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越桓泽与化为段甜儿的沐宁走出阵室,段元真和夫人正等在厅中。
段夫人一把搂住女儿,瞪了段元真一眼。
“乖女儿,咱们不理你爹。这老头子最坏了!一天到晚出馊主意办好事!”
段元真讪讪一笑,上前拍了拍越桓泽的肩膀:“好女婿,辛苦了!”
段夫人狠狠剜了他一眼,随后看了看越桓泽,又看回怀中的女儿。
“我吩咐厨房炖了红枣燕窝粥和人参鸽子汤,桓泽、甜儿,这便随我们去花厅,有好消息要宣布。”
到了花厅,侍女恭敬地为段夫人与段甜儿奉粥,为越桓泽奉汤。
段夫人亲自盛了一碗补汤,置于段元真面前。段元真受宠若惊地看向夫人,却见夫人已别过头去,目光温柔地落在女儿与越桓泽身上。
段夫人慈爱地说道:“午前,家主与我请了应天府的仙师推演,下月十五正是大吉之日。桓泽双亲已故,婚礼便由家主与我亲自操办,地点就在咱们荣公府。”
沐宁与越桓泽相视一笑。
段元真投去一瞥,眼中似有不明之色,却又很快消散。
沐宁点头说道:“甜儿一切听从父亲和母亲的安排。”
越桓泽颔首:“幸得荣公与荣公夫人青睐,桓泽唯愿与所爱之人共度此生。”
段元真笑道:“桓泽,待你和甜儿完婚后,不许再叫得如此生疏!日后,我们便是你的父亲和母亲,定待你如亲子一般!”
越桓泽一笑:“好。”
段元真眼中笑意敛去,一道极复杂的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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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京城的宜州。
天剑群山绵延上千里,共有一千多座山峰,其中不乏一些荒无人烟的无名山,虽布有传送阵,却终年寂静,无人踏足。
夜宸近日悄然占据了一座无名山,堂堂魔君以占山为王起家。
夜宸所选的山峰,孤绝险峻,植被稀少,盘根错节的古木与零星生长的荆棘在风中摇曳。
山中隐有奇景,一汪天池嵌于山巅,活水终年涌动,水温几近沸腾,滚滚热气蒸腾而上。
这非人族所能享受的热泉之乐,魔君独乐乐。
在升腾的水雾中,夜宸静静泡在沸水里,背靠池岸,微阖双目,神情冷寂,银色长发垂入水中,随着微微的波澜轻轻散开。
滚烫的泉水涤洗着他的身躯,他周身的魔气在高温的浸润下愈发浓烈。
尽管世人谈及魔君时总是心怀恐惧,认为他残忍冷酷,不近人情,但夜宸并非循规蹈矩之魔。
正如此刻,他并未选择魔族传统的炽烈岩浆浴,而是悠然地泡在这天池中,享受着热泉的滋养。
起码从视觉上看,这一幕与人族泡温泉极为相似。
类似于有不同的泡汤选择,魔族的繁衍方式也灵活多样。
可由玄天降下,可由魔魂自幽冥界进入轮回,亦可由魔族男子与神、魔、人族女子结合后胎生。
此外,夜宸还可将魔气注入人族体内,将其化为半人半魔的魔族仆从。
夜宸对“魔”这一身份有着自己的独到见解,并不随意制造半人半魔的存在。
在他原先的理念中,前两种繁衍方式更符合魔族的本源,因此他倾向于通过完成灭世任务来发展族群。
不过,这些日子他逐渐对第三种方式产生了兴趣,此刻,他摸摸鼻子,又捏捏耳朵,进一步思考这种方式的潜在价值。
沈雪凝立在天池岸边,眼前蒙着一道魔雾,无法看清赤身泡汤的魔君。
夜宸自然不会让区区一名人族女子窥见自己的金躯,除了……
他的声音冷冽而充满压迫:“沈雪凝,在你的记忆中,陆珩宸单恋沐宁,而沐宁与越桓泽双向暗恋,尚未心意相通。按照你的分析,只需促成沐宁与越桓泽之好,陆珩宸在绝望之下便会答应与本尊合体。是这样吗?”
沈雪凝恭怯答道:“禀告尊上,属下确是如此推断。”
夜宸的声音如冰刃划破空气:“有无可能,沐宁在他们二人中一个也不选,陆珩宸因其他原因归顺本尊?”
沈雪凝摇了摇头:“属下以为,只要沐宁一日未作出选择,陆珩宸就会等她一日,便不会答应与您合体。好在沐宁与越桓泽深陷情网,促成他二人之事并不难。依属下看,待他们这次自京城返回,您极有可能收获与陆珩宸合体的契机。”
夜宸指尖凝聚一道黑红相间的魔气,暴戾一指,瞬间削平了远处的整个山头。
沈雪凝耳边传来一声低沉压抑的闷响,脚下感到一阵轰然坍塌般的震动,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按捺住心中的忐忑,继续说道:“尊上,您曾示下,与陆珩宸合体后,将以魔力贯穿主山、苍穹峰、玉芝峰、落星峰、寒岚峰、碧泉山等九座山峰。届时,便能激发毁天灭地之力,以天剑山脉为中心,开启灭世之局。此湮灭之力将蔓延至整个九州,灭绝其间生存的人族。”
她声音微颤,语气中带着试探:“届时,您会将属下化为半魔之体,让属下永远追随您,对吗?”
夜宸语调中带着冰冷的漠然:“这份恩赐需用忠诚来换,如果你足够忠心,本君便会赐予你魔力,令你得以摆脱凡躯。”
沈雪凝咬了咬唇,忽然跪下,声音充满恳求:“求尊上将属下的母亲与弟弟化为半魔之体,他们必定与属下一样,愿为您肝脑涂地,誓死效忠。另外……珏玉真人,我师姐卢玥,师兄岳恒,尊上可否也收为己用?”
夜宸的目光如同覆了寒冰,扫过沈雪凝卑微趴伏的身躯。
他冷冷一笑,磁性的声音带着无法抗拒的威压:“到底是人族,多少还留着些可笑的人性。本君只能说,届时会考虑留下你母亲和弟弟。至于另外三人,还要花功夫驯服,留着也是累赘。欲成大事,哪里容得下这些蝼蚁羁绊。沈雪凝,少讨价还价,否则,你,本君也不会留!”
沈雪凝身形一颓,半响后颤抖着说道:“属下愚钝,此后再不敢妄言。属下深知尊上的决断乃苍生所不能违逆。属下愿倾尽所有,助尊上成就大业。”
夜宸自水中站起,水珠顺着刀劈斧削般线条分明的身躯滚落,银色长发随风烈烈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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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蓬莱仙岛。
灵山深处,云雾缭绕,扶风山主正在蓬莱洞天闭关,洞口灵气氤氲,盘旋不绝。
在蓬莱洞天不远处,段甜儿正依云澈的指导刻苦修炼。
段甜儿本是天生道体,具备惊人的修炼天赋。随着她内心升起对修仙的渴望,她的道心开始凝聚,这份道心激发出了她体内的无穷潜力。
云澈作为化神后期的顶级强者,为她打通奇经八脉时注入的元力极有分寸,恰到好处地令她体内的每一条经脉畅通无阻,有了温和而绵长的灵力流转。
打通经脉后,云澈更是耐心传授段甜儿修炼法诀,助她迅速找到了最适合自身的修炼路径。
段甜儿悟性极高,对法门的理解与吸纳速度极快,加之蓬莱岛灵气极盛,岛上的修炼资源极为丰富,经过一个月的苦修,她的进境已达练气中期。
这几日,段甜儿已经可以外放灵力。
今日,她射出的灵力愈发像样,虽力量较弱,却准头上佳。
此时,她纤纤玉指轻轻一挥,一道淡淡的灵力射出,正中不远处湖面上悠游着的一只白鹤。
那白鹤瞬间掉落几根羽毛,愤怒地鸣叫一声,拍打翅膀飞起,远离了此地。
云澈一惊,想起小姑娘昨日烧了一只锦鸡的尾羽,广成子当晚寻他,语气委婉,态度却坚决地表示,自己本是好意为他和他的小友提供居所,但若此小友继续骚扰岛上生灵,将不得不请他们离开。
云澈连忙对段甜儿说道:“甜儿,还是用石头练习吧。”
“活动目标才有意思嘛。”段甜儿耸了耸肩,看向云澈,忽然眨了眨眼睛,“有些石头,倒是可以一试。”
话音未落,她轻挥纤指,将一道灵力射向云澈。
云澈不动如山,目视那道灵力直袭而来。
“叮”的一声脆响,云澈的玉石发冠应声而碎,青丝如瀑,垂落肩头。
段甜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轻轻咽了咽口水,之后飞身扑向他。
云澈似乎有些承受不住段甜儿扑来的力道,在两人身体接触的一刹那,倾坐在脚下的茵茵草毯上。
段甜儿坐于他展平的腿上,抬起双手,轻柔地抚摸着他肩头的青丝,随后,她的手指插入他的发间,穿梭向上,到达耳后,指腹轻触发根,缓缓地摩挲起来。
一道酥麻的电流在云澈身体里游走,他的心头泛起一股说不清的痒意。
“云轩,你的发真美,这样黑,这样密。”段甜儿柔声说道,“初见那日,我便想着,若能散开这墨瀑,让我好好摸摸,该有多好。”
云澈微阖双目,“当真第一次见我,就有此想法?”
段甜儿又咽了咽口水:“其实不止如此,第一次见你时,我还有一种想法……”
第72章
云澈阖目轻语:“想对我做什么呢?”
尾音未散,段甜儿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忽然发力,一把扒开了他的衣襟,令他半边肩膀露出。
“甜儿,不可!”
云澈大惊,在他心中,段甜儿虽冰雪聪明,却仍是孩子心性。
他要待她心智成熟,足以为自己的未来做出决定时,才会考虑与她更进一步。
两人这些日子分室而居,连亲吻也不曾有过,他更不可能就这样在野外与她逾矩。
云澈正要抬手阻止,段甜儿低头猛地一口咬上了他的肩头。
她咬了许久方才松开口,看着两排深深的牙印,心满意足地说道:“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牙痒痒的,想要咬你,一口一口吃了你。”
云澈的呼吸有些急促,一偏头,轻轻咬上段甜儿的耳珠。
云澈的识海里,云舒有些困惑,人族表达情意的方式,何时变得这般……原始?
两人谁能咬得过谁?
一番纠缠后,获胜的段甜儿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站起身来,落败的云澈轻喘着整理衣衫,盖住深深浅浅的齿痕后重新束发。
二人继续修炼。
这一次,云澈以灵力将落叶激荡在空中,成了段甜儿的活动靶子。
段甜儿练得欢喜,笑着说道:“云轩,你算不算我的师父呀?我是不是该给你磕个头,行个拜师礼?”
云澈尚未言语,段甜儿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师父,受徒儿一拜!”
云澈连忙抱起她:“甜儿,不可胡闹!师徒相恋乃是大忌。在仙门,师徒不能结为道侣。”
段甜儿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这么快就想与我结为道侣了?”
云澈一怔,脸红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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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京城段荣公府,子时一过,一道身影闪进段甜儿的香闺。
化身段甜儿的沐宁坐在桌旁,抬眼看去,朝越桓泽微微一笑。
明日,便是二人的大婚之日。
出绮罗居后,婚前当依礼分宿。
前些日子,越桓泽并未在深夜造访。
他虽爱她入骨,却自诩非重欲之人,加之大事当前,鲜有旁念。
可床榻上五次,温泉中两次,令沐宁足足三日行走困难。
若有人说越桓泽并非重欲之人,这话鬼信,她也不信。
沐宁站起身来:“咱们开始吧。”
二人动作起来。
一会儿功夫,顺利潜入了段元真的书房。
这段时间,越桓泽以准东床的身份,频频随段元真出入商宴官席。
觥筹交错间,他言辞机敏,进退有度,与巨贾和权贵周旋,皆游刃有余。
反观段北念,性情耿直,不善变通,段元真每每念及,只叹其不堪大用。
亲儿子扶不上墙,段元真便将越桓泽视为接班人培养。
十日前,越桓泽开始接触幻阵阁的核心业务与商事机密。
他随段元真拜访朝中显贵,掌握到诸多信息。
年近半百的当朝皇帝轩辕胤已有二十年未上朝,近十年更是久居深宫,众臣难以得见,唯有圣旨不时自内廷传出。
轩辕胤年轻时广纳天下美色,雨露均沾,育有五十多名子女,其中,皇子有三十多位,时年二十有五的七皇子轩辕景曜被立为太子。
尽管东宫有主,朝堂上的权力却牢牢把持在摄政王轩辕沧澜手中。
他乃先皇的同母胞弟,今上之皇叔,时年五十有六。
此人野心勃勃,霸道专权,肆意打压异己,昔年中明里暗里清除了不少提议请出今上,或主张由太子监国的老臣。
如今,朝中大权尽由轩辕沧澜独揽。
除了尚未废东宫,深宫传出的圣旨皆是支持于他。
轩辕景曜与众皇子退避三舍,深知若被皇叔祖视为绊脚石,必定难以善终。
日前,越桓泽随段元真入摄政王府,面见轩辕沧澜。
越桓泽看向这位权势熏天的上位者。
他面容看来不过三十,眼神锐利如刀,唇线紧绷,唇角带着一丝邪魅的笑。
他左腕佩戴一条五色阵石手串,泛出妖异的微光,将其气息收敛得几乎滴水不露,唯有一丝淡淡的威压在瞬息释放,犹如深渊潜蛟露出的一鳞半爪。
轩辕沧澜微眯着眼睛听段元真说明来意,指节轻扣金玉案上的九州舆图,轻笑道:“段卿,十年来你助本王布设灵阵,终至收官。这些年你舟车劳顿,尽心竭力,本王皆看在眼里。本王此前向圣上请旨,封你为荣公,你的荣公府,本王却从未造访过。为贺你嫁女,得此乘龙快婿,本王便允了此请,届时必亲赴,为一对璧人主婚。”
段元真闻言,眼中霎时泛起一层水光,声音里带着颤意:“摄政王隆恩,某必铭记于心!”他喉头滚动数次,险些老泪众横,“日后肝脑涂地,为您效死,某在所不辞!”
越桓泽已介入幻阵阁的核心要务,知晓轩辕沧澜提及的灵阵乃九州封天阵。
此大阵是幻阵阁承接自朝廷的一桩秘密任务。自十年前起,开始延着龙脉的走向,在九州的九座山峰上布设分阵眼,并在皇城中设置主阵眼。
据称,九州封天阵启动后将为九州带来数百年的风调雨顺,护佑百姓世代安康。
此阵布阵周期漫长且耗费甚巨,为防宵小之辈从中作梗,这项泽披苍生福祉的本相仅掌握在轩辕沧澜与段元真二人手中。
段元真每年必择天时,亲自布设一处阵眼。
每到布阵的关键之处,便会清场,他带去的人手从未见过此阵的机要部分,更无从得见此阵的全貌。
而每当一处阵眼完成,轩辕沧澜必亲临验看。
今年正值九州封天阵布设的第十个年头,九处分阵眼已于去年全部布妥。
就在三日前,随着最后一块阵石嵌入皇城地脉,主阵眼也大功告成。
如今,大阵只待启动。
婚礼将近,段元真这几日把自己种进了喜堂,凡事皆亲力亲为,不许下人插手。
两日前,他的世交好友佘无咎亲自登门相助,二位大门主携手布置喜堂。
此事传开,成了京城里的一桩趣谈。
段夫人揶揄道:“这老头子,当年念儿大婚,他当了个甩手掌柜,如今轮到了甜儿,他连块儿红绸都要亲手绑,偏心偏到胳肢窝里了。”
段元真投入全部精力操办婚事,越桓泽便借此良机三番两次造访他的书房。
越桓泽陆续破解了书房内外的多道感应阵与守御阵,待沉香木书柜上的一道匿形幻阵消散,一扇带有法阵的密室门露了出来。
越桓泽有种直觉,九州封天阵必有蹊跷,而密室中想必藏有关于此阵的秘密。
经过一日的推演,他找到了破解密室门上法阵的方法。
段元真已有三日未曾踏足书房,明日便是良辰吉日,料想今夜更不会来此。
越桓泽与沐宁潜入书房后不慌不忙一番操作,悄无声息地开启了密室门。
两人步入密室,映入眼中的是室中央一座精密而恢弘的九州地形舆图,其上悬浮着一张光阵。
阵图上散发着强光的一处主阵眼与九处分阵眼连成一脉,其中,主阵眼对应舆图上的皇城位置,九处分阵眼则对应着九州大地上的九座山峰。
阵图之上,能量线宛如血脉般汩汩流动,与下方舆图上的龙脉走向完美契合。
这正是九州封天阵的阵图!
越桓泽细观此阵,越看越惊心。
他看出,这九州封天阵竟是褚氏祖传阵法图册上最重要的一阵,“天地吞灵阵”的变体。
褚家阵法图册虽被奸人夺去,但他在孩童时代便已将其中的阵图深深铭刻在心中。
九州封天阵的核心阵纹、符文、禁制与结界,灵符与神符,以及阵盘与星盘的对应,无一不取自天地吞灵阵。
因而,此阵并非为九州带来风调雨顺的庇佑之阵,而是一个汲取龙脉能量的吞噬阵!
越桓泽心中巨震,一旦此阵启动,九州龙脉的能量将被源源不断地吸入阵中,掌阵之人便可借由此阵攥取人间的至尊之力。
代价却是令九州大陆龙脉动荡,能量枯竭,随之而来的将是持续不断的天灾,地震、洪水、干旱、暴雪、飓风……
在接下来的数百年间,九州百姓将陷入民不聊生的苦难深渊,直到龙脉重新稳定。
沐宁听越桓泽道破此秘,一股怒焰在心头炸开,狠狠咬了咬贝齿。
她难以想象,世间竟有如此邪恶之人,为一己私欲汲取无边能量,不惜牺牲整个九州的龙脉气运,令人界陷入滔天灾难。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心中有了决断,就算拼上性命,也绝不能让此邪阵启动!
此阵一日不毁,此贼人一日不除,天下苍生便一日不得安宁!
倏然,沐宁与越桓泽的背脊同时窜起一股寒意。
两人霍然转身,只见段元真不知何时已立在书房中一处阴影里,眯着眼看他俩。
“褚天泽和这位不知是谁家的姑娘,深夜擅闯本公书房,可否给个解释?”
话音未落,段元真挥手掷出一张法阵。
同一时间,越桓泽与沐宁各自射出一道灵力。
第73章
天剑群山无名山天池,夜宸正浸沐于沸水中,泡汤俨然成了他近日来的新爱好。
昨日,沈雪凝设计将陆珩宸引到此地与他见面。
或许因二人本为一体,冥冥之中自有感应。陆珩宸初见夜宸时,竟无半分惊诧,只淡淡抬眸,如观水中倒影。
夜宸用尽各种说辞劝说陆珩宸与自己合体,共同湮灭人世。
夜宸强调,一旦二人合体,将成为三界至高无上的主宰,成为世间一切规则的制定者,一手开启属于魔族的盛世。
陆珩宸闻言神色疏淡,他对无上权力并无渴望,对于是救世还是灭世,他同样毫不在意。
他对世人的情感是淡漠的,芸芸众生,与他何干?因此,他不觉得灭世之举有何不妥。
但他亦不认为有必要兴师动众地灭世,只是觉得这件事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甚至有些麻烦。
至于魔族能否兴盛,他显然也不像身为魔君的夜宸那般当一回事。
最后,夜宸口干舌燥地说道:“我们将成为这片大陆的至尊之主,被恩准存活的人族将成为仆役,从身体到灵魂永远属于我们,毕生效忠与服侍我们。”
陆珩宸方才来了兴趣:“到时候,真的可以想要谁,就让谁属于自己,一心一意地陪伴在自己身边吗?”
夜宸语气笃定:“我们会将选中之人化为半人半魔的存在,加以驯服,他们便是我们的掌中之物。”
陆珩宸听到要将选中之人变为半魔之身,心中顿生顾虑。
万一沐宁到时对新种族有所不满,找他讨说法可怎么办?
他犹豫之后拒绝了夜宸的提议,但并未把话说死,而是表示自己还要再想一想。
此刻,夜宸一边泡汤一边盘算着如何处置沐宁,有两种方案。
第一种,将她魔化,再亲手驯服。尽管这样有助于掌控她的身心,但就像陆珩宸所顾虑的,夜宸也不确定沐宁是否会因这种改造而感到欢喜。
第二种,将她作为人族的漏网之鱼予以保留。可这样一来,就算他想日日夜夜带着她,她愿意跟随他的可能又有多大呢?
夜宸揉了揉额角,脑壳疼!上一回灭世时,他并没有这样的烦恼。
看来,这女人果真是个麻烦。他又捏了捏眉心,忽然想到了第三种方案。
这女人不是曾经说过,要让他跟着她吗?
夜宸心中有了计较,待沐宁归来,只要她不再与越桓泽纠缠不清,他便以小山的身份与她来往,定要让她知道他的好,待她离不开他,他便抬举她为魔后。
日后,沐宁将为他生下几个小魔王。他虽决定只立一位魔后,他的儿子们却肩负着为魔族开枝散叶的重任,皆应纳十名以上魔妃,繁衍一百名以上小小魔王,小小魔王继续繁衍小小小魔王,魔种生生不息。
在这片大陆的自然竞争中,人族的子孙又怎能与魔族的子孙抗衡?经过一代又一代魔王的努力,魔嗣绵延,数量终将超越人族,在种族进化的领域将人族淘汰出局。
虽然此计划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完成,但夜宸深知,如果循序渐进,魔族终将占据这片大陆。
而这一切,正是他对纪元大劫独辟蹊径却又无比坚定的执行!
夜宸的嘴角浮现一丝轻笑,目光又骤然变得冷冽。若沐宁与越桓泽继续纠缠,不愿为他生小魔王,那便别怪他以常规方式执行纪元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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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段荣公府,书房内。
段元真掷出一道寂音护堂阵,越桓泽和沐宁射出的灵力又给屋子加了两道屏障。无论何人在外,皆难以窥得书房内的一丝声息。
越桓泽和沐宁步出密室,到了段元真面前。
越桓泽笑了笑,“段阁主,你何时识破了我的身份?”
段元真一叹,“初次见面,我便认出了你。你是我义弟的儿子,虽说你们父子的眉眼仅三分相似,我却感知到了你们身上极为相近的风骨。再者,我知晓你当年未死,如今年龄对得上,你师父又是褚家世交。加之,我问及你家世,你自认为答得滴水不漏,我却听出了些许破绽。若是容易被人糊弄,我这天下第一阁阁主岂非浪得虚名!贤侄,你说是不是?”
越桓泽眉峰微蹙:“你如何知晓我当年未死?此外,当年揭发我父亲之人是你,我极有可能将你视为仇人。你认出我后难道不担心我是来向你寻仇的?再者,你为何要将女儿许配于我?你不担心我伤害她吗?”
段元真沉声说道:“贤侄,别急,听伯伯一一为你解惑。当年,我与你父亲的关系极为隐秘,越参军并不知情,故而,我与他对你的营救是分别进行的。我亦想到了李代桃僵的法子,却发现牢中已换上了病重的越家公子。故而,我知你未死。”
“后来越参军遇刺身亡,我前去试探那人。所幸他并不知晓你还活着,以为除掉越参军后,便再无人为褚家喊冤。此后,我不敢过多打探你的消息,只因那人的暗卫遍布天下,稍有不慎便可能引起他的警觉。这些年来,只要想到你在这世间的某个地方平安活着,对我就是最大的慰藉。”
段元真见越桓泽听得认真,继续说道:“我已料到,越参军不明其中隐情,便会告诉你,我乃谋害你父亲之人。可如果你因此来向我寻仇,令我有机会见着你,我倒是满心欢喜。十余年了,我一直盼着你来寻我,哪怕是来取我性命。”
他嘴角噙上了从容的笑意,“贤侄,纵然你天资卓绝,伯伯却也不是你想杀就能杀之人。”
越桓泽微微一笑。
段元真瞧着他的神情,心中暗叹,这位大侄子,若是斗起来,倒真不将自己这老头子放在眼里了。
转念一想,自古英雄出少年,便也释然,接着说道:“我认出你后,便决意将甜儿许配于你。当年,我曾向义弟提过结亲之意,奈何你父亲言道,已按你母亲之意与沐大学士家的千金定了亲事,着实令我遗憾。那沐氏女娃,比得上我家甜儿吗?配得上贤侄你吗?”
段元真忽觉奇怪,那扮成甜儿的女子此刻脸红了起来,颇有娇羞之态。
他又看向越桓泽,“我从不担心你会伤害甜儿。你身上流着我义弟的血脉,以你们父子的为人,绝无可能做出殃及无辜之事。反倒是我深信,若你与甜儿结为连理,定会护她一生周全,亦能庇护段氏满门。我当日设下绮罗居之局,是赌甜儿不会弃你于不顾。可若臭丫头真不相救,我自会及时现身,保你无恙。”
他眸中露出果决之色:“我布下的大局,已至收网之时。明日,元凶将伏诛,真相将大白于天下。届时,褚家冤案得以昭雪,你与段家之间的隔阂自会消除。”
沐宁只觉这位段阁主心也忒大了,捏诀变回真容,询问道:“您何时识破我不是甜儿的?您如此淡定,难道不担心亲生女儿的安危么?”
段元真看向她,叹了口气:“你玲珑剔透,我夫人与儿子却是心思简单之人,自然难辨真伪。我却渐渐从你细微的神态和下意识的反应中察觉出你不是甜儿。最初,我心急如焚,立刻就要拿你审问。但几乎是同时,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你不仅扮成甜儿的样子,还熟知我家中大大小小之事,其中有些事,除非是甜儿自愿透露,否则你不会知晓。”
“我断定是那鬼丫头不愿嫁给我这贤侄,方才主动与你搭戏,藏起来骗我。我阅人无数,看得出你心底纯良,便更不担心甜儿的安全。”
“姑娘,事已至此,你不妨直言相告,甜儿现在何处?你又是何人?既代她入了绮罗居,是否已是我的贤侄媳?”
沐宁道出自己的身份,亦道出与越桓泽的关系。
段元真沉默片刻后释然一笑,“我本欲得此佳婿,想不到却是成人之美。看来,贤侄与甜儿终是无缘。而你二人本有婚约,在我段府结秦晋之好,正是天作之合!”
沐宁微笑着说道:“甜儿此刻正跟着云澈师尊,安全无虞,请您宽心。”
段元真脸色骤变:“坏了!我本以为这丫头就藏身京中,没料想她竟和云澈在一起!当日我要她入绮罗居,一来确因我极中意贤侄,二来正是要断了臭丫头与云澈的孽缘!”
沐宁温声劝慰:“甜儿与云澈师尊虽隔着不少辈分,却非师徒悖恋,这段情缘不在仙门禁忌之中。想来仙门中人对此不会有微词,阁主实在不必担忧。”
越桓泽亦劝道:“您那日将甜儿和云澈师尊比作我与青玄真人,实则不妥。白氏虽为修真世家,却拘泥世俗礼法,行事甚是迂腐。而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我深感您心境脱俗,行事洒脱,想来您是爱女心切,方才过虑了。”
段元真强压情绪:“贤侄,贤*侄媳,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多说,但甜儿跟了云澈是不会幸福的。待过了明日,我便亲自去寻甜儿。若云澈胆敢欺负了甜儿,我定与他拼命!”
第74章
沐宁心道,段元真与云澈师尊之间恐有误会。
越桓泽问道:“当年屠戮我褚氏满门的幕后真凶,可是那轩辕沧澜?他逼您布下九州封天阵,可是图谋攥取龙脉之力,欲藉此登临人皇之位?明日之事,您有几分把握?”
段元真赞许地点头道:“贤侄目光如炬!轩辕沧澜正是这一切祸端的源头。但九州封天阵,却是我心甘情愿为他布设!”
此事必有隐情。
沐宁看向越桓泽,见他表情并无变化。
段元真未做解释,继续说道:“我在喜堂中布下虚空囚禁夺灵阵,佘楼主已为此阵加持神级封禁符。纵使轩辕沧澜深谙阵道,明日若踏入此阵,亦如恶蛟困于锁龙井,休想轻易脱身!。此阵玄妙,自他入阵之时,便如附骨之疽,不断蚕食其灵力,直至他力竭而亡。”
越桓泽请缨道:“想必需有人同时入阵牵制轩辕沧澜,断其破阵之机。我愿入阵!”
沐宁不假思索,“阿泽,我陪你!”
“宁宁……”越桓泽见她一副寸步不让的模样,将她搂进怀里,轻吻她的发顶,“好。”
段元真看着一对璧人叹道:“入阵之人不会成为阵法夺灵的目标,却势必面对轩辕沧澜殊死一搏的攻击,我不愿你二人涉险。”
越桓泽断然说道:“轩辕沧澜与我有血海深仇,而此人野心勃勃,不惜以人间为祭。无论是报我一家之仇,还是为天下苍生,我必入阵,与其死战!”
沐宁紧握他的手,“为了阿泽,为了九州无辜的百姓,我必入阵,定要铲除此罪徒!”
段元真被二人的大义打动,“好,明日你俩随我入阵!若轩辕沧澜如我所料,一切会得到最好的解决,若有意外,我送你们出阵。此阵需从内部湮灭,我已做好准备,届时会在阵中施展湮灭术,与他同归于尽!”
越桓泽:“天意不负,定有最好的解决!”
沐宁听出他俩有一丝心照不宣,在某处环节打哑谜。
又听越桓泽说道,“若明日之事生变,您不必舍命相搏,咱们再寻机会。”
段元真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决然:“轩辕沧澜戒心极重,先前从未踏入我府。失此良机,再难图之。他修邪术,噬人血肉,夺寿延命,在其地盘我无从下手,此次若能困住他,纵拼上这条老命,也必叫他有来无回!”
沐宁心中一惊,此人竟还以活人修炼邪功,真乃彻头彻尾的丧心病狂。
段元真沉吟片刻,转而问道:“贤侄,我尚有一事不明,你先前如何知晓我非谋害你父亲之人?”
越桓泽看向沐宁:“多亏了宁儿。”
沐宁对段元真解释道:“当年,家父受命监刑,接手了褚氏一案的全部案卷。其中,除了由您揭发的那份证据外,另有一份在褚家搜出的罪证,而这第二份罪证上的通敌之人,除了褚刺史,还有您。这说明什么?”
见段元真凝神谛听,她接着说道:“即使您不揭发褚刺史,也会有其他人揭发,不仅褚刺史不能幸免,您也会涉罪其中。倘若您一开始就与人勾结,共同设局谋害,就不会有这第二份带有您名字的罪证。当年您应是被逼无奈不得已而为之。而逼迫您之人,极可能是曾授意我父亲销毁这第二份罪证之人,轩辕沧澜。我从母亲那里得知此中曲折,告诉了阿泽。”
越桓泽点了点头:“我听宁儿说出隐情后便不再将您视为死敌。起初只当您非秉节正直之士,不过芸芸众生里一个凡夫俗子为保全家人的失节之选。而这些日子,我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出您在针对轩辕沧澜设局,近日更将喜堂布成阵室,准备在婚礼上动手。我与宁儿只待明日您行动之时,与您共同举事。”
段元真看着越桓泽,摇了摇头:“孩子,这不是我当年的选择,而是你父亲的抉择。”
闻言,越桓泽和沐宁皆心中一震。
段元真缓缓说道:“当年,轩辕沧澜施下妖术令圣上失智。他没有直接除去今上,只因今上驾崩,皇位将由太子继承。圣上子嗣众多,轩辕沧澜若屠尽龙裔,必致山河鼎沸,九州共诛。故其以摄政之名临朝,而众皇子避其锋芒,对其退让,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可他终究不甘心一辈子如此,便谋划攥取九州龙脉所蕴至尊之力,藉此镇压天下反抗,登顶人皇之位。”
段元真追忆往事,将真相一点点揭开。
“褚家祖传的阵法图册,素有传世无双之誉。传言图册中的核心一阵,能让掌阵人汲取人世间的极致之力。此图册自古以来唯褚家父子代代相传,外人难以窥见。轩辕沧澜为得此阵,便设毒计谋害褚氏满门。彼时,他看中了我的阵法之才,欲招募我为其所用,故先试探我的忠心。一夜,他召见于我,告知有一份伪造的谋反罪证藏于褚家,命我次日亲手取出,揭发你父亲。”
他微阖双目,复又睁开,投向越桓泽的目光中含着浓浓的悲色:“那夜,我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连夜赶去寻义弟,告知他此祸。通过分析第一份伪造罪证的藏放位置,义弟和我连夜揪出了轩辕沧澜安插在褚府的内奸,那人供出府内还藏有第二份伪造的罪证,但他家人悉数掌控在轩辕沧澜手中,他未透露第二份罪证的位置便服毒自裁。”
“我和义弟一时无法找到那被藏匿的第二份罪证,天色渐明,我不得不离开。那时,你父亲要我亲手揭发他,以此作为向轩辕沧澜献上的投名状。”
“你父亲说,绝不可让此等邪佞之徒登临帝座,否则天下苍生必将陷于无尽的苦难之中。义弟要我取信于轩辕沧澜,潜伏于他身边,全力阻止其阴谋。你父亲未将内情告知越参军,正是因为他已将歼灭轩辕沧澜的重任交托于我。越参军虽忠勇热血,却远不足以与轩辕沧澜抗衡。若让他知晓内情,万一他应变不当,只怕会引起轩辕沧澜对我的怀疑。”
越桓泽动容道:“段伯伯,这些年来您忍辱负重,受委屈了!”
段元真将目光投向密室中的九州封天阵,嗓音伤感而悠远:“我与你父亲因同好阵法,少年时便结为知己。你父亲深知觊觎褚氏阵法图册者众多,为防万一,与我约定人前陌路,人后至交。在皇天后土前,我二人早已歃血为盟,结为生死兄弟!”
“那些年少岁月,我与义弟在高山流水间共研阵道,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1]。这些年来,唯留我一人立于华亭,望白云苍狗,蓄满腔哀思,今日终得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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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越桓泽与段甜儿的婚礼定在酉时,星炼真人午前便已抵达段荣公府。
赵景、宋梨、萧昊等同门友人本已备下贺礼,欲前来观礼,星炼真人费尽心机,设下诸般说辞,方才将他们一一拦下。
星炼成了婚礼上天剑宗唯一的代表,作为新郎一方的长辈出席典礼。
他初入段府时,看段家之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随便一个小厮也是贼眉鼠眼的。
待他与越桓泽闭门长谈后,再踏出房门时,他看段府之人各个眉清目秀,只觉段府管家的笑容里也带上了忠厚之气。
黄昏前半个时辰,轩辕沧澜作为主婚人,依礼提前驾临喜堂。
他步入厅中,落座在喜堂正位上,两侧各立有四名护卫。
段元真双手捧着亲笔誊写的主婚词,恭敬地奉上。
轩辕沧澜接过,目光掠过红笺,唇角微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喜堂中一名侍女暗暗看去,堂内除轩辕沧澜一行人外,有段元真夫妇、越桓泽、星炼真人、段北念夫妇、佘无咎一家三口,以及段府管家。
宾客陆续登门,府中下人往来通传,唱名声不断。
段夫人、段北念夫妇、佘夫人和佘少主、段府管家先后离开喜堂,去往庭院中迎宾。
宾客们被安排在外厅稍候,待酉时至喜堂外观礼。
段元真看向佘无咎,爽朗一笑:“佘兄,小弟在此伺候摄政王,烦劳你代我出门迎客,撑一撑场面,以免怠慢了诸位贵宾。”
佘无咎那张常年寡淡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生意人精明的微笑。
“段贤弟,有尊夫人和我家夫人在外执礼,岂会怠慢贵客?倒是你的幻阵阁接了摄政王恩赐的大生意,你这般催我走,莫非是认为我的御符楼不配为朝廷分忧?”
段元真眸光一动,冲挚友点了点头。
他一振左腕上的蓝金阵石手串,霎时间,整座喜堂被蓝光笼罩。
堂内所有人,包括轩辕沧澜和他的八名护卫、越桓泽、伪装成侍女的沐宁、段元真、佘无咎与星炼,皆被传送至一片荒原。
[1]“鹤鸣九皋,声闻于野”出自《诗经小雅鹤鸣》。
第75章
轩辕沧澜面色骤变,怒斥道:“段元真,你这是何意!”
段元真沉声道:“轩辕沧澜,此处乃是我的虚空囚禁夺灵阵,我要为褚兄弟一家报仇,也为所有被你戕害的无辜百姓讨个公道。今日,必要你偿命!”
轩辕沧澜冷笑道:“你这小儿藏得可真深。”
他扫视越桓泽、沐宁、星炼和佘无咎,“你们也是来向本王索命的?”
越桓泽怒视他:“我乃褚天泽,亦是天剑宗越桓泽,我为我褚家冤魂与九州百姓,要你血债血偿!”
沐宁神情决然:“我乃褚家儿媳,天剑宗沐宁。我为夫家,也为万世开太平,与你死战!”
星炼真人气势如山:“轩辕狗贼,我乃褚家世交,天剑宗星炼。我替天行道,要你狗命!”
佘无咎无惧无畏:“摄政王,你残害黎民,恶贯满盈,为天理所不容,我亦不能容你!”
“好啊,就让本王瞧瞧你们的本事!”
轩辕沧澜阴恻恻地说着,忽然察觉到体内能量在法阵的作用下悄然外泄。
他面色一变,一挥手,八名护卫扑向段元真阵营的五人。
他趁机振动左腕上的五色阵石手串,凝神感知法阵中能量的流动轨迹,试图找到破阵之法。
他带来的八名护卫为死士,皆是绝世高手,且修炼了邪术,颇为难缠。
段元真阵营的五人交换眼神后,越桓泽的魂铸一声龙吟,直取轩辕沧澜的咽喉,其他四人各自迎战两名死士。
越桓泽的雷霆剑气瞬间笼罩轩辕沧澜,使他无暇破阵。
轩辕沧澜决定先解决掉眼前的对手,他双手掌心一推,浓烈的赤色邪气涌出,那邪气在空中爆裂,化作一股妖异的血煞之力,形如一把赤色大刀,裹挟着杀戮的血腥,向越桓泽劈斩而去。
魂铸的属性以金为主,以水为辅,扶风山主为此剑升级时,为其注入了菁纯的金力,而金气最克邪气,可致血煞之力崩溃。
越桓泽凌空跃起,手中长剑一扬,激荡出一道璀璨的金色长虹,击向空中的血色大刀。
金剑之气与血煞之力激烈碰撞,刹那间,血腥妖力发出声如恸哭般的轰鸣,邪气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金色剑芒则如风卷残云般将污浊邪气涤荡一空,凌厉的剑锋更是直捣赤色大刀的力量核心。
霸道的金力击溃了血煞之力,邪气在金气的强压下分崩离析,化作一阵恶臭,消散于虚空。
接着,魂铸在越桓泽掌中极速回旋,剑气凝聚成千万道锐不可挡的金锋,气势磅礴地刺向轩辕沧澜。
金锋纵横交错,轩辕沧澜竭力施展血煞之术,方才堪堪熬过这波汹涌的攻击。
待二人重新站定,轩辕沧澜身上已被越桓泽的剑气刺出了几道深伤,暗色血液涌出,恶臭四溢。
轩辕沧澜方才意识到,如此年轻的越桓泽竟是当世顶级强者,比他最初认为此战中最难缠的段元真还要可怕。
此时,另外四人已分别解决掉各自对战的两名死士,五人形成了对轩辕沧澜的包围之势。
“去死吧!”
轩辕沧澜的眼中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右手一把扯断左腕上的五色阵石手串,将五颗不同颜色的邪灵珠分别掷向五人。
五颗邪珠在空中爆闪后猛然膨胀,瞬间化为五张不同颜色的阵图。
这五张阵图如同五只狰狞的鬼手,各自摄起一人,五人各随一张阵图消失于虚空。
他们本就在阵中,如今竟是分别被带入了不同的阵中之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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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桓泽被吸入一张红色阵图,他进入的空间是赤焰地狱。
地表如同末日炼狱,沟壑纵横,深达地心的裂缝间翻涌着炙热的噬魂熔岩,散发出阵阵逼人的热浪。
熔岩表面冒着滚滚焰泡,这些焰泡正不断升腾而起。
而在这片炼狱之地的上空,悬浮着上千只大小不一的烈焰光球,将天地映照得焱亮无比。
这些光球高悬于空中,以不规律的轨迹快速移动着,每隔片刻,它们便齐齐发难,将上千颗炽烈的火球从不同方向以不同角度砸向越桓泽。
每一颗火球在空中划出炫目的火线,夹杂着尖锐的咆哮声袭来,砸中地表的瞬间掀起一道噬魂炎涛。
越桓泽收起魂铸,以踏云之姿在崎岖的地表穿梭腾跃,躲避这些火球暴雨般密集的猛烈攻击。
稍有迟疑,他便可能被炙烈的火浪吞没。而若是腾跃时出现一个失误,噬魂熔岩则等待着将他化为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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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宁被吸入一张蓝色阵图,她进入的空间是狂澜怒海。
无边渊海中找不到一寸陆地,空中高悬的满月洒下清冷的月华,为这片深海带来淡淡的光亮。
若是没有这轮明月,四周将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怒海翻涌,将于黑暗中吞噬一切生机。
月光下,无数个滔天巨浪带着轰鸣从四面八方扑向沐宁。她收起云梦翎,想要召出澈影蓝梦,却发现此阵封锁了她的命剑。
她结印设下一只避水罩,大浪竟在一息之间打碎了护罩,溅上她的脚踝,在玉足上割开数道嫣红的伤口。
这不是普通海浪,竟是灭灵涛。
沐宁捏诀以灵纱将脚部包裹了数层,运转周身灵力,在巨浪交叠的间隙找寻稍稍平稳的海面短暂立足,调息后又凌空跃起,闪避那些足以将她吞没的巨潮。
浪头越来越高,越来越密集,整片渊海对沐宁发动着无休无止的攻击。
她刚刚停歇,尚未站稳,新的浪头便铺面砸来,令她疲于应对。
她能找到的蓄力机会越来越少,灵力不断消耗,体力开始透支。
她的身法慢了下来,一道巨浪带着彻骨的寒凉打湿了她的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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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元真被吸入一张金色阵图,他进入的空间是死亡沙漠。
这里天地浑黄,视野被漫天飞沙遮蔽,双目难以视物。
段元真轻轻振动左腕上的阵石手串,一道洞察阵展开,他的双眸瞬间如炬,视野恢复如常。
只见烈日高悬,炽白的光线透过沙尘弥漫的空气倾泻而下,照射在浪潮般起伏着的无边无际的金色沙丘上。
狂风怒啸,沙尘暴从四面八方席来,仿佛一头头肆虐的猛兽,疯狂地奔腾在这片毁灭沙漠上,整个空间像是一座狂暴的斗兽场。
段元真裸露的皮肤被飞沙刺得生疼,他再次振动阵石手串,释放一道风障阵。周围空气形成了一个罩住他周身的气流屏障,将沙尘暴阻挡在外。
沙漠深处,几道巨大的龙卷盘旋而起,宛如疯狂的巨兽在黄沙中横扫,狂猛的旋风令巨大的沙丘瞬间崩塌。
一些被冲击的沙丘露出了深不见底的黑暗裂隙,而这些裂隙很快又被流沙覆盖,藏匿了这些可怕的陷阱。
此时,数道沙漠龙卷正从四面以兽奔之速逼近段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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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炼被吸进一张绿色阵图,他进入的空间是巨木囚笼。
整个空间在一个巨大的水晶罩内,空中弥漫着透亮的光辉,悬浮着点点光晕,在这片生机勃勃的光芒中,屹立着一株异乎寻常的巨树。
它的树干和枝干粗壮无比,从枝干上垂落下数不清的枝条,这些枝条纤长却又极其强韧,其上生长着密集而锋利的毒刺,弥漫着墨绿色的杀气。
随着星炼的到来,这些枝条摆动了起来,视他为袭击目标。
当枝条与枝条交错时,它们灵活而迅速地编织成不少错综复杂的牢笼。
这些笼子一旦形成,便会收缩,毫不留情地将毒刺刺入困入笼中的生灵。
星炼的命剑被此阵封锁,他手持由寒铁锻造的佩剑,斩向那些猛然刺来仿佛要将他撕裂成碎片的枝条。
被剑砍断的枝条在一瞬间重新长出,新生枝条上的毒刺愈发浓绿,闪烁出更为锐利的锋芒。
无数枝条如阴狠的毒蛇般迅猛且角度刁钻地刺向星炼。
他的衣衫被一根毒刺划破,墨绿色的毒液顷刻浸湿了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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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无咎被吸进一张黑色阵图,他进入的空间是骷髅战场。
这是一个苍茫而荒凉的远古战场,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骨残骸,曾经的战鼓雷鸣、厮杀四起之处如今被一轮冷月孤独地照亮。
银色月光穿透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黑雾,洒在满地白骨上,冰冷而幽寂,静静地流淌着人未还的悲伤。
随着佘无咎的到来,地面开始剧烈震动,零落的白骨被瞬间唤醒,迅速拼接成一具具骷髅,形成站立的姿态。
佘无咎深吸一口气,右手一扬,一张飓风符从掌中甩出,旋即化为一道龙卷,猛烈地自他身边盘旋而过,将附近的白骨和即将行走的骷髅尽数卷起,全部掀飞出去。
远处,无数骷髅已开始站立行走,随着诡异的颤动,更多的骷髅从地下破土而出,就像无尽的亡灵从地底复苏。
在这些纷纷弯腰捡起武器的骷髅士兵中,有几名异常高大的骷髅将军,他们披着破损的盔甲,空洞的眼窝中闪烁着死寂的光芒,手持锈迹斑斑的大刀或长矛,骑乘在巨大的战马骨架上,带领着庞大的亡灵军团,气势汹汹地朝佘无咎冲来。
第76章
虚空囚禁夺灵阵的荒原上,轩辕沧澜正在孤注一掷地破阵。
一个时辰前,他自知难敌对手,果断掷出了傍身的五色邪灵阵石手串。
此手串纳受了他献祭的一万条生魂,威力巨大,化为五道邪阵将五人分别困住,为他争取到破阵的时间。
邪灵石化阵后,轩辕沧澜失了强大的加持,只能凭借自身邪功强行探阵。
他盘腿打坐,双目半睁半闭,双手挥动,不断向外释放邪气,捕捉阵中能量流动的蛛丝马迹,推演阵法运转的玄机,寻找阵眼所在位置。
每当他就要触及那隐秘的阵眼之处时,阵中的神级封禁符便会骤然亮起,一道强悍的反击力将他的探查力猛然弹开,甚至反噬到了他的邪灵。
他被越桓泽伤得不轻,为了将对手全部送入阵中阵,连一颗邪灵石也未能留下。
如果尚留有一颗,他便可驱动其与神级封禁符共爆。
他不由暗骂,怎生偏偏来了五人!
此阵不仅封困他,还在不断剥离着他的邪力,他心中焦灼,额间冷汗涔涔。
此时,阵中的神级封禁符忽明忽暗持续闪烁。
在轩辕沧澜意图破阵的同时,阵外有人竟在尝试强行入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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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桓泽已洞悉破解赤焰地狱阵的玄奥。
他从空间戒指中取出数十条改良后的霆澜索掷向空中。
每一条灵索迅速衍化出数十个分身,数百条灵索同时凌空挥击,将呼啸而来的火球一一抽得粉碎。
越桓泽从容站定,从空间戒指中又取出一张灵弓。
他将吸收水系凶兽丹药所得的玄水之力与自身灵力融合,又将水灵力激出,实体化为一根根泛着湛蓝波光的箭矢,每一根皆承载着浩荡洪流的威势。
越桓泽周身辉漪涌动,如天神降世,挽弓如满月,箭出如流星,射击空中迅疾飞掠的光球。
每一箭精准击中一只光球,被击中的光球瞬间炸裂,火光与水光在空中绚烂交融后同时消散。
他射箭的速度极快,一息之间便可射出数十支灵箭,天上的光球数目迅速减少。
最后,上空仅余一只庞大的光球。
随着箭矢的轰击,光球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灵箭持续不断地射向光球,光球微微颤动着,已不再射出火球,却始终未爆裂。
越桓泽担心若耽搁久了,轩辕沧澜恐会破阵。
他抬眸凝思,目光落在上方那些已经停止挥动的霆澜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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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浪接踵而至,沐宁已几乎寻不着停留蓄力的时机,她的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的识海中,白珠珠在沉睡的澈影蓝梦旁抖成一团,哭诉道:“我自己飘一会儿还要躺下歇歇,可驮不动宁宁啊。想不到,我白珠珠没能与泽子死在一处,倒是和宁宁同葬于这片渊海。泽子,我终不悔此生遇见你!”
沐宁的体能耗尽,向下坠去,下一刻,她便要被这片无边怒海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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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桓泽将所有灵索缠绕在一起,化作锋锐箭矢,搭在灵弓上,单腿后撤一步,凝神蓄力后猛然拉弓,蕴含巨大能量的雷水箭疾射而出,命中光球。
“砰!”,光球炸裂,炽焰贯天而出。
他心中微叹,着实可惜了这些霆澜索,回宗后,定要与白珠珠再锻造一批。
转念之间,他已突破阵中阵,重返荒原。
越桓泽看见轩辕沧澜盘坐于地,眸光一沉,召出紫煌帝剑,挥手将一道剑气斩出。
轩辕沧澜陡然睁眼,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焚命爆血术,开!”
他消耗十年阳寿,施展秘术,将能力短期内提升数倍,与越桓泽斗得难分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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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宁在坠落中忽然被一个柔软的身体托起。
原来是雪宝感知到主人处于生死边缘,主动现身。
它的身形变大了许多,及时将快要触及浪尖的主人驮起,飞在空中。
沐宁紧搂雪宝,感受着它温暖的气息。
就在雪宝身形微沉的刹那,它那蓬松如云的雪尾忽地向下一拍,“呼——呼——”
激起一股强劲的反推气流,将它的身子稳稳送向更高处。
沐宁眸中闪过一抹讶异,她方才未召唤雪宝,只因未曾料到这小家伙竟无需落地蓄力,便可翱翔不息。
果然是当之无愧的逃生小能手!
白珠珠在沐宁的识海中破涕为笑,沐宁骑着雪宝飞翔在怒海上空。
她凝视着下方汹涌澎湃的波涛,尽管每一处皆有所不同,却又似乎处处雷同。
她绞尽脑汁,依然想不出破解此阵的机要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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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元真看向几道急速逼近的沙漠龙卷,一振左腕的阵石手串,一张金色光阵闪电般铺陈开来。
阵图上,复杂的运动轨迹纵横交错,每条轨迹旁标注着不同方向和不同长短的引导线。
当光阵展至每道龙卷下方时,该龙卷的运动轨迹瞬间发生改变,不再袭向段元真,而是沿着阵图上的预定轨道运行。
最后,所有龙卷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砰!”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这些强大的沙暴力量在剧烈的碰撞中彼此相抵,同时消亡。
段元真立在原地,再次轻振阵石手串,金色的灵轨阵转为银色的窥地阵。
银光渗入黄沙之中,沙下地形清晰显影,所有裂隙与流沙的位置一目了然。
窥地阵窥出了死亡沙漠阵的真容,段元真身为顶级阵法宗师,扫视阵图,凝神推演,准确找出了阵眼位置。
这片沙漠极大,他小心行走,避开众多黄沙下隐藏着的裂隙与流沙区,抵达阵眼。
他向阵眼打出一道破阵阵,妖阵瞬间崩解,他毫发无损地回到荒原。
段元真望见越桓泽正与实力暴涨的轩辕沧澜交手,竟比他更早破阵,眼底掠过赞许与欣慰之色,随即纵身杀入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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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向星炼的枝条愈发狡猾,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接近他,根根毒刺宛若毒蛇之齿,准备着随时噬咬猎物。
星炼断定,只要除掉这株巨木,便可破解此阵。
金与火皆可克木,可无论是挥剑砍斩,还是使用炎焰珠焚烧,均收效甚微。
那些被金器砍断的枝条,以及被火器灼烧的枝干,皆迅速再生,这棵巨树的生命力似乎永不枯竭。
星炼一个腾跃的落点偏了半分,四周的枝条迅速交织成一张牢笼,将他罩在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