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追凶
房间内的火光照亮纪冰满是血的脸。
里面温度很好, 大火仍旧高涨,烤得她后背都火辣辣地疼。
她垂眸盯了许赋几秒,看不太真切, 只能看到地上躺了一个人,一动不动,旁边有正在流动的液体。
是血。
纪冰转过身,面对着火光,掏出口袋里的那张合照,用指腹反复摩擦着,之前只是看,都舍不得这么摩擦,怕褪色了。
隔着塑料密封袋,她仿佛能摸到照片上的人似的。
她没有去看, 抬起手, 把照片的一角沾上门框上的火焰,照片很小, 燃烧得很快。
纪冰收回手,这才垂眸去看, 照片上有两个笑容灿烂的女孩, 火焰先是吞噬了头发, 然后是脸, 鼻子, 嘴巴……
几滴水从她眼眶落下, 砸在上面, 火焰闪烁了下, 没灭。
顷刻间, 整张照片化为灰烬。
她想捧起一把黄土把它埋起来, 埋葬过去,亦是封存。
可灰落到地上,就碎了,散了。
纪冰苦笑。
算了。
她转身,走下楼梯,扭头,去看许赋,她没有走过去,闻着血腥味,就这么静静看了几秒。
‘镗朗——’
手一松,染血的弹huang刀掉在大理石地面上,响声回荡在客厅。
刀柄上系着的,已经褪了色的头绳,重新变得鲜艳无比。
一如当初。
可绳结松了。
‘呼——’风从门口吹进来。
绳子离开了刀,带着重注血液的身体被风吹得旋转,舞动。
她们注定要分离。
纪冰走到门口,外面的雨势很大,她盯着地上密集的雨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许赋死了,你满意吗?”她的语气很疲惫,没有生气,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这也是她的选择。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纪冰轻笑了下,“是我太笨了,竟然用那么拙劣的方法,现在想想,我当时说想应聘接送菲菲的工作,目的性太强,而你竟然也同意了,你把菲菲看得那么重要,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去接触她呢。”
她说:“你找的那个保镖,是来防着我的吧。”
此时,许雅正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一个兔子形状的气球,另一只手举着手机。
明天是菲菲的生日,但她是凌晨出生的,所以每年的生日都会在深夜过。
新别墅里装扮的很漂亮,佣人们脸上带着笑容,都在忙碌着。
“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纪冰继续道:“还有宋棋,摄影展那天,他在。”她眨了眨酸胀不已的双眼,“阮雨的照片,是故意让我看见的吧。”
然后,才开始回答她的问题,“之前我一直想不通,隐约感觉我走的每一步都像是有人安排好的,有人想让我发现什么,我就能发现什么,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扯着走,我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些线索,然后又突然中断,毫无头绪。”
“我后来打电话跟苏姨确认了一下,让我送‘心理诊断报告’的电话,是宋棋打的,只不过是以许赋的名义让我送去。”纪冰说:“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宋棋,直到那晚苗玉被绑架,宋棋跟我说是许赋。”
“你们是想让我自己发现,直接说的话,我不一定会信,因为连你们都没有证据,所有得让我自己去发现,这样不仅可以解决掉许赋,你们也可以撇清关系。”
纪冰说:“我还记得你说过,他们两个会去看心理医生,但是不知道给谁看。”话落,她笑了声,“你视许赋为眼中钉,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看,只不过你知道写的是宋棋的名字,所有说的模棱两可。”
“先让我怀疑他们有心理疾病,接着让我发现那份报告,我就会开始怀疑宋棋,然后宋棋就在我面前故意说要弄苗玉,他知道我肯定会去,就可以借此机会跟我说是许赋,因为那天许赋也在,事实摆在眼前,我就不得不相信了。”她呼了口气,“最后,我就会去找许赋求证,而这个时候,他知道宋棋已经背叛了他,他跟我一样孤立无援。”
“一步一步带着我走,这样,你和宋棋就清清白白,这件事就会变成我和许赋两个人之间的事,我有理由杀他,他要杀我,就是罪上加罪,你们可以借着我和阮雨,把他犯的罪抖出来,即便没有切实的证据,可再加上杀人这一条,他就算不死,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纪冰笑说:“你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领导者?见准时机,敲打敲打我,让我跟着你们规划好的路线走。”
许雅静默了一会儿,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挺想跟你交个朋友的。”
“没这个必要。”血染红了手机,耳朵上蹭的都是,汗珠裹着血流到了眼睛,她抬胳膊擦了下,和着雨声说:“我是个没文化的粗人,毫无可取之处,没资格跟你这样的大小姐做朋友。”说完,她还笑了两声。
许雅没说话。
纪冰:“你还欠我两个人情,最后帮我办两件事。”
听到许雅答应,她才咧开嘴,还是说了声,“谢了。”然后挂了电话。
紧接着,头也不回地走进暴雨里,她身上的血被雨水冲刷,每走一步,地上都会聚集一摊血水,鲜红的血液被雨水稀释,一直走到院门口,她身后已经形成了一条窄窄的血河,有她的血,也有许赋的血,被雨水击打的四分五裂。
她看见有一个人手执黑伞急急地跑过来,看见她后,脚步一顿,是宋棋。
像是在外等候多时,此刻来验收成果似的。
他匆匆瞥了纪冰一眼,扔了伞就朝里疯跑。
纪冰张了张嘴,本想问他,那晚出事,你在场,为什么不去阻止?
又一想,问这些也没意义了,想跟她说的已经说完了,想让她做的也已经做完了。
冤有头债有主。
善,恶。
善恶啊,只不过一念之间。
她抬手擦了擦脸,血已经被冲洗干净,余下的只有伤痕累累。
园丁报了警,警察还未赶到,纪冰顺利地走出紫荆公馆,上了一辆出租车,前往车站。
此时的阮雨,已经洗漱好,坐在床上,跟网站里的朋友们聊天。
朋友说:“我们这下雨了,好大的雨,你们那下了吗?”
阮雨听着窗外轰隆隆的雷声,抬起眼。
屋内开着顶灯,她现在看不清东西,但已经很好地适应了光线。
“下了,很大。”她说。
然后,她掀开被子,下了床,穿上鞋子走到窗边。
朋友:“下完雨之后就开始降温了,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夏天过得很快,秋天很短,估计不用太久就到冬天了,也不知道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在什么时候下。
等到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堆雪人,打雪仗,跟正常人一样了。
阮雨翘起嘴角,伸出手,拉开了紧闭着的窗帘,雨声更大了。
她听了一会儿,说:“好大的雨啊。”
手指摸向冰凉的窗玻璃,凑近,在上面哈了口热气,画了一颗心。
冬天快来吧。
她拿着手机,给纪冰拨了个电话。
一边等待接听,一边准备在那颗心旁边再画一颗心。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的手一顿,没画完这颗心。
跟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时,没来得及堆的雪人一样。
那时是孤零零的雪人,现在是孤独的一颗心。
总是没办法成双成对。
在这个暴风雨的夜里,雨落广场商业街上,罪女音诺的雕像轰然倒塌,她身上的锁链粉碎,遮眼的布整个裂开,嘴角像是血的痕迹也被雨水冲刷。
她的眼睛是笑着的,倔强,不屈,捍卫着她的权利,尊严和自由。
她希望有一天,女人穿着裙子走在街上,人们不再去调侃她的样貌和身材,不去对她精心化的妆容指指点点,不去小声议论她的缺点。
不去猜测裙摆里面的底裤是什么颜色,不会因为胸大就自认为是玩笑话,夸张地喊一声‘奶牛’,不会因为胸小,就调侃是一马平川,飞机场。
美丽是不同的,漂亮是多种多样的。
这是一个多元化的世界,不要狭隘地去定义美丑。
如果有一天,我精心化好了我自己觉得很好看的妆容,站在衣柜前,纠结了半晌,还是鼓起勇气穿上了我最喜欢的一条裙子,虽然会露出我有些粗的小腿。
我走在街上,你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任何鄙夷,轻浮,嫌弃,性暗示,只有真诚和善的笑容。
你很礼貌,没有站得离我太近,是一个令我觉得舒适的距离,也没有伸手触碰到我,只是笑了笑,说:“你穿的裙子真漂亮,很适合你。”
我先是有些怔楞,下意识想藏起我的小腿,因为我担心你看见后会改口添上一句,就是小腿有些粗,因为很多人这么说过我,对此,我有些自卑。
可是你看了,没有说,仍旧夸我漂亮。
我眼眶有些发热,没有再隐藏我的小腿,站得笔直,甚至微微提起裙摆,跟你展示了一下我最喜欢的裙子,然后冲你点了点头,笑容一定很灿烂。
“谢谢。”
你真诚地说,我真诚地回应。
*
暴雨停歇,小雨仍旧下个不停。
天蒙蒙亮时,纪冰下了车,她身上的血已经被冲刷干净,浑身湿哒哒的。
早餐店已经亮了灯,环卫工人穿着雨衣在辛苦工作着,她听到了几声流浪狗的叫声,扭头看去。
一家早餐店的门旁,蜷缩着一个流浪汉,仔细一看,才发现发黑的大衣里还裹着一个孩子。
他醒了,看着纪冰的眼神有些恐慌和无助,大概是怕被赶走,应该是去过很多地方,被驱赶了无数次。
纪冰赶走了那条冲着他们汪汪叫的狗,然后把手往裤子上擦了擦,才伸进兜里,拿出她所有的钱,不多,三张一百的,还有几十块钱零钱。
她蹲下来,又抬起另一只手,双手把钱递到他面前,轻轻笑着,“拿着吧。”
流浪汉先是诧异,最后又不确定地看了她一眼,才颤抖着手接过,他脏兮兮的嘴巴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又没说,直接跪在地上,给纪冰磕了一个头。
有人住高楼,有人睡街边。
有人被爱着,有人被抛弃。
变幻无常,俗世百态。
纪冰站在熟悉的巷子口,如梦如幻影。
她缓步走着,来到了一家大门前,站定。
看到里面亮着灯,隐约能听见几句说话声。
这里有了新的住户,抹去了痕迹,阮雨一家仿佛从未来过。
她看着门口湿漉漉的台阶,以前喜欢跟阮雨坐在这里,安安静静地说说话,偶尔畅享一下未来。
想着想着,她笑出了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南江市平安镇永富巷子,这里有一个杀人犯。”她声音很轻,甚至有些微喘,“来这里抓我。”
挂断后,她抽掉手机卡,折断,连带着手机,用尽全力扔出墙外,扔向更广阔的天空。
她想了想,还是想再回来看看,看看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画上一个句号。
叹了口气,没再停留,转身走了。
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她还是回到了原点。
掉漆的大门响了半晌,纪冰才听见王春梅尖锐刺耳的骂声。
接着,门开了。
王春梅看见她,直接呆住。
纪冰没说话,从她身侧走进去,径直去了洗澡间。
她想洗个澡。
站在这个地方,她竟然有些莫名地放松,先是脱了T恤,再脱掉裤子,扔到盆里,揉了揉,换了几盆水,确定水彻底变清澈了,才手腿配合着把衣服上的水拧了。
洗完澡,她又把衣服穿上,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很冷。
鞋子开胶了,她只好趿拉着,拉开洗澡间的门。
王春梅和纪永华披着衣服,正朝这看。
他们的目光仍旧不会带着喜欢和心疼,他们只是好奇,眼神带着打探的意味,但纪冰还是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厌恶。
谁都没说话。
纪冰走进堂屋,走到她那间小房间的门前,房门半开,落了灰,房间外仍旧堆了不少纸盒废品。
她提了口气,推开门。
‘吱呀’声响起,她看见她的那张铁床还在,就是空荡荡的,没了被褥。
她走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房内积了很多灰,味道并不好闻,墙上贴着的报纸已经泛黄,有些已经掉落,她跪在床上,打开了窗户。
风吹进来,她露在外面的双臂一僵,起了鸡皮疙瘩。
今年的秋天可真冷啊。
她下了床,垂眸,看见了床下放着两双落了灰的鞋子。
旧书桌上有一块布,她顺手就拿来用了,蹲下身,拿起鞋子,认真擦起来。
两双都擦完了,她选择了其中一双,穿上,然后动了动脚,看着鞋头缝补的地方,笑了笑。
这双劳保鞋,还是合脚的。
她又看向另一双黑色绒面半靴,这是那年冬天,她掉进水里,浑身都湿透了,后来董园给她买的鞋子。
倏忽间,外面响起了王春梅的声音,人在堂屋,但声音不小,听得很清晰。
“对,回来了,找人啊,之前唠嗑的时候,你不是提过一家。”
“没有二十万?那十五万呢?不行就十万,八万,五万总行了吧。”王春梅难得退让,一降再降,想把她这个已经降价的商品推销出去。
“我急着用钱,急得要命,你帮帮忙,你现在马上过来,一会儿人又跑了。”
纪冰站起身,视线穿过窗户,看向外面窄窄的一片天。
一切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没变的是她还是站在了这个地方,变的是,王春梅的话已经不再激起她的愤怒,她的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
她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一些,额头上有针缝的伤疤,下颌处的疤又加深了,脸上有几道细长的血口子,肩头的伤有些疼,拉扯,雨淋,就算没崩开,也会有点发炎。
个子倒是没再长,就是比以前瘦得多,黑色T恤看不出脏污,胸前的小白兔光亮如新。
外面刮着风,墙根下的几株杂草肆意摆动。
纪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雨小了,飞过了一只鸟。
她抬眸看去,倏地笑了。
我是一棵野草,在一个盛夏,一只受了伤的飞鸟偶然降落。
野草有了生机,期待着可以和飞鸟一起飞走。
可飞鸟并不属于贫瘠的草地,她展翅高飞,飞向更广袤的沃土。
而我,还是一棵野草。
她笑了下,收回视线,打开门,坦然地迎接她的宿命。
她赤条条地来,不欠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
(PS:上卷走,下卷回!)
(1)菲菲生日,许雅和杨懿的谈话:
别墅里布置的很漂亮,生日气氛浓厚。
佣人们一边布置,一边窃窃私语。
“许总拍下了一顶皇冠,八千多万,是送给她女儿的生日礼物。”
“天呐,当她女儿可真幸福。”
“谁说不是呢。”
……
许雅和杨懿面对面坐着,两人中间隔了一张桌子,许雅给杨懿倒了一杯红酒。
她抬起的手腕上戴着一条手链,已经有些旧了,一条简单的金链子,上面缀着一个很小的熊猫。
杨懿看了眼,挪开视线,微微笑着,客气道:“谢谢,我喝不惯红酒。”
许雅倒酒的动作顿住,放下酒瓶,她双手放在桌上,手指摩擦着手链上的小熊猫。
他们在大学恋爱,这条手链,是当时杨懿省吃俭用,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艺术家,也曾为爱情低过头。
许雅抿了抿唇,垂下眸,“我现在明白你以前说的话了,人心只要偏了,不论怎么做,都是掰不回来的。”
杨懿笑了笑,没说话。
许雅看着他,眼眶有些酸,“如果回到当初,你还会选择跟我结婚吗?”
沉默了几秒,杨懿才说:“千金之躯,不敢肖想。”
许雅苦笑了声,别开脸,“明天,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第102章 追凶
大清早, 阮雨和董园一直在拨打纪冰的电话,可一直打不通。
两人在客厅急得团团转。
‘咚咚咚——’门被敲响。
阮雨坐在沙发上,还在尝试拨打, 急得要命。
纪冰从来不会不接她电话。
董园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疑惑道:“请问你找谁?”
许雅手里拎了一个袋子,客气地颔首,“你好,我找阮雨。”
董园由疑惑变成了诧异,这人很面生,她也不觉得阮雨会认识。
接着就听她说:“纪冰让我来找她的。”
“纪冰?她在哪儿?”董园还没张口,就被阮雨接了去,她扶着沙发起身, 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董园扶住她, 两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许雅。
许雅看着两人焦急的样子,心里编造的话卡在喉咙里, 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还是董园先反应过来,忙把人请进屋。
许雅的外貌明媚大气, 董园瞧她气质不凡, 心下有了考量, 倒是没听纪冰说认识了什么朋友。
“谢谢。”许雅坐在沙发上, 接过董园倒的水, 阮雨坐在沙发的另一头, 着急问:“你知道纪冰在哪儿吗?我打她电话一直打不通。”
许雅看着她说:“她有事去了。”
董园问:“你是她……”
“我是她老板, 姓许。”
董园这才稍稍放心, 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客气地笑笑, “许老板,纪冰她是有什么事去了?我们也没听她提过,现在电话也打不通,这孩子,平时没少让你费心吧。”
她一副家长的口吻,说话客客气气,毕竟纪冰在她手底下打工,做做样子,说几句场面话也是要的。
许雅说:“她之前是在一家饭店工作,前段时间才辞职去我那里,因为工作还没稳定,她就没跟你们说。”
“那她在你那里是做什么工作?”阮雨又追问:“你还没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呢。”她心里急,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客气不客气。
董园也没再说什么,等着她说话。
许雅看了眼阮雨,又看向董园,笑了笑,“她是在我家里做佣人。”接着编了一起见义勇为的故事,其实也不算编,就是把菲菲第一次绑架和第二次稍微结合了一下。
她也想过凭空捏造,但没有不透风的墙,她选择在原有的基础上润色一下,这样即便阮雨知道了大致的事情,也不会知道里面的细节。
说她假惺惺也好,是为了安抚自己的良心也罢,但答应了纪冰的事情,就得办成,所以她亲自上门来善后。
董园和阮雨听罢,都震惊不已,担忧之余,又有些气恼,“她怎么从来都没有说过。”
许雅只好说:“大概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吧,毕竟是做女佣,伺候人的活,她不好说。”
“职业不分贵贱。”董园说:“谁挣钱不是伺候人,都是被人差遣的活,就是这丫头的口风太紧了,怎么都不说呢。”
阮雨垮着脸,听许雅说完,她倒是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紧接着,许雅又把纪冰狠夸了一番,才说起正事,“她昨天出国了,在机场的时候手机丢了,本来想给你打电话说一声的,但时间太赶,就没来得及。”
“出国?”
“对。”许雅说:“我想让她当管家,国外有一个专门培训管家的地方,你们也知道她底子比较差,识字不多,到了那边会有专门的中文老师教她,再一边学习做管家,等学成回来,即便以后不在我这里工作,去其他地方也是很抢手的。”
董园:“可就算是这样,好歹也能打个电话啊。”
“你们不知道,这个地方很严格的,封闭式管理,而且跟国内有时差,过一段时间吧,等她适应了就会联系你们了。”许雅又补了一句,“我暂时也没办法联系上她,你们放心,她在那里很安全的。”
话落,她就从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礼物盒,长方形的盒子,不大,外面包裹着粉色的包装纸,纸上洒满了不规则的白色圆点,似星空,上面还系了一个粉白色的蝴蝶结彩带。
许雅说:“她本来想亲手送给你的,没来得及,下个星期你就要做手术了,她可能赶不回来,这个礼物是她精心挑选的,等你眼睛彻底好了再打开看吧。”
阮雨抱着礼物盒,她脸色有些僵硬,轻声说:“谢谢。”
许雅暗自松了口气,她知道这些理由很拙劣,但目前只能先试试,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董园:“那她多久能回来?”
许雅说,少则三五月,多则两三年。
她没多待,事情都交代完,就走了。
门刚关上,阮雨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董园一慌,“你别哭,你现在不能哭。”
泪珠砸在礼物盒上,阮雨擦拭了下眼睛,哽咽道:“她说的不对。”
纪冰不可能会因为当女佣丢脸而不愿意跟她说,她们之间早已经相互剖悉,知根知底,压根就不存在什么丢不丢脸。
如果纪冰真的有事瞒着她,那也是跟她自身安危有关的事,不想让人担心。
好比她以前被她爸妈打,满身的伤,硬要瞒着。
其实董园也不太相信,在她看来,纪冰做事还是挺稳重的,不可能招呼都不打就走。
这也是纪冰所担忧的地方,所以没接阮雨的那通电话,她怕一听见阮雨的声音,情绪就会直接崩溃。
跟以前一样,她还是很难骗过阮雨。
她最后跟许雅说的是,“能瞒就瞒吧。”没说瞒多久,她没觉得能瞒住。
只好先让许雅编造一个比较温和的谎言,实在不行,再用第二个谎言。
总之,她做的所有事情,都不能跟阮雨有一丁点关系。
她不要阮雨因为此事记住她一辈子,她要阮雨一辈子都活得轻松自在。
阮雨没有再哭,她红着眼,拽着董园的衣服,强撑着说:“妈妈,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
许赋没死。
宋棋赶到的及时,打了120,许赋被抢救了一晚上,总算救回来一口气,但人是毁了,左腿没了,脸也面目全非。
现在还在重症病房里躺着。
宋棋去看他,坐在病床边,许赋身上插了很多管子,脸上戴着氧气面罩,左眼包着纱布,右眼皮红肿,整张脸也就这一点好皮了。
他静静地坐着,看着许赋,努力去想许赋以前的样子,发现无法跟此刻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合并在一起。
他是参与过许赋童年的人,他们不到十岁就在一起生活,至今八年多。
他知道许赋有心理疾病,而且很严重,做的事情更是十恶不赦。
可他是许赋的哥哥,许赋是他的弟弟啊。
不知道天秤该往哪边歪了,私心一起,再无回头路。
许赋的右眼突然滚动了几下,接着,缓缓张开眼皮。
宋棋惊住,想去喊医生,却被他叫住。
宋棋没听清他说什么,只看到许赋的右眼眼角滚下了泪水。
他一愣,许赋又在说着什么,很虚弱,有气无力。
宋棋弯下腰,把耳朵凑过去,才听清。
他说:“哥,你放心。”
宋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走出那个令他窒息的病房。
走廊里,他扶着墙,双腿发软,慢吞吞地往前走。
低下头,弯了背脊。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可能对别人来说是对的。
其实也是对的,他也只能这么选。
可对于一个哥哥来说……太痛了。
宋棋的脸部肌肉都在抖,他张了张嘴,停下脚步,无声痛哭起来。
他脑中把许赋妈妈车祸时的样子,和许赋此时的样子拼在一起。
一个是他的养母,一个是他的弟弟。
许雅说,许赋的妈妈只不过养育了他两年多,不值得他为许赋这么卖命。
可就是这两年多,让他知道,原来妈妈是这样的,说话温柔,总是满脸笑容地看着你,会因为磕了碰了而心疼你。
她不会抛弃你。
宋棋小的时候不知道爸妈应该是长什么样子的,在孤儿院的时候,他也常常幻想自己的爸妈会长什么样,直到遇见许赋的妈妈,他才终于明白。
哇,原来妈妈是她这样的。
如果他能早点明白,早点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那么,在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一定抱住她喊,妈妈。
可惜,到她死的那天,宋棋才喊了第一声。
她没听见,永远也听不见了。
他把心里的这些遗憾,愧疚,当作补偿,全都反馈到许赋身上。
在许家,他不要地位,不要钱,也不要许氏,他就想许赋能好好的。
可没用了,他救不了许赋,最后却因为一己私心,想要他的命。
呵,他想要他弟弟的命。
选择,对错。
终是要选择一条路的。
宋棋回到酒店,把东西都收拾好,他买了一部新手机,也换了新的号码。
他用老手机给杨则天打了个电话,“你在哪儿?”
“我在我小叔的工作室呢。”他搬去跟杨懿住,对这边的消息就不清楚了,还不知道许赋的事。
“好,我现在去找你。”
挂断后,宋棋先是把手机格式化,然后拔出手机卡,折断后冲进马桶,把手机踩得粉碎,扔进酒店楼下的垃圾桶里。
三天后,许赋竟然奇迹般得转危为安,除了腿和眼睛,身上的那几刀没有捅到要害,人已经清醒,转去了普通病房。
警察去了平安镇永富巷子里抓人,但他们去晚了一步,纪冰已经被绑走。
根据监控显示,是去了外省,中途还换过车,看样子是有经验的老手。
王春梅和纪永华一口咬定是嫁女儿,纪冰已经成年,又是他们的亲女儿,到底是卖还是嫁,还真不好界定。
最终,警方锁定了一处偏远的小山村,但得知纪冰逃跑了,具体逃到了哪里,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
人跑了,‘买家’跟中间人哭闹,要求退钱,中间人找到王春梅,王春梅不愿意退,躺在地上撒泼。
巷子里闹得一团乱,很多人围着看热闹。
警方继续追查纪冰的下落,但毫无头绪,这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那片山林很大,还有河,地毯式搜索不太现实,说不定人在逃跑途中就已经死了。
对此,谁都无法得出结论。
许雅得知这一消息后,就立马找人发布了新闻。
她现在已经是许氏集团的董事长。
新闻上放了许赋的照片,然后编造了一个寻恩人的狗血故事,大致就是许赋生了病,需要骨髓,有好心人捐完骨髓后就走了,现在许赋的病情已经好转,人还在医院住院,正在慢慢恢复中,特寻恩人,重金酬谢。
没有写恩人的任何信息,但许赋的照片放的很大。
超市,商业街,广场……
电视上,街边的大屏幕上,都在放。
她想让纪冰自己回来,故意杀人和故意伤害,可是大大不同。
纪冰看到消息,也就知道许赋没死,她回来的话,许雅也能帮上点忙。
兴许是良心发现,许赋没死,她竟然也跟着松了口气,这样的话,纪冰做的事,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不过许赋只是现在没死,她已经找人在医院看着,等时机一到,纪冰的事情处理好,需要他死的时候,就一定会死。
他现在成了这幅鬼样子,想在医院神不知鬼不觉地搞死他,太简单了。
可要是纪冰没回来……
她就得好好思忖一番,第二种谎言,该怎么编织的完美一点,阮雨才会相信。
‘寻恩人’的新闻刚发布没多久,苗玉就带着慧慧出门了,经过治疗后,慧慧的情绪好了很多,他们约好了今天出来逛逛街,散散心。
步行街的中间路段,有一块超大的屏幕,上面经常会播放一些广告新闻,很多商家抢着买广告位,打响知名度。
许雅是花高价买的,十几秒的新闻,每隔两个小时播放一次。
不止在清河市,在纪冰被‘卖去’的那座城市里,也在播放,甚至扩大到周边城市。
她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新闻的时候,也会想她的选择是对是错,她也曾经动摇过,可她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或许是纪冰的善,触动到了她,善恶分明,不贪,不骄,不卑。
她说想跟纪冰做朋友,说的是真心话。
挺欣赏她这种人的。
不贪财,不贪名,不骄傲,也不卑微,她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以自己的能力为基础,尽最大可能地去做一件事,为一个人拼命。
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事,她知道真相后,没有对许雅和宋棋恶语相向,也没因为被耍了而暴怒,甚至对菲菲很好。
如果第一次救菲菲是带有目的性的,那么第二次呢。
许雅亲眼见到她压在菲菲身上,死死护着她,她的肩头插进一块玻璃,一直在往外冒血,但她还是紧紧护住菲菲。
这是一个善良的人,遇到危险时,救人的本能。
许雅相信,如果坐在她旁边的不是菲菲,是其他人的话,她也会这么做。
因为善良而舍命救人,也因为爱一个人,而走上绝路。
她好像,从没为自己考虑过。
从卖鞋子的店里出来,苗玉笑着跟慧慧比划手语【我们去吃饭吧,前面有一家很好吃的馄饨】
慧慧本来是笑着的,就见她笑容突然一僵。
“啊啊啊啊啊啊——”下一秒失声尖叫起来。
她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平时声音很小,这会像是直接把喉咙撕碎。
见状,苗玉立马抱住她即将往下倒的身体,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从大屏幕上看到一张熟悉的人脸——那个好心的少爷。
她不知道慧慧在害怕什么,脸上都是惧色,泪水已经流了满脸,身体往下坠,苗玉抱不住她,跟着蹲下。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群,有人担忧地问要不要打120。
慧慧瘫坐在地,满脸泪水,死盯着大屏幕上放的照片,失声尖叫。
那是一种痛苦的哀嚎,发疯的,绝望的。
她颤抖着手,指向那个照片。
苗玉见她抖着手指,比划了一句话【就是他,强jian了我】
步行街的人很多,一个年轻女孩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另一个崩溃的年轻女孩。
就这么看着,仿佛能感受到她们的悲伤。
*
慧慧选择了报警,苗玉陪着她去警局。
警局内,上个月刚上任的刑警支队支队长,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人。
“我叫邵洋,你们把那天的事情详细说说。”
邵队长五官端正,一身刚正之气,此时也不禁皱紧眉头,一旁的女警听完,咬着牙,拳头都握紧了。
他们立即采取行动,出发前往医院。
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邵洋本以为会很棘手,没想到他才问出第一句,许赋就承认了。
他眨着一只眼睛,缝合了几处的嘴张合着,缓缓说起案发经过,跟慧慧说的完全吻合。
不仅如此,他还交代了其他十个无辜的女孩。
这个下午,许赋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阳光穿过窗户照在他身上,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述说着过去。
事到如今,问他后悔吗?他又有什么资格后悔呢。
欲望,贪念,心魔。
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
许赋交代了所有的罪行,不过对宋棋,只字未提。
那天在病房里,他对宋棋说:“哥,你放心。”
哥,你放心。
逃吧,走吧,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之前让他杀纪冰,不过是对他最后的试探,许赋知道他不会的。
宋棋是不会动手杀人的。
他被纪冰用斧头砍断腿,都没有把宋棋供出来,他是拖宋棋下水,但从未想过让他死。
喊了一声哥,就一辈子都是他哥。
就是没来得及跟他说声对不起,真遗憾。
慧慧的爸妈赶到警局,抱着慧慧,三人哭作一团。
老两口就这一个孩子,慧慧出生后,他们高兴极了,可还没高兴几个月,就得到了噩耗,慧慧是先天性耳聋。
他们就是朴实的农民,在农村务农,没能力也没钱给她做手术,他们没打算生第二个孩子。
两人一合计,就想来大城市闯一闯,挣挣钱,这样慧慧以后也有机会去上特殊学校。
可大城市哪有这么容易闯,慧慧做手术的事就此耽搁了,没想到又突然出了这种事。
他们报警,没用,后来双双丢了工作,为了生计,搬家,找工作,强忍着。
到现在,他们住的房子还是租的。
如今罪犯已经找到,以后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的。
苗玉看着他们,鼻子泛酸,擦了擦眼泪,转身走出警局。
她顺着人行道,往家的方向走,她应该高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想哭。
夕阳下沉,秋风吹起落叶,从她脚边,吹到了另一个人的脚边。
她的身后,有一个高大的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嗡嗡——’
苗玉的手机响了声,她停下脚步,打开。
是一条短信,来自‘四叶草先生’,是她的资助人。
对方不愿意透露姓名,只说叫他四叶草就行,她就这么备注了。
【最近还好吗?】
苗玉本来想说挺好的,但她胸口很闷,很难过。
于是又把打的字删除,重新打。
【我记得,以前我哥跟我说过,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有的人被人疼爱,有的人被人抛弃,可我现在又觉得,这个世界是残忍的,轻而易举就可以毁掉一个人】
对方半晌没有回复,苗玉也没催,收起手机,擦了擦眼泪,抬步往前走。
宋棋握紧手机,没再跟上去。
他看着这条短信,视线逐渐模糊。
宋棋,你敢上前吗?敢跟她相认吗?敢说出一切吗?
你敢喊她一声吗?
宋棋张了张嘴,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到底也没喊出声。
他就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如今却被搞得一团糟。
没有回头路了。
事到如今,仍旧没有回头路。
没办法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了,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宋棋拿出一张照片,低头看着。
他用指腹轻轻摸着照片上的女孩,黑发,发箍,眉眼弯弯的笑脸,最后是白色连衣裙。
一滴泪水砸到他的右手手腕上,四叶草纹身被砸的生疼。
然后,他把照片往嘴里塞,流着眼泪,彻底销毁了这场照片。
也销毁了他的梦。
他擦了把眼泪,这才低头回复信息。
【不好意思,我以后可能没办法再资助你了】
苗玉回复的很快【没关系,你已经资助我够多了,早就不用再资助我了】又关心地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宋棋抬起头,已经看不见苗玉的身影。
【对,家里出了点事,这个号码我以后也不再用了】
苗玉刚想问我以后怎么联系你,就又收到了一条。
【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你好好生活】
发送成功,宋棋立马把苗玉拉黑,再清除手机里所有的东西,抽出电话卡折断,踩碎了手机,全部扔进了下水道。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颤抖着手,拨了一个号码,“喂……”
苗玉站在路边,拿着手机,正疑惑不已,忽地听身后有人叫她。
“宋苗玉。”
苗玉回头,是以前的同学,她笑了笑,“哎。”挥了挥手。
她脖子上戴着的四叶草项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四叶草的背面有一个‘苗’字。
正跟同学热聊时,她身后有一辆闪烁着警笛的警车呼啸而过。
第二天,苗玉的银行账户上多了五百万,汇款备注:四叶草先生。
【作者有话说】
PS:【宋棋和许雅的剧情线见下章作话,他们之间是金钱交易啦,许雅出钱,宋棋办事,苗玉就是他想让许赋死的主因】
宋棋以前叫宋辰玉。之前说过他被领养再被退养,又领养又退养,宋苗玉家是宋棋第二次被领养的家庭,他在苗玉身上第一次感觉到温暖的善意,不过最后还是被退养了(人物篇会写他们的故事)。
之后就被许赋的妈妈领养,进了许家才改的名字,许昌运给他取名叫‘棋’,就是棋子的意思,但在许家,他是一个三面间谍,也是被逼无奈吧,为了活着,本质上他跟纪冰一样,一无所有,只不过纪冰不会为了一己私欲伤害别人,又想着逃脱责任。
啧啧啧,他每次见到苗玉的时候都不敢看她,也不说话,就是怕被认出来,如果他活跃一点,多说说话,苗玉应该就能找到点熟悉的影子了。
其实到现在这个阶段,他对苗玉应该是亲情和爱情交织,但我更偏向亲情多一点,宋棋这个人是下卷中最复杂的一个人了,很多东西写着写着,人物自己就长出来了,他不忍心让许赋死,但又没的选,他想跟苗玉相认,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但许赋梗在这里,没办法。
如果他抛下许赋跑了,他一辈子都寝食难安,许赋永远都是个定时炸弹,有一句话叫,死了最干净。
就是在选择,权衡,自己心里的天秤往哪边歪一点,只不过他一开始就选错了,一步错步步错,现在想回头已经晚了。
他之前说要弄苗玉,其实也是灵机一动拿纪冰当挡箭牌,他知道纪冰一定会去,然后就可以趁机放走苗玉。(许赋不知道他和苗玉的关系)
第103章 追凶
★宋棋和许雅之间的合作(见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个分视角剧情了哈, 整个下卷的剧情线到这里就基本结束了,后面就是给剧情收尾了。
其实现在这个时候再从头看下卷,简单概括就是, ‘一个知识匮乏,见识不够的人,想要凭一己之力去为自己的爱人讨回公道,但却掉入有心人布置好的陷阱而不自知,最后不得不被逼上绝路。’
下卷说是追凶,其实是‘被动追凶’,如果不掉入这个陷阱,她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但掉进了这个陷阱,她就没得选了。
从比较刁钻的角度来说, 他们跟纪冰是相互的, 纪冰想找到凶手,他们想除掉许赋, 不过是在纪冰背后推了一把。
双方都达到了目的,只不过结局比较惨烈。
【作者有话说】
▲(1)、从宋棋认出苗玉开始(慧慧出事之后,当时他和许赋十五岁):
虽然有许昌运善后,但宋棋放心不下,或者说是良心难安,偷偷跑去看过。
其实他当时的心里也并不单纯。
一、确实想去看看慧慧怎么样了。
二、也的确想确定慧慧不会对许赋构成威胁。
可始料未及的是,他到了慧慧家所住的小区楼下,被一声‘苗玉’喊停了脚步。
喊出这声的是一个中年女人,慧慧的妈妈,宋棋知道,为了护住许赋,慧慧的家庭成员,他都了解清楚了。
这样的家庭,的确不具备威胁的能力。
“慧慧怎么样了?”苗玉问。
慧慧妈挎着菜篮子,满脸忧愁,也不愿多言,只说:“我们过几天就搬家,不在这住了。”
宋棋躲在墙角,听着这一切。
苗玉转身时,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脖子上挂着的四叶草项链。
是她,苗玉,宋苗玉。
这条项链,宋棋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背面写了一个‘辰’字。
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被他卖了。
慧慧和苗玉是朋友。
这是他此趟来得知的信息,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之后,他就去了苗玉家,是一处别墅区,他以前也住在这里过。
没想到这里已经住了别人。
从邻居那得知,苗玉家前两年破产了,别墅被法拍后,还欠下不少钱。
父亲死了,母亲带着弟弟改嫁,在国外定居。
宋棋知道,苗玉的父母并不喜欢她这个女儿,邻居跟他说起的时候还唾骂了几句,说是她妈再嫁的男人只准她妈带一个孩子过去,两个太累赘,不乐意。
她妈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儿子。
那些人上门要债,逼得苗玉辍学,整天东躲西藏。
他是在一个老旧的快要拆迁的小区里,找到苗玉的住处的。
她才十四岁,打不了工,就到处给人做小活,刷碗,洗衣服,拖地……
宋棋甚至亲眼看见苗玉翻垃圾桶,捡里面的矿泉水瓶子和纸箱。
她没哭,脸上也不见难过,累了就停下喘口气,热了就擦擦汗。
宋棋看得心如刀割,她以前可是住在大别墅里的小公主,如今却落得这步田地。
思虑再三,有慧慧这层关系,他只能去求许雅了。
许昌运不会给他钱,而且如果让他知道了苗玉,他就会捏住宋棋的软肋。
至于许赋,慧慧已经出了事,他下意识不想让许赋知道苗玉的存在。
他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最终只能去找许雅。
因为宋棋刚来到许家没多久,许雅就主动找过他,让他看着许赋,并且汇报许赋的一举一动。
只不过他当时拒绝了,他不会帮着其他人对付自己的弟弟。
如今,他却不得不改变主意。
许昌运,许赋,许雅,他们三个人虽然都不可靠,但让宋棋选择其中一个,他会选许雅。
他宁愿把自己的软肋递到许雅手里,他不觉得许雅会去伤害一个十几岁的小女生,并且宋棋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
两人的交易就此达成。
他跟许雅汇报许赋的一举一动,还有许昌运偶尔找他们谈话的内容。
许雅很大方,或许是因为宋棋的主动取悦了她。
宋棋就通过许雅的帮忙,成为了苗玉的资助人,帮她还清所有的外债,后来又继续给她资助。
宋棋不傻,这并不是一锤子买卖,如果期间他得知一些有价值的消息,会单独卖给许雅。
比如,纪冰。
他当然也会隐瞒一些消息,比如,许赋和那十一个无辜女孩。
许雅知道许赋做的事,但不知道有这么多次,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些人,宋棋只说许昌运都处理干净了。
许雅没有追问,其实对她来说,是哪些人并不重要,她关心的不是这个。
只要许赋越烂,她就会越放心。
一个烂人,庸才,许昌运很快就会看透,然后改变主意,把许氏给她。
只不过,她没想到许昌运会这么狠。
纪冰,就是宋棋卖给许雅的最后一个消息,当时要价五十万。
这些钱,也不是都给苗玉,他自己也会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2)、第73章(纪冰出院时被认出来,宋棋联系许雅):
三人慢慢走出医院,并未察觉不远处有人在看她们。
“是那个被杨则天的破摩托撞伤的姐姐。”菲菲抬手指过去。
许雅抱着她,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我们走吧。”
她身后站着许赋和宋棋,闻言,也都朝那边看去。
他们的视线停留了几秒,又移开。
姗姗来迟的杨则天叫唤着,怎么不等他。
许雅睨了他一眼,“晚上回去再跟你算账。”
话毕,抱着菲菲大步离开。
杨则天撇着嘴,低下头,嘟囔道:“我该不会被打吧。”
许赋柔声道:“不会的,姐姐只是看起来比较凶而已。”
杨则天看着他笑,“阿赋,你帮帮我呗,别让婶婶停我卡,没钱我活不了。”
宋棋冷声道:“你自找的。”
杨则天嘿了声,不满道:“宋棋,还是不是兄弟了。”
回到家,许赋把宋棋叫到房间里,“她们怎么到这来了?”
宋棋:“我怎么知道。”
许赋:“你去查查,看他们想做什么。”
宋棋气道:“你别是又想……”
“不会。”许赋笑着摆手,“我已经对那个瞎子没兴趣了,而且我答应过你会好好治疗的,这一年多来,我可什么都没做,你看我多听话。”
他像是在邀功,宋棋瞪着他,喘了几口粗气,“最好是这样,我会看着你的。”
“那你得去查清楚,如果她们是冲着我来的呢?交给别人去做,我不放心。”
宋棋:“我会去查。”
第二天,宋棋就给许雅打了电话。
眼看着许赋快到十八岁,不出意外的话,今年,许昌运就会选定继承人。
他‘挣钱’的机会不多了。
这一年来,许赋因为有许昌运护着,经常肆无忌惮地给许雅找小麻烦,故意挑拨他们父女的关系。
宋棋的本意,是想用纪冰让许赋分心,让他害怕,老实,不再给许雅找麻烦。
可他没想到,许雅想让许赋死。
许雅说:“许赋一死,你就可以拿着钱离开,跟苗玉相认,去过你们想过的生活。”
此话一出,宋棋半晌没开口,他犹豫了,心动了。
多么诱人啊。
宋棋深吸了口气,冒汗了,他说:“我也不确定她们来到清河市的目的,是不是为了找许赋。”
“试试不就知道了。”
“怎么试?”宋棋问。
“总有办法的,你等我电话。”
几天后,许雅拿到了一份资料,看完后,她先是诧异,接着笑了,“没想到跟杨懿还是同乡。”
她从菲菲口中得知杨懿要办摄影展,是跟一个朋友合办的。
许雅本来是想去的,听说那个朋友叫李时北,觉得耳熟,后来一想,这不是那个纪冰的老板的丈夫吗。
她要是查一个人,就不会只查片面的东西,连纪冰工作的那家饭店的同事都查了,更何况是老板。
机会来了。
她本想让宋棋去接近李时北,认识认识,然后借着跟李时北相熟的关系,再去那家饭店,这样办起事来就方便多了。
可没想到,那天纪冰也去了。
▲(3)、第74章(宋棋在摄影展认出纪冰,并且放照片的全过程):
纪冰站在门口,朝里看了眼,毫无兴致。
她单手插兜,站着不动,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让一让,别挡路。”身后倏然响起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纪冰回过头,被他耳垂上戴着的蓝色耳钉晃了下眼。
视线清晰后,她眉头一皱。
“旁边有路。”没什么语气地说道,也不动。
对方也认出她来,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切了声,“可老子就想走这条,让开。”
纪冰陡然沉了脸,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故意找茬儿?
不让。
“杨则天,你又欺负人,我要告诉爸爸。”一道稚嫩的声音插进来。
杨则天嘶了声,回头喊:“杨允菲,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礼貌,要叫哥。”
纪冰抬起眼,又眯起。
是那天那个小女孩。
“咦,姐姐,怎么是你啊。”菲菲认出她,惊喜道。
杨则天扭头看向纪冰,又看着菲菲,撇了撇嘴,“你至于这么开心吗?平时见到你哥我,也没见你这么开心。”
菲菲满脸嫌弃地看他,“见到你这张又丑又大的脸,我开心不起来。”
杨则天不满地嘿了声,刚准备给她一个脑瓜崩。
‘咳咳——’倏然,不远处传来阵阵咳嗽声。
菲菲偏头,躲开他的手,扭过头,关切道:“舅舅,你还好吗?用不用去医院?”
“不用,谢谢菲菲关心。”说话这人语气温柔,眼眸含笑。
纪冰撩眼看去,见他身侧还站着一个男生。
个头很高,黑短发,眼眸深邃,瞳仁漆黑,鼻梁高挺,眉毛很浓,五官棱角分明。
与其说帅,不如说凶。
他板着脸,嘴唇紧抿,透着凶相。
穿着一身与年纪不符的黑色西装,脚踩同色皮鞋,但又很符合他自身的气质。
少年老成。
他的视线紧盯着纪冰,眉头皱了下,又松开。
反观被菲菲叫舅舅的男生,眼型偏圆,双眼皮很明显,脸部线条柔和,五官立体,但并不锐利。
温柔中透着几分儒雅,很舒服的长相。
他勾起唇角,微微笑着,面色有几分病态的苍白。
“许赋,菲菲的舅舅。”他走到纪冰面前,温和地笑着。
话落,他拿着手里的方巾捂住口鼻,连续咳了好几声。
菲菲担忧地看着他。
听他咳不停,杨则天皱起眉,“阿赋,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进去跟我小叔说一声,就说你来过了,心意到了就行。”
许赋又咳了几声,淡笑道:“我没事,我先去跟姐夫打声招呼,实在撑不住了,我就回去,你们不用担心,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话毕,他又看向纪冰,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失态了,我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纪冰没接他的话,转身进了展馆。
不认识,没话聊。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杨则天也带着菲菲进去了。
许赋才说:“会不会太巧了点。”
宋棋点头,“是很巧,可目前也看不出什么。”他又说:“要是有证据早就抓你了,你怕什么?”
许赋噗笑,“我不是怕,我只是很烦这种麻烦,你尽快解决掉。”
“如果她们只是搬到这里生活,不是冲着你来的呢?”
“那最好不过。”
进入展厅后,宋棋跟许赋说去洗手间,实际从另一个门出去了,找个没人的地方,给许雅打了电话。
“那个叫纪冰的也来了。”
“这么巧?”
宋棋说:“姐夫的工作室里,有那个受害女孩的照片,可以用这个试探试探她。”他是许昌运名义上的干儿子,跟许赋是兄弟,平时就跟着许赋叫杨懿,姐夫。
之后,他上楼,进了杨懿的工作室。
工作室的门有密码锁,这还多亏了杨则天,他时常往这跑,许赋和宋棋也跟着来过好几次,都知道工作室里挂了那些照片。
门的密码,杨则天肯定是知道的,他没什么心眼,按密码的时候,也不藏着掩着。
宋棋顺利进入工作室,找到阮雨的照片,塞进衣服里。
摄像头只有一楼有,因为杨懿有时候会带朋友来工作室,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就没装摄像头。
不过能拍到宋棋上了楼,可没发生意外,没丢东西的情况下,是不会去专门调取监控内容看的,摄像头从早到晚都在工作,谁都没有这闲心,一点一点去看。
他站在展板的另一边,眼看着纪冰要过来了,才把照片挂上去,然后绕到了展板的另一边,确定纪冰看见了照片之后,才转身离开,去找许赋汇合。
他看纪冰震惊的样子,心里有了几分把握。
同时又忐忑起来。
他不希望纪冰找上许赋,但又对许雅的提议心动。
一边不想许赋出事,又一边想摆脱许赋,跟苗玉相认,过正常人的生活。
宋棋都想要。
不过他虽然这么想,但行动上已经给了答案。
他心里的天秤逐渐倾斜,最终,选择了苗玉。
他被压抑得太久,太想出去透透气了。
但他不想让许赋死,或许可以跟许雅商量,继续谈一些条件。
“我不想让许赋死。”他说的很直白。
许雅笑说:“宋棋,你不能贪心,既想要这样,又想要那样。”
“我知道。”宋棋说:“许氏你拿走,我带许赋离开许家。”
“许赋会听你的吗?”
不会。
宋棋心里明白,许赋从来都不会听他的,宋棋压根就控制不住许赋。
相反,他会被迫听许赋的。
“没有证据,就算那个叫纪冰的,真的找上许赋,那又能怎么样?告不了他的。”
对啊,告不了他的,“那你想怎么样?”宋棋问。
许雅说的笼统,“走一步看一步,如果纪冰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来的,那么她既然看到了照片,就一定会采取行动,静观其变吧。”
▲(4)、第77章(宋棋在校门口遇见纪冰后,通知许雅):
杨则天面色一僵,随即叹了口气,“知道了,走吧。”
他把相机装进背包里,“下回再给你拍,我得回去了。”
女生点了点头,虽心中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
拉好背包拉链,杨则天又看向纪冰,“你怎么还在这?”
纪冰还是那句话,“等人。”
说着,她看向校门口,微仰着头,仿佛真的在寻找什么人。
宋棋看了她一眼,拽着杨则天走了。
另外两个女生满脸失望,也相携着走了。
纪冰看着宋棋和杨则天上了一辆出租车,车子缓缓驶离。
晚上,宋棋给许雅打了个电话,“她开始行动了。”
▲(5)、第79章(菲菲第一次被绑架,许雅顺水推舟):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许雅问道,心中觉得好笑,自己送上门来了。
纪冰说:“闲逛。”
许雅脸上不动声色,“那可真是太巧了。”
“是很巧,我也这么觉得。”纪冰看着她,淡声道。
菲菲已经被苏姨抱上车,她受到惊吓,又在警局被询问了几句,像是力气被透支,上了车就睡了。
许雅抱臂看她,秀眉微蹙,明显不太相信她的话。
当然不相信了,不过她倒不会觉得纪冰有能力自导自演这场绑架,她看着纪冰,一边猜测她想干什么,一边等她继续说。
纪冰侧头看向灯火通明的警局,又扭过头看向车来车往的马路,一盏盏路灯亮起,在黑夜中指引方向,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
“警察刚才已经问过我了。”她看着雨幕说道。
许雅垂眸,看向她垂在左侧的手,裹着厚厚的纱布。
“你随身带刀?”她问,对此颇为惊讶,一个女孩随身带着刀,手被划得血淋淋的,竟然面不改色,一声不吭。
“用来防身的,我在饭店工作,下班很晚,走夜路不安全。”怕她不相信,纪冰很贴心地跟了句,“你可以去查。”
许雅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很轻地笑了下,“看来你刀子使不利索,还能把自己给伤了。”
‘你可以去查’这五个字就表明,她的目的性已经很明显了,像是生怕许雅不相信她说的话,如果只是单纯的一次搭救,可不会这么说。
要不然谈笑几句直接走人,要不然就是索要报酬。
显然,她两者都不是。
年纪小,社会阅历少,还是太嫩。
四下安静,许雅的笑很明显,似是嘲讽,这么拙劣的手段,她显然看不上眼,纪冰不知她心中所想,仍旧面无表情,不咸不淡道:“我没他力气大,本想拿刀吓唬他的,没想到他反手一推,我没拿稳,就把自己给划了。”
她不擅长撒谎,尽量让自己目光真诚,不被察觉。
几秒后,她觉得应该算是成功了。
因为许雅的情绪没有外露,她只是笑容更大了些,抱臂的手垂下,少了几分倨傲,“随便聊几句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笑声听起来也舒服了很多,纪冰眼睫轻动,扭头看向停在不远处的车,“那两个人难保不会再来,你以后还是多找几个人来接菲菲放学比较好。”
许雅点了点头,问:“你需要谢礼吗?”话落又解释说:“如果不是因为救菲菲,你的手也不会受伤。”她语气很客气。
纪冰眨了眨眼,看着她,没说话。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人比较直接,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许雅说:“需要什么你尽管提。”
“我没什么需要的东西。”
这个答案像是在意料之内,毕竟上次在医院,纪冰也什么都没要,接着,许雅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样吧,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或者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打上面的电话。”
她救了菲菲是事实,许雅向来不喜欢欠别人,如果不要钱,那就用人情抵,一个人情抵一件事,一码归一码,完事之后,再无瓜葛,她讨厌那种‘藕断丝连’似的关系。
纪冰接过,低头看了眼,把号码记下,然后把名片装进口袋,抬头看向许雅,咬了咬唇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许雅疑惑挑眉。
纪冰:“是有点小事,我不想在饭店打工了,想换一份工作,不知道你这边能不能帮个忙?”她语气变得柔和,面部也有了表情。
许雅瞧她一脸纠结的样子,心中嗤笑,顺嘴问道:“你想换什么工作?”
纪冰也没兜圈子,直接道:“如果你想多找几个人接菲菲放学的话,我想应聘这个工作。”她诚恳道:“我挺喜欢菲菲的。”
她心底还是有些紧张,担心许雅不同意,但她已经没有时间和耐心再去耗,眼下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很难再有。
许雅听罢,脸色微沉,上下扫了纪冰一眼。
她故意摆着脸色,不然肯定会笑出声。
纪冰的右手手指轻轻敲打着裤缝,短短的几秒钟,她觉得无比漫长。
她心里着急,也没觉得自己的目的早已被对方看穿。
许雅没有多问,很干脆地说了一个地址,“明天去这个地方,会有人给你安排。”
这么简单就把事情办成了,她憋着笑,乐得不行。
纪冰放下心,悄悄呼了口气,“谢谢。”
见许雅要走,她又赶忙追问:“这个算人情吗?”
对于她来说,厚着脸皮问出这个问题很不容易,但这对许雅来说只是一件抬抬手指头的小事,她舍不得用掉这个人情,不管她以后用不用,至少许雅欠她。
她需要这层关系。
听到她的话,许雅先是诧异了一瞬,接着又想笑,但到底没笑出声,面对着小了她十几岁的纪冰,像是觉得她的话很稚气,刚才绷着脸不过是在装小大人,但同时又因为她耍小心机而感到不悦。
接着又觉得,她的心机着实上不了台面,于是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小事一桩,算你上次住院,我替小天给你的赔罪礼物。”
说完,她径直走向车旁,手刚摸上车门,又扭头,雨水打得她眯起眼,“送你回家?”然后打开车门。
纪冰摇了摇头,“不用了。”
许雅也没勉强,开车走了。
▲(6)、第81章(宋棋知道纪冰捡到了许赋掉的那只鞋子):
一楼的灯光很亮,纪冰看着他漆黑的瞳仁,他的目光太过深沉,像是担心自己心底的事情被窥探到。
纪冰垂下眼,招呼了声,“棋少爷。”
“有点渴,下来拿瓶水。”宋棋说。
纪冰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握着的矿泉水,他穿着黑衬衫,袖子挽上去,露着小臂,麦色的肌肤,此刻拿着水的那只手往上抬着。
灯光下,纪冰很清晰地看见他右手手腕上,有一株四叶草的纹身。
竖日一早,宋棋就跟许赋说:“你当时掉的鞋子,应该被纪冰捡到了。”
做双面‘间谍’可真累,一边要帮许赋,一边还要帮许雅。
他像是一个跑腿的,两边报告消息。
只不过消息的真假,掺杂的水分有多少,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7)、第86章(苗玉第一次出现在福利院,宋棋的心理活动):
“哎,苗玉,你来啦。”院长忽地喊了声,打破玩闹的气氛。
大家先是看了她一眼,再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孩,看起来也就十几岁,齐肩黑发,上身穿着粉色的帽衫,下身着蓝色牛仔裤,脚踩帆布鞋,背着黑色双肩包。
她看着院长笑了笑,眉眼弯弯,令人忍不住想跟她一起笑。
几秒后,她撩起一侧的头发,露出巴掌大的小脸,还有她耳朵上戴着的助听器。
“院长。”她应了声,声音清亮,带着十几岁女孩独有的朝气,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东西还没分发完。
院长连忙解释了一番,然后又介绍许赋和宋棋给她认识。
苗玉忙不迭地点头,笑说:“早就听院长提起过你们了,一直没机会见面,我今天运气真好。”
院长介绍说:“她叫苗玉,在这里做义工,去年年底才来的,每个星期都会过来。”
许赋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倒是宋棋,把视线落在别处,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宋棋压根就不敢看苗玉,从她出现在门口,就心脏发紧,他怕许赋会对苗玉感兴趣,也怕苗玉认出他。
他的手垂在身侧,紧张地用手指在裤缝画起了圈。
心里祈祷:别看我,别看我,快走,快走……
但眼角的余光又忍不住扫向她,她跟小时候变化很大,不过笑起来眉眼还是弯弯的,很讨喜。
见她笑,他心里也跟着高兴。
她现在生活的还不错,能帮到她,宋棋就已经很高兴了。
没聊多久,苗玉就进屋跟小朋友们玩了。
宋棋悄悄松了口气。
▲(8)、第87章作者有话说(许雅和宋棋在公司的谈话完整版):
许雅和宋棋在公司的一次谈话(节选):
‘咚咚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
宋棋推门进去,反手关上,走到办公桌前,“许总,您找我。”
许雅这才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抬起头,“坐。”
宋棋看了她一眼,拉开椅子坐下。
“我想你应该知道了,不用我再多说了吧。”许雅靠在椅背上,翘起腿。
宋棋想了想,问:“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雅笑了下,“许昌运是不可能让一个ji女进门的,怪就怪许赋的亲生母亲出身不好,你不过被他母亲养育了两年多,值得你为许赋这么卖命吗?”
宋棋咬了咬牙,没说话。
“你从小在孤儿院,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先是被人领养,没多久又被退养,又领养,然后又退养,接着就遇到了许赋的母亲,她待你很好,渐渐地,你很喜欢这个母亲,连带着把病恹恹的许赋也当成自己的弟弟,可好景不长,许昌运意外发现了许赋的存在,他需要一个儿子来继承许氏,但不希望他的儿子有这样的母亲,若将来许赋真的继承许氏,让人知道他的母亲是那样的出身,难免会让人诟病。”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许雅讥笑道:“让那个女人彻底消失,永绝后患。”
宋棋双目赤红,拳头紧握。
“你们当年都见过老林,许昌运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出狱后就去别的城市生活,永远都别再回来。”许雅看着他,叹道:“你的好弟弟许赋,他可是早都知道这些事了,却从未跟你说过。”
“你一直觉得那是一场意外车祸,他母亲是为了保护你而死,就连许赋也给你定了罪,说是你害死了他母亲,所以你一直对他有愧,宁愿在他身边当一条听话的狗。”许雅哼笑:“殊不知,被人耍得团团转。”
“许赋年纪小,身体又不好,许昌运就认你当什么所谓的干儿子,就是方面你进公司,明面上你是许家的少爷,实际就是给许赋免费跑腿的,在公司学完,回去再教给许赋,给他汇报工作。”许雅好笑道:“知道许昌运为什么一分钱都不给你吗?因为这样才好拿捏你,他在养一条狗,可不能让你变成会反咬的狼,等到许赋接手了公司,你对他将毫无价值。”
宋棋掀开眼皮,直视着她,“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当年,许昌运娶了我妈,他是入赘的,我外公给了他一家小公司,没有那家小公司做基石,也就没有现在的许氏,后来公司越做越大,我外公外婆只有我妈一个女儿,我妈死后,他们的产业就被许昌运吞并了,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性,所以不想让许氏落入外姓人之手,才一直想要儿子。”许雅嗤道:“即便他那个儿子是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张董和王董那俩老不死的是当年跟我爸一起进公司打拼的,难啃的骨头,你去跟他们谈,我要他们手里的股份。”
宋棋:“你是想让我公开站队?许老爷不会放过我的。”
“你有的选吗?”许雅怒道:“你们之前设计绑架菲菲,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不是我。”
“许赋和你,有差别吗?”
宋棋深吸了口气,哑住。
“你们想借许昌运的手绑架菲菲,给我提个醒,想让我自乱阵脚,这个法子是你想的吧。”
“是许赋,不是我。”宋棋看着她,“这也是许老爷默许的。”
许雅的脸色陡然阴沉,咬牙切齿,“我不管你们是谁,回去告诉他们,要是再敢碰我女儿,别怪我鱼死网破。”
宋棋抿着唇,顿了几秒,才问:“纪冰和许赋,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许赋死。”许雅一字一顿道。
“你为什么非要他死不可?”
许雅:“他活着,就是对我的羞辱。”她目光陡然阴鸷,“你不用知道这么多,反正许赋非死不可。”
她嗤道:“他明明早就知道真相,却骗你这么久,让你带着愧疚,心甘情愿为他卖命,这样的人,值得你心软吗?”
宋棋沉默了。
许雅继续道:“许赋死了,你我都可以安心,而且不用我们动手,纪冰杀了他更好,如果她死在许赋手里,那么,许赋就是杀人犯,他会死的光明正大。”
“如果纪冰死了呢?”宋棋说:“她也是一条无辜的人命。”
“无辜?”许雅皱眉,“你要搞搞清楚,是她要找许赋报仇,我们只是在后面轻轻推了她一把,最后动不动手,是她自己说了算。”
“她要是不动手呢?”
许雅笑说:“不会的,我要是她,知道了真相,就因为没有证据无法抓许赋,什么都不做,灰溜溜地跑了,这比杀了我都难受。”
宋棋别开脸,沉思了半晌,才红着眼说:“我要五百万,事成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再不相干。”
许雅点点头,呵笑了声,“可以。”她喜欢跟这种人做交易,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干脆。
“那俩老不死的,三天之内,我要听到好消息,滚吧。”
宋棋站起身,走到门口,拧动把手,沉着嗓子,“对了许总,我妈她不是ji女。”
【PS:其实知道许赋要弄苗玉,宋棋更坚定了要弄死他的决心,他的心路历程是一点点叠加的,从开始不愿意,到可以考虑,然后漂浮不定,最后下了决心】
▲(9)、第88章(许雅和菲菲第一次带纪冰去逛街,并暗示宋棋和许赋不知谁有心理疾病):
车子启动,许雅打着方向盘,习惯性打开车内的广播听新闻。
转个弯上了马路,许雅听了一会儿财经新闻就换了个频道,正在播放最近一起很轰动的杀妻案。
连纪冰这种平时不看新闻的,都听苏姨提过几次。
许雅听了会儿,忿忿道:“这种人都是有心理疾病,才会做出这么反人道的事情。”
菲菲瘪着脸附和,许雅又换了个频道,欢乐的儿歌充斥着车内的各个角落,菲菲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唱起来。
纪冰看着菲菲满脸天真,忍不住跟着笑了下。
许雅想了想,说:“你平时离宋棋和许赋远点,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他们俩每个月都会去看心理医生,医院是他俩一起去的,就是不知道给谁看,也许他俩都看,反正总归有一个心理有毛病,或者两个都不正常,你避着点,少跟他们打交道。”
纪冰抬眸,看着她的侧脸,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许雅咳了声,有些不自然道:“菲菲喜欢你,想让你一直留在这陪她,你以后只管菲菲的事就行,要是许赋和宋棋为难你,你直接跟我说。”
这件事倒是她临时起意,适当地添一把柴,不能让火灭了。
她当然知道谁心理有毛病,不过是给纪冰一点点信息,算是一个暗示吧。
她还真有点担心,拖时间长了,纪冰还没确认是谁,中途跑了。
毕竟纪冰喜欢的那个女孩,貌似快好了。
不知道是谁,跑了也就跑了。
若是知道是谁,她可就不会跑了。
许雅把这件事跟宋棋提了一下,宋棋说:“要让她现在发现吗?”
许雅摇头,“过段时间吧,我刚说完心理有问题,你后脚就给她递报告,这也太明显了,再缓缓吧。”她啧了声,说:“我不太想让她知道,跟我有关。”
宋棋心中腹诽:那我就想让她知道跟我有关了?到时候万一气极,她要杀我怎么办?
当然,这些话他肯定不会说出来。
▲(10)、第91章(宋棋拿出文件袋里的黑色录音笔,之后打电话让纪冰去送文件袋):
纪冰还没说话,就见宋棋走进来,朝这边看了一眼,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大步上楼。
许赋也没再停留,转身上楼去了,纪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去拿拖把。
卧室内,宋棋把手里的文件袋打开看了眼,里面是几张A4纸,和一支黑色的录音笔,许赋则坐在落地窗边的休闲椅上,他面前的小圆桌上放了一个红木雕花的盒子,不大,是个首饰盒,上面的凤凰雕的栩栩如生,口中还衔着一颗绿宝石,通体碧绿,毫无杂质,价值不菲。
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只翡翠玉镯,成色稍暗,绿不够浓,细看还有其他杂色,是次品。
远远比不上盒子上镶嵌的那颗绿宝石。
许赋拿起玉镯套在手腕上,举起手,窗外的太阳光照在上面,他转了转手腕,轻声笑说:“哥,好看吗?”
宋棋捏着文件袋的手一紧,掀开眼皮看过去,许赋又问了一遍,他才回:“好看。”
忽地,许赋别开脸,忍不住咳了好几声,然后放下手,把玉镯取下来,拿起盒子里的软布,低着头,一边擦一边说:“我听父亲说姐姐手里已经有不少股份,几个老董事都向着她,她要跟我对着干。”他停下动作,看向宋棋,“哥,你帮谁?”
宋棋沉着脸,没说话。
许赋又倏然一笑,把镯子放进盒中,“其实我对许家的家产真的没有兴趣,许氏给谁我也不在乎,可我在乎你。”他说:“我们是兄弟。”
他盖上盒子,上锁,扭头看向宋棋,“你还在怪我吗?”
“什么?”
“妈妈车祸的事,我是比你知道的要早。”许赋抱着盒子,站起身,“可我也没办法,我没有证据。”他自嘲地笑了下,叹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然后又问:“你想妈妈了吗?我没有一天不想她。”
宋棋只是看着他,又看向他抱着的红木盒。
许赋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这是妈妈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了。”他起身走到一扇门前,按下指纹,门自动打开。
这个房间在他卧室内,进门往里走,左手边进去,门锁的指纹只录了两个人,他和宋棋。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密室,除了他们两人,还没人进去过。
站在门口,许赋回头,笑问:“你不会背叛我吧?”
宋棋顿了几秒,才说:“不会。”
“这是你说的,可不能反悔。”他又忽然皱起眉,抿了抿苍白的唇,“其实也不一定,毕竟你不是妈妈亲生的。”
接着,他抬步往门内走,喃喃低语:“这个世上只有我爱她,只有我爱她……”
门关上,尾音消失不见。
宋棋眨了眨眼,深吸了口气,眼尾微微泛红,把手上拿着的文件袋放在小圆桌上。
想了想,又把文件袋里面的黑色录音笔拿出来,装进口袋。
他看着文件袋上的‘心理诊断报告’几个大字,手把口袋捂得很紧,生怕自己又动摇了。
没多久,两人就出门了,并交代苏姨不用准备他们的午饭,不回来吃。
下午一点,苏姨在厨房接了个电话,是宋棋打来的,““喂苏姨,阿赋说他房间里有一个文件袋,得马上送到医院,他急着要,让纪冰送吧,阿赋说她对医院熟悉些。”
苏姨忙不迭说好,挂了电话后,出来找纪冰,“你现在去给少爷送个东西。”
纪冰拧了拧抹布,问:“送什么东西?”
▲(11)、第92章(苗玉在医院出现,宋棋的心理活动):
纪冰到了医院,两人刚好下楼。
穿上衣服,许赋握拳抵唇,咳了几声,说:“谢谢你,辛苦跑一趟。”他的气色仍旧不好,不过相比以前,纪冰倒是多看了他几眼。
他眼神柔和,还是微微笑着,纪冰想到那天在福利院,那些孩子都很喜欢他,他身上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令人无法把他和罪犯联系在一起。
“哎,是你们啊。”正准备走,就被一道清亮的女声截停了脚步。
苗玉手里拎着保温桶,快步朝这边走,在他们面前站定,笑说:“可真巧,你们是来这看望朋友吗?”
许赋笑着朝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说:“你也来这里看朋友?”
苗玉:“对。”然后提了下手里的保温桶,“我来给她送点饭。”
她今天穿了一条黄白格子裙,长袖的,袖口有一圈蕾丝边,裙子长度到小腿,风吹过裙摆微扬。
“你穿这样出来,不冷吗?”许赋笑着问道。
苗玉说:“是有一点冷,不过还好,下个月就降温了,这个月得抓紧时间臭美。”她对许赋和宋棋的印象极好,又是同龄人,说话也放得开,看许赋脸色憔悴,担忧地关心了几句。
宋棋站在许赋的侧后方,视线落在地面,没动也没说话。
他莫名紧张,心里早已经把许赋骂了一万零八遍。
是许赋在逼他做出选择,他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
仿佛只有不停地这么告诉自己,那颗心才不会左右摇摆。
纪冰本来站在宋棋的身侧,刚才见苗玉过来,她往后退了几步,半边身子都藏在宋棋身后,她担心苗玉会提及那天在医院撞见她的事,也不知道当时有没有认出她来,但她不想在许赋和宋棋面前提起阮雨。
不过幸好,苗玉只跟许赋聊了几句就走了。
她背着一个米白色的双肩包,右手拎着不锈钢保温桶,背对着他们快步往前走,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像是赶时间,她加快步伐,小跑起来,转个弯,消失不见。
接着,纪冰就听见一直没说话的宋棋,沉声说了句:“把她操了。”
还有一句,在他心里没说出来,“小玉,对不起。”
▲(11)、第93章(苗玉被绑架,宋棋放走她的全过程):
‘咔哒——’
静谧的夜,一点微小的声音都会被放大,这声音离得并不远。
“救命,救命啊——”苗玉忽然扯着嗓子喊。
祈祷这声音是人发出来的,能来救救她。
几秒后,她猛地被拽了起来,扯掉罩住头的东西,还没等她睁开眼睛,就被一双手蒙住了。
不是有体温的双手,像是戴着手套。
接着,她耳朵上戴着的助听器被扯下。
什么都听不见,恐惧感被放大,她颤抖着,泣不成声。
宋棋扭头,看见了站在外面的纪冰,在黑夜的笼罩下,月光把她照亮。
他收回视线,慢慢松开手,苗玉刚想跑,就被他的手肘压住了肩头。
接着,苗玉就看见眼前有一双大手,戴着染了灰的白色手套,正在比划着手语【不要动,不要回头】
宋棋把扯下来的助听器塞到苗玉手里,接着比划【一会儿你跑出去,右手边有一条小路,你别回头,一直往前跑,别停下来】
这几年,他偷偷学的手语,为苗玉学的,苗玉一直很关注听障人群,做过很多公益。
他幻想着有一天能站在她身边,帮着她一起做些什么。
苗玉攥紧手里的助听器,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绑架了她,现在却又要放了她。
可她想不了这么多,既然有机会跑,那就拼命跑才行。
三秒后,宋棋比划着【跑,千万别回头】接着推了一下她的肩头。
苗玉被推得身体前倾,拼命往外跑。
她很听话,没有回头,没有发现宋棋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笑着。
跑吧,没事了,后面的事我会处理。
苗玉哭着跑了。
纪冰走过来,挡住了他的路,防止他去追苗玉,“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12)、第93章(苗玉发短信给资助人(宋棋)聊天的全过程):
苗玉因为害怕,也没再敢一个人走夜路。
她锁紧门窗,蒙在被子里,给她的资助人发短信。
【先生,我昨天被人绑架了,吓死我了】
此时的宋棋,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他看着短信,眉头紧皱。
还是吓到她了。
宋棋内疚又懊恼,回复她【你现在没事了吧?有受伤吗?】
【没有,也不知道是谁报的警,警察来得很及时,但还没有抓到绑架我的人】
宋棋:【人没事就好,以后出门要小心点】
【嗯嗯,但我又觉得他不像是坏人,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绑架我,问他他也不说话】
宋棋:【傻丫头,不要这么轻易相信别人,不是坏人又怎么会绑架你】
【说的也是,我以后一定小心,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我有点害怕,想跟你说说话】
宋棋心里一紧,他想听苗玉的声音,但又担心自己忍不住喊出苗玉的名字,只好继续用一开始撒下的谎言,【你忘啦,我是个哑巴,说不了话的】
苗玉立马回道【我知道,但我想跟你说说话,你如果想回应的话,敲敲手机就好】点击发送,苗玉躲在被子里,揉了揉通红的双眼。
半晌,宋棋都没回复,他在纠结,斟酌。
吓到苗玉了,她此刻一定很害怕,这么晚了,没有亲人朋友在身边,就她一个人,很难过吧。
苗玉吸了吸鼻子,刚打了字【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还没点击发送,就收到了回复。
【好】
她咧开嘴,开心地笑起来。
思虑再三,宋棋还是决定接她的电话,虽然不能开口安慰,但好歹能让她别这么害怕了。
刚接通,听见苗玉的声音,宋棋的呼吸都快停滞了。
“先生,你在听吗?”苗玉问:“你为什么叫四叶草啊?”她声音带着笑意,因为先生愿意接她的电话而开心。
宋棋楞了下,才对着听筒,敲了两下。
“额,不好意思,忘记你不能说话了。”
她的声音有些俏皮,宋棋有些想笑。
接着,苗玉就说感谢他一直以来的资助之类的,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宋棋蹙了下眉,不喜欢听。
喜欢听她的声音,但不喜欢听她说这些话。
苗玉说几句,就会停顿一下,宋棋就用手指敲击了两声,确保对方知道他在听。
“其实我以前是有一个哥哥的。”苗玉说:“在我很小的时候。”
宋棋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他很厉害,会给我编蚂蚱,还会把欺负我的坏人都打跑。”苗玉的语气忽然有些难过,“不过他后来被送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苗玉说:“他叫宋辰玉,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宋棋眼眶发热。
苗玉像是自言自语,吐露心声,“可能他后来改名字了,我想找他,但一直找不到,我很想他的。”
宋棋的眼泪掉了下来,用手指敲击了五下。
我也很想你。
“在那个家里,只有他是真心喜欢我的。”苗玉又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我跟你说说我的梦想吧。”
宋棋擦了把眼泪,听见她的傻笑,翘起唇角。
“我想让这个世界上无家可归的孩子,都能有自己的家,听障人群都能被平等对待。”
“还想给当了父母的人开一堂课,告诉他们既然选择生下孩子就不要抛弃他们。”
“还有还有,我还想建立一个保护女性的组织,分散在世界各地,街头巷尾也要有,一旦女性受到侵害,可以第一时间出来保护她们,她们遇到困难也可以向组织求助。”
“还要抓了所有坏人。”
苗玉说:“我想让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开满鲜花。”
宋棋直接僵住。
坏人,他也是坏人吧。
他忽然不是很明白苗玉了,明明她从小不被父母疼爱,从出生就听不见,长大后又被生母抛弃。
被人追债,过得那么艰难。
可她现在仍旧心向光明,乐观开朗,好像从不会埋怨生活带给她的苦痛。
宋棋给她的钱,她全都一笔一笔捐出去了,甚至把自己挣得钱往里贴。
她说:“先生,你资助给我的钱我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但我能还一点是一点,我把我挣的钱也加在里面了,全都以你的名义捐出去。”
宋棋突然不敢再听她说下去了,他发现,他们好像离得越来越远。
▲(13)、第94章,纪冰被绑架,许昌运让老林处理掉纪冰,这里是宋棋告密,因为他在公司帮许雅被发现,不得不卖消息。
之后出了车祸,这件事没有细究,许雅也不知道,她以为是绑架菲菲,纪冰去接菲菲,就顺带把她绑了。
【PS:这里宋棋动摇过,他还是不想杀许赋,毕竟是他弟弟,即便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在许家,许赋是他最亲近的人了,算是赌一把,如果纪冰逃过一劫,那只能说许赋命该如此,如果纪冰死了,那就再想其他办法,他杀许赋的心始终不够坚定,可能会因为许赋喊他一声哥,或者是一个眼神,就会让他动摇】
这点具体的还是放到人物篇去写,整个心理活动顺下来,这样比较直观他内心的变化。
▲(14)、第95章(许雅和菲菲带纪冰第二次逛街):
到了商场,许雅和菲菲在店内挑衣服,纪冰坐在椅子上等。
她没问许雅有没有去调查老林为什么要绑架她们,或许也不用问,事关菲菲,许雅不可能不去调查,现在大概都已经解决了。
不想知道许雅的解决办法,也不想去问事情的缘由。
她眼眸微垂,疲惫地呼了口气。
最后,许雅给她挑了一件白色的帽衫和一条浅色的裤子,“年轻人就得有朝气,你整天穿那些深颜色的衣服,人都显得老气了。”她拿着衣服在纪冰身上比划着,“要不要进去试试?”
“不用了。”她想说不用给她买,不需要,但许雅已经自作主张买了单,像是生怕她不要,还扯了吊牌,又给她买了一双浅粉色的运动鞋。
正好一套。
许雅拿着衣服鞋子让她去试衣间换上,然后去吃饭,菲菲直接推着她往试衣间走,嚷嚷着都饿了,快点。
母女俩的热情引得店员们纷纷伸头往这看。
纪冰被推进了衣帽间,她换好衣服出来,外面已经站好了等着夸她的店员,她扯了扯衣袖,静静听着,没说话。
自己穿来的旧衣服,许雅说直接扔了,纪冰也没说话。
她空着手往外走,快走到门口,脚步猛地顿住。
扭过头,就见旁边的货架上挂了几件短袖T恤,还有牛仔短裙。
店员笑着介绍;“这些衣服是换季打折款,就只有这几件了,您看有没有喜欢的,可以明年夏天穿,其实这天穿也行,外面再穿一件外套就可以了,早晚温差挺大的。”
纪冰拿起一件黑色的T恤,纯黑色的,面料摸起来很柔软,她又用指腹摩擦着绣在胸口的小白兔,耷拉着耳朵,很小,是这件T恤上唯一的点缀。
“我要这件。”
店员:“好,我直接给您包起来吧,都是均码的,绝对能穿。”
许雅想付钱,被她拦下了,“我自己买。”付完钱后,她转身进了换衣间,把T恤穿在了帽衫里面。
出了店,许雅问她想吃什么。
“不用了,我还有事,你们吃吧。”
菲菲听罢,兴致瞬间低沉。
许雅也蹙起眉,“有什么事情不能吃完饭再去吗?现在也到吃饭时间了。”
“我吃不下,没什么胃口。”纪冰说;“我先走了。”
“等一下。”许雅拽住她的胳膊,“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去吧。”
纪冰顿了几秒,点了点头。
等到了医院门口,许雅才问:“你来医院看朋友吗?”
“看家人。”纪冰推门下车,许雅也下了车。
正值午时,日头挂在天上,刺眼,但并不热。
纪冰穿着白色帽衫,袖口捋到了小臂,露着手腕和那双骨节分明的双手,她头发长长了些,没来得及剪,刚才在店里,店员给了一个小皮筋,热情地给她扎了一个小辫子。
她两侧的头发有点松了,微风拂过,吹动了没扎住的碎发,刘海被抓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脸颊依旧很瘦,微微内凹,薄薄的单眼皮微垂着,盖住那双无光的黑眸,嘴唇没了血色,本就不白的皮肤透着几分病态。
她脸上有几道被碎玻璃划破的小伤口,还没有痊愈,左边脸颊的小划痕不太明显,右额角的伤口缝了三针,看起来有些狰狞,被她贴了张创可贴盖住,下颌处的那道旧疤也被新伤替换。
许雅走上前替她整理了下歪掉的帽子,站在她身后说:“放你几天假,你跟朋友出去玩吧,放松放松。”
“因为菲菲吗?”
“啊?”许雅楞了几秒,才笑说:“要不是你压在她身上护着她,后果不堪设想,我还没跟你说谢谢呢,你救了菲菲,不对。”她笑了两声,说:“应该是你又救了菲菲。”
“所以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纪冰扭头看她。
许雅敛了笑,随即点了点头,“对,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纪冰没再多言,大步走了。
许雅拿出手机,拨通了宋棋的电话,“真的没有证据吗?”她动摇了。
宋棋顿了下,才说:“没有,而且纪冰现在,已经都知道了。”
许雅看着纪冰远去的背影,抿了下唇角,几秒后,收回视线,“好。”
那颗动摇的心,又回到了原位。
事情到了这步,已经无法挽回,不过她也没打算去挽回。
刚才的动摇只持续了几秒钟。
这次,她好像才真正地正眼看过纪冰,纪冰的善良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可是还不够,不够啊。
许雅叹息了声,喃喃自语,“没人比你更合适了,路怎么走,你自己选。”
她竟然也像宋棋那般安慰自己,明明木已成舟,却又让她自己选。
也只能按住那颗跳动的良心,自己说服自己了。
【PS:第一次逛街就是单纯地把纪冰当成提东西的佣人,第二次是感谢她又带着点愧疚,但程度还不够,只是心里稍微有点不舒服,但并不足以让她改变主意,对付许赋,没人比纪冰更合适,老林是前车之鉴,所以买凶杀人最不靠谱,难保不会因为利益被反咬一口,她不可能自己动手,宋棋想洗白,更不可能动手杀人,纪冰动手,他们就会特别干净,许雅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第104章 追凶
“我是从第四个才开始录的。”
“许赋知道吗?”
宋棋摇头, “他不知道,我偷偷录的。”
警局,审讯室内。
宋棋正坐在审讯椅上, 面对着穿着制服,表情严肃的警察。
他塌着肩头,姿态放松,语气也很平静。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宋棋把一个U盘和一支黑色录音笔,交给警方。
U盘里面有一个加密的文件,打开后,有八个视频。
每一个都是许赋的作案过程。
八个视频,八名受害者。
视频拍摄的时候有些晃,中间还有好几次全黑, 不过只持续了几秒。
这是宋棋偷拍的时候, 许赋看他,他就把微型摄像头挡住, 所以才会有全黑的画面。
宋棋说:“这是我给自己留的底牌,如果许昌运和许赋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把我踢出许氏集团, 这些视频就会是我跟他们谈判的筹码。”
这句话半真半假。
当他发现他救不了许赋的时候, 就开始为自己筹划。
已经有三名受害者, 他其实有想过要不要把许赋送进警局, 但最终他没这么选。
第一、有许昌运在, 就算把许赋送进警局, 大概率也会被捞出来。
第二、这是跟许赋同归于尽的做法, 毕竟他也是参与者, 如果他跟许赋两人一起进去了, 许昌运不仅不会救他,还会再踩他一脚,得不偿失。
第三、他确实对许赋心有不忍,而且那个时候他已经跟许赋绑在一起了,说实在的,他可不想坐牢。
可洗脱是不可能了,他跟许赋绑得死死的,就像许赋说的,只要他没事,宋棋也就不会有事。
所以他就开始想办法,把许赋的作案经过录下来。
他当时是这么想的,他知道自己是被许昌运利用的一颗棋子,等到许昌运把许氏给了许赋,就会把他丢弃。
他也知道许赋做的事,许昌运肯定会对付他,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拿着这些视频跟许昌运谈判,再敲诈一笔钱跑路。
许昌运要是不同意,他大可以把视频发布到网上,许昌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救不了许赋,大家鱼死网破。
直到后来纪冰出现,他知道许雅想让许赋死,他的想法就开始慢慢发生变化。
许雅如果赢了许昌运,他就把视频毁了,拿钱走人,如果输了,他同样可以拿视频跟许昌运谈判。
宋棋给自己做了两手准备。
私心,自保。
许昌运死了之后,他想过把视频销毁,但最终也没下得了手。
这是那些女孩做梦都想找到的证据,他也心软过,想把视频给纪冰,但许雅的提议太诱人。
他想带苗玉走,不想跟许赋同归于尽。
即便他坐几年牢再出来,他也没脸去见苗玉,只好自己骗自己。
他想跟苗玉相认,想要钱,想摆脱许赋,又不想让许赋死,想把视频给纪冰,但又不想让自己有事。
什么都想要,却又什么都没得到。
这八个视频,除了最后一个,那七个视频里许赋都喊了宋棋的名字。
“宋棋,帮我按住她的腿……”
“宋棋,抓住她的手……”
“宋棋……”
……
还有就是,许赋对女孩的拳打脚踢,疯魔时的污言秽语。
视频中的女孩被袋子套住了头,无力反击。
听不见,看不见,也喊不了救命。
还有那支黑色录音笔,里面的内容亦然。
许赋很谨慎,每次去看心理医生都会带一支录音笔,把跟医生交谈的内容录下来,他担心被医生故意套话或者催眠。
也可能是为了加固与宋棋之间的关联。
我和宋棋……我和宋棋……我和宋棋……
每一支录音笔里都有这样的话,其他的在许赋的卧室,已经被烧毁,只有这一支了。
警察找到了许赋的心理医生,证实了宋棋说的话。
这位心理医生收了许赋的钱,改了患者的名字,把许赋改成了宋棋。
许赋不怕宋棋知道他的事,但他会把自己做的事都跟宋棋沾上关系。
这样,他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警察直接去的医院,事情闹到了院长那。
没过多久,这位心理医生就被吊销医生执照,开除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目前比较棘手的是,即便许赋交代了他的罪行,但有几名女生,连许赋自己也不知道叫什么,她们住在哪里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作案的地点。
现在除了慧慧,还有几名知道名字的女生,但不知道长相,同名同姓的这么多。
只能搜罗这几年来,因为被强jian,报过案,并且还没有结果的,拿着报案人的照片让他们一个一个认。
“有照片,她们的照片都有。”宋棋说:“在一个摄影师的工作室里,他叫杨懿。”
他又强调说:“不过他什么都不知道,照片是我拍的,通过他侄子的手给他的,他侄子也不知道,还以为这些女孩是我找的平面模特。”
宋棋又不放心地问:“他们不会有事吧?”
邵洋说:“我们会去查,如果他们真是无辜的,自然不会有事。”
照片的事情,许赋没说,如果说了,势必会把宋棋牵扯进来,杨则天知道照片是宋棋拍的。
许赋自己的手机葬在了火海中,而且他手机里没有这些照片,或许偶尔也会有些心虚吧。
宋棋原来的手机里面有一份,不过已经被他销毁了。
邵洋疑惑道:“你们为什么会把照片给一个摄影师?”
“算是寻求刺激吧,照片在摄影师手里更有价值,说不定有一天会拿出来展览,这样很多人都会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