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舒弈分享这些零碎的消息,得到他几句口头夸奖。
巧的是,这次跟他们对接的业务员是之间帮忙办质检报告的王志猛。
因为两家国营厂是竞争关系的缘故,王志猛见舒弈是个生面孔,想着他是新职工,态度上一时还有些拿乔。
“我们厂最近业务也忙,合作生产的事我得跟领导请示,看有没有余力帮你们这个忙。”
舒弈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这样啊,那就算了,我们再去问问别的厂吧。”
王志猛感觉自己的心思赤裸裸的呈现在他面前,身上被套上无形的压力,他深吸了口气,对旁边默不作声的舒然友好地笑笑,试图往回找补。
“这是我对别人的说辞,但你是熟人,这忙我肯定帮忙,你们坐这喝点茶,我去跟领导好好说说这事,争取把这事谈成。”
王志猛很清楚,以海市机械厂现在的名号,合作生产对通用机械厂只好不坏。况且他刚才嘴里的忙都是假的,他们厂年末订单少的可怜。
车间工人现在隔天轮流上工,工资也砍对半砍,工人怨气很重,总问什么时候正常生产,还说他们这群业务员不努力,让他们跟海市机械厂的业务员学学。
王志猛憋了这么久的火,本想为难一下海市机械厂的人,不想人家根本根本不受这个气,张嘴就要走。
眼见这事要被自己搞砸,王志猛万分后悔,连忙出去搬救兵,打电话把在外面跑业务的主任叫回来。
中间舒弈等烦了,几次想走,把王志猛急的满脑门汗,一直在跟舒然说好话。
舒然舒弈打配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先前被动的局面翻转过来。
等王志猛的领导一回来,他们两人一起绞尽脑汁的说服舒弈跟他们厂合作。
舒弈没有把话说死,提出要看看他们的生产线,通用机械厂的业务员欣然同意,当即带他们看了两条的生产线。
车间里,王志猛把他们的生产线上的机器性能说出花来。
舒然虽然听不懂,但看哥哥唇角噙起淡笑,便知道对方厂里的人在夸大其词。
舒弈摸了摸沾满黑色机油的机床,漫不经意的问:“这条生产线一天能生产200件?”
王志猛想着舒弈是新人,半点不心虚吹嘘,“对,200件左右,这机器是前几年从德国来的,性能好着呢。”
“咳。”主任感觉到猫腻,给了王志猛一个警告的眼神,改口说:
“他记错了,德国那个机器在另外一个车间,这个机床的产能一天只有60件,不过我们这个车间还有其他机床,产能可以到200件左右。”
“好,再看看吧。”
舒然跟着逛完几个车间,发现他们厂的一线生产工人的精神面貌很颓废,干活时总唉声叹气,越发确定他们厂不忙,应该很需要合作生产的订单。
对于合作的事情,她心里有些顾虑,侧头轻声跟舒弈说了几句话。
舒弈挑眉,不仅没有反对,还十分认同她的主意,笑吟吟的说:“比我想的周到。”
一旁的王志猛和主任看见他笑,心里止不住打鼓,生怕合作的事情出什么幺蛾子。
王志猛在自家主任的示意下问:“两位同志,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生产线我看没什么问题,那么我们来谈一下具体的合作吧。”
“好,这人太多了,去会议室吧。”
为表看中,王志猛把他们带到会议室,舒然从包里拿出一小沓资料给舒弈。
他把资料压在手底下,“因为是合作生产,所以订单原料由我们提供,你们主要负责生产,我们之间用签订加工合同的方式支付相关费用。”
王志猛面色一僵,“你们提供原料?”
众所周知,原料这部分的可操作获取的利润不小,舒弈这话,真正要把他们当成二道加工的了。
“有什么问题吗?”舒弈笑眯眯的问。
105
第105章
◎他居然这样对我◎
通用机械厂的小会议室里,王志猛两人的面色不是很好看。
他们好歹也是个大国营厂,之前从未给同行做过加工业务。现如今就算厂里业务惨淡,他们也不想自降身价接加工的业务,真接了这活,他们以后海市机械厂面前就彻底低了一头。
王志猛沉脸,起身大力拍着桌子道:“都是大厂,现在你们让我们做加工,这就是你们合作的诚意吗?”
他大有种一言不合就要掀桌子,上来打他们的架势,暴脾气一览无余,身旁的同事一脸尴尬,却不加之阻拦。
舒然被对方突然暴起的声响吓了一跳,面上强装镇定,手却下意识去抓哥哥的衣服。
舒弈桌下拍妹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懒懒瞥了眼王志猛,望着他身旁默不作声的主任说:“适当让步对之后的合作也有好处,您觉得呢。”
“后面还有多少?”主任开口,他听舒弈的意思,之后的订单量应该不少。
舒弈嘴角噙着漫不经意的笑,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说:“要看你们。”
对方接过合同,大概看了两眼,当看到第一批大货的数量和报价时,眼睛瞬间一亮。
刨去原料部分,这个加工价格比他们预想的好太多太多,几乎是将加工的利润全部让给他们,可以说是诚意十足。
如果后续全是这样的话,加工的利润也是一笔可观的进项,未尝不可给他们做加工。
连王志猛看到每件机械零件的加工报价时,也忍不住直了眼睛,膝盖一软,收起怒容重新坐下。
通用机械厂的主任眼睛转了转,把合同推回到舒弈面前,“合作的事也不是不能商量,但这个报价我看不到利润点。”
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再加两成。”
舒然皱起眉头,眼神带着些难以理解,不明白他们怎么敢在国营厂效益不行的时期狮子大张口。
“我们回去考虑考虑。”舒弈轻笑一声,伸了个懒腰,把合同收回来卷在手里,随即转头跟妹妹说:“走吧。”
他俩一走,主任开始发慌后悔,心里嘀咕自己是不是要价太高了。
王志猛着急的说:“主任,他出的那报价咱可以做啊。”
话没说完,他被主任训斥道:“可以什么可以,咱们好歹也是大厂,这么上赶着给人家做加工丢不丢人。何况他们要有诚意合作的话,后面肯定还会再来的,等着吧。”
后面这句话,主任是说给自己听的,话语间稍微有些心虚,不过王志猛没有听出来,应承说:“是这么个理,还是您厉害。”
他们原以为舒弈会着急,没想到他很是气定神闲,就这么晾了两天,严梅想起来这事问了句进度。
舒弈只说快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严梅对他一向放心,连嘱咐都省了,转头的时候扫到办公室的空了两天的工位时,眸色沉了沉。
钱洁等严梅走了,把自己新签订的合同备份交到舒然手里,小声问:“你这两天看到陈垚跟宋靖了吗?”
舒然动作一顿,目光扫向不远处的工位,沉默的摇摇头。
“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出差去了?”
他们这两天没来上班,只怕是因为实名举报的事,现在还不知道厂里会怎么处理这件事,舒然还不能跟办公室其他人言明。
“应该是有事吧。”
舒弈似有所感,抬头望了眼妹妹,见她神情反常,他顺着她的目光也在陈宋两人工位上停留一阵,表情若有所思。
待下班后,舒弈主动问起这事,“你知道他俩没来原因?”
舒然回避他的视线,转看向对面的席策远,一副默认的神情。
“不能说?”
“不能。”
俊秀青年见她这样,挑眉问:“我也不能?”
舒然上前抱住他的胳膊,用温软的语调说:“现在还不能,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听此,舒弈扭头看席策远,“你知道?”
席策远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心里有些疑惑,但接收到舒然的眼色后,眼底划过了然,正欲回答,被舒弈打断。
“行吧。”无需他回答,舒弈便从他神情中知晓答案,漫不经心的扫视两人一圈,半句都没再多问,吃完饭便离开了。
舒然看着哥哥的背影,眨了眨眼睛问席策远:“他生气了吗?”
席策远也鲜少看到兄弟生闷气,冷硬的嘴角微微上翘,声音低沉略带笑意,“你去哄哄。”
“好啊,那我跟我哥回家了,你今天自己睡这吧。”舒然被他俏皮的话逗乐,转身故意要走。
她弯眼笑盈盈的模样将周围的一切都衬得美好了许多,席策远垂眼专注看着她,因为工作带来的烦闷消失殆尽。
他手拦在舒然腰间,将她带回到身前,狭长的眸子定定望着她。
“干嘛这么看着我?”舒然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歪着脑袋问。
冷峻青年松手,微微俯身跟她平视,不笑的他显得有些凶厉,却喑哑着嗓音说出挽留的话语,“别走。”
他显少这样,舒然觉得有些新鲜,憋笑说:“那你求我。”
密集的亲吻猛地袭来,舒然连连后退,最后跌躺在沙发上憋笑。
“哪有这样求人的。”她全然忘记自己撒娇时用的也是这番套路。
……
对于舒弈生的谁的气这件事的结论还没有出来,陈垚实名举报的事情就在销售办内部传开。
最先提起这件事情的事严梅,她把陈垚和宋靖手头正在进行的业务重新分配给其他人,惹得钱洁多问了几句。
“他俩出差去了吗?”
严梅思忖了会,含糊的应了两声。
没过两天,厂里开始找销售科的每个人单独谈话,问了几个问题,说是有没有看到其他同事收受客户的红包礼品,有没有同事举止比较奇怪等问题。
这类问话内容让钱洁后知后觉,明面上也没说什么不能说的话。
销售科跟其他科室不太一样,确实偶尔有些小礼品送过来,不过都是合作厂的试用品,这都是暗地里的潜规则,往年也没有追究过,怎么突然查起来了。
能跑业务的就没有蠢人,立马反应过来宋靖和陈垚收了客户的礼,恐怕是损害到了厂里的利益,一时间人人自危,回想以前收受的东西。
谈话回来,严梅注意到办公室气氛有些沉寂,简单说了两句调节气氛。
“他们俩涉及到一些事情,厂里正在调查,你们要是知道什么情况先找我反映,之后该跑业务跑业务,该排单排单,别因为他们的事影响你们的工作,耽误接下来的副主任评选,都开心点,别丧眉搭眼,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厂不行了呢。”
最后一句话说的大家露出了笑脸。
钱洁咧嘴说道:“我们最近可太行了,订单排都排不完,一天接几十个要插队的电话,累都要累死了。”
“再辛苦一段时间就放假了。”舒然把客户反馈的样品问题单放到她面前。
钱洁一看满满半页纸,哀嚎一声趴在桌子上,“三车间的打样师傅真的不行,打出来的样品客户都驳回来七八次了,我哪有这么时间耗在这。”
舒然觉得好笑,扭头看到舒弈从外面回来,拿着水杯迎上去,“刚才你出去的时候,王志猛打电话过来了,问我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们两天没动静,通用机械厂有点急了,打电话过来试探合作的态度。
舒弈随口问:“你怎么说?”
“还没考虑好,再考察几天答复他。”舒然知道哥哥是故意晾着对方,回复的态度很是含糊。
“行,下次说你忙直接挂了就行。”舒弈喝口水,看了眼联系他的厂商,皱了皱眉头。
舒然有些疑惑,“不会影响之后合作吗?”
“不会,正好挫挫他们的心气。”舒弈轻描淡写道。
他语气冷淡,令舒然有些不适应,因为在上班,她不好多说什么,艰难熬到下班,抓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的说:
“哥,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你别生我气了嘛。”
俊秀青年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我哪敢生你的气,回头把你惹急了,把你家属叫来给你撑腰,吃亏的不还是我,赶紧找你家属去吧。”
说完这句,他就骑车扬长而去,留下舒然满脸懵逼。
她嘟囔了句,“什么嘛,阴阳怪气。”
抱怨归抱怨,她依旧追了上去。
“哥。”
“舒弈!”
下班人多,她本就慢了一步,舒弈骑车又快,她从落后一段距离,到失去他的踪迹。
她刚才追的叫了几声,喝了一肚子冷风,肚子有点不舒服。
见追不上,舒然干脆停下车,垂着头恹恹的坐在路边的长凳上。
没多久,她面前落下一道阴影,“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舒然抬头,看见穿着衬衫皮鞋季昀铮站在身前,一脸关切的望着她。
“没事,你赶紧走。”舒然一点都不客气的说。
季昀铮不理会她反感的态度,作势要拉她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然然。”熟悉的声音响起,两人一起转头,看到席策远从不远处的公交车上下来。
季昀铮没有半分自觉,也不知道收回手,就看着席策远走过来。
舒然起身,推着车往高大青年身边走。
席策远自然的接过车,等她坐上后座,骑着车回纺织厂的家属院。
“你们怎么了?”
舒然以为他问自己和季昀铮,抱紧他的腰开口解释道:“我刚才肚子有点不舒服,他想送我去医院。”
席策远冷落眉眼柔和了一些,他单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把她手放进自己兜里,“现在还好吗?”
“嗯,没事,可能有点受凉。”
“你和你哥吵架了吗?”
“你怎么知道。”
席策远刚从车间下班,听钱洁说她跟舒弈一下班就走了,于是往厂门口走,门卫大爷调侃他,说是他家属和大舅子吵架了,让他赶紧去劝劝。
他猜他们兄妹回纺织院那边了,走到门口的公交站台等车回去,车刚开过一条街就看到季昀铮和舒然,随即下了车。
“就是陈垚那件事,他可能生气我没告诉他吧,今天说话阴阳怪气的,怎么叫都不回头,我都追不上他。”
听到不是什么严重的矛盾,席策远放下心来,“可以理解,他一手把你带大,我都知道的事情你却不告诉他。”
“我也没有事事都告诉你不是吗?而且那是工作,他们现在是竞争关系,公平起见,我没有跟办公室任何一个人透露,这样也不对吗?”
“我没有说你不对,我的意思是,你哥没有怪你,他根本不在乎你隐瞒了什么,只是失落你和他不是最亲的关系。”
席策远看的相当清楚,直白的告诉她舒弈不高兴的具体原因。
这件事他无法插手,他的介入会让舒弈更为火大,只能把各种原因跟舒然讲清楚,让她去跟舒弈主动缓和。
舒然默了默,把脸从他后背上挪开,“你怎么帮他说话,待会回家你不要开口,我要好好指责他。”
回家的路上,舒然买了两只卤鸡,一只给自己爸妈,一只带给席家父母。
两人先回了席家的房子,见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立马拿着东西去舒家。
舒然特意没有拿钥匙开门,而是让席策远敲了敲,她则躲在他身后。
等里面的人打开门,她再冒出来。
舒弈看见他俩,当即要关上门。
席策远用脚堵住门框,舒然眼疾手快的抱住他,“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嘛。”
“你这套现在对我没用了。”跟她长的七八分像,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板着脸,摁着她的头把她带出去。
舒然余光好像看到了自家爸妈和席家父母,想扭头确定,门就被舒弈关上了。
“你们在说什么?”
舒弈哼了声,“秘密,就不跟你说,赶紧回去。”
说完,他拿过席策远手里的卤鸡,将他们拒之门外。
舒然第一次遭受他这样对待,在门外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侧头看着席策远说:
“我之前总听人说,女孩结婚就没家了,还以为是他们说夸张了,没想到是真的,他居然这样对我,不该顶着寒风排半个小时队给他买卤鸡的。”
昏暗楼道里,冷落男人轻勾唇角,拉着她的手往下走,“肯定都是幻觉,你回家睡一觉他就恢复正常了。”
“少编排我。”舒弈在屋里听到他俩的话,打开门扔出一袋苹果和手电筒,挥手驱赶他们离开。
之后的两天,舒弈一下班就没了踪影。
吃饭的时候,后勤处的人跟舒然坐一桌,随口问了句,“你哥最近怎么老往医院跑?”
“啊?”舒然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第一反应是他或父母生病了没告诉他们。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拖太久了,还有两章番外没写完,先一章章放,写完立马放全文。
106
第106章
◎是她自己◎
后勤处的乔美玲家属是医生,这两天医院值班,乔美玲去给他送饭,每天都在那看到舒弈。
舒然听说后饭都吃不下去,随便扒了两口进肚子,又给加班的席策远打了份饭,忧心忡忡的离开食堂。
车间里,席策远正在带廖开调试机器,声音轰轰轰的响,一听就知道有问题,廖开关停了机器,看席策远拆开侧板寻找故障原因。
舒然透过玻璃看到正对面的男人清朗的侧脸,他穿着工装,拿着扳手拆卸机器顶板,动作一丝不苟,沉静的气质跟旁边急得跳脚的廖开有明显差别。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工作时的样子,但每次看到都有新的感受,比起文绉绉的做研究写报告,席策远拿着扳手的样子更吸引人。
“哥,嫂子来给你送饭了,我来你出去呗。”
席策远余光看到妻子,对她做了个等一会的手势,随后让廖开也站上来,跟他讲了一下机器的构造,如何排查可能出问题的零件部位,和其他注意事项后,把工具交给廖开,离开工作间走向舒然。
这个过程大概十多分钟,舒然拿着盒饭就站在外面看着。
出去后,席策远第一时间摘下手套,用干燥温暖的手包住舒然冰凉的手指,“怎么吃这么快。”
小姑娘平时吃饭慢,一顿饭最少要二十分钟才能解决,今天这才几分钟就结束了,多半是有什么事。
舒然蹙起眉头,把饭盒塞给他,“美玲姐说我哥这两天总往钢厂那边的老医院病房跑,我过来跟你说一声,我要去看看,你下班就直接回家吧。”
她知道乔美玲家属任职的医院在哪,想直接杀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席策远也刚知道这件事,拉住舒然,“别着急,等会我跟你一块去。”
冬日天黑的早,她一个人走夜路他不放心。
席策远去找了另一个同事帮忙带廖开,随后换上衣服跟她一起去钢厂那边的老医院。
因为太过心急,舒然也感觉不到拍打在他们身上,冷的刺骨的寒风。
席策远一直没听见她说话,低声安慰她,“要是爸妈有事,他肯定会告诉我们的,别担心。”
“我知道,我就是担心是他自己……”
舒然觉得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奇怪,舒弈不往纺织厂的医院跑,也不往机械厂的医院跑,偏偏去了离他们很远的老医院。
要是看望生病的朋友,他肯定会告诉他们的,现在什么都不说,明摆是不想让他们知道。
还有那天,为什么席家爸妈也在舒家,她细细回想,发现他们回家后的表情有些紧张,肯定在一起说了什么事。
舒然脑子越想越乱,预想了各种情况,抱着席策远的胳膊止不住的收紧。
席策远感觉到,把一只手搭在她胳膊上轻抚,看到附近有许多店铺,停下来买了点看病人的礼物,还买了个烤红薯给她捂手。
自行车骑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才到了乔美玲丈夫任职的老医院,舒然看了看指示牌,直接住院楼层走。
他们也不知道住院的人是谁,只能一间间的找过去,因为冷,也因为担心,舒然围巾下的*脸惨白,神情有些僵硬。
到了普通病房的最后一间,舒然一眼看到里面站着的瘦高青年,他单手插兜,脸上挂着体面的微笑,眼底却沉暗阴鸷。
舒然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病床边上围着的其他人,在里面看到了苗向红,她眼圈红肿,像是哭了好几场,边拍打床铺边说:
“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吓死我们了知不知道。”
不是自家的亲人,这让舒然松了口气,悬着心落了下来,加快脚步往前走。
舒弈看到他俩皱了皱眉,也不好拦下他们,对着席策远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席策远开始走在舒然后面,看到里面的情形后将她拉至身后,提着慰问品走在前面,率先跟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
“叔,婶子。”
走近了,舒然才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是廖雪华,她面色苍白,望向他们的眼神有些怨毒,一只手腕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另一只手上打着吊瓶。
看到舒然,廖雪华把脸埋在被子里,下一秒又被她姑姑拉出来。
这是怎么了?舒然眼神有些茫然。
席家村大队队长,也就是苗向红丈夫接过席策远手里的东西,跟他寒暄了两句。
“你爸妈今天怎么没来。”意思是陈薇和席长明昨天来了。
席策远也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顺着他的话回答:“他们刚下班,这边离得远,让我们先过来看看,这边情况还好吗?”
“没事。”席家队长揉了揉眉心疲惫答道。
苗向红接收到侄女眼神,拧了拧丈夫,跟席策远强调说:“是现在没什么事,好不好的还得再住两天继续观察。”
舒然什么都没来及说,就被舒弈拉到身边,这是让她不要开口的意思。
于是她闭着嘴巴,一直没有插话。
期间,病床上的廖雪华也半眯着眼睛不说话,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他们双方聊了一会,苗向红又看向舒弈,“这都几天了,你堂哥还不回来。”
舒弈微垂着头,扒拉着妹妹被温热气息打湿的围巾,细心的给她翻了个面,听到苗向红的声音,似笑非笑的说:
“他在当兵,哪能说回来就回来,”
“那你们催催啊。”
“呵。”舒弈轻嗤一声,“不然你亲自去跟他团长说一声,让他给你个面子?”
“我去就我去。”苗向红就是嘴上说说,真让她去她没这个胆子,想要嘟囔,又被躺在病床上的廖雪华轻轻拽了拽,撇了下嘴,又去推自家丈夫,让他说话。
席家队长看着面前这几个年轻人,又看了看自己侄女,叹了口气,善解人意的说:“天也冷,你们还要上班,就先回去休息吧,等宏勇回来咱们再好好谈谈。”
说完,他不顾苗向红的眼色,把席策远舒弈几个人送出病房,“今天麻烦你们来看她了,等回头宏勇回来,我请你们吃饭。”
舒然一步三回头的被舒弈拉着走出病房,等席家队长离开后问:“她怎么了。”
“跟舒宏勇退完婚,绝食几天割腕自杀了。”舒弈轻描淡写,丝毫不提这些天受到的压力。
舒然愣住,脚底涌上来一股寒意,心跳的有些不规律,牙齿微微打颤,脑中隐隐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
她定定的回看病房方向,里面传来低吼声,“别闹了,还嫌你侄女不够丢人,跟几个不相关的孩子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不相关,要不是陈薇家儿媳妇多事告状,宏勇能跟雪华退婚?
哪有儿媳不向婆家向娘家的,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要是没退婚,雪华能在这躺着?幸好这是没出大事,不然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家。”
看着舒然异样的反应,舒弈指挥着席策远架着她快速离开。
虽说舒然没听到后半截的话,但多少能从苗向红的语气听出来对他们的怨恨。
到了楼梯间,舒然侧头看舒弈,抿嘴问:“你为什么在这,他们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叫宏勇哥回来?又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一连串的问题砸向舒弈,他无奈一笑,看了眼席策远,似乎是想让他管管。
见他们又悄悄交流,舒然有些生气,反手捂住席策远的眼睛,板脸道:“说。”
舒弈作出举手投降的姿势:“行行行,你一下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个?”
“他们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叫宏勇哥回来。”
舒弈拉下她的手,把席策远解放出来,三人一起往外走,“反正今天其他人也不会来了,这人多,出去说行不行?”
“行吧。”
路上,舒然怕舒弈骑车独自离开,特意坐到他的后座。
舒弈来的时候没戴手套,指节都冻红了,席策远把自己的手套递给他,他摆手拒绝。
“戴上。”舒然看不下去,强硬的把席策远的手套给舒弈戴上,又将自己的手套递给席策远。
藕粉色的女士手套有点小,指缝位置悬在席策远修长的手指间,套口也卡着,看着有点不舒服,还有种莫名的好笑。
舒然憋笑说:“凑合戴吧。”
舒弈瞥了眼,随口问了句:“要换换吗?”
“没事,走吧。”席策远垂眸,感觉到手套里有她残留的体温,弯起嘴角骑车往前走。
路上舒弈把事情大致跟他们说了一下,
“廖雪华在家里割腕被送到医院,她姑姑当天就找到咱们两家,说她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舒宏勇,要求他结婚负责,不然万一她再寻死觅活怎么办。”
舒然怔忡:“这不是威胁人吗?”
“是啊,我这两天到医院呢,是代表舒宏勇父母跟他们谈谈,但是廖雪华不表态,一开口就哭,她父母也不出现,她姑姑姑父不松口,咬着要让舒宏勇回来,可他不能离开驻地,现在事情僵在这里。”
在舒弈这里好像所有事情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语气尤为轻松慵懒,可也带着某种漠然意味,显得他人情味极淡。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这样我们也能帮你们分担一点压力。”
舒弈没有立即回答,在她追问后才说:“你们知道后除了瞎操心也帮不上什么忙,等解决了再说也不晚,倒是你怎么找过来了,是不是偷偷跟着我,嗯?”
当初为了以防他们知道,舒弈专门把人转到这边的医院,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舒然轻声说:“不是,有人在这看见你了,在我面前提了一嘴,我担心你出事,这才找过来的,不过她为什么要自杀呢,我不理解这个行为。”
“不用理解,别担心,我能处理好。”舒弈眸色一暗,安慰了她两句。
席策远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想问舒弈要怎么处理,但看舒然一脸担忧,闭上了嘴。
他们顺着小路回到离得近的纺织厂家属院。
朋友间多年的默契,席策远等舒然睡下,借着倒垃圾的功夫,在舒家楼下见到等着他的舒弈。
他坐在光秃树枝下的长凳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抱着胳膊仰头看夜空,神情专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席策远坐到舒弈身旁,和他一起看天,朦胧的月色勾出厚重云层的轮廓,空气中已经凝起寒雾,打湿了他们的衣服表面。
舒弈把胳膊搭在兄弟肩上,“我有种预感。”
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席策远不太明白,“什么?”
“然然明早睡醒会恨我。”舒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唇角上扬像是在笑,可却是苦意。
舒然中途睡醒,发现席策远不在身边,穿上鞋子想出去找他,一开门来到一间白色的病房,里面有一张床和各种各样的仪器。
床上躺着个打着吊瓶的瘦弱女人,脸上还有个呼吸机,几乎盖住她半张脸。
舒然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又做梦了,她以为床上躺着的人是刚看望过的廖雪华,犹豫上前,看了一眼被定在原地。
病床上躺着的人跟她拥有相同的脸,所有说,在这里躺着的人是她自己。
【作者有话说】
刚发现我没设置存稿发送时间……之后定在下午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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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第107章
◎哥,你觉得我是你的拖累吗◎
舒然望着躺在病床上的自己,耳边是仪器警报声,她胸膛里的心跳急剧跳动,脚步忍不住后退,张皇失措的想要去叫医生,嗓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跑进来一堆医生和护士,按压她的心脏做抢救,可心跳还是逐渐平缓,直至彻底拉平。
她死了吗?
舒然站在病房角落,感觉自己掉进一个深渊,失魂落魄的看着面前的情景。
下一秒,她身体一轻,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身体正在被人向两边拉扯。
她晃了晃脑袋,定神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舒然身边站了两个男人,分别拉着她的左右胳膊,一个是季昀铮,一个是她亲哥舒弈。
戴着金丝眼镜,长相儒雅的季昀铮用恳求的语气说:“然然,跟我回家吧,我保证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舒然听到这话后,身体不自觉的倾向他,却被舒弈一把拽了回去。
他穿着身皱巴巴的西装,俊秀脸庞带着几分阴鸷,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嗓音喑哑,“你敢跟他回去试试。”
舒然看着他,嘴里不受控制的嗫嚅道:“哥,对不起。”
她看着自己一点点拉开他的手,也看到了舒弈身侧的席策远,他清朗俊脸上挂着几分疲累,唇边冒出青茬,举手投足间全是成熟男人的风味。
他冲她安抚一笑,拉开暴怒的舒弈。
同时,“舒然”松开季昀铮的手,捡起地上的包,送到舒弈手边,“哥,你先回去休息,我明天再去看你。”
舒弈下颚线紧紧绷着,眼圈透红,一气之下抬手扇了她一巴掌,“别叫我哥,我没你这种没脑子的妹妹,有多远滚多远,这辈子都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这一巴掌下去,全场安静,再到哗然。
以前舒弈再生气,都不舍得动他妹妹一根手指头,看来这次真的是气疯了。
“你干什么。”
季昀铮面色铁青,挥起拳头砸向舒弈,被舒然拦了下来。
她脸上火辣辣的疼,看着兄长失望的眼神,感觉心脏被生生劈开,垂头缓了一会,再抬脸时,她脸上挂着红肿的巴掌印,维持着体面的笑容对席策远说:“麻烦你送我哥回去。”
舒弈垂着身侧的手抖得厉害,听到她死不悔改的话直接甩脸离开。
等他们走远了,舒然拉着季昀铮离开,热闹散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留在那里。
回到家,季昀铮从冰箱里面拿出来一块用手帕包着的冰敷在舒然脸上给她消肿。
“疼吗?”
舒然接过冰块,却拒绝他的靠近。
面对她的抗拒,季昀铮用恳求的语气说:“然然,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尽量弥补你。
而且我跟苏媛媛没有发生任何实质关系,那都是她骗你的,我们复婚吧,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人在失去后,才知道原来拥有的东西有多么可贵。
季昀铮一直知道舒然跟自己结婚的初衷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舒然也知道,那时她哥哥因为他偶然的举动,因为投机倒把进了监狱改造,他们家亲戚和朋友都因为舒弈的事情疏远他家。
她的父母也因为舒弈的事情,整天在家唉声叹气,又慢慢将重心转移到每天来安慰他们的苏媛媛身上。
席策远又在外地学习先进技术,舒然在家里和外面都找不到安全感,和季昀铮交往一段时间后,想靠结婚改变被排挤的现状。
但她婚后并不快乐,季昀铮很好,他很受别人欢迎青睐,和谁都能打成一片,这让舒然心焦,她和季昀铮说过几次,季昀铮每次只说她多心。
次数多了,两人开始貌合神离,总是为一些琐事争吵,两人都不堪其扰,感情越来越冷淡。
舒然开始不在乎他在外面做些什么,只需要这段婚姻的存在能让他们家的处境不再受排挤就好。
可父母也因为舒弈,和对方家庭的琐事陷入无尽的争执,没过两年就在双方家庭的劝说下离了婚,各自组建成了新的家庭,这种日子一直煎熬到舒弈出狱。
他出来后也总惹人非议,好在重新恢复高考后,他第一年就考去了首都,跟着一起考去的还有席策远。
季昀铮和席策远作对惯了,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家里的关系调回了首都。
舒然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可迫于他和舒弈的催促,也复读一年考到了首都。
到首都后,因为季昀铮和舒弈的关系很差,她和季昀铮的矛盾越来越大,在当年举报舒弈投机倒把的人查清,和季昀铮疑似出轨苏媛媛的事件爆发后,舒然和季昀铮离了婚。
本来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舒弈开了公司,他们在北京落了跟,舒然和席策远渐渐萌生了情感。
可这时季昀铮又开始后悔和醒悟,他对舒然穷追猛打。
尽管舒弈再三告诫,舒然还是回到了季昀铮身边,也就变成今天的场面。
舒弈下了飞机,听到舒然要和季昀铮复婚的消息,立马开车杀了过来,想要骂醒妹妹,最终失败而归。
季昀铮看着失而复得的舒然,忍不住离她再近一些。
这么多年过去,忽略她脸上的红肿,舒然依旧保持着娇憨明艳的外貌,只是望向他的眼神满是疏离,“季昀铮。”
她开口,嗓音又轻又软。
“嗯?”季昀铮握住她的手,沉溺在她明润清亮的眼眸里。
“让季哲收手,别再针对我哥了。”
最近舒弈被公司的事情搅得焦头烂额,他不知道,可舒然知道,都是季昀铮堂哥季哲在背后下黑手。
之前吃饭的时候,舒然偶然听见他因为不爽自家堂弟和前未婚妻被他们俩兄妹勾的团团转,仗着自己根基深厚,总为难舒弈报私仇之类的话。
“我明天就跟他说,我们明早去领结婚证吧。”
舒然起身,帮他拿了个外套,把人推出家门,“你先去,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好,等我回来。”
季昀铮走后,舒然呆呆的坐在客厅里,看着周围的一切,机械性的想:
哥哥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平时帮不上忙,维持着一段并不幸福的婚姻替他缓解一下恶意的压力也好。
不过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舒然多少有点难过。
工作,读书,婚姻,都不受她自己的控制,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自由呢?
舒然想哭,又哭不出来,觉得自己的感官全部都被封住,连发泄都做不到。
她像无头苍蝇在房子里打转,却始终觉得憋闷,在深冬天气穿着毛衣和长裙走过一条又一条熟悉的街道。
萧瑟的寒风卷着雪花洋洋洒洒从阴暗天空落下,舒然仰头,雪花飘在她的睫毛上,遮盖了她绝大多数的视线,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像是多年前的那个冬天,那时她和季昀铮结婚后第一次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她一气之下回了纺织厂,意外遇到下班回来的席策远。
两人在舒弈坐牢的半年后,第一次单独说话。
席策远看着她,没头没尾的问了句:“怎么没等我回来。”他回来后,才听父母提起舒然结婚的事情,还私下包了份红包送去。
当时舒然以为他在问怎么没等他回来再办婚宴的事,强撑着笑认真回答说:“不想拖累你。”
舒弈出事后,舒家跟亲戚朋友间的关系都淡了,生怕舒弈的事情影响他们的生活工作。
就算是婚宴,舒家也没通知亲朋好友,只嘴上提了句跟个首都来的技术员结婚了。
席策远是舒弈最好的朋友,舒然不想牵连到他,哪怕只有一点可能。
无论什么时候,舒然都不想拖累任何人。
天寒地冻中,她走进一家饭店,自己点了一大桌菜,喝了几杯白酒,开始迷迷糊糊的往家走。
路上遇到一个朋友,舒然有点喝晕了,没看清她帽子口罩里隐藏的面貌,只听她说:
“舒然,你哥因为你坐牢,爸妈又因为你离婚,现在季昀铮又因为你跟家里人闹翻,席策远为了你大好前途不要,现在别人放弃一切,你居然又要复婚,害得他们全部成为别人的笑柄,我要是你,索性死了算了,省的在这拖累他们。”
舒然安静的等她说完,才慢吞吞的走过去。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来到了她和哥哥家楼下,昏黄的路灯照亮草坪,可他家没有一丝光亮。
舒然在楼下转了几圈,犹豫的走了上去,钥匙还放在门边的盆栽里。
屋子里没有人,桌子上全是酒瓶,应该是前不久刚喝。
舒然收拾完,拿了条毛毯窝在沙发里。
直至半夜,舒弈都没有回来,她打通了他席策远家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响起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
“喂。”
舒然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过去,“席策远,我哥在你那吗?”
“他临时有事回公司了,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睡觉吧。”不等他回答,舒然挂断了电话,拨通了舒弈公司的座机。
那边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沉默了一会,听见她喊哥后,劈头盖脸将她臭骂一顿。
“滚,我没有你这个妹妹,不是要继续跟那个王八蛋过吗?还回我家干什么。”
舒然:“对不起。”
听到她乖软的声音,舒弈心一狠,直接挂断了电话。
舒然没有死心,一遍又一遍的打过去。
舒弈被电话吵得头疼,最后一次接起来,听到她问:“哥,你觉得我是你的拖累吗?”
“是。”舒弈随口答了句,索性拔了电话线,专注的看着公司报表。
舒然眼泪无知觉的滚落下来,头埋在膝盖里坐了很久。
108
第108章
◎“哥”◎
离开前,舒然想给舒弈写点什么,可真正拿起笔时,她脑子一片空白,颤抖着手指写下一句歪七扭八的【对不起】后,字迹却被她的眼泪晕开,她把信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离开了房子。
天寒地冻,她发着高烧,在自己攒钱买的房子里烧炭自杀,最后被楼上楼下的邻居发现,砸开门送到医院并通知了有过几面之缘席策远。
他和舒弈还有季昀铮在抢救室外站了几个小时,等来了她窒息脑损伤变成植物人的消息。
季昀铮和季哲喝了一夜酒,本就站不稳,听到医生的话当场瘫坐在地上,喃喃着不可能晕厥过去。
他只是想个舒然回到原来那种生活,怎么会把他逼死呢。
席策远的医生同学安慰他们说:“国内外有很多植物人沉睡多年,某天忽然苏醒的案例,你们别太悲观,先好好生活,说不定她哪天就转醒了。”
舒弈很平静,等到病房能够进入探望的时候,他只隔门看了两眼,剩余的时间全留给席策远。
他叫来司机,把自己送回家,走到电话座机的位置,坐在那张早就没有余温的椅子上,一遍遍拨通自己办公室里的座机号,回想妹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给自己打了这么多通电话。
她跟自己道歉时,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呢。
直到电话那头被公司员工接通,舒弈才停下拨号的动作,木木的望着对面时钟和日历。
今天是周六,正常这个时间点,妹妹应该从房间里走出来,笑眼弯弯的问:哥,中午吃什么。
舒弈耳边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提醒他该做饭了。
他脱掉外套和手表,挽起袖子走进厨房,一会的功夫,他烧出四菜一汤,全是舒然平时爱吃的菜色。
俊秀男人先给对面的舒然盛了一碗汤,听着她夸赞超好吃的话语忍不住笑,“那是比你做的好吃一点。”
他们这顿饭吃的极慢极慢,怕她吃凉的不舒服,舒弈把菜热了一遍又一遍,有些菜甚至有了焦黑的结块。
舒弈想把菜倒掉,重新给她做一份,但看到垃圾桶里有许多废纸团,他捡起来,第一眼看到里面的字迹。
他怔忡,把纸团一张张耐心摊开,看到里面支零破碎的文字。
【哥】
【我好累】
【哥,我不会再拖累,】
……
【对不起。】
他不该打那一巴掌,回答那句“是”的,现在悔恨也已经晚了。
舒弈痛苦的闭上眼睛,带着这些未写完的信件自我麻痹了一年又一年,直至舒然被宣布脑死亡的那年,他把脸埋在妹妹手里,落下了平生第一颗,且无人知晓的眼泪。
舒弈告诉席策远,“然然做的那个梦,我也梦见过,她最后被我逼死了。”
他并未透露许多细节,他语气清淡,像是个假人一样望着天。
席策远看着他,终于帮他这几个月的异常找到了缘由,低声问:“你呢?”
“我?”舒弈目光呆滞,陷入回想。
舒然死后,看着日渐消沉的弟弟,季哲仍然选择针对舒弈来刺激弟弟重新振作起来。
可舒弈却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打压下顽强生存,最后成功超越了他。
事业顶峰时,舒弈带着无尽的悔恨和对妹妹的思念,用和舒然当初同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再醒来时,他听到了季昀铮和妹妹的声音,他站在阴影中,看着眼眸清澈,少女时期的妹妹忍不住点燃了一只烟。
他打的季昀铮不敢再明目张胆的靠近她,他主动张罗着她和好兄弟的婚事,他只想她轻松快乐。
可舒然似乎并不喜欢茫然无知的生活,她想要独立自由,舒弈知道,可他无法控制自己。
每个夜深人静的深夜,舒弈总是会回到在病房里看着口袋呼吸机,生命力微弱的妹妹一夜又一夜,看着她垂危消逝,他濒临崩溃,可白天又看到妹妹好端端站在他面前,听着她的关心,撒娇,闹别扭,他身体表面的裂口被一点点缝合抚平,内里却在流脓腐败。
他听到妹妹也总梦到前世的事情后,先是恐慌,然后试图阻止,可他不可能让她一辈子不入睡,也不可能日日夜夜都陪在她身边,只能拼命忍着痛苦,强迫自己接受。
他没告诉他们廖雪华自杀,就是怕刺激到舒然再次做梦,可越怕什么越会来什么,他知道,这一天躲不过去,于是等着她明早的最后审判。
舒弈揽着席策远的肩,轻笑着说:
“我怎么样不重要,只希望不要影响你们俩的感情,如果她很我,你也别帮我说话,好好跟她过日子就行,她要是有火你就顺着,不要亏待她的衣食住行,也不摇给她委屈受……不然到时候就算我远在天涯海角,也要回来教训你。”
舒弈接受妹妹的埋怨,接受她的恨,甚至跟她老死不相往来,但不希望她影响自己的现有生活。
“你要去哪?”
“不去哪,你赶紧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席策远离开,不一会却又拎着一堆酒回来。
两人坐在长凳上,一瓶接着一瓶喝到半宿,最后还是席策远清醒着把舒弈送上楼,转头回了自己家。
他们的房间里,舒然蜷缩在被子里,等席策远一进去,她就四肢并用的缠上来。
席策远垂眼看她,擦掉她眼尾的泪水,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早点醒过来。”
舒然似有所感,颤了颤睫毛。
她意识浑噩,看到自己和舒弈死后,席策远每隔一段时间去到他们的墓前,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落寞的站着。
好几次她都出声跟他说话,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等她可以出声时,梦就结束了。
“席策远。”
“嗯。”青年低沉的声音贴着她耳廓响起,带着某种热切的色欲,将舒然心里的哀伤瞬间冲淡。
开始他以为那只是她和季昀铮的奇特梦境,纵然他表现的再大度,可心里仍是在意的,心里嫉妒的发狂也不能表现出来,生怕吓到她。
可今天舒弈说他也梦见过,席策远心里的嫉妒无从宣泄,爱情的本质都是独占,他却是被始终排挤在外的那个,还要假装不知道。
舒然闻着他身上的酒意,红着脸跟他亲吻,可他亲的很用力,让她感到害怕,连忙制住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这里没有那个,我不要做。”
两人做的频率不高,家里其实是有的,只是舒然脸皮薄,不好意思在这里做。
席策远微微清醒过来,抱住她轻轻安抚,从她嘴唇亲到颈间,再撩开睡衣,几乎要将她全身都留下自己的印记。
他确实没做。
可闷热的被窝里,她不敢出声,濡湿的手指插在他发丝间,任由腿根被他亲的生疼。
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随心所欲的自己做决定,真的是一件特别特别幸运美好的事情,她沉溺在这种感觉里不再制止。
席策远醉酒也很有分寸,没在她颈间留下太多痕迹,可除此之外,她的前胸,后背,腿上布满了红痕。
早上起床穿衣服时,舒然自己都不敢仔细看。
她套了件半高领的厚毛衣走出房间,席长明和席策远已经买好饭回来在餐桌旁边等她们。
席策远给舒然倒了杯豆浆,又把她喜欢的鸡蛋卷放到她手边,看到陈薇收拾东西,还准备再去看看廖雪华,他开口说:“田婶和他们侄女那边你们不要再去,我跟舒弈会处理好的。”
昨天回来,他们就浅聊了聊这事。
陈薇看了眼舒然,见她不在意,才叹了口气,“我们知道的,她侄女自己想不开,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就是念着他们跟你爷爷奶奶抬头不见低头见,象征性的去看看,省的留下话柄,你不让去那就不去了吧。”
她儿子没有把握的事情一般不会说出口,现在说了,就是心里有底了。
舒然笑笑,把蛋羹推到她面前,说:“天这么冷,你跟爸上班也辛苦,平时要注意休息,我看您都瘦了,多吃点。”
“是吗?”陈薇摸摸脸,感觉好像确实是。
廖雪华那事一出,弄得他们心里都不好受,舒家两口子怕出事,整天打电话催促舒宏勇回来,意思是想让他跟廖雪华结婚。那天陈薇他们去舒家,就是和丈夫还有舒弈劝说李芩放弃这个想法。
“哎,不提这事了,你们赶紧吃,吃完上班去,外面下雪了,路可能不好走。”
听到下雪,舒然穿着件粉嫩的长袄跑下楼,看到舒弈站在不远处,停住脚步,远远看着他不过去。
他眼眸瞬间黯淡,走到距离她十几步的位置,笑吟吟的问:“昨天睡得好吗?”
“做了之前那个不太好的梦。”舒然回答,静静看着他的反应。
梦境的内容两人此刻心照不宣,舒弈感觉嗓子似刀割一般干疼,再也笑不出来,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喉结滚了滚,握着拳头背过身缓了缓。
舒然轻手轻脚的靠近,可掩盖不了踩雪的声音。
瘦高青年转头,看见妹妹以滑稽的姿势僵在原地。
见他发现,舒然也不装了,穿着厚棉鞋哒哒扑向他。
“哥。”
舒弈下意识抬手接住她。
白茫茫的天空飘下鹅毛大雪,舒然抬头,去揪他的脸,欢快的说:“你干嘛愁眉苦脸,活在当下最重要,快看,又下雪了。”
她想的很明白,梦是梦,现实是现实,要从梦境中总结检讨,警惕自己走上相同的结果,而不是沉浸在虚假的梦境中,影响正常的生活,她已经搞懂了季昀铮的来历,知道他对舒弈的威胁来自于哪里。
现在周时盈放弃追求他哥,季哲的危险排除了,自己也不会自杀,她哥也能好好活着。
至于最开始自己成为知青下乡的梦,他们每个人的人生走向也已经发生偏转,相信一定会有一个幸福圆满的结局。
舒弈看着她毫无芥蒂的笑脸,也跟着笑,“你说的对。”
他一把抱起舒然,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她转了几圈后又紧紧抱住她,在她冰凉的发丝间落下一个珍重的轻吻。
青年动作隐秘,并未有人发现。
舒然被转的晕头转向,看到席策远下来,又急急忙忙跑向他,又被抱起来转了两圈。
被他们接力这样抱着转,舒然蹙起眉头,“我快要晕死了。”她嘟囔着制止席策远。
舒然乐观的态度让舒弈紧绷的心脏放松下来,以一种更为轻松的态度去处理舒宏勇拜托给他的烂摊子。
苗向红和丈夫要回家收拾一下,廖雪华的病床边上暂时没有人,她看到两个高大的青年站着自己的单人病房里,有些紧张的躲了躲,哑着嗓子说:
“舒宏勇让你来的,他还在做缩头乌龟吗?”
她以前听舒宏勇提过,他家这个堂弟很厉害,让她对舒然的态度客气一点。
舒弈不客气的拉了个凳子坐在旁边,拿出席策远带来苹果,用刀削去外皮,露出白里透黄的果肉。
廖雪华还以为他是削给自己,刚想说不吃,就看见他对着苹果啃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
“真正想死的人是不会只有这么一点伤口的,你要是继续闹,我不介意把你以前那点事抖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工作和名声,你一个都保不住。
你老实出院,该相亲相亲,该结婚结婚,到时候舒宏勇念着旧情给你包个大红包。”
舒弈不是什么善人,他的手段一向阴狠,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就心生怜悯,手下留情。
只要能够快速解决事端,他不介意展露出狠厉毒辣的真面目。
廖雪华确实不想死,只想用这种吓吓舒宏勇,她无法接受自己被看不上的男人抛弃。
尽管舒宏勇为了情面,对外说是她要退婚,也不能掩盖她被人抛弃的事情,就想以这*种方式,强迫他回到自己身边。
他们的感情本来是好好的,她当时已经和别的男人断了,都怪这对舒家兄妹。
席策远适时的插话:“你别吓她了。”
转而对廖雪华说:“你父亲残疾,母亲瘫痪,弟弟在村里游手好闲,你这么想跟舒宏勇结婚去随军,如果是想摆脱他们,我们可以给你在外地找一个工作机会,你出院就可以入职。
如果不想,我们也可以给你弟弟找个工作,让他可以养家糊口,你好好考虑一下,再闹对你没好处,我们等你出院再过来。”
来之前,席策远跟父母仔细打听了一下廖雪华的家庭情况,因此有了这番推测。
廖雪华听完怔住,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
舒弈离开前,笑眯眯的提醒廖雪华,“这个病房的房费我只交到了今天,明天护士会帮你换房间。”
舒然知道舒弈和席策远这天下午请假去看廖雪华,本来她也想去,但被两人拦下,让她坐在办公室里老实工作。
钱洁见严梅不在,搬着凳子凑过来跟她一起整理文件,悄悄摸摸的说:“副主任的人选好像出来了,我看见严姐今早开会完拿着盖着章的文件纸回来,跟她之前的那份挺像的。”
“紧张吗?”
钱洁嘴硬,“我紧张什么?我还不希望是张辉呢?”
“为什么?”舒然有些奇怪。
“张辉跟我说,副主任要被派驻外地,我俩年后还要结婚呢,哪能这时候分隔两地。”
109
第109章
◎被她拯救的一方◎
外面漫天雪花,枯枝嫩叶全被白雪覆盖,晶莹剔透的冰晶挂在窗户上,被办公室的温度暖化又结上。
舒然侧头望着钱洁,“副主任要被派驻外地?”
她用细微的声音说:“是啊,张辉说厂里是想设个常驻业务点,为以后建新厂做准备,唉,有时候厂里业务太好对个人来说也挺愁人
你说这个副主任出去了,家里人一个月才能见他一次……”
钱洁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舒然有些听不进去,想到严梅之前的话,总觉得她当时的态度别有深意,因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自觉看向她的桌子。
该不会真是舒弈吧,想到这种可能,舒然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矛盾心理,她希望哥哥前途大好,却又不希望哥哥是这个被外派的副主任。
严梅最近极忙,手头的订单暂时交给舒然跟进,而她自己赶着开一场又一场的会。
直到下班,严梅都没回来,舒然心情渐渐沉闷。
时间一到,他们办公室的人就开始陆续收拾东西离开,舒然见席策远和舒弈迟迟没出现,想着他们还没从医院回来,穿上外套锁好办公室的门自行回家。
路上,舒然遇见周时盈,她在厂里交到了新朋友,跟人家挎着手拎着饭盒准备去食堂吃饭。
看见舒然,周时盈松开旁边同伴的胳膊,跑到她身边,要跟她去逛街。
“下次吧,太冷了,我想回家睡觉。”舒然婉拒道。
周时盈经过之前的事,正在慢慢放下对舒弈的想法,像朋友那样和舒然相处,而不是心上人的妹妹,“行吧,那我们走啦。”
“嗯,明天见。”舒然朝她挥了挥手。
途中不停有席策远的同事,或是舒弈以前带的学徒跟她打招呼,她一一应下。
等她们走远,舒然把手重新缩回兜里,大半张脸埋进围巾中,慢慢朝门口的方向走。
她的视线只有眼前的一点,一条漫长的回家路,她忽然觉得有点累,走过厂门口时,听到身后又有人叫她,虽然没听出是谁,舒然还是礼貌性的回了头。
两个身量差不多的青年推着自行车站在布告栏旁边,身上落了薄薄一层雪,一个笑吟吟的望着她,另一个虽然没笑,但眉眼间神色温和。
刚才那一声是舒弈捏着鼻子喊的,等她回头后,松开席策远的车把手,挑着眉头跟他说:“怎么样,我就说你不用进去找吧,我俩不在,她肯定不会老实吃晚饭。”
席策远露出无语表情,推着车朝舒然走过去。
舒然戴着手套拍了拍他肩头落的积雪,见舒弈过来,顺道给他也拍了拍,问:“医院的事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席策远道,他们在医院给了廖雪华两个选择,她明显心动了,相信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不用再忧心了。
听到席策远的回答,舒然勉强笑了笑,“那就好,晚上吃什么?”
她一向藏不住表情,眸中的忧愁清晰可见,舒弈唇角笑意淡了一些,跟席策远对视一眼,并未拆穿她,反问说:“你想吃什么?”
“火锅。”舒然兴致怏怏,上班后她有稳定的收入,加上席策远的工资,还有舒弈给她的存款,在吃这方面几乎是随心所欲,想吃的基本都吃过,对吃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海城这不流行吃这个,主要弄起来也麻烦,他们平时很少吃。
舒弈赞同,“可以,天冷吃火锅正好。”
舒然想吃,席策远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前两天刚发完工资,他们手上不缺肉票,配着买了些青菜,到家后直接在炉子上架口小锅,切小半只鸡熬煮作为汤底。
三人到天黑时才吃上火锅。
鸡汤煮开后,席策远先给舒然盛了一碗,撇去了她喝不惯的鸡油。
舒弈见状,扬了扬下巴,把自己的碗也递了上去。
“我来。”舒然拿过席策远的手里的勺子,给哥哥盛了一大碗鸡汤,“喝吧。”
她只盛了一份,完全将旁边看着她的沉峻青年忽略过去。
舒弈没有立马喝,而是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问,“这么殷勤,难不成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开玩笑,舒然配合的气恼,兄妹斗嘴的场景看着十分温馨。
不过他们两人玩闹的时候,席策远已经拿过舒弈面前的鸡汤喝了口,这份举动成功让舒弈把矛头对准了他,将舒然解放出来。
她趁乱在火锅里放入自己喜欢的食物,端着碗笑眯眯的享受着这份烟火气。
临睡觉时,席策远手指在舒然发间轻抚,低声问她,“下午为什么不高兴?”
舒然抓住他的手抱在怀里,下巴垫在他的肩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如果我希望哥哥一直留在我身边会不会太自私了。”
她忽觉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她享受舒弈无微不至的照顾,却又希望他给自己独立的空间,她想要他能轻松快乐,却又希望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说一句有些不公平的话,在她心里,父母要比哥哥重要。
尽管她知道,父母对她很好,可怎么也越不过舒弈,他一手把她带大,给了她足够的亲情。
就算现在跟席策远结婚,舒然也认为舒弈才是最有力的后盾。
如果他真的当了副主任,被派到外地,她一个月只能见到他一次的生活。
舒然光是想想,就感到了恐慌,窒息。
感受到她的不安,席策远亲了亲她的额头,又去亲她的眼睛,“你为什么觉得他会离开你呢。”他不善言谈,却总是能找到问题的关键。
舒然觉得有点痒,偏头躲过,看着他的眼睛严肃的说:
“他们说副主任要被派到外地负责建设新业务点,万一人选真是我哥的话,我们一个月只能见他一次了,万一他对我们的感情淡了怎么办,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吗。”
之前无论她与舒弈发生什么样的矛盾,都不怀疑他们之间的亲情受到影响,可那些全都依托于距离,只要能见面相处,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情感发生。
可如果离得远了,他们生活的圈子被迫分开,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席策远认真回答,“如果这个人选是你,你会对我们的情感变淡吗?”
“不会。”舒然下意识回答。
青年又问:“你是希望他的前途更加广阔,还是止步不前呢。”
他说的道理舒然全都明白,只是一时没法接受,她抿紧嘴唇没回声,背过身闭上眼睛缩在被窝里假装睡觉。
席策远身前贴着她的背,灼热的体温过渡到她身上,舒然偷偷挪开,往床边挤,手和脚都露在外面。
不一会他再次贴上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擦着她耳边响起,“生气了?”
他说的是实话,可她现在不想听。
舒然红着耳朵烦躁的回过身,瞪着他说:“睡觉,今晚离我远点。”
说完,她坐起身,抱出柜子里的棉被跟他分开睡。
席策远没有拦她,只在她熟睡后,手伸进她被窝里给她捂小腹,经期脾气大,他完全可以理解。
凑合睡了半夜后,席策远起床给她冲红糖水,两人又重归于好。
临近年关,通用机械厂的业务日渐惨淡,王志猛的电话一天比一天频繁,终于在一周后松口,代表厂里同意跟舒弈签订代加工合同。
更让通用机械厂满意的是,舒弈并没因此压价,依旧是之前的价格,给他们留有几分利润空间。
这边合同刚签订,那边就有原材料送进通用机械厂,他们迫不及待的通知在家歇业的职工回到车间,如火如荼投入工作,完成订单庞大的业务量。
舒然厂里的一部分生产压力得到有效缓解,工人也能从繁忙的工作中解放出来,不用再三班倒加紧生产。
可这不意味着销售办的工作量减轻,因为少了两个人,他们的工作压力依旧巨大,但也有个好消息。
舒宏勇被逼婚的事情解决了。
席策远和舒弈再去医院看廖雪华时,她明确的告诉他们,她考虑好了,选择他们给的第一种方案。
她要去外省工作,并且离海市越远越好。
于廖雪华而言,整日在医院里面对姑姑苗向红,听她提及家里需要扶持接济的偏心父母和好吃懒做的弟弟,比忍受杂乱哄臭的八人间还要痛苦,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在这种情形下,廖雪华意识到就算她跟舒宏勇结婚,也会持续不断的被他们吸血。
她终于不再听从姑姑的教唆,放弃让舒宏勇回来跟她结婚的念头,选择席策远给她的第一个方案——离开海市,去外地工作。
以后她每个月会定期给父母邮寄一部分生活费,然后存下其他部分,在别的城市安心生活,虽然席策远只能给她提供了一份临时工的职位,转正需要她自己努力,不过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廖雪华自己办理出院手续的不久,带着介绍信,摆脱了自己一团乱麻的家庭,踏上了前往异地的火车。
得知她离开,舒然有点唏嘘。
舒然以前不太喜欢她,听到复杂的家庭关系后,觉得她可悲又可怜,现在又觉得她勇敢,希望她在那里一切顺利。
同时舒然也有一个疑问,对于舒弈来说,自己对他来说算不算是一种负累。
不对。
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舒然背后出了一阵冷汗,她怎么会出现和梦里的自己一样的想法。
这件事后,舒然极力说服自己,强迫自己做好舒弈离开的准备,她每天变着法的对哥哥好一些,再好一些,明显到家里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舒弈几次想跟她聊聊,都被她打岔打过去。
席策远看着她的勉强转变,总在鼓励安慰她做的很好。
副主任的人选在年前敲定,舒弈的名字从严梅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舒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听到这个结果,不止她表现的极为冷静,其他人皆是如此。
舒弈进入销售办后的成绩有目共睹,出色的业务能力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尤其是通用机械厂的加工合同的提出和签订,几乎解决了厂里的燃眉之急,让所有领导层都能看得到他的能力,在全场职工的会上表扬了好几次,相当于副主任的人选板上钉钉。
办公室在短暂的寂静后,响起激烈的鼓掌声。
钱洁脸上不见失落,甚至鼓的尤为用力,调侃说:“恭喜恭喜,得请吃饭哦。”
舒弈看了眼妹妹,她笑的勉强,像是知道这个副主任的位置意味什么,他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一定。”
“下一件事,那件事调查清楚了,跟陈垚没有关系,他明天回岗。
他原来那些订单,你们要是还没来得及处理,把资料交给舒然,舒然你整理好交给陈垚,业务上的事情大家多上心,再坚持一段时间就放假过年了。
舒弈,你跟我来一下。”
俊秀青年临走时看了眼妹妹,她垂着眼睛,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
严梅跟舒弈走到外面,跟他说了年后在外地开设新业务点的事情,他作为副主任大概率要负责这个业务点。
他们厂上了报纸,几乎成为全行业的标杆,现在订单源源不断,厂领导估计觉得再开条生产线不够用,索性趁这机会建个分厂,为以后厂里的订单分流做准备。
他这个被外派的副主任做得好,日后很有可能成为新厂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是个很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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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弈想到妹妹,没有立马应下。
严梅看出他的犹豫,直白的说:“有机会不上,这不像你,如果是考虑到家人,那就回去好好跟他们商量,不要错过这个机会省得以后后悔。”
舒弈也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他一直在做离开的准备,他知道自己无法摆脱前世的事情,知道自己对妹妹的控制欲,知道她的反感和妥协。
他一直有在控制自己,寻找解决的办法。
这个副主任的位置和责任一直在舒弈的计划内,他本想着在为舒然解决一切的琐事麻烦后,去到另一个地方慢慢改变,直到变回妹妹熟悉的从前模样再回来。
时至今日,他却犹豫了。
刚才看舒然的表情,她应当也知道了副主任要被外派的消息,她从没离开过他,应该是不能接受这件事吧。
舒弈心情有些沉重。
下班后,他知会完席策远,带着舒然去吃了所有她喜欢的吃食,甚至去看了电影。
电影很老套,他们都曾看了许多遍。
两个人各怀鬼胎的在电影院里坐了很久,走出去时,舒弈知道无法再逃避,似笑非笑询问道:“你愿不愿意让我去外地工作一段时间。”
舒然知道,如果她说不让,她哥会想尽办法留下。
她仰头望着沉暗的天空,那里还有厚重的云层,似乎还有暴雪没降下。
“要多久呢?”她反问。
看她这样,舒弈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随口道:“三五年,或者更久。”
虽然知道席策远能照顾好妹妹,可他总不能放心,不走也好,留在这里看着她好好生活也是一种圆满。
“好。”
“什么?”舒弈愣住。
“去吧。”舒然莹润清亮的眼眸里满是肯定。
这些天,她已经渐渐想清楚了,作出这个决定很痛苦,可只要是为了哥哥好,她也愿意忍痛。
舒然自发的为兄长分析理由,“海市的业务已经发展的差不多了,你也需要更广阔的市场施展拳脚……外派能够增长阅历和见识;等你回来,说不定我和策远哥都得靠你提拔呢。”
她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笑眼弯弯,完全是揶揄的口吻,有点哄他开心的意味。
“爸妈我会照顾,你在外面的时候多顾着自己,如果你的朋友有需要,也可以让他们来找我和策远哥,我们肯定尽力帮……”
她说了很多,舒弈一直没有打断她,专注的看着她生动活泼的神情,心脏的空虚深洞被一点点填补,与此同时,生出了更多的留恋。
舒弈这才发现,尽管他一直计划着自己的离开,可其实他不想走。
这并不是今天刚生出的想法,而是跟她在朝夕相处时不自觉萌发的渴求依恋。
这个世界的妹妹在他到来之前就已经培养了自己的主见,她会反抗,能够很好的待人处事。
她坚强,勇敢,通透,独立。
而他阴暗,善妒,暴戾,总是做着自以为为她好的决定,结果却带来困扰,害怕,疑虑,还有一场场前世的噩梦。
他以为自己给了她优渥的生活,从未想过还给她带来她日复一日的担惊受怕。
他以为自己在保护她不受伤害,却是在阻断她与外界的接触交流。
他以为他这次重生是来拯救妹妹的,最后却是被她拯救的一方。
110
第110章
◎你吃不起饭,要来我这抢◎
刺骨嶙峋的冬日,舒羿却仿佛被一阵热流冲刷,深入他的身体的骨髓中。
他神情自若,喉咙却异常干涩,开口便如刀割,所有的情绪化成两个字,“谢谢。”
听他说完这句谢谢,舒然本来止住的情绪再度喷发,清润的眼眸里又增补了些水意。
她侧过头,假装去看外面兴高采烈来看电影的那些人,“没关系啊。”
没有人能够很短时间内接受家人要离开的事情吧,她只是不想舒羿担心。
舒然一说话就憋不住眼泪,冷风刮脸颊生疼。
她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大半张脸都埋进去,“我们回家去吧。”
她的眼泪倒是让舒羿放松了不少,给她抹了把泪,漫不经心道:“你哭早了,我还没这么快走,起码过完年。”
舒然抿嘴,心口不一的接话,“那你赶紧走吧。”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不知不觉就回到家里。
席策远在晾衣服时看见他们的身影,顺手打开了门等着。
兄妹俩走入这间亮着灯的温馨房子,微黄的灯光在他们脸上落下柔和暖色。
舒羿放下手里的买的东西,看见席策远往妹妹手里放了杯热水暖手,挑眉问:“我的呢?”
席策远瞥了眼他,“自己倒。”
舒羿叹息道:“世态炎凉啊……”
一边的舒然弯着眼睛,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事情说开,舒然心里好受许多,躺着床上没多久就困倦的阖上眼睛。
席策远回房间拿换洗的衣物,二十多岁的青年火力旺,有时候太晚,会在家里凑活洗个澡。
他推开门,看到她蜷缩在被子里,顺手把刚刚灌好的热水袋放进她怀里。
舒然迷迷糊糊的抱住他的手,软声说:“你还没好啊。”
冬夜寂静严寒,她一个人睡在被窝里有点冷。
冷峻男人微微勾唇,俯身亲了亲小姑娘的眼睛,忧虑许多天,她总算可以放松下来。
因为惦记舒羿的事,她这几天都睡好觉,眼下一片乌青。
“很快。”
“嗯。”舒然松开他,把脸缩回被子里。
没一会,她旁边贴过来一具温热的身躯,她扔下热水袋,转投到他怀里,嘟囔说:
“我哥年后走,要去好几年呢。”
“嗯,他刚才跟我说了。”
舒然:“这段时间,你记得对他好点。”
席策远弯唇,“看你表现。”
舒然扬起眉毛,伸手挠他痒,“什么,你再说一遍。”
两人玩闹了一阵,席策远举手投降,“你说的算。”
次日,舒然起迟了,拎着从厂里食堂买来的豆浆和蛋饼跟着舒羿踩点来到办公室,看到多日不见的陈垚。
他热情洋溢的朝他们打着招呼,完全没有多日没来的生疏感。
就连面对抢了他副主任位置的舒羿,陈垚都主动问了好。
不过他上一句还在揽着舒羿的肩膀说恭喜,下一秒就以熟稔的口吻嬉笑道:
“还是你们搞技术的厉害,无论研发还是销售,就没有你们干不了的活,一来就把我们全都比下去了。”
陈垚也不是故意要阴阳怪气,但情绪藏在心里,话说出来就难免变了味。
尽管他极力想要对这件事表现的不太在意,但过于用力,就变成了刻意,像是在对舒羿表达不满。
他说完话,钱洁想要开口,张辉不经意撞到她的手肘,让她的话咽了回去。
蒋林端着个搪瓷杯,靠在桌边也没吭声。
众人一致的沉默让原本轻松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虽然他们认可舒羿的为人和能力,但不意味他们能接受这个新成员短时间内超越他们。他们心照不宣的保持着这种让当事人心焦尴尬的态度,不参与也不抽离。
说完,陈垚也有些后悔,但话已出口,他再往回找补难免会显得刻意
聪明如舒羿,又怎么会看不出他们的不满。
他虽然圆滑,但是不失锋芒,对当面挑衅的人从不嘴软,说的话常常让对方面红耳赤。
不过这次不一样,陈垚生气也是人之常情,舒羿为这么点小事把人怼了,事后离开不再见,可妹妹还在这里,难保不会被针对。
舒羿面不改色,像是没听出他的不满情绪,嘴角噙着淡笑,随意摆了摆手,“我可不经夸。”
旁边的舒然也适时挽住他胳膊,笑眼弯弯的接话说:
“当然厉害了,他可是我带来的关系户,他要不表现的厉害点,我的面子往哪搁。”
当初舒羿转岗过来时,就有人往他身上挂了个关系户的标签,只是没让他本人听见。
但舒然比他早来,年纪也不大,平时细声慢语好说话,跟谁都说的上两句话,
一来二去,她对左右几个办公室传的那些闲话也多少知道一点。
知道他们说舒羿跟生产车间被新来的季指导员不对付,想着销售岗工资比机修组的工资高高,靠舒然认识了销售主任严梅,又送礼请客吃饭才能如愿转岗过来。
这些话舒然刚听时,觉得好笑又无语,这些话有真也有假,但她又不能去当面解释什么,不然就出卖了跟她复述这些话的人。
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不过那段时间舒然衣服换的勤,挑的还都是新料子,闲言碎语没过多久又聚回到她身上。
不过都还是她家条件,婆家条件被翻来覆去扒过好几遍的旧话题。
随即每隔几天就有人来找舒然,说给舒羿介绍对象,大多都被舒然搪塞过去。
直到前段时间舒羿的业务量开始喷发,才终于撕掉没能力的关系户标签。
现在提起来他是关系户,顶多是一句调侃。
舒羿侧头,垂眼看向她巴掌大的小脸,漫不经心的轻笑说道:“呵,是得努力给你挣面。”
他们俩兄妹长相出挑,现在一起笑脸迎人,说点俏皮的话逗他们,其他人也不好再视而不见,继续冷落。
大家随便聊了几句,等严梅来了,坐一起沟通完手上业务的进展情况后,就去各忙各的了。
等其他人都出外勤离开,钱洁才拿着一摞单子坐舒然边上。
“唉,对不起,我刚才想说话来着,就是……”
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钱洁半天支吾不出来。
舒然知道她的意思。
张辉不想让钱洁掺和。
两人婚期将近,增进感情都来不及,钱洁又怎么会因为别人的事跟他对着干。
“没事,别多想。”
舒然这么安慰钱洁。
主要是她真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最后被提拔涨薪的人是她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钱洁看舒然真的没生气,又叹了口气,嘟囔说:“都说女人气量小,我看男人气量也没多大,都板上钉钉的事了,再来说有意思吗,陈垚也真是的……”
她的话,舒然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耐心整理桌上的文件夹。
临近放假,办公室里的要处理的东西太多了。
每个业务员手里已经完成订单的出货单都寄存在她这,一会运输队到了,她还得去送。
还有今天要回的电话,要交上去申报的单据和材料……
钱洁知道她忙,说了两句也就没再说,把手上的一摞单子放下。
舒然看见她拿来的半指头厚的订单和单据,忍不住叹气,“工作太多了,希望新人赶紧来分担一下。”
工作不难,就是琐碎让人头大。
尤其最近,订单量暴涨,事情也暴增,她一个人有些吃不消。
之前钱洁闲了还能帮她,但现在钱洁也开始忙,只能靠舒然自己。
临近中午下班的饭点,运输队的电话才打到办公室,舒然拿着几份出货单一路小跑到厂门口。
验货加装货上车加一起要费不少时间。
舒然先带他们运输队的人把车停在老仓库附近的空地上。
带队的是个黑壮男人,跟着十几个青壮小伙。
见他们下车都把手套带上,一副准备开干的架势,舒然走过去说:“先不急,中午了,我先带你们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再装货。”
因着厂里的运输组忙不过来,严梅联系了外面的运输队来送这批货,走前特意跟舒然交待:
来的运输队不是厂里的人,要是赶上饭点就招待他们去食堂吃饭再干活,毕竟是体力活,吃饱饭再干能仔细点。
这群外来的运输队成员很少碰到这么厚道的主顾,也都停高兴,拿着饭盒跟她去到食堂。
还没到正式下班的点,食堂里只有职工家属,每个窗口排队的人都不算多。
舒然找了个熟悉的打饭窗口,点了十几张饭票递给里面收票的姐姐。
打饭大叔利落的给运输队成员的饭盒里添上三两米饭,一勺红烧肉和两个素菜。
舒然看了眼他们的体型,觉得他们应该吃不饱,又去另一个窗口给他们一人拿了两个杂粮馒头。
“四斤粮票。”
她低头点粮票的时候,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帮她把账付了。
舒然侧头,看到一张温文尔雅的俊脸,她冷淡拒绝,“不需要,收回去。”
她又不是不能付,这人捣什么乱。
窗口收票的婶子笑眯眯看着他们,手快的接过季昀铮递来的粮票。
见舒然皱起眉头,季昀铮无奈一笑。
他往后退了两步,摊手道,“已经拿走了,这会忙,别麻烦婶子,你把钱给我也一样。”
收饭票的婶子把装馒头的盆递出来,“是啊,你手里给他的也一样,喏,这篮借你,待会给我拿回来。”
舒然把粮票放在打饭的窗口上,等季昀铮自己拿,她自己则接过婶子递来的盆往运输队那边走。
季昀铮像牛皮糖一样跟上来,“怎么买这么多,我帮你拿吧。”
他直接把舒然手里的东西夺过去,顶上的馒头没稳住滚落在地上。
舒然绷紧脸,抬眼看着他说:“你吃不起饭,要来我这抢?”
她已经在梦里看到了和季昀铮的全部故事,在本就讨厌他的基础上,更加重了几分厌恶。
季昀铮心里,一直以舒然前夫自居,现在看炸毛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很少这么尖锐,为数不多的几次,全是冲着我,看起来挺在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