听着是这个意思。”

周时盈不敢看舒然的眼睛,偏头说:“等会,我脑子有点乱,等我回去想好跟你说行不行。”

“好,那我先回去了。”舒然迈着从容步伐离开。

中午,舒然席策远回了趟纺织厂家属院,两人先回了席家,舒然问了句收音机票。

陈薇说:“年底结婚的人多,三大件票证到处有人要,前两天刚换给别人,你要是要,我再给你换一张。”

舒然不想麻烦婆婆,“没事,我就随口问问,不用换。”最近换票的人确实多,席策远在车间也没换到收音机票。

走前,舒然又回了趟舒家,开门看到家里有意外之客。

“吃饭没。”黑了不少的舒宏勇吸溜这滑肉粉丝汤跟他们打招呼。

席策远率先出声,“二哥,我们吃过了。”

“二哥,你不是应该在部队吗?”舒然记得他明明参军去了,怎么又回到这来了。

舒宏勇毫不避讳的说:“有点私事,请假回来处理。”

他这么说,舒然立马通晓,明白他是为了廖雪华的事情专门跑这一趟。

“什么时候回来的。”舒然和席策远进屋在沙发坐下。

“中午刚到,叔婶买东西去了,等会就回来了。”

“昂。”舒然把席策远留下跟舒宏勇说话,她则去舒弈房间翻翻抽屉,找找她想要的东西。

舒弈房间很整洁干净,舒然打开抽屉,果然看到随意放置的票证,但里面也没有收音机票,只能等李芩夫妇回来再问问他们有没有。

她等了二十几分钟,李芩跟舒晓彦迟迟不回来,上班点又快来不及了,舒然只能拉着席策远先离开,走前问了句舒宏勇在这待几天。

舒宏勇跟出门送他俩,“两天,明晚走。”

舒然坐上自行车后座,搂着席策远的腰说他们晚上再过来。

“行,路上骑慢点。”

舒然说话算话,晚上又回了纺织厂的家属院。

一开门,舒家在包饺子。

李芩笑的眼睛完成一道月牙,“正说你俩呢,快进来。”

席策远把路上买的水果放桌上,进厨房洗手帮着一起包,舒然坐旁边跟他们聊天。

年轻人间的气氛十分融洽,尤其舒宏勇又十分健谈,跟他们分享之前下乡时的经历。

“我插队的知青点,这个季节柴不够粮也不够,我同屋几个人赶着天微亮,上山挖野菜,有次正好遇到一只出来觅食的山猪,我们也是冲动,几个人拿着锄头合理把那山猪弄死了,偷着抬回去混着野菜包了顿饺子,那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李芩听着心惊,“多危险啊,怎么不联系我们给你送点吃的。”

舒晓彦也觉得吓人,附和说:“就是,离家这么近,送个东西多快啊。”

“大家都饿,吃独食人家会排挤你,与其让他们抱团针对你,还不如饿着,反正饿不死。”舒宏勇见李芩一脸心疼,又连忙说,“我话说的有点夸张,听听就好别当真。”

舒然安静的听着,知道他话语间没有夸张,那些事她曾在梦里经历过一部分。

现在记忆被唤醒,她有些残存的情绪,听完身体阵阵发冷,忍不住往席策远身边贴。

席策远侧头看她,小姑娘脸一片绯红,唇瓣却咬的发白,他放下手里的饺皮,用手背蹭了蹭她脸颊,感觉有点烫,“帽子围巾取下来。”

屋内很暖和,舒然却全副武装,这样待会出去肯定会生病。

舒然摇摇头,席策远起身去洗手,回来时给她灌了个热水袋,在她摘下帽子围巾后才把热水袋放到她手里。

李芩也没心思听舒宏勇说什么了,就看着女儿女婿暗笑,又忽然想起自家仍是孤家寡人的儿子,问:

“你哥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吧。”严梅走的时候没说,舒然也不太确定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转岗完总出差不着家,他怎么这么忙。”

“忙点好啊,说明领导看重他。”舒宏勇开口帮舒弈说好话。

这话戳中舒晓彦心里未消的气焰,用鼻音哼了声,不满的说:“跟之前一样安稳点多好,现在整天东跑西跑像什么样子,早点成家才能立业,”

“爸。”舒然和席策远异口同声打断他的话,舒然蹙眉是因为她容不得任何人当着她的面说舒弈一点不好。

见乖巧的女儿护不听话的儿子护的厉害,舒晓彦心中升起奇妙的欣慰感,“行,不说他。”

舒宏勇转而提起叔叔婶婶关心的事情,“叔,你们的车明天能不能借我,我去处理私事。”

“行啊,就在车库里,你要用就骑走,不过你要去哪,知道路吗?”

“知道,放心。”

他要去办的私事,其他人心照不宣,知道他这趟是为了处理廖雪华的事才请假回来,明天多半要去女方家把这件事情理清再走。

李芩和舒晓彦对视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嗫嚅问道:“要不然我跟你叔陪你一块去。”

上面会面,他们夫妇俩觉得女方家里不是很好相处,担心舒宏勇吃亏,这才提出陪着一起去的想法,

舒宏勇的心态倒是轻松,不以为意的说:“不用,我能处理好。”

侄子这么说,李芩夫妇俩也不可能再说些什么,忧心忡忡的关心其他事。

“宏勇,你在这边当兵啊,以后还能调回去吗?”

“不好说,这几年肯定走不了,不过我们领导人很好,说不准哪天就找机会把我调到我家那边的军区了,叔婶你们别担心了。”

他这么说完,舒晓彦稍微放心了些,转问起领导的事,“你们领导叫什么,今年多大,平时喜欢什么,明天我们给你准备点东西带回去。”

舒然靠着席策远,手插在他兜里,明面上在安分的听他们说话,实则在其他人看不见的位置挠他腰侧。

冷峻青年不动声色的压住她的手。

两人隐秘的玩闹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名字就不说了,姓周,二十七八了吧,叔婶你们什么都不用准备,他不收底下人的东西。”

听到这些描述,舒然停下动作,周?

该不会是周时盈她哥吧。

舒然跟对方在饭桌上见过一面,一时忘记对方具体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也是军人,还是个团长。

舒晓彦显然也想起来自己办的这桩糊涂事,“是不是叫周时烨。”

“是,叔,你怎么知道?”

“你认识?”李芩当初只顾着生气,并不了解跟女儿相亲的人,不解的望着丈夫。

舒晓彦有些心虚,摸着鼻子干咳两声,悄悄的瞥了两眼女儿,见她跟没事人一样,估计也没想起来,当下放心不少,“不认识,听别人说起过。”

席策远觉得有些古怪,但当下没问。

晚上舒然跟他回席家过夜,见他拿着书在其中一页停留许久,似在发呆。

她想了想,从被窝出来跨坐到他腿上,用身体隔开书,待他回神,视线落到她身上时开口。

“你在想什么?”她嗓音轻缓,似在撒娇。

席策远合上书,抬手托住她的腰往前抱了点,然后屈起腿护在她身后,看着她晶莹剔透的眸子问。

“周时烨是谁?”

“周时盈哥哥。”

青年倾身吻了吻她鼻尖,继续问:“还有吗?”

“一个他坐下后,我才知道的相亲对象。”舒然没有隐瞒,对他诚实作答。

回答完,她眼睛眨也不眨的观察着席策远的表情。

青年俊朗面容没出现一丝丝不悦,再次靠近亲了她一下,气息带着侵略性。

他这样,让舒然有种说实话被奖励的错觉,很想说些什么,好再被他奖励一次。

她歪头,似在审视对方,她隐隐感觉自从上次两人闹矛盾提过离婚之后,这人对她虽然还是以包容为主,但给她的感觉莫名强势了很多。

像是一柄不对等的称,弱势端被人加上重量,渐渐跟另一端持平。

这感觉相当不错,舒然十分享受这种平等的状态,她捧着席策远的脸,用力亲了下,弯眼软声说:“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她心情愉悦时,丝毫不吝啬情感的表达,黏黏糊糊的抱着青年在他耳边输出爱意。

席策远被她给足了安全感,慢慢收紧环在她腰间的胳膊,在她睡着后反复亲吻。

她中途被闹醒,带着起床气的回击他。

第二天醒来,望着印在男人喉结处明显被吮出的印记,舒然脸颊透红,默默移开视线,从柜子里翻找出围巾让他戴上。

她又收拾了些东西,让舒宏勇去席家村的时候带给被席二爷爷收养的陈安。

他俩最近忙得脱不开身,没法去乡下看他。

……

“收音机票我家里目前也没有,我先给你留意着,等回头有了第一时间告诉你。”舒然昨天问了爸妈,家里也没有收音机票。

钱洁早预料到这个结果,现在也没什么失落感,“太麻烦你了,我知道最近这些商品票紧俏,找不到也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可舒然还是想尽力试试,没过两天就真让她找着了,或者说是别人把收音机票送到她手里转交给钱洁。

陈垚偷偷把东西塞给舒然,千叮咛万嘱咐,“别说是我给的啊。”他听说钱洁要这东西,纠结了两天才把这张票拿出来。

舒然替他感到心酸,“你自己给她多好,说不定她以后少骂你两句。”

“这是烟酒盒里的,见不得光。”陈垚也没搞懂自己什么想法,却不耽误他嘴硬。

舒然小声嘀咕,“谁信啊。”烟酒盒里的钱和商品票都很新,这张票比较老旧,一看就知道在手里压了很久。

“你再说一遍?”陈垚试图板脸恐吓她。

开玩笑归开玩笑,舒然不忘问他怎么置换这张票。

“这是我结婚的老本,只借不换,给你们先用着,等有的时候再还我就行。”

舒然将他的话连收音机票原封不动的转给钱洁。

钱洁只有一个顾虑,“他什么时候结婚,有没有大致期限,万一他要得急我们可能没法立马还。”

“一年内吧,不着急,他现在连对象都没有。”

“行,谢了,回头请你去饭店吃饭。”

舒然现在听到去饭店就消化不良,疯狂摇头拒绝,“不用不用。”

看她抗拒成这样,钱洁笑的前俯后仰,“那我结婚的时候让你坐主桌。”

“这个可以。”

两人在休息时间有说有笑,还结伴上了个厕所。

周时盈刻意从他们办公室门口经过,透过窗户看见舒然笑眼弯弯的跟同事玩闹,踌躇一番离开再回来。

这么接连几次后,钱洁都忍不住提醒舒然,“她来几次了,你不出去问问她有什么事?”

舒然埋头检查合同,头也不抬说:“不用管。”她知道周时盈肯定还没想要怎么跟她说,不然不会犹豫徘徊这么久。

待周时盈想好措辞,选在风和日丽的中午将舒然约在后街公园。

两人再次来到这里,坐在之前聊天的长凳上。

她们上一次坐在这里,关系还算不错,聊天氛围相当轻松。当时周时盈大胆的说想做舒然嫂子,舒然也以朋友的角度表示支持。

时过境迁,两人的关系在舒然不知情的时候僵化,再坐到一张凳子上,多少有些不自在。

为缓解尴尬,舒然起身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递给周时盈,一串留着自己吃。

舒然不着急开口,而是吃着糖葫芦,然后饶有趣味的看着草坪上嬉闹的孩童。

周时盈郁闷的咬了半串糖葫芦,将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再一个个嚼碎,包裹着酸涩山楂的糖稀腻的她牙疼,终于张嘴说:“对不起啊,我前两天心情不好,可能把情绪往你身上带了,不是对你有什么不满。”

“哦,那我觉得你得控制一下,有点太明显了,真的让人挺不舒服的。”

周时盈深吸一口气,“你也知道,我在这边没什么朋友,心里有事也找不到人诉说。”

这个问题,舒然倒是能给她点建议,“你平时可以多走动走动,咱们厂年轻人挺多的,你性格这么好,肯定有很多人愿意跟你交朋友。”

她肩膀瞬间沉下,失望的说:“可我是为了你哥才留在这里的,如果你们不理我,其他人我没什么兴趣跟他们来往,他们都不是我留下的原因,我只想跟你们一起玩。”

周时盈说出第一句话时,舒然就停了咬糖葫芦的动作。

尤其听完整段话后,舒然感觉肩上被摞上石头,差点把她压垮,她沉思了一会才开口说:

“你当初留下是为了自己,交朋友也是为了自己,不要拿我们当借口,大家都是成年人,别把责任推卸到其他人身上,我觉得你应该再好好想想留下来的原因。”

舒然语气温和,措辞不失严苛,惹得周时盈心里一阵烦躁,她根本听不进舒然说的话,抿嘴不高兴的说:

“可你当初说支持我,却没有实质性的帮过我,我现在跟你倾诉心事,你还要指责我,真的有把我当朋友吗?你要不要反思一下自己。”

舒然用陌生的目光看着她,“我确实需要反思,居然给我哥惹了个这么大的麻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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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第102章

◎我要告状◎

喧闹的公园好似安静了许多,周时盈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及呼吸。

她僵硬的看着面前柔弱漂亮的舒然,不明白性格软糯随和的舒然嘴里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相较于周时盈的震惊,舒然则显得冷静很多。

从前在面对别人的质问时,她总会因为不想起冲突而后退避让,或因别人的示弱而心软,但自从发现退让和心软会伤害她的家人后,她再没有后退过。

舒然与舒弈面容约有七分像,表现出的气质却大相径庭。

可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审视态度,让周时盈的瞬间破防,恍惚间耳边出现了舒弈的嗤笑声,心中的火气更大了些,“你说谁是麻烦?”

她声音微高,引得过路的人纷纷看过来。

“你。”舒然面不改色,直视着她的眼睛回答。

周时盈从没被人当面这么说过,当即挂脸起身要离开,偏偏舒然一副淡定的模样。

若是就这么离开,周时盈觉得自己像是说不过她逃跑一般,硬生生忍下脾气,再度坐下气愤反击说:“你们兄妹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恼羞成怒,绞尽脑汁回想他们兄妹的行径,可惜的是,尽管在这种情况下,她都几乎找不出他们的大的缺点,最后恶狠狠的骂道:

“你哥眼瞎又多疑,以后肯定单一辈子,你记坏不记好,活脱脱的白眼狼。

那季昀铮跟你们不对付,我还天天耳提面令他不许找你们麻烦,你结婚,我专门让我哥换得部队里的好东西,每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好吃的东西,我哪次没想着你。

我说想追你哥,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你说我是他的麻烦,他让我离你远点,我哪里对不起你们了吗?凭什么都这么说我。”

周时盈越说越小声,声音微哑,隐隐有些哽咽,眸中翻滚起泪花。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生,平时表现的再没皮没脸也是有自尊心的。

自从被舒弈警告后,周时盈再面对舒然时,心里一直梗着块疙瘩,总止不住的想,是不是她做了什么让他们兄妹讨厌的事情,舒弈才让她离妹妹远点。

她越想面对舒然时越不自在,一时没憋住情绪给舒然摆了脸色。

周时盈当时心里既委屈又后悔,但她自小脾气硬惯了,也不会说什么好话,才让局面发展成现在这样。

舒然安静的听她说完,隐约知道了她这几天表现古怪的原因,掏出兜里的手帕递给她,“朋友之间有不满早点说,不然矛盾只会越来越大,像现在一样说开就好了。”

“还是朋友吗?”周时盈接过手帕,不好意思的问。

舒然目光清润,表情眼可见的软化下来,反问:“说开了吗?”

“嗯,我刚才气昏头了,话说的有些偏激,我留下也不主要是因为你们,主要是想离我哥近一点,又不愿意呆在部门里,不该把责任推到你们身上,对不起啊。”周时盈点头,先解释前面的口不择言,再给舒然道歉。

舒然知道她一向没什么坏心思,说的那些话也是故意气她,现下说开了,自然想跟她好好说。

舒然也表达了歉意,“我们办公室这段时间很忙,你约我出去,我是真的没时间出去,不好意思。”

两人没闹矛盾前,周时盈明里暗里约过舒然很多次,但她每次都有事没法去。

如此的次数多了,再加上舒弈的话,周时盈心里难免慌张。

周时盈垂下头,“我知道,我去看过你们的活动,也看了报纸,你们活动办的好,给厂里带来不少效益,连带着我们最近也挺忙的。”

她这话带了点抱怨的口吻,说完才意识到这话不好,抬眼看舒然的脸色。

舒然弯起眼睛,露出娇憨明艳的笑。

周时盈与她对视,也忍不住笑出来,笑完小声嘟囔的说:“旁边那两人是不是在看咱俩热闹,要不然回厂里吧,我感觉有点丢脸。”

“我没失态,我不丢脸,还能在坐会再走。”舒然说完,继续吃嘴里的糖葫芦。

“不行,咱俩一块走,不然他们肯定以为我跟你吵输逃跑了。”周时盈气呼呼的拽起她回厂里。

回去的时候,舒然跟周时盈聊了一路,从其他办公室哪几个人特别有意思,到海市哪些地方适合跟朋友一起玩,最后随口问起舒弈什么时候跟她说离自己远点的话。

“没有,我当时曲解他意思了,你别当真。”周时盈目光躲闪,含糊应付她两句,将话题往其他方面扯。

冷静下来后,周时盈觉得自己把这事抖出来特别不妥,有挑拨他们兄妹关系的嫌疑,所以打死不认。

等办公室门口后,周时盈转身又回头,在舒然耳边故作洒脱的说:

“我之前跟你哥说处对象的事,被他拒绝了,我觉得他好像有点眼瞎,现在收回之前要做你嫂子的话,等我给你找个样样比他好的姐夫后悔死他。”

舒然愣了一下,然后笑吟吟点头,看着她走入综合办后,微不可查的呼了口气。

这样最好,若是舒弈一直在他们中间,她们迟早会有下一次矛盾。

周时盈看着无人的办公室,靠着门蹲下来,把脸在膝头埋了会才重新整理好心情。

不就是个长得有点小帅,嘴毒又瞎的男人吗,我要多少有多少,迟早让你后悔。

“谈完了?是好了还是断了?”

中午在食堂,钱洁看周时盈带着餐食坐到舒然旁边,就知道她俩中午肯定要谈事,舒然一回到办公室,钱洁就迫不及待挤到她旁边悄悄问。

舒然不想多提这件事,给她留出一半椅子供她坐下,简单答了句好了便开始处理陈垚扔来的文件。

钱洁看她整理的是这几年的原料和成品报价单,心下虽有些疑惑,但还是耐着性子帮她一起抄录。

这活繁琐还得心细,两人干的眼花缭乱,钱洁揉了揉眉心,骂了两句陈垚,离开舒然的椅子,从旁边抽来一张凳子坐过去继续干。

办公室里人出去又进来,她俩完全不受影响

整理完最近两年的数据后,舒然从抽屉里翻出吃食,挑了几样好吃的给身旁人投喂。

钱洁咬了口蜜薯干,“你上次给我的茉莉花茶好喝,我想喝那个。”

“那个没了,尝尝这个好不好喝。”舒然扒了扒抽屉,翻出一包席策远前不久给她买的新花茶。

两人挤在一个工位上窃窃私语,完全不在意旁边投来的不悦视线。

手边电话突然响起,舒然接起来。

“喂,我是乔明亮,陈垚在吗?”

舒然听见他的名字,蹙起眉头说:“他不在。”

“哦,那宋靖呢?”

舒然捂住话筒,侧头说:“宋同志,有位姓乔的同志找你。”

宋靖坐工位上,只当自己没有听见。

舒然直接走到他旁边敲桌*子重复了一遍,他还是不理。

自从因为钥匙的事情发生摩擦后,宋靖没在她这里讨到好,自那以后一直对她冷脸相向,还经常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舒然也不在乎他的态度,看他没有接电话的意思,便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宋同志好像在忙,要不然待会给你回过去。”

“算了,不用打来了。”

她余光瞥见宋靖起身往这边走,一边放下话筒,一边抽出文件夹盖在刚才整理好的资料上以免他看到。

宋靖板着脸,背对着舒然拿起话筒与对面交谈,“喂,我是宋靖。”

钱洁吃着鸡蛋糕偷偷翻了个白眼,说:“宋哥,那边是不是把电话挂了。”

那头迟迟没有传来回应,确实是将电话挂断了。

宋靖回拨刚才的电话,打电话过去却没人接,他沉着脸,瞪了眼正在倒茶的舒然,“不要擅作主张,耽误了工作你能负责吗。”

舒然端着搪瓷杯,颇为无辜的说:“我叫了你两遍,也算尽职了,总归不是我耽误了工作。”

“我在工作没听见,你就不会再叫一遍,你就用这种敷衍的态度工作的?”

舒然清楚他又在故意找茬,用难以言说的嫌弃眼神看着他,皱着鼻子说:“你可以向领导反映,看是不是我工作失职。”

宋靖还想说话,被钱洁打断,她适时出来拉偏架,“算了算了,都一个办公室的,以后还要一起工作呢,说这些伤情分。”

舒然别开脸,故意把瓷杯重重放到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里面的茶水也溅出来一些,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反感。

下班铃响了之后,没多久席策远就上来了。

他跟宋靖和钱洁照面时点了点头,然后帮舒然收拾好桌面。

舒然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在一个文件夹里锁在柜子里,听到钱洁要在办公室待一会后,就跟着席策远离开办公室去吃饭。

等离开办公室后,舒然锤了席策远一下。

“怎么了?”席策远不明所以的垂头看着她。

舒然双手环在胸前,鼓着脸说:“你下次跟他打招呼的时候,能不能表现的比他凶,比他酷,比他不好惹。”

她忽然觉得席策远跟她结婚后,没有以前人见人怕的骇人气场是件坏事。

就像刚才,宋靖的脸色比席策远冷多了,舒然觉得自己输了。

小姑娘刚才还跟钱洁依依不舍的告别,席策远很容易确认这个他指的是谁。

席策远微微调整表情,问:“这样行吗?”

舒然抬眼朝青年望去,他眉眼冷漠,嘴角微沉,轻扬着下巴,清晰流畅的下颚线更显面容凌厉冷峻,不好惹的凶戾气势扑面而来。

她很久没见到他这样,一时有些怔住。

恰巧季昀铮从此处路过,将来两人状态尽收眼底,心中划过一丝微妙的窃喜感。

终于要被他等到这两人感情破裂的时候了吗。

舒然很快回神,她黑润的眼眸异常晶亮,“就这样。”

席策远猜测小姑娘今天受委屈了,带她去江边吃了顿三鲜面,又去了趟剧院,带她玩开心了才回到家。

舒然一开门,就看到舒弈的鞋子,换了鞋直奔他的卧室跑去。

“哥。”

“干嘛?”

“我要告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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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第103章

◎出气◎

冷清的室内一下有了人气,舒弈从被窝起身坐起来,托着脸耐心听她气愤的控诉。

舒然把这几天他们走后,宋靖的所作所为一股脑倒出来,从他故意折腾自己取空包资料,到把合同的错漏推到自己身上,最后委屈巴巴的说:

“像今天,他明明听见了还装没听见,事后还要反过来指责我,他这么欺负我,你能忍嘛?”

“忍不了,回头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我妹妹没这么好欺负。”舒弈一脸正经的附和她。

舒然重重点头,“嗯!”

自工作后,舒然这还是第一次告状,说话的时候都顾不上喘气,脸颊憋出红晕,拳头也一直没松下来过。

席策远站门口抿嘴看舒弈笑眯眯的给小姑娘顺毛,见他们差不多了,才出声问:“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没多久。”

舒然眨了眨眼睛,关切的问:“哥你吃饭了吗?”

“没,待会出去吃。”

席策远进厨房看了一眼,出来后脱掉棉衣,撸起袖子,走过来说:“青菜肉丝面。”

说完后接着用眼神询问舒弈的意思。

舒弈点头。

饭做好后,舒然试穿完舒弈给她从出差城市带回来的黑色翻领呢子大衣,也坐到饭桌上一起吃饭。

她刚才在码头三鲜面只吃了几口,之后又玩了一圈,席策远猜到她会饿,特意多煮了一些面,给她盛了一小碗鲜香的面。

舒然吃完,照例给舒弈分享这几天家里的新情况,“宏勇哥前两天来了,跟廖雪华说清后又回部队了。”

“他那脑子能说清。”

两人从小不对付,这种嘲讽都属正常。

舒然茫然摇头,“不知道,应该说清了吧,他下乡后做事成熟了很多,在家还帮你说话呢。”

“那我谢谢他。”舒弈挑起面条,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

舒然感觉他话里有话,试图翻找记忆,终于在临睡时,找到含有蛛丝马迹的零星记忆。

好像在在她下乡的故事线里,她爸妈在劝关蓉蓉和季昀铮和好时,拿舒宏勇举过例子,说他有过提亲又退亲,最后还跟对方结婚的经历,以此来证明有缘分的人打不散。

但也就是一句话,并没有展开说这件事。

“怎么了?”席策远发现怀里人闭眼又睁眼,还轻拢起眉头,一副忧心的样子。

舒然摇摇头,把那些事抛出去,让他把床头灯关上。

温馨的暖光熄灭,黑暗中,舒然什么都看不清,凭借感觉向前靠了些,将被子拉过头顶,与他面对面的小声问:“我没跟你告状你会不会不开心。”

“会有一点。”冷峻青年轻抚她的脸低声回答。

舒然心里稍微有点愧疚,这些天办公室宋靖的那些为难她不仅没跟他分享,还让他在她跟亲人倾吐时才知道。

这事要放她身上,她也生气。

她轻声解释,“我跟我哥告状是因为,”说到这,舒然顿了顿,先亲吻了下青年。

“他需要你需要他。”席策远用指腹在她唇珠处揉了揉,喑哑着嗓音说道。

青年埋在她颈间厮磨,声音沉闷,“你现在很厉害,别人的为难你自己能应付,但他不行,他把你看的太重,一旦你不需要他,他会失眠,会情绪失控。你告状是在告诉他,你需要他,他比我需要这个。”

舒然神色惊异,没想到他都知道。

她告状的主要原因确实是席策远说的这些,次要的是因为,就算她不说,舒弈也会从其他人那些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与其让舒弈背着她报复,不如把人盯在眼皮底下。

省得再出现周时盈说的,舒弈让她离自己远点的事。

舒然曾经为了独立反抗他们的事事隐瞒和插手,现在又为了舒弈的病态心理主动邀请他插手自己的生活,这种退让显示出她心智开始成熟,主动照顾身边人的感受。

舒然在他唇上吧唧一口,笑眼弯弯的说:“你也太聪明了吧。”

青年抱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身,下巴贴着她头顶,闭眼说:“我跟他认识的时间比你久,不用担心,你担心的那些事他会自己想办法克服的。”

席策远跟舒弈尚在母亲肚中的时候就认识,之后的二十多年从读书到工作日日相对,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也是第一个发现他表现不对劲的人,也始终相信他自己能扭转过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舒弈身上的戾气已经消散了许多,剩下最多的是对妹妹近乎偏执的看护本能。

经历过舒然的反抗,他将自己的偏执隐藏起来,现在慢慢暴露出来,席策远反而觉得是件好事。

舒然对这种自己没有透露很多想法,对方却都明白的感觉相当新奇,抓着席策远的手指说:“我觉得我们俩开始有夫妻间的默契了。”

“早就有了。”席策远打开被子,让新鲜空气灌入,接着强制捂眼让她睡觉。

一片昏黑中,清隽青年轻柔抚摸怀里小姑娘的细软头发,嘴角轻轻勾起。

……

睡醒后,看舒然困倦得厉害,席策远照例问:“又做梦了吗?”

“嗯,梦见你了。”舒然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向他撒娇。

这几天,舒然的梦里全是她跟席策远,其他人偶尔露个面,总的来说,勉强算个美梦。

她今天心情不错,席策远趁机把她从被窝里捞起来,撸顺她的起床气带去上班。

对于席策远终于找到跟妹妹正确的相处方式这件事,舒弈并不如想象中的高兴,他冷笑着将这股火放在回击宋靖的事情里。

他一向狡诈,就算是故意针对,也让宋靖无从指摘。

“你为什么要动那两批库存零件?”得知舒弈把厂里退回来的库存零件转手卖出去后,宋靖第一时间质问他。

舒弈毫不客气的说:“封箱上的灰积多厚了你去看了吗?不卖等生锈卖废铁是吗。”

宋靖冷着脸说:“你才来多久,那是我的单子,我有自己的处理打算,我之前说过明年就能出手,而你现在非要来插一手,打乱我明年的工作计划。”

“为什么插一手你会不知道。”舒弈在合同上签好名字后,抬头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宋靖心下一沉,知道他这是帮舒然出气来了。

“堆了这么久的废铁,谁都可以处置,你连意向合同都没有,怎么保证明年一定能出手?”

说完,俊秀青年又拿起库存零件的销售合同给他在眼前过了眼,笑吟吟的说:

“这两批出手了没关系,你手里不是还有一批吗,肯定够你大展拳脚的,宋同志,别站着耽误工作了,我等着看你的库存售出合同呢。”

几句话把宋靖脸都气歪了,却无从反驳他,只能死死瞪着他离开背影。

钱洁听到全程,替舒然觉得暗爽,等她一回来,就迫不及待跟她复述了一遍。

舒然也没想到,哥哥回来没几天就干了票大的,注视他的目光都变成隐隐的崇拜。

能把库存快速出手确实厉害,对舒弈表现出来的本事,其他人都对此赞不绝口,严梅越发看重他。

她眼见临近元旦,特意把节日的福利采购任务交到他手上。

“只有被领导看中的人才会被交代这事,咱们厂采购量这么大,那些国营厂很欢迎我们过去,以后比说往他们那塞个学徒什么的,插个临时工,有这么个采购的身份,求人办事也方便。”

钱洁这么跟舒然说的,这任务不会有提成,但意义很重。

舒然记得中秋的时候是张辉负责,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有异议,她向钱洁问出自己的疑虑。

钱洁解释说:“那次是严姐有事,东西早就挑好了,临时让他去走一趟签合同,跟你哥不是一回事。再说咱俩这关系,张辉的,你哥的不都一样吗,还是我以后有事你不帮我啊。”

“是哦,咱俩这关系。”她这么说,舒然自然也不会再继续忧心,转去处理陈垚暗地里交代给她的大事。

舒弈跟采购商沟通好样品,回到办公室看见妹妹在给自己揉太阳穴,他拿起自己椅子上的大衣,走过去在她工位边打了几个电话,通知对方自己待会过去。

挂断后,他用指节敲了敲桌子说:“走。”

“去哪?”舒然视线模糊,抬眼迷蒙的望着他。

“采购礼节。”

“你自己去吧,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舒弈挑眉,“跟我出去也是工作,快点。”

舒然把秘密文件锁进柜子里,被他半拉半拽的带出去,来到海市最大的一家罐头厂,提前联系过的业务员出来接待他们。

本来应该是他们到机械厂里推销,但舒弈也忙,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办公室里,干脆跟他们约了时间,自己到厂里来商量采购事宜。

负责人从车间提前拿了些罐头打开让他们尝味道。

舒然尝了几种水果罐头,觉得橘子味道的还不错,比其他味道多吃了一口。

他们采购的订单量大,加上舒弈跟对方聊的不错,走的时候,对方想给她打包一箱水果罐头带回去。

舒弈以不方便带的理由拒绝,只拿了瓶橘子罐头。

之后又分别去了制糖厂,肉联厂,毛巾厂,肥皂厂,舒然一直试吃试用。

这几个厂开在一起,舒然虽没走多少路,却累得不轻,次日怎么都不愿意再跟舒弈去。

舒然拨开拉着她胳膊的手,严肃的说:“我这会真的有事,你先去,下午我再跟你一起。”

舒弈走后,舒然把这些天辛苦整理出来的资料封在文件袋里拿给陈垚。

陈垚深吸了口气,似乎是想给自己鼓劲加油。

他决定向严梅揭露自己知道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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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第104章

◎竞争者◎

严梅带着舒然正常开完会回来,被陈垚拦在半途。

陈垚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正颜厉色站在严梅面前说:“领导,我要举报。”

他将文件夹和那份装着大额钱票的烟酒礼品打开放到严梅面前。

近几天没人去往的老仓库,陈垚和严梅在里面密谈。

陈垚不想舒然在这种有风险的举报事件中掺和太深,所以提前跟她说好,让她假装不知道,正常站在门外给他们望风,省的被其他人听去。

严梅从被陈垚拦下时,表情就开始有些许严肃,像是早有预料。

现在她并未看烟酒里的钱票,而是拿起约指节厚的资料细细翻看。

待她看完所有资料,表情已然十分凝重。

文件袋里内含机械厂近十年的生产原料报价,成本涨幅表,利润表……连同关于宋靖以前签订的几份可疑的销售合同的副本,以此来证明宋靖先前经手的几份合同有问题。

陈垚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推测,“我怀疑宋靖同志伙同对方国营厂采购员调换样品,以次充好,从中为自己牟取私利。他之前合作的人几天前找到我,让我跟他合作,事后分我两成利。”

这些天,乔明亮一直没放弃背着宋靖拉拢陈垚,两人暗地了见了不少次,也谈了许多话,有些事虽然没有直说,但陈垚心里清楚这事具体该怎么实施。

对方开始跟他们沟通所需的配件,会由机械厂负责打样送出,待确认签完合同,宋靖会选用更便宜的原料用作大货的生产。

等出库时,对方的业务员会来验货,故意把这批货品认作合格,运回厂里投入生产中。

原料的差价被他们参与的几人吞并,宋靖这么做,除了几次退货风波,目前还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

要不是云和退回来的订单量太大,陈垚也不会注意到这件事,也就不会去深入接触这件事情发现宋靖暗里做的这些脏事。

严梅摇摇头说:“不够,这些东西没法切实证明你的猜测。”

“我知道,这事牵扯太多,没那么容易找证据。”说着,陈垚又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我是想提前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回头好去厂长那里实名举报,让厂里去查。”

“这事跟你没关系,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严梅随手拿起那叠新钱,大致估算出有多少钱后,以审视的目光望着陈垚。

他半点不避讳,极为坦荡的说:“听说厂里要在咱们部门提个副主任,我想争取试试,我资历不如宋靖,工作能力不如张辉,看您个人比较偏向新来的舒弈,只能想点其他的路子往上走。”

销售科的负责人是主任级别的严梅,但她经常出公差,口头上指过几个临时主管,他们也就管个几天,当不了真。

如今厂里要提个正式的销售科副主管,陈垚很是心动。

陈垚说话这话时音量抬了抬,门外徘徊的舒然听的一清二楚,心里很是震惊。

开始做这事的时候,舒然以为陈垚是怕被人拖下水,加上不喜欢宋靖这人,所以他想下手为强,轻则给宋靖个教训,重则让宋靖为自己的贪婪坐牢。

但随着事情的深入,舒然也发现这其中的原料差价大,可以私吞的油水远比想象中的多,也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到不少人。

她也问了陈垚做这些事的原因,他当时用玩笑的口吻怕比人比下去随便找点事做,顺便出出以前受过的气。

舒然当时只信了后半句,没想到前半句也是认真的。

可能是提前说过的原因,现在就算陈垚跟她哥算是某种程度的竞争关系,舒然也没有很生气的感觉,而是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竞争好激烈。

严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对的话,陈垚工作八九年了,想往上走也是人之常情,于是拍着他的肩膀说:“去吧,有事我给你兜着。”

档案室里东西繁多,这些资料的收集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准备不出来,可见陈垚不是一时冲动,估计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如今打定主意要举报,她就算想拦也拦不住。

从老库房离开后,严梅带舒然去车间看订单的生产情况,中途跟她闲聊,“刚才都听见了?”

舒然不想跟她耍心眼,实话实说道:“听到一点点关于提副主任的事。”

严梅故意逗她,“你来几个月了,跟他们也都熟了,感觉他们谁的可能性比较大?”

“唔,”舒然支吾,摇头没有回答。

“没事,你只管说,咱俩私下聊聊,其他人又不知道。”严梅对舒然不像对其他人那么严厉,主要因为她年纪不大,平日工作态度认真,又是舒弈妹妹。

自她跟宋靖呛声后,严梅越发喜欢她,外表看着软绵绵的,内里一点都不怯弱,该反抗就反抗,很有自己年轻时的性格。

看出她是真心要跟自己闲聊,舒然垂眼想了一阵才回答说:“蒋林。”

他们办公室的业务员都挺厉害,任谁提了副科都说的过去,但要说上面最可能提谁,舒然觉得是蒋林。

他业务不差,背景也硬,在办公室里属于中立人,他升职对其他人不会有太大影响。

听到她的答案,严梅眸中划过一丝意外,“怎么不猜是你哥呢?”

“他刚来呢。”舒然抿嘴一笑。

“是,刚来还得再历练。”严梅的语气有些可惜,她去年就跟舒弈提过转岗的事,但他当时没怎么考虑就拒绝了。

严梅又跟舒然聊了聊生活上的事,舒然这才知道她有一对八九岁的孩子。

“像我经常出差,孩子是我家属在带,我不经常跟他们在一块,也没在办公室提过,你不知道很正常。”

严梅是标准的女强人,说自己一毕业就进了这家国营厂,之后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

谈到婚育问题时,严梅像是长辈一样关心的问:“最近几年有要孩子的打算吗?”

舒然很少被人问起这个,微红着脸摇头,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总觉得生孩子这个事离自己很远。

严梅善解人意的说:“也好,这样能专心工作,你想不想转成正式的业务员,你要是转了,我再招个助理过来。”

厂里估计要忙很长时间,销售办人手不够,严梅觉得舒然工作能力不错,有意想让她转成业务员,便在这问了一嘴。

舒然把这事放在心上,说回去想想再回复。

晚上下班的时候,趁业务员都在办公室,严梅当着他们的面,特意说了厂子今年效益不错,要提在他们办公室提个副主任的事,让他们这段时间注意自身作风,以免影响结果。

“行了,明天放假,你们都早点回家休息,养足精神回来以更好的状态竞选,我先走了啊。”

厂里忙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到放假了,严梅也想早点回家陪陪家人。

大家神色各异,在严梅走之后还坐在位置上盘算这件事。

舒弈率先起身,把身旁的妹妹一起带走。

“哥,你想不想升职啊?”

“不想。”他答得干脆利落,像是真的不感兴趣的模样。

席策远下午去小厂里调试新机器还没回来,他们两兄妹就在食堂随意打了些饭菜回家。

吃饭的时候,舒然心不在焉,一点饭吃半天没吃完。

舒弈看了她一会,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饭凉了。”

舒然快速扒干净碗里的饭菜,艰难咀嚼下咽完说:“严姐说我可以转成业务员,我要转吗?”

“不转,你又不喜欢做这个。”

舒然有些纠结,“可是业务员工资高一点。”

“没钱了?”舒弈用漫不经心的慵懒语调问她。

她挺直腰板,“以后用钱的地方多,我得提前准备。”

“比如?”

“赡养父母,养孩子,人情往来……”这些是舒然听严梅聊完婚后的琐事后总结出来的,多攒钱,有助于意外情况的发生。

舒弈觉得好笑,“这事要你操心?我跟席策远吃白饭的是吗。”

“那我也不能是吃白饭的呀。”

青年托脸望着她说:“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做自己喜欢的事,其他的不用管。”

任谁听到这种都不可能不触动,舒然也不例外,她莹润的眼眸弯成一道月牙,“你一定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我希望自己一直都有这种好运气。”

“什么?”

舒然腾出一只手,像小时候一样跟他拉钩,“我们下辈子也要是亲人。”

“不要,邋遢鬼一手油。”舒弈轻哼一声,纵是这么说,也任由她动作完才收回手。

“什么不要?”席策远打开门听到舒弈略显嫌弃的话音。

舒弈起身收碗,“没什么,还有点剩饭,你吃吗?”

“嗯。”

换完鞋,席策远背手走到八仙桌旁,示意舒然伸手。

“什么东西。”她一边问一边乖乖伸手接。

话音落下,身材高大挺拔的俊朗青年微微俯身,把东西从身后拿出来放到舒然手上。

东西重量不轻,用布包着,摸着像是硬物。

她好奇的打开布包,发现里面是一个厚实的灰色纸盒,上面写着海鸥牌照相机,海市照相机厂出品,型号跟上次田通带的那个一样。

看见这东西,舒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些震惊。

打开盒子后,入眼是一个棕色的相机皮套和扁平的相机镜头,顶端有凹进去的海鸥字体,左右各有两个调节参数的小圆盘,

她看看手里的照相机,再抬头看看席策远,这么反复几次才平复心情,问:“你买这个干嘛?”

席策远轻描淡写的说:“给你玩。”

先前报社的田通教舒然用相机,她小心又好奇的表现明显是喜欢这个东西,那天之后,席策远便留意着想要给她买一台,购买过程虽说有些波折,但好歹把东西带回来。

舒然不知道他背后为相机废了多少心力,关注点还在他的话上,懵懵重复,“给我玩?”

“嗯,胶卷装过了,试试?”

舒然摸了摸相机皮壳,嘴角忍不出翘起,她打开相机开关,见镜头慢慢伸出后,她起身退开几步,从相机取景器看席策远。

青年眼眸狭长深邃,透过相机镜头专注的望着她。

舒然下意识按住快门键,待机器声音停下后,她放下相机,弯眼笑吟吟说:“谢谢,我很喜欢。”

“啧。”舒弈抱手站在厨房门边翻白眼,出声打破两人此间黏黏糊糊的状态,“饭热好了,自己盛吧。”

舒然又将照相机对向他,留下他现在懒散的影像。

他问:“好玩吗?”

“好玩。”

席策远吃饭的时候,舒然就高兴的拿着相机四处拍,舒弈在旁边给她调整各个光线下的相机参数。

“哥,我们一起拍一张吧。”舒然想起他们好像没有合照,转头跟舒弈这么提议。

舒弈点头,他接过相机简单设置一番,把相机放在柜子上后坐到妹妹身边。

三人坐在餐桌前,舒然坐在两青年中间,手撑在桌上托着脸颊,身体离席策远更近些,脑袋却偏向舒弈,笑眼弯弯的看着镜头。

舒弈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脸上摆着懒洋洋的表情,像妹妹一样微微歪头。

席策远手里端着杯水,锐利的黑眸淡淡望着镜头,沉峻气质一览无余。

这张照片也将会是今天所有胶卷洗出来后最清晰完整的相片,多年后拿出来看时依然会想起这一天。

“走了。”舒弈出差回来后还没回过纺织院,今晚得回去跟父母报个平安。

他走后,舒然跟席策远并肩坐在沙发上聊天,说了一下分享今天发生的事。

“我们办公室要提个副主任,感觉人选定下来之前,竞争应该会很激烈。”

席策远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她,“你哥怎么说?”

“他说不想,今天听领导的意思,转岗没多久也不太可能轮到他。”

青年搂着她的腰,把她带到腿上面对面交谈,省的她扭头说话脖子不舒服。

舒然跟他详尽分析目前的状况。

“我们办公室资历最深的是宋靖,背景最硬的是蒋林,张辉和陈垚的工作能力原先半斤八两,但你们车间的业务起来了,张辉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但是呢,陈垚想拼一把,这几天应该要举报宋靖以权谋私,所以最后蒋林,张辉,陈垚这三个人会是这次提副主任的主要竞争者。”

“最近厂里的发展势头经不起丑闻的折腾,宋靖的事厂里应该不会明面上拿出来处理,我觉得他想靠这个争上位有点难,最后很有可能拿到的是其他奖励,升职或许得再过几年。

张辉呢,业务能力强,但好像不太受领导待见,之前开会,领导都叫不上来他的名字,我觉得他的可能性也很小。

蒋林工作能力不错,虽然性格上有点孤僻,但他是厂长亲戚,我认为他升职的概率最大。”

席策远仔细听她说完,捋着她的头发说:“不一定,我觉得是你哥的可能性最大。”

舒然疑惑的看着他,“他转岗不到三个月呢?”

“说能力,现在厂子的发展路线发生改变,以后的重点会落到四车间,他转岗前就已经是快升成副主任的高级技工了,转岗后也工作的很好。

对你们办公室来说,懂技术是极大的加成,你们办公室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

再说背景,副厂长和你们现在的严梅主任当初同样是技术员出身,他们肯定偏向你哥。”

舒然笑盈盈地给他喂了两瓣橘子,嗓音温软:“你这么看好他啊?”

“只是在客观陈述事实。”席策远声音低沉磁性。

“不客观的呢?”

“我都升了,”男人停顿,“他不可能会比我差。”

舒然怔了一下,想到他在车间的情况后抿嘴轻笑,“你这是算间接的夸自己吗?”

几个月的实践,席策远从学徒工升成研发组的正式成员,最近又变成了某一研发组的负责人,可以说是完全凭借自己的工作能力获得大家的认可,完成这不小的跨越。

舒然凑近亲了亲他,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好像做什么都这么厉害,真是让我捡了个大便宜。”

她夸一句,往他嘴里喂个零嘴。

席策远顺从地接受她的投喂,眉眼间带着散不去的笑意。

睡前,舒然说要跟席策远打赌,若是对方猜对升职的人,就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席策远点头同意。

*

次日,席策远起床锻炼完身体回来,看舒然缩成一团睡得香甜,洗完澡又躺回去陪她睡了个回笼觉。

舒然难得睡个懒觉,感觉身旁热源回归,顺着腰间胳膊的力道重新滚回到青年怀里,含糊的说:“腰疼,揉揉。”

她昨天开了两场会,在木凳上板正的坐了几个小时,今天腰连着屁股都隐隐作痛。

席策远手放在她后腰,极有技巧的给她按摩。

他不轻不重的按着,舒然皱着的眉头平展开来,舒服的哼唧几声。

结束后,舒然在他温暖怀抱中翻腾几下,看到眼前喉结滚了滚,上手摸了两下就被他抓住手。

“干嘛?”

青年声音喑哑磁性,“别动了。”

舒然眸中划过笑意,故意仰脸跟他要亲吻。

席策远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不受她任何干扰。

“你生气了吗?”舒然晃了晃他的手,贴过去亲他喉结,半点不惧他冷峻面色,用可怜兮兮的语气问。

席策远睁开眼睛,带茧的指腹轻抚她细白的脸颊,低声说:“没有,洗漱去吧。”

“好。”舒然没再闹他,哼着愉快的小调洗漱收拾东西,准备待会去席家村看看。

陈安去乡下几周了,他们一直没时间去看他现在怎么样,有时候偶尔打个电话,也没有说很多话,人不在他们身边总归有些不放心。

天气寒冷,舒然给席策远全副武装好,自己也戴上手套坐上后座,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元气满满的说:“走吧。”

到席家村时,他们先去看了席家爷爷奶奶,他们刚吃完中饭,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

席家人见席策远和舒然来了,连忙问他俩吃饭没。

“吃了,给你们带了点东西过来。”

席策远把车把上的其中一个包裹拿到屋里放着,包里放了些罐头,红糖,麦乳精等吃食,还有些日用品,*站一边跟席老爷子聊了两句。

舒然扫了眼院子,发现爱窜门凑热闹的苗向红不在,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旁边紧闭的院门。

村里白天很少像现在这样紧闭着门,莫不是有什么事,会和她堂哥有关吗?

“然然?快来坐着。”

舒然坐下听了会席二婶他们说话,才知道他们在商议席怀莉订亲的事。

亲事刚敲定不久,两家人都极为满意,想尽快把让他们订婚。

“还是年后吧,年前大家都忙。”最边上的席怀莉面色微红的建议道。

“恭喜。”舒然来之前不知道这件事,也没做什么准备,她想了想,提前把兜里的东西拿出来送给席怀莉怀里。

席怀莉低头看了眼,发现是一瓶雪花膏,心里有些许感动,“谢谢。”

上次他们在这留宿,她提了一嘴这东西,没想到这个舒然会记着,这次还给她带过来了。

舒然小声问:“苗婶子今天不在吗?”

席怀莉也好几天没见苗向红了,摇头说:“她好像回娘家探亲还没回来呢。”

“哦。”舒然心中隐隐有些不放心。

席策远跟席老爷子说完话,叫上舒然去席二爷爷那里。

大队卫生所不大,席二爷爷是今天的值班乡医,进去后就能看见他在给人看病。

他头发花白,精气神却很好,说话中气十足,一看就知道是行医经验丰富的老乡医。他一周只坐诊半天,来看病的不止有人,还有牛羊鸡狗,显然深受村民们的信任。

舒然两人排队等了会,轮到他们时,赶着空当把给陈垚带的东西交给他。

“小安在队上学校上课呢,等我忙完带你俩去看看。”

“不用,我们自己去看看就行,您忙吧,待会我们就回去了。”

席二爷爷这会忙得抽不开身,也没法送他们,给他们指了个学校的方向就叫下一个人进来。

陈安上着课,忽然被老师叫出去,说家里人在校门口等他。

他快步走向校门口,离很远时,看到门口的两个人影,他就知道是舒然和席策远来看他了,一时忘了身体情况,脚下的步伐改走为小跑。

“慢点,不要跑。”舒然看他跑的很快,不放心的提醒他。

在他即将跑到时,她半蹲下身抱住他,笑眯眯的说:“好久不见,在这呆的还习惯吗?”

有段时间没见,舒然感觉他胖了一些,眉眼的苍白病弱感也淡去不少,脸颊因奔跑呈现出健康的淡粉色,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着比之前刚送来的时候好很多。

陈安回抱住她,奶声奶气的说:“习惯,爷爷待我很好。”

他掉了颗门牙,说话有些漏风,说完自己捂住嘴不好意思的笑了。

自来了这里,陈安见到奶奶之前提过的以后会收养他的爷爷,看到对方和蔼的面容,他心里终于有了落地的安稳感,加上经常跟同龄的孩子一起出行玩乐,他性格放开了一些。

于陈安而言,跟在舒然席策远身边纵然开心,却始终不能安心,他们的生活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他随时都有种不知所措的恐慌感。

可爷爷不一定,他跟奶奶很像,生活方式也有相似的地方,陈安喜欢待着这里。

舒然不担心席家人对他不好,只担心他在这待着不习惯,现在亲眼看到他的状态,心里的疑虑彻底放下。

她看了眼席策远,他心领神会的俯身抱起陈安,颠了颠跟她说重了。

舒然把随身的小包挂在陈安脖子上,“饿了吃点。”她在里面装了些肉铺饼干和糖给他当零嘴。

他们怕耽误陈安上课,没在这里耽误太久,舒然摸着他的头说:“我们先走啦,想要什么打电话告诉我跟哥哥,我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

陈安扯了扯舒然的衣角,待她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谢谢,我以后会报答你们的。”

他知道这两人都对他极好,奶奶过世前后都十分照拂他,可他现在没有能力回报,只能等日后。

舒然心一软,想到自己梦里看到他体弱多病的成长历程,揉着他的肉乎乎的小脸说:“好啊,那你现在好好吃饭,好好上学,等长大有能力了再来报答我们。”

等陈安进了教室,舒然和席策远才骑车离开,再回家属院陪陪爸妈。

其他人都在休息陪家人吃饭,宋靖活络着心思,带上诸多礼品去拜访厂里领导。

他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晚上七八点,没想到厂长一家还在吃晚饭,其乐融融的饭桌气氛被他打断。

宋靖见到一个人走入房间的背影有点熟悉,但一时没认出来……

厂长妻子招呼他在那人离开后的空位坐下,宋靖看着屋里的热闹场景,摆手推脱说:

“我就过来看看,你们吃吧,我先回去。”

“没事,来都来了,吃完饭再走,刚才回屋那个是我娘家侄子,喝醉睡觉去了,坐吧。”厂长老婆有五个姊妹,都成家有孩子了,今天一大家子人聚在这里算是家宴。

待到厂长也发话让他坐下吃个便饭的时候,宋靖才入座。

他这边坐下,那边就有人给他换了套碗筷。

宋靖根本没机会说正事,被其他一杯接一杯的敬酒,最后喝的满脸通红,勉强存有几分意识,也没要别人送,自己撑着飘飘忽忽的步伐走了。

没走多远,厂长老婆下楼叫住他,把他带来的烟酒等东西还给他。

“来吃个饭带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拿回去给家里人用吧。”

……

放假的时间过得极快,疲惫的精神还没缓过来,再上班时就会让人不情不愿。

上午严梅看大家来到没什么精神,便要开个内部会议重新商定接下来业务的计划,顺便活跃一下业务员们颓废的状态。

“大家也知道,咱们厂最近业务量比较多,工厂产能不足,现有的订单足够我们接到后年,但这种超负荷的工作让咱们工厂职工的压力很大,这显然不利于我们工厂的长期发展。

今天这个内部会呢,就是想让大家坐在一起商议一下解决办法,看能不能在新年前缓解一下生产压力,让厂里职工放个好假。”

国营厂忙不忙,一线的生产工人最清楚不过,好几个车间都反映最近加班加的多,领导特意找了严梅,希望她把控业务量。

对此,严梅也非常头疼,一为名,二为利。

如果真的就这么减少业务量,不仅影响工厂利润,还有可能错失成为业内领头羊的机会。

张辉简单粗暴的提议,“再招批生产工人。”

“对,上岗培训一两个月就到新年了,然后又可以放假了。”陈垚冷嗖嗖的补刀。

“选重要的订单接,小的先延后。”宋靖接着说。

“是是是,到时候人家说咱们厂不讲信誉,看厂下菜碟,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陈垚不今天知道怎么了,搬出十二分火力,平等炮轰提建议的每一个人。

钱洁:“你光说别人,自己的建议呢,说出来让我们瞻仰学习一下呗。”

“没有就不能评价吗?”他十分理直气壮的回了句。

钱洁冷笑一声,朝他翻了个白眼。

严梅动了动手指,让他们消停点,转看向旁边看戏的蒋林和舒弈。

蒋林:“让生产线三班倒,加紧在完成今年的订单后,再做部分明年的单子,放足年假,一线工人再每人加一份奖金。”

这提议让工人的压力比之前更重,但有金钱奖励和足够的年假,或许也是一种缓解办法。

“你呢?”严梅皱起眉头,开口问舒弈。

舒弈靠着椅背,漫不经心的说:“可以跟通用机械厂合作,我们适当让点利,把机械加工的部分订单分给他们做。”

他说完,众人沉默了一会,不再有反驳的声音。

把订单分给另一家机械厂做,不仅能缓解厂里生产线的压力,还能帮其他厂提高效益。

两家合作共赢,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舒弈悄悄朝哥哥投去赞赏的目光,用眼神表示夸奖,舒弈被妹妹偷偷摸摸的举动逗笑,歪头看着她。

严梅脸上划过隐秘的满意神色,平和的问:“挺好的,大家还有其他提议吗?”

钱洁对这事没想法,舒然工作经验不足,也没有比哥哥更好的提议。

别人都没有意见,严梅顺理成章的选用舒弈的提议,她做事雷厉风行,半点不拖泥带水,直接当众人的面对他说:

“你提的你负责,问问通用机械厂愿不愿意合作,不愿意就找其他家,最后在这提醒大家一件事,希望大家出去谈业务的时候维护好咱们厂的形象,就这样,散会。”

话音落下,陈垚看了眼舒然,慢吞吞拿出柜子里的烟酒礼品和厚重文件夹,还让同样要出办公室的宋靖借过。

宋靖没让他,陈垚便擦着他的肩膀离开办公室。

舒然知道陈垚这是要去厂长那里,不禁为他捏了把汗,这么光明正大,还踩着宋靖挑衅,事后宋靖回想到现在的场景肯定会恨死他。

钱洁无语的嘀咕说:“他是要去领奖吗?这么雄赳赳气昂昂。”

“可能是吧。”舒然摇摇头,转头看到哥哥走过来,立马做出笑脸,拿出抽屉里的枸杞,大方的往他杯中加了一小把。

杯子里全是红彤彤的枸杞,舒弈也没说什么,拿起电话簿翻了翻,找到通用机械厂的电话直接打过去,找他们厂的业务员,简单聊了聊合作的事。

在对方初步表达有合作意向后,舒弈说待会见面详谈。

挂断电话,见哥哥看着自己,舒然发出疑问:“我也去?”

舒弈点头,“闲着也是闲着。”

舒然看了眼今天的待办事项,发现没什么急事,便跟着他一起去了。

到通用机械厂,舒然发现厂里比上次来冷清了一些,四个生产线,现在只开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