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骚包
纪冰是中午回家的, 董园留她吃饭,她没留。
大过年的,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一天, 她在,不太好。
刚进门,王春梅就问:“你干什么去了?”
纪冰左手放进怀里,被大衣遮盖,走动时隐约能听见塑料袋的响声。
她拉平唇角,面无表情地看着王春梅,“没干什么,随便走走。”
“你怎么整天喜欢往外跑。”王春梅还穿着围裙,手上沾着面粉。
应该在包饺子吧。纪冰想。
但转而又想,王春梅最近问她去哪里的频率有些高。
“到饭点了不知道回家, 别老是让人等你吃饭。”王春梅有些不满地看着她, 语气轻责。
纪冰觉得她这样才正常,但又有点不太正常。
嗓门不够大, 话不够难听。
“知道了。”纪冰淡淡回道。
她脸上没有泄漏一丝一毫的情绪,但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开心。
董园对她好, 她是感激的。
但再好, 也不是亲妈。
纪冰想, 如果王春梅对她有董园十分之一好, 那让她做什么, 她都心甘情愿。
她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因为血缘, 还是因为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她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把王春梅往特别坏的方面想。
相比怀疑, 她更多的是别扭。
不知道怎么放平心态, 自然而然地跟她相处。
她也想过王春梅是不是抱有什么目的来讨好她。
但一秒就被否决了。
王春梅这种人, 讨好谁都不会讨好她。
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摆摆手,踢一脚就行。
不需要这么煞费苦心,委屈自己。
王春梅听到她的回应,才咧开嘴笑了,两手往围裙上擦了擦,说:“那你先进屋坐一会儿,马上就能吃饭了,今天包的饺子。”
“好。”
“等一下。”
纪冰刚准备进屋,又被叫住,她抓着塑料袋的手紧了紧,没转身,只回了头,问:“还有什么事?”
“明天是年初一,要去你舅舅家拜年。”
纪冰哦了声,“知道了。”
在她以为王春梅只是通知她的时候,就听见她继续说:“你要不要去?路程有点远,接着还要去其他亲戚家,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纪冰过年从来没有走过亲戚,倒是有亲戚来过,不过很少,都离得远。
她不想问是去哪个舅舅家,也懒得再去揣测她话里的意思,反正她也不想去。
“不用了,你们去吧。”
“好,那你在家好好看家,没事不要乱跑。”
“知道了。”话落,纪冰没再看她,迈步进屋。
关上房间门,纪冰这才松了口气,把怀里装满零食的塑料袋放在床上。
她不想被王春梅发现,一来怕她会抢走,二来担心她会追问。
她叹了口气,捞起棉被把零食盖住,转身出去。
这天晚上,王春梅破天荒地给了她一个红包。
纪冰收住惊讶的表情,单手接过,看着王春梅的笑脸,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睡前,她把红包打开,里面是一张十块的,很新。
不知道谁家在外面放烟花,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纪冰都快被吵得耳鸣了。
她跪坐在床上,把小窗关上,低头翻看手里的红包。
半晌,合上,放进了书桌的抽屉里。
浑身别扭,不知道王春梅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担心她有一天心血来潮再要回去。
所以她选择,静观其变。
吃完止疼片,她盘腿坐在床上,开始拆零食。
先是吃了一袋饼干,巧克力夹心的,吃完把包装袋摊平,又放回那袋零食堆里。
屯着吧,或许等哪天吃完了,她拎着空空的零食袋去找阮雨,还能得到一句夸奖。
这么想着,她低头笑了起来。
‘吱吱吱——’
熟悉的叫声侵入耳膜,纪冰抬头,就见地上有三只老鼠并排趴着,两只大的,中间一只小的。
其中一只看起来很眼熟,“它俩是你家人吗?”纪冰问。
‘吱吱——’又叫了声,眼熟的那只仰起头,眼巴巴地盯着她手里的零食。
纪冰笑了下,“你还真是不客气,吃上瘾了,还拖家带口地来吃。”
说着,拆了一袋咸味的小饼干,拿了一片,扔到地上,一家三口立马凑上去啃咬。
“我偷偷给你们的,下次要是见到阮雨不要让她知道,不然她会不高兴的。”想了想,又说:“算了,下次她要是来,你们一定不要出来,她害怕,会被吓哭。”
想到那天的场景,纪冰黑眸都泛着笑意。
她怎么这么可爱,又这么好。
纪冰又从袋子里拿了一颗牛轧糖,把袋子系上,放在枕头边。
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糖,回忆涌现,她突然笑出声,“我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十万块钱,天天跑她家门口坐着,还整天心惊胆战的。”
话毕,她敛了笑意,五指收拢,把糖攥在掌心,“幸好她没事,不然我到死都赎不了罪。”
‘吱吱吱——’
“这么快就吃完了?”纪冰惊讶,定睛一看,中间那只小的低头吃得正欢,旁边两只大的抬头巴巴地瞅着那个拆开的饼干袋。
她噗嗤笑出声,“还挺护孩子。”
刚想把那几片饼干都扔过去,手机就响了。
她拿起一看,顿时笑开了,饼干也不扔了,忙接起。
“纪冰纪冰,新年快乐呀!”阮雨欢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纪冰笑:“你今天已经说过了。”
阮雨:“可我还要说,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纪冰笑得一脸温柔,“你想怎么说都行,开心就好。”
‘吱吱吱吱——’
地上的开始急了。
可床上的没听见,只顾着歪头讲电话,笑得比外面的烟花还灿烂,“你晚上吃的什么?”
阮雨一样一样地数,她认真听,时不时问几句,好吃吗?
‘吱吱——’
挺好吃的,还给不给吃了?
纪冰嫌外面的烟花吵,索性掀开被子钻进被窝。
蒙着头,接着聊。
地上那俩,绿豆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中间的小老鼠貌似察觉到什么,把面前没吃完的饼干往爹妈那推。
又被爹妈推了回去。
瞪着床上的人,动着胡须,叹息:这朋友是没法处了,绝交吧。
被单方面绝交的朋友,这会儿可丝毫顾及不到它们。
“你吃得太少了。”
阮雨:“哪有,我还喝了一大碗汤。”
纪冰笑说:“一大碗是有多大?”
她问得太细致了,想知道多点,再多点。
恨不得连她吃了几粒米,喝了几口汤,嚼了几口肉,都想知道得清清楚楚。
两人说着笑着,笑声从被窝里传出来。
地上那俩气得拉了泡屎,带着孩子走了。
“我爸爸明天带朝朝去我奶奶那,一大早就走,你明天来早点呗,我想去放炮,今天都没有跟你一起放炮。”
“好。”
“那想想明天买什么炮呢?就买上次在福哥家踩的摔炮吧。”
“叫李福。”
“我们多买一点踩吧。”
“叫李福。”纪冰不高兴地纠正。
阮雨哈哈笑,“李福~哥~”
“李福。”
“不要,我就要叫哥~”
“啧,不许叫。”
“就叫就叫,李福~哥~”
“阮——雨——”
“噗哈哈哈哈——”
可年初一一大早,纪冰就去找她李福~哥~了。
“你想找工作?”李福正在用啫喱水抓发型,闻言,停下动作,扭头看她。
纪冰闻着啫喱水的香味,看了看他摆弄好的发型,直接给他扣了俩字:骚包。
“嗯,就是不知道干什么。”
李福叹了口气,去院里的洗脸盆里洗手,纪冰跟过去。
他说:“咱就不说你还没成年了,就算你找到工作,让你爸妈知道的话,钱也不会落你口袋里。”
这话一出,纪冰的心情瞬间掉到谷底。
对啊,她之前只想着怎么可以找到工作,给阮雨买好吃的,买新衣服。
可王春梅和纪永华如果知道她去工作,挣的钱肯定会被拿走。
又聊了几句,也没个结果。
李福赶时间,跑出去约会了。
纪冰看着他着急忙慌的脚步,跑起来连头发丝都不动。
“冰姐,你要不要吃糖?”来弟站在堂屋门口,手里抓了一大把糖。
纪冰眉间轻蹙,挠了挠自己不怎么整齐的头发。
舔了舔唇角,踌躇片刻,道:“来弟,我问你啊,这个,那个,约会啊,是不是都得打扮一下?”
来弟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快到上午十点半,纪冰才姗姗来迟。
阮雨趴在床上不高兴地哼哼,“你今天好晚啊,昨晚说好了早点来的。”
纪冰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梗着脖子不敢动,担心脸上的粉蹭到哪里,头上的啫喱水用得有点多,味道不小。
眼睛上糊的也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来弟说叫什么眼线,眼影,还往上粘了假的睫毛。
她现在眨眼都难受。
“咳咳咳——”她重重咳了几声,背靠着卧室门。
董园这会儿正在厨房忙活打扫呢,她钻空子进来的,幸好没被看见。
“你嗓子怎么了?”阮雨担忧道。
接着,就见她皱起鼻子,深吸了几口气,“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难闻?
操!
“哪,哪里难闻?我怎么没闻到。”纪冰眨了眨难受的眼睛,耳根泛红,此刻恨不得跑出去洗了。
阮雨从床上爬起来,又闻了闻,“好香啊,香的熏脑子。”
李福这个骚包。
啫喱水买这么香的干什么?
纪冰抬手撸了下光洁的脑门,黑色短发全部往后捋,梳了个大背头,啫喱水一抓,这会儿硬的跟冰锥子似的。
“兴许,大概,可能……”她磕磕巴巴地找理由,低头一瞧,有了。
“我带了一枝花来。”她抬起左手拿的那只月季花,这是从李福家花盆里摘的,她挑了一朵开得最艳的。
此时此刻,她只能把‘罪名’栽赃给花,“大概是花的味道。”
“哇哇哇——”阮雨连忙从床上下来,惊喜道:“你还给我带花了,快给我快给我。”
“你等一下。”纪冰提前就想好了送花的姿势,是她从看过的寥寥几部电视剧中,搜刮出的一些零星片段,自认为比较符合送花的氛围。
于是,她走近了些,现在右臂还不能完全抬起来,只能靠右腿的膝盖抵着墙面。
她侧对着阮雨,把手里的花横过来,用门牙咬着,左手把侧边的头发往后撸。
一个预想中很帅气的姿势。
阮雨离她才一步的距离。
纪冰龇着嘴,咬紧花茎,“你拿……哦哦,嘶……”
“怎么了怎么了?”阮雨听见她的痛呼声,焦急地伸出手去碰她。
纪冰弯下腰,躲开她的手,“没,没事没事,嘶~”
左手拿着花,张着嘴,凑近去看。
操!花茎上有小刺。
扎嘴了。
她用指腹一抹,唇上还冒出点血。
“那你送我的花呢?”听见她说没事,阮雨又心心念念她的花。
纪冰舔了舔唇,懊恼极了。
都是被李福传染的,脑袋一热,搞出这破事。
丢死人了。
幸好阮雨看不见,否则不得笑掉大牙。
“花,有刺,你别拿了,下回给你弄个不带刺的。”
阮雨说:“那你给我闻闻。”
纪冰不疑有他,把花凑到她鼻尖。
阮雨嗅了嗅,倏然别开脸,整个人前倾,往她身上凑。
纪冰一惊,身子后仰,可阮雨的脸还在往她这边凑。
“你,你,干什么?”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瞪大眼,两腿打晃,快站不住了。
阮雨吸了吸鼻子,嘿嘿笑说:“果然,我就想花怎么还有这个味道的,原来是你身上的,你喷香水啦?”
纪冰往后撤了一步,站直,“没有,没喷香水。”
“那是什么味道?”阮雨追问,像是对此感到新奇,非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纪冰别别扭扭,道:“就头发,喷了点啫喱水,过年嘛,稍微捯饬了一下。”
阮雨不听她的,直接拆穿,“为了见我还特地打扮呀,还给我带花。”
纪冰垂睫,看着她的笑脸,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算了。
“是。”她说:“想打扮的好看一点来见你,花还是现摘的,谁知道上面有刺,嘴皮都被扎烂了。”
“哈哈哈哈,那你打扮成什么样子了?给我摸摸。”
纪冰整个脖子以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不难受的。
话都老实交代了,得给自己留最后一点面子,别开头,不给摸。
阮雨不依不饶,伸手去摸她。
纪冰左闪右躲,就是不让碰。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去找李福,一定……
摸不到,阮雨改了策略,决定用软攻,“那你给我看看你的嘴呗,伤得严不严重啊?”
纪冰笑说:“就扎破一点点,再说了,你怎么看?”
“我用嘴巴看啊。”阮雨撅起嘴,“口水可以消毒的,亲亲就好了。”
“……”
纪冰看着她撅起的嘴,吞咽了下口水,别开眼,脸红道:“你,你天天都在想什么?不许耍流氓。”
阮雨:“我好奇嘛,听说亲嘴是甜甜的味道,跟果冻一样。”
纪冰:“……”
阮雨:“要是激烈了,不小心还会咬到舌头。”
纪冰:“……”
阮雨:“亲嘴怎么会咬到舌头?不就是嘴巴碰嘴巴吗?跟舌头有什么关系?”又反问道:“你就不好奇吗?”
不好奇。
我看过了呀。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纪冰又忍不住在脑海中放起了小电影。
连细节都没有一丝遗漏。
她盯着阮雨,嘴巴突然干涩,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不好奇,你想都别想。”
快速丢下一句违心的话,拉开门就跑出去。
在院子里撞上董园,一惊,赶紧撒丫子往洗澡间跑。
董园在院子笑,阮雨在屋内笑。
大年初一,就被母女俩笑话。
纪冰深深觉得,她最近都得低着头走路了。
没脸。
洗完脸,又洗了个头,纪冰拉着阮雨去小卖部买摔炮。
一路上,阮雨哈哈笑个不停,肩膀都跟着抖。
纪冰耳根都被笑红了,让她别笑。
可阮雨就是忍不住。
算了算了。
笑吧笑吧。
纪冰挫败地想:再也没有下次了。
到了小卖部,纪冰跟老板说:“给我拿十块钱的摔炮。”
老板嘿了声,“要这么多,拌饭吃啊。”
又移开视线看向阮雨,“她是你朋友?”
纪冰还没说话,阮雨就说:“是比好朋友还要亲密的关系。”
老板笑了声,没多想,也没多问,拿了二十盒摔炮,装进袋子里,递给纪冰。
“花生还要吗?”他问。
纪冰看了看身侧的阮雨,笑说:“不要了,以后都不要了。”
老板:“以后你想要也没了,下个月我就搬家了,到市里去享享福,这店也就不开了,你要不要看看别的,有没有想买的,给你打折。”
纪冰问阮雨:“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阮雨笑着摇了摇头。
纪冰看向老板说:“不用了,她不要。”
【作者有话说】
纪冰:快忘记,这不是我,我只是被醋意冲昏了头脑,都怪李福这个骚包。
李福:……合着我又是冤种了呗。
第52章 撩你
两人在巷子里玩起了摔炮, 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玩累了,阮雨问:“你爸妈在家吗?”
“不在,他们去我舅舅家了, 得过几天才会回来。”纪冰说:“现在就我一个人在家。”
阮雨说:“那去你家吧,上次去都没待多久就走了,我还没睡过你的床呢。”
纪冰笑说:“我的床有什么好睡的。”
“你睡过我的床了,所以我也要睡你的。”
“我的床小,睡不下。”
“不行,要睡要睡。”
纪冰拿她没办法,“行,大小姐,睡睡睡。”
阮雨高兴了,“那从我家走过去, 这次我自己走, 不用你拉着我。”
又倏地想到什么,不放心问:“你家没有老鼠了吧?”
“没有。”纪冰立马道。
想着一会儿眼睛放尖一点, 要是老鼠出来了,得在阮雨发现之前赶跑。
正好到了饭点, 吃了午饭两人才去纪冰家。
忙忙碌碌过个年, 董园好不容易闲下来, 吃完饭就去睡午觉了。
“我要开始走了。”阮雨站在门口, 双手扯了扯衣角, 还是有些紧张的。
手里没有盲杖, 又没人牵着, 凭感觉往前走。
“一、二、三……”
她边走边数。
纪冰面对着她, 笑着, 一步步往后退, 怕她摔倒,始终保持一步的距离。
走到拐角处,阮雨停下,喊了声:“纪冰。”
“在呢。”
“在这拐,对吗?”阮雨有些不太确定地问,怕撞墙。
“对。”纪冰又附带夸了句,“聪明。”
阮雨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傲娇地哼哼两声。
纪冰瞧她那一脸嘚瑟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被阮雨挥手拍开,“不要捏,脸会捏大,我都长胖了,肯定很丑。”
纪冰凑近细瞧,脸上白嫩嫩,肉乎乎的,好像是比之前稍微长胖了些,但她脸部线条柔和,骨架子也小,脸看起来还是小。
她忍不住用手掌比了下,还没她手大呢。
“谁说丑的,好看,特别好看。”纪冰笑着说,真心夸赞。
等的就是这句话,“有多好看?”阮雨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笑得比花都灿烂。
她对自己曾经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更别提现在。
虽然听过不少人夸她长得好,但她自己没什么感觉,也没法把自己的脸具象化。
不过这话从纪冰嘴里说出来,就特别动听。
纪冰听罢,挠了挠眉头,这可把她难住了。
“好看,就是好看啊。”这可怎么形容。
阮雨嘴角下撇,佯装恼怒。
怎么夸人都不会夸,嘴甜一点,哄我开心啊。
纪冰揪着脸,抓耳挠腮。
半晌,就憋出一句,“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有个村花宝妹,你比她好看。”
说完又改口,“不,你比她好看多了。”
这总行了吧。
可谁料阮雨的脸瞬间就黑了,“宝贝?你管村花叫宝贝?”嗓门猛地抬高。
“不是不是。”纪冰赶紧解释,“她是村花,名字叫宝妹,不是宝贝,我也没叫过别人宝贝。”
“那你叫叫我。”阮雨又笑眯眯道。
“……”
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故意的吧。
纪冰看着她,张了张嘴,耳根都红了。
半晌,愣是没叫出来。
“你还走不走了?不是要在我床上睡觉吗?”
试图转移她的思绪。
阮雨迅速垮了脸,一拍脑袋,“对了,我数到哪了?”
成功了。
纪冰悄悄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完,阮雨又给她丢了一颗‘核武器’。
“你刚刚说宝贝,我就想起来以前有个追求我的姐姐,也喜欢叫我宝贝。”她两手一拍,语气懊恼道:“唉,我刚才怎么走神了,数到哪了呢。”
“什么姐姐?”纪冰当场急了,“还追求过你?叫你宝贝?”
话音一句比一句高,快炸了。
阮雨嘴角轻勾了下,不答。
双手叉腰,道:“走回去吧,我重新数。”
纪冰立马拽住她,不让走,“你还没回答我。”
阮雨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又迅速收起。
转过身,面朝着她,皱起眉,“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吓到我了。”
纪冰观察着她的脸色,吞咽了下口水,小声道:“那你说,那个姐姐是谁?”
“你又不认识。”
“你说了我不就认识了。”
“不说。”阮雨干脆道,“我要走回去重新数了,困了,想睡觉。”
纪冰:“……”
这天,阮雨走了好几遍一千三百二十六步,纪冰都没夸她。
反而神色恹恹,动了好几次嘴,还想问。
又不敢,怕她不高兴。
阮雨在她床上睡着的时候,她就搬个板凳坐在床边盯着。
心里想:有多少人追求过你?肯定很多吧?都叫你宝贝吗?那我要不要也叫你宝贝?不行不行,不能一样……
纠结来纠结去,连着几天都没把话套出来。
只能唉声叹气,暂时作罢。
纪冰努力调整好心态,问她,“你不是说想去玩吗?有没有想好去哪里?”话音透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阮雨心里快笑疯了。
平时胆子不是挺大的,怎么一到这事上,胆子还没针鼻儿大。
之前暗示过那么多次,她都不明白。
阮雨想:要不是我主动,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唉!
真愁人。
但又……莫名好笑。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纪冰蹙眉不解。
阮雨嗯~了声,摸了摸脸,“我刚才笑了吗?”
这么明显?
“笑了。”纪冰面无表情道。
就在她心中期待阮雨会好心解释一下的时候,阮雨又说:“不出去玩了吧,就在巷子里,你带我把每个角落都熟悉一遍。”
疯了疯了。
纪冰垂下脑袋,有气无力地哦了声。
她就是有钻牛角尖的本事,一个问题想不明白,可以暂且搁置。
但过一段时间,一定会再翻出来。
正月十五过后,纪冰还是找李福给她弄了份工作,在一家小面馆里刷碗打扫。
一个小时七块钱,她一天只干四个小时,晚上六点半到十点半。
一来是担心整天不在家,被王春梅和纪永华察觉,晚上出去就没事,她以前也经常晚上出去,很晚才回家。
二来这家面馆白天生意一般,只有晚上人多一些,老板跟李福认识,就给纪冰算的时薪,一个星期结一次工资。
离家近,从面馆走到巷子口,才十几分钟。
纪冰的初步计划是先把欠李福的钱还上,这样她心里就没了负担。
再去考虑下一份工作做什么。
她知道以自己的条件,找工作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而且阮雨在这里,她也想离得近些,暂时还不想去太远的地方。
她想:等满十八岁之后再说吧,还得先把身份证办了。
就这样,纪冰有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
刚开始还不好意思跟阮雨开口,毕竟也不是什么太体面的工作。
可阮雨那边压根没办法瞒着,纪冰的胳膊还没好,阮雨新学期开学后,只能让董园去接。
接回来呢?纪冰要打工,没法去找她。
按照纪冰以往的经验,肯定第一天就得被拆穿,所以她选择了先坦白。
阮雨知道后,开心疯了,还夸她厉害,有本事。
非要去陪着她。
纪冰一开始不愿意,她就可着劲地缠,又是搂,又是抱,还往她脖子上蹭啊,拱啊。
没辙。
但也不能立马投降,这回学聪明了,得先谈条件。
纪冰:“你告诉我那个姐姐是谁?怎么追求你的?什么时候叫过你宝贝?我就答应。”
这都半个月了,一直记着呢,找准时机,开始翻。
阮雨答得爽快,举手保证,“你让我跟着,我就告诉你,骗你是小狗。”
纪冰也答应得爽快。
可这都过去一个星期了。
小狗……不,阮雨还没说。
这可把她急坏了。
董园骑车把阮雨送到店里就走了,纪冰拉着她进了后厨,小声威胁道:“你今天要是还不说,明天你就不要来了。”
变了变了。
还会放狠话了。
阮雨瘪着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万一我说了,明天你肯定就不让我来了,你就是想知道这个,等你知道了再把我赶走,哼,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纪冰无辜道:“我什么时候这么想了,你不要乱说。”
阮雨哼道:“你不说我都知道你怎么想的,想抛下我,不——可——能。”
“不抛下你。”纪冰哭笑不得,掌心揉着她的脑袋,“你放心,我永远不会抛下你的,我就是想知道而已,谁让你话说一半。”
又嘟囔了句:“急死人了。”
阮雨噗笑,“那你说话算话,不赶我走,骗人的是小狗。”
纪冰心想:咱俩谁是小狗还说不准呢。
“好。”她说:“保证不赶你。”
转念又想:赶你?我也得敢呀。
阮雨开心地嘻嘻笑,这才说:“也就去年年初,是跟我住一个小区的姐姐。”
听见‘姐姐’两个字,纪冰又不高兴地拧起眉。
“她当时给我买了好几次慕斯蛋糕吃,才说喜欢我的,可有诚意了。”
“……”
纪冰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夸我漂亮,喊我宝贝,我算算喊了几次啊。”阮雨微仰着头,细想起来,掰着手指开始算。
纪冰垂眸,见她掰一根手指,小心肝就跟着颤一下。
“大概四五次吧,每次喊完宝贝都会给我一块蛋糕吃,而且我当时没觉得她喊宝贝有什么问题。”
我看你就是为了吃蛋糕吧。
纪冰在心中腹诽道。
“可后来,她跟我表白,我就直接拒绝了。”
纪冰嘴角微微翘起,想笑,在忍。
轻咳了声,平静道:“为什么拒绝?”
阮雨:“我年纪还小,不能谈恋爱。”
这个答案纪冰并不满意,眉头又开始拧着。
“而且我又不喜欢她。”
眉头舒展了,纪冰无声笑了下。
接着,就见阮雨双手抱臂,开始摆谱,“如果你现在向我热烈告白的话,我可以考虑在十八岁之前把初吻送出去。”
纪冰伸出食指朝她额头上一点,“我要去工作了。”然后把后厨门边的小板凳拿过来,扶着她坐下,“有事叫我。”
说完,扭头就往外走。
阮雨:“……”
撩不到,好气啊。
【作者有话说】
没写完,分两章了,不要打我!今天肝不动了,明天继续!(双手抱头,掩面哭泣,跪地求饶)
第53章 真相
一直忙到夜里十点, 老板有事要先走,递给纪冰一个信封,“这里面是你这个星期的工资。”
纪冰接过, 道了声谢。
拿着信封的手紧了紧。
这是她第一次领到工资,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鼻尖有些发酸,虽然钱不多,但她仿佛能感觉到未来的大门正在向她招手。
她扭头看向阮雨,咧开嘴,笑了下。
老板是个离异的中年女人,独自带着儿子生活,去年儿子考到外地读大学,她就一个人撑着这家小面馆。
她顺着纪冰的视线看过去,笑说:“你妹妹可真够粘你的, 天天来陪你, 怕你丢啦。”
纪冰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就是有点粘人, 没给你添麻烦吧。”
老板摆摆手, 笑说:“没有没有, 你妹妹长得漂亮, 嘴巴又甜, 我看着也高兴。”
阮雨听见了, 捧着脸, 笑眯眯道:“我听得也高兴。”
老板哈哈大笑, “小妹妹, 你,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阮雨。”
纪冰立马补了句:“雨水吹在脸上冰冰凉凉的那个雨。”
老板楞了下,随即笑说:“阮雨,你们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啊,挺好,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姐妹俩也早点回家。”
说完,把店门钥匙给纪冰,叮嘱她把碗刷了就行,桌子等她明天来抹。
老板走后,阮雨站起身,双手往前摸,笑个不停,“人家又没问。”
纪冰抿了抿唇,牵住她的手,也跟着笑,嗫嚅道:“可是我想说。”
话一说出口,耳根有些发烫。
占有主权呢。
以后那些个什么姐姐妹妹的,全部靠边站,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阮雨紧握着她的手,脸上笑容丝毫未减,额头往她肩膀上蹭了蹭。
店内灯光明亮,纪冰把她带回原位坐好,自己先忙活起来。
把桌椅全部抹干净,总共也就四张长桌,一桌坐四个人。
抹好,把地拖了,才进后厨开始洗碗。
她胳膊现在能动一些了,即便单手干活,动作也麻溜儿。
洗碗的时候,左手洗,右手虚虚扶着碗边,防止碗滑走。
她在干活,阮雨也闲不住,想帮忙,纪冰就端了一盆温水,里面放两个洗干净的碗。
让她玩。
阮雨坐在小板凳上,右手拿着干净抹布,左手拿着碗,像模像样地洗起来。
“纪冰,你看我洗得干净吗?”她把碗从水里捞出来,笑眯眯地问,想邀功。
纪冰停下手里的动作,侧头看她,笑着夸道:“干净,你真厉害。”
阮雨开心地摇头晃脑,把手里的碗递给她。
纪冰接过碗,放下,手在围裙上擦了下,把她有点沾湿的袖子往上捋。
然后伸手试了试盆里的水温,又添了点热水。
关门的时候,刚好十点半,董园打电话过来,已经在巷子口等了。
纪冰牵着阮雨的手,走在路灯下。
走着走着,纪冰还是忍不住说:“要不你以后还是别来了吧,天天这么晚,也不安全。”
阮雨停下脚步,牵着她的手晃了晃,“可是你一个人,岂不是更不安全。”
纪冰也跟着停下,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以前经常晚上一个人出来溜达,这一片我都熟,不会不安全的。”
“那你以后要习惯多一个人出来嘛。”阮雨瘪着脸,“离得又不远,你晚上要在这里打工,我白天要上学,我要是不来,我们岂不是都见不到。”
越说越委屈,她吸吸鼻子,带着哭腔,“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纪冰心口一麻,最招架不住她这样,几乎是秒投降,苦着脸说:“行行行,你以后想来就来。”
“耶耶耶!”阮雨举手欢呼,嘴角高高翘起,哪还有一丁点想哭的样子。
纪冰心中叹息,仰起头,无语问苍天:她是妖精吧,每次变脸都变得那么快。
‘哔哔哔——’
忽然,汽车鸣笛声响起。
一辆车从纪冰身侧飞快驶过。
“小心小心。”阮雨听见车声陡然变了脸色,拽着纪冰就往后退。
纪冰半抱着她,背对着马路,扭头看向已经驶远的车。
朗月高悬,四周又恢复安静。
阮雨低着头,攥紧她的手。
半晌都没说话。
“怎么了?”纪冰看着她的发顶,几秒后,眸色沉了沉,“想到不开心的事了?车已经……”
阮雨又突然仰起头,嘻嘻笑,打断了她的话,“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臭的味道?”
纪冰啊了声,一时没跟上她的脑回路。
但还是深吸了几口气,“好像是有点臭。”
思路被带跑偏,她退开几步,低下头认真闻起来,“嘶,怎么好像越来越臭了。”
阮雨也跟着低头闻,“我也觉得。”
纪冰弯腰,凑近了些,噗笑了声,“好像是从你身上传来的。”
“你不要胡说。”阮雨瞪眼,迈开步子往后退,“咦,怎么软乎乎的。”
她抬起脚,“我是不是踩到什么了?”
纪冰定睛一看,顿时哈哈笑,“你踩到屎了,哈哈哈哈。”
“啊?”阮雨哭丧着脸,“那怎么办?好臭啊,我都臭了。”
她抬着脚,也不敢放下,纪冰单手搀着她,强忍着笑。
阮雨眉头紧蹙,气道:“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在路上乱拉屎。”
“没事,回去洗洗就干净了。”纪冰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肩头,转过身,背对着她,“上来,我背你回去。”
阮雨不愿意,“你胳膊还没好呢。”
“背着而已,又不是抱着,我胳膊不用劲,没事。”
“真的?”阮雨扶着她的肩头,还是不放心。
纪冰扭头看她,笑了下,“真的,比真金还真,而且你总不能走回去吧,踩一路屎,明天这臭的都不能闻。”
“哈哈哈。”阮雨被逗笑。
纪冰把腰弯得更低,单手朝后搂着她的腰,笑说:“起驾吧,大小姐。”
阮雨这才趴到她背上,还是不忘叮嘱,“你右胳膊别动,我自己夹着就行。”
说完,双腿夹着纪冰的腰,往前伸,交叉着,牢牢卡在她腰侧。
纪冰站直,兜着她的大腿,往上掂了掂,故意道:“好重啊,你一个冬天到底胖了多少?”
阮雨气得去捂她的嘴,“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只是穿得多。”
纪冰勾唇浅笑,也没跟她辩驳,“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阮雨下巴磕在她肩头上,嘿嘿直笑,“这还差不多。”
夜风吹得有些冷。
纪冰背着她慢慢悠悠走着。
阮雨直起上半身,说:“我还没告诉过你,我当初是怎么出的车祸吧。”
纪冰的视线落在地上,没什么表情,低低地嗯了声,静静听着。
阮雨继续道:“我当时有一个特别特别好的朋友,我们是同桌,我去过她家里吃饭,她也去过我家里,我还把我最喜欢的芭比娃娃送给她了,就因为她说她也喜欢。”
“那天,我们约好一起去书店,但到了之后,她又说想去游乐园,就带我走近道,能快点过去,那条路挺偏的,人少,也没有红绿灯,没有摄像头,那辆车是从侧边冲过来的,速度特别快。”
“她当时走在我前面,眼看着那辆车朝她冲过来了,我下意识地跑过去推她,就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点我就跑过去了,你不知道吧,我以前在学校的运动会上,可是跑步冠军,我厉害吧。”说完,她哈哈笑起来。
纪冰眼睫轻颤了下,夸了句:“厉害。”声音微沉。
“然后我就biu~~的一下飞起来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病床上,什么都看不见了,医生说我脑内的瘀血压迫了神经,送医不及时,瘀血清除了,但还是看不见,以后可能永远都看不见了,还夸我运气好,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容易了。”
阮雨圈着她的脖子,又把下巴放在肩头上,说说笑笑,笑出了眼泪,“听说那个人挺有势力的,找了个精神病人,谎称是他发病偷开的车,但我知道一定不是,我都看见那个人西装革履,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但脸长什么样子,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她语气有些纠结,又惆怅,似乎在懊恼自己好像又有点笨。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纪冰轻声说。
阮雨听罢,又嘻嘻笑起来,双眼往她肩头上蹭了下,圈着她脖子的手紧了紧,“我们家就是普通老百姓,当时我那个朋友家好像是受到了威胁,录口供的时候就说的确是那个精神病人开得车,她亲眼看见的,还说车是正常行驶的,是因为我乱跑才会被撞,而且我撞到了头,说的话都没有人信,不论我怎么解释,都会被他们联合起来否定,说我记忆错乱,胡说八道。”
“纪冰。”她低低地叫了声。
“在呢。”
“我从来没有那么恨过一个人,明明我们当时关系那么好。”阮雨说:“我出院回家后,就扔了家里所有的芭比娃娃,后来,我想了想,也许她真的有难处,受到了威胁不敢说,好,我试图去理解她,可是,从头到尾,她一次都没来看过我,一次都没有。”
阮雨又直起上半身,在她背上晃,叫起来,“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叫着叫着她又哭起来,仰着头,嚎啕大哭,“她凭什么不来看我,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
纪冰被她晃得脚步不稳,始终低着头。
“咦,屎都蹭我裤子上了。”
阮雨又哈哈笑。
第54章 下沉
快走到巷子口, 纪冰听见有人在叫她。
抬起头,就见董园站在光中,笑着跟她挥手。
“纪冰, 小雨,我做了小馄饨,你们一会儿都吃点。”
纪冰眨了眨红着的眼眶,抬高嗓音,笑着哎了声。
脚步加快。
阮雨挥手笑说:“妈妈,我踩到屎了,哈哈哈哈。”
瞧把你得意的!
董园噗嗤一声,也跟着哈哈笑。
纪冰背着阮雨,董园走在身侧扶着,手里拿着手电筒。
三人走近黑漆漆的巷子里, 手电筒的光在前面指引方向。
她们笑着, 说起今天的高兴事与糗事,往家走去。
*
礼拜六, 纪冰一大早就起床了。
还不是那个慕斯蛋糕闹的,这事还记着, 没了呢。
她只知道蛋糕, 但不知道什么是慕斯蛋糕, 特意问了小面馆的老板。
巷子附近也有不少早餐店, 小炒店, 小面馆什么的, 但还真没有烘焙店。
之前有一家, 但没干多久就倒闭了。
只能去市区买。
她洗漱好, 看了眼时间, 才六点半, 跟阮雨约的时间是十二点。
比平时推迟了两个小时。
去市区一个来回是足够的。
纪冰对着镜子把头发梳整齐,她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资,就想给阮雨买点什么。
想让她也分享一下这份喜悦。
欠李福的钱,再往后拖一个星期也不迟。
提前问好了一块慕斯蛋糕大概多少钱,她没拿箱子里仅有的那三百多块,只拿了工资,一百九十六块。
低着头,又数了一遍,越数越开心。
有第一个一百九十六,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将来还会有一千九百六,甚至一万九千六。
她这么兀自想着。
那就先给阮雨买一块蛋糕,以后钱挣得多了,再给她买别的。
还有董阿姨,也要给她买。
数完钱,她敞开外套,里面有一个口袋,她自己缝的,又在上面装了一个拉链,怕里面的东西不小心掉了。
她拉开拉链,拿出里面的塑料密封袋,袋子里有一张三寸照片——她和阮雨的那张合照。
每天都带在身上,每天都要看。
只要看着阮雨的笑脸,她浑身就充满了力量。
她以前不会去想什么希望不希望,对以后的生活也没有期待。
可现在,她有了希望,也有了期待。
伸出食指,隔着密封袋戳了戳阮雨嘴角的小梨涡,又幼稚地学着她的样子,比了一个剪刀手。
“哈哈。”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把照片放回口袋,把钱也装进去,拉上拉链。
坐上公交车,晃晃悠悠去了市区。
问了一路,才找到一家烘焙店。
店面不小,白绿色的北欧风格,门口的露台上摆着绿植花草,还有几张休闲圆桌。
纪冰上了三层台阶,踩在露台上,脚下的深色防腐木光亮如新。
她抬脚看了眼鞋底,就听见‘叮叮——’的声音,很悦耳。
店内走出来一个面带笑容的女孩,身上穿着红白格的围裙,头发盘起,戴着一个黑色的贝雷帽。
“您好,请问您需要买点什么?可以先进店看看哦。”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笑容很有亲和力。
纪冰放下脚,缓缓松了口气。
她发现自从跟阮雨一家认识之后,做过太多以前压根就不会做的事情。
光是去市区买东西,她就不会,因为她压根就没什么东西要买,更别提跑到市区买。
记得第一次坐车来市区的时候,还是王春梅带着纪年和纪夏买东西拎不下了,让她去先拎回家,他们再去继续逛。
她紧张地听着报站声,一路上问了司机师傅好几遍,生怕下错了站。
至今,她都记得踏入那家商场时,那些人向她投来嫌弃的目光。
所以,她潜意识里很排斥这种地方,这种光鲜亮丽,繁华到跟她完全格格不入的地方。
不自在。
纪冰盯着那个女孩,没有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嫌弃,只有热情。
于是,她微微笑了下,说:“慕斯蛋糕有吗?”
女孩回以微笑,点了点头,“有的,您先进来坐,挑一款口味,我们师傅给您现做。”
纪冰点了点头,走过去。
女孩推开门,又发出‘叮叮——’的声音,原来门上有一串风铃。
这个点,刚开业,店内还没有顾客,前台的几个女孩看见她,热情地微笑打招呼。
纪冰一直微微笑着,脸都有点僵了。
她们拿出几款样品让纪冰挑,“芒果的,草莓的,抹茶的,香草蓝莓,蔓越莓,还有巧克力……你想要哪种?”
完了。
只知道是慕斯蛋糕,但她不知道是什么口味的。
她懊恼地皱了下眉。
店员见她这幅神色,忙问:“是没有您想要的口味吗?”
“不是不是。”纪冰摇头说:“就是,口味太多了,我一时不知道买哪种?”
店员笑了笑,“没关系,您可以先坐,等想好了再买。”
“你们,哪种口味的最好吃?”
“这个不好说,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
“那哪一款最贵?”
“最贵的不一定是最好吃的,还是要根据自己喜欢的口味来哦。”
这下纪冰就有点晕了,想了想,说:“有那种长得很漂亮很可爱的女孩来你们店里买吗?她们都买什么样的?”
店员听罢,噗嗤一笑,“你是买来送人的吧?”
纪冰不自在地轻咳了声,点了点头。
最后,店员给她推荐了一款最畅销的,香草蓝莓口味的。
付完钱,拿好蛋糕,打开门。
纪冰听着悦耳的风铃声,像是刮过青草地的春风,又吹过清澈的湖面,在她心里漾起圈圈涟漪。
身后响起店员热情含笑的声音,“欢迎下次光临。”
纪冰低头看着手里的蛋糕,突然笑了下。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她回头,看着她们,点了点头,“好的,再见。”
然后,稳稳地走过露台,下了台阶。
拎着蛋糕往公交车站走,途径一家水果店,她又进去买了一串葡萄。
她看着手里的蛋糕和葡萄,想象着送给阮雨的时候,她会是什么表情。
一定会先大叫吧,夸张地哇哇哇,然后再把东西分给她一半。
也许……还会喂她吃。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笑出声。
下了公交车,已经十一点多,阮雨这个点已经起床了。
纪冰加快了脚步。
公交站离巷子口还有一段距离,但靠近水库。
“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呐,救命——”
倏然,不远处响起一阵呼救声。
纪冰脚步一顿,转过头。
“救命啊救命啊——”
那声音又起。
纪冰眉头蹙起,寻着声音迅速跑过去。
“吴婶,怎么了?”
吴婶睁着一双泪眼,见到她,就跟见到救命稻草一样。
“纪,纪冰,你快救救我孙子,我孙子掉水里了,我一把年纪了,又不会游泳,你救救他。”
纪冰侧目,就见水面上飘着一个孩子,幸亏身上的袄子拖着他浮在水面上,整个人要沉不沉的,顺着水流慢慢飘远。
那孩子哭个不停,挣扎着摆动手脚,突然沉了下去,又浮上来。
他被呛了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
接着,又下沉。
纪冰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脱了外套,冬天的衣服很厚,她还想继续脱裤子。
就被吴婶推着往河里去,哭叫着,“快快快,快救他快救他——”
眼见着那孩子又要往下沉,纪冰也顾不得其他,‘嘭’的一声跳进水里。
冬天的水冷得刺骨,纪冰身上的衣服很快被水浸透,她只能一只手扑水往前游。
衣服下坠,她咬着牙,游得很吃力。
终于,她抓到了那个孩子。
吴婶跪坐在岸上,擦了把眼泪,“抓到了抓到了,纪冰你快点游回来。”
纪冰的裤子是棉的,不防水,而且吸水性极好,又加上她早上急着往市里去,并没有吃饭。
肚子空空的,这会儿有些头晕目眩,她单手抱着那个孩子,想抬起右臂摆动。
尝试几次无果,右臂痛感加剧。
无法,只能拼命用双腿扑腾,水面激起剧烈的水花。
小男孩在她怀里哭声渐弱,手脚无力地挥动。
可纪冰的身体好似在往下坠,她憋着一股气,使劲抬腿踢脚。
好不容易游到岸边。
吴婶哭着抱起她怀里奄奄一息的小男孩,扭头就跑。
情急之下,一脚踢翻了纪冰放在岸边的蛋糕,袋子里的葡萄也被踩碎。
汁水溅了出来,顺着袋子流淌进泥土中。
蛋糕盒翻滚了一圈,里面精致的蛋糕已经面目全非。
“救命啊,来人啊,快救救我孙子——”吴婶抱着孩子的身影逐渐远去。
纪冰费力地撩眼去看,视线已经模糊不清。
她剧烈喘息着,单手扒住岸边的土块,刚想上去。
‘啪——’被水泡软的土块撑不住力。
纪冰眸中闪过一抹震惊,接着整个人沉入水中。
她想挣扎,想摆臂踢腿,可已经没了力气。
几秒后,她的头浮了上来,趁机大口呼吸,“救命——救——”
她又沉了下去。
然后再浮上来,再沉下去……
太冷了,好似有无数冰碴子在往她身上扎,她蹬掉鞋子,想把厚重的裤子脱掉。
她在水中费力翻腾,裤子脱掉一半,卡住腿弯,像是被绳索禁锢住。
整个人往下沉得更深。
她像是一条被渔网捕捉住的鱼,想拼命摆脱困境,但岸上无人收网,她只能下沉,再下沉。
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很多。
想阮雨还没吃到她买的蛋糕和葡萄。
想现在是不是快到十二点了,她不能迟到。
想董园说今天中午会炖鸡汤,让她去喝。
……
她甚至想到了王春梅,纪永华,还有纪年。
忽然间,好像不那么恨他们了。
是因为再也见不到了吗?
又想到了纪夏,谁都不知道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其实是‘姐姐’。
只有纪冰知道,连纪夏自己也不知道。
这十几年的人生,仿佛放电影一样在她脑中快速闪过,又在去年的夏天停顿了一下。
她在那时认识了阮雨。
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这个女孩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刻入了她的骨血。
她浑身的骨头都疼,血液好似已经停止流动。
是快死了吗?她想。
好想见她。
好想见她。
好想见她。
……
想告诉她,你很好看,很可爱,特别特别好。
眼睛看不见没关系,以后我帮你看。
走得慢也没关系,我背着你。
那个店员说,香草蓝莓口味的蛋糕很好吃,我以后给你买,你不要吃别人的。
还有,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其实前面周宝财那件事就已经说明了,纪冰在这个巷子里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她永远不是那些人的第一选择,没人会真正在乎她的死活,她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命运注定是悲剧。
阮雨一家是她的转折点。如果不是阮雨,她可能连救命都不会喊。
第55章 撒娇
“妈妈, 几点啦?几点啦?”
董园无奈道:“十一点五十五分,你都问很多遍了。”
阮雨坐在椅子上,头靠着堂屋的门框, 面朝大门的方向,不高兴地撅起嘴,“她怎么还没来。”
“不是说好的十二点嘛,还差五分钟。”董园安慰道:“兴许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不行,我要给她打个电话。”
阮雨刚站起身,院门就传来响动。
“哎呦。”董园惊叫了声,忙从堂屋跑出去,“你怎么搞成这样?”
纪冰站在门口,浑身湿透,还在往下滴水, 脚上只穿着袜子, 还少了一只,外裤也没了。
大衣披在身上, 怀里抱着一盒已经辨不出模样的蛋糕。
浑身不停颤抖。
“阮雨。”纪冰发白的薄唇轻颤,抖着声线吐出她的名字。
“纪冰。”阮雨听出她声音不对劲, 担忧地跑过去, 下台阶的时候差点摔倒。
董园顾不过来了, 眉头紧皱, 扶着纪冰往里走, “进屋再说吧。”
阮朝朝跑来扶着阮雨, 看见纪冰, 震惊地瞪大眼。
董园把纪冰带到阮雨的卧室, 脱下她的外套, 赶紧拿着浴巾给她围上, “小雨,你先跟朝朝在这里等着,我带纪冰去洗个澡。”
纪冰被带到洗澡间,任由董园给她脱衣服,冲洗身体。
她僵硬地站着,也许是快被冻僵了。
“你怎么会搞成这样?”董园打开暖灯,一边用热水给她冲,一边揉搓着她的身体,让她回温。
纪冰的睫毛颤了颤,抬起,看了董园一眼。
又迅速垂下,遮盖住眸中的情绪。
“不小心,掉水里了。”她简略地说。
卧室内,阮雨焦急地在原地打转。
阮朝朝看了眼放在书桌上的蛋糕盒,里面的蛋糕已经乱七八糟。
“她是不是去给你买蛋糕了,可今天又不是你生日。”
“什么?什么蛋糕?”阮雨惊诧。
阮朝朝说:“她刚刚站在门口,浑身都湿了,连鞋子也没有,脚上的袜子还少了一只,就这盒蛋糕抱得最紧。”
“……慕斯蛋糕?”
阮朝朝:“不知道,反正就是蛋糕,在书桌上放着呢,不过应该是摔了吧,盒子里面乱糟糟的。”
阮雨走到书桌旁,手放在桌面摸索着,碰到一个盒子,上面还沾着水,很凉。
纪冰洗完澡,穿上棉睡衣,董园把她扶到阮雨的床上,盖上被子,打开电热毯。
“你先躺着,我去厨房盛碗鸡汤来。”
阮朝朝跑回房间,拿着自己的奥特曼暖手宝,插上了电。
阮雨坐在床边,怀里抱着那盒蛋糕,“你怎么搞得嘛,朝朝说你浑身都湿了,连鞋子都没了。”
她带着哭腔,眨眨眼,眼泪从眼眶滚了下来。
纪冰躺在被窝里,咳了声,说话有气无力,“你别哭啊,我就是走得急了,不小心掉水里了。”
阮雨用手背擦拭着眼角,“我不信,你又骗我,走路怎么可能会掉水里。”
纪冰轻叹道:“就是救了一个小孩,他掉水里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我不管,你不能有事。”阮雨哭道:“如果因为救人要把你搭进去,那就不救,我不管什么小孩不小孩,大人不大人的,你最重要。”
纪冰看着她,一时语塞,眼眶潮湿。
“你听见没有。”没听到回答,阮雨抬高了嗓门。
纪冰浅浅地笑了下,轻声说:“听见了,以后不会了。”
“你今天来这么晚,就是去给我买蛋糕了吧。”阮雨双手捧着那个蛋糕盒。
“没晚呀。”纪冰小声辩解,“昨天说好的十二点来找你,我又没迟到。”
阮雨吸吸鼻子,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砸在蛋糕盒上,“去市区买的吧。”
纪冰笑说:“聪明。”
“不然你也不会来这么晚,我又不是傻子。”阮雨瘪着嘴,骂道:“你才是傻子,大傻子,买什么蛋糕嘛,跑这么远,你要是不去的话,就不会碰见那个落水的孩子,你也不会弄成这样。”
纪冰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逻辑。”
董园端了一碗鸡汤进来,“快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喝完了鸡汤,阮朝朝也进来了,把充满电的暖手宝塞给纪冰,什么话都没说,一个帅气地转身,跑到堂屋吃饭去了。
纪冰拿着暖手宝,笑了下,看向董园,“他这是……”
董园也笑,“关心你呢,又不好意思开口,你用吧,放在肚子上,暖得快些。”
吃饭的时候,纪冰也是在床上吃的。
阮雨非要喂她,说是要照顾病患。
期间,王春梅打来电话,之前纪冰只会回一句,我不回去吃了。
今天却改成了,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
“啊~ 嘴巴张大。”阮雨左手端碗,右手拿勺子。
纪冰左手虚虚地托着碗边,真怕她一个不稳,整个碗都扣床上了。
还要伸脖子,张开嘴去够勺子。
比她自己吃饭还累。
但乐意啊,开心啊,幸福啊。
看着她,吃得特别香。
喂她吃完了,阮雨才开始吃,用的就是手里的这个碗,碗底还有纪冰没吃完的剩饭。
吃完饭,开始睡午觉。
阮雨脱了衣服,躺在床上。
两人枕着一个枕头,头挨着头,小声说着话。
“你以后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跟我汇报,我允许了,你才能做。”阮雨搂着她的腰,脸颊磕着她的肩头。
纪冰平躺着,闻言,笑说:“你现在真的很……横啊。”
“就横。”阮雨说得理直气壮,沉默了几秒,又问:“那个孩子救上来了吗?”
“当然救上来了,我这么厉害。”
“你才不厉害,我也不要你那么厉害。”阮雨说:“我就要你平平安安的,我们都平平安安。”
纪冰用脸蹭了蹭她的头发,低声说:“好,我们以后都平平安安的。”
“还有啊,你说你是不是大傻子,好好的去买什么蛋糕。”
“还不是你非要吃别人的。”
“我什么时候非要吃别人的了?那是人家送给我的。”
“那我也送给你,以后你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别人一块蛋糕骗走了。”
“你这么介意呢?”
“介意。”
她毫不犹疑地回答,成功取悦了阮雨。
阮雨嘿嘿笑了两声,趴在她耳边说:“你不用介意的,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说,我是纪冰,我就超级喜欢。”
纪冰轻笑出声,“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只要是你,我就超级超级喜欢。”阮雨把脸埋在她颈侧,不老实,一个劲地蹭,鼻息喷在她肌肤上,痒痒的。
纪冰歪头,把她乱晃的小脑袋夹在颈侧,笑说:“你怎么这么会撒娇。”
阮雨不动了,噗笑了声,“那我不撒了。”要把头撤出来。
纪冰抬手一按,不让动,“你还是撒吧。”
阮雨哈哈笑出声,蹭得更起劲了,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整个人恨不得趴在她身上。
过了一会儿,纪冰低着头,薄唇抵在她耳廓,轻轻说了三个字。
阮雨楞了下,惊讶地瞪大眼,随即又咧开嘴笑,故意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听清了。”
“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纪冰无奈笑着,又说了一遍。
“什么什么,还是没听清。”阮雨蹭着她的下巴,“你要多说几遍,我才能听清,不对不对,要多说很多很多很多遍,我才能勉强听清。”
于是,纪冰就说了很多很多很多遍。
说到最后,她紧紧搂着阮雨,哭得浑身发抖。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决堤,差一点,就差一点。
她就回不来了。
以前没想过活多久,但也没想过死。
现在更不想死了。
她第一次觉得,死亡是那么可怕。
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算什么,唯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她拼死了最后一口气才爬上岸,躺在地上大口呼吸。
想着一会儿就可以见到阮雨,她觉得自己无比幸福。
阮雨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哄着,“哦哦哦,不怕不怕。”
那天下午,纪冰哭了很久,阮雨也哄了她很久。
最后,那块乱糟糟的蛋糕被两人分吃了。
阮雨问她,你从哪家店买的,真好吃。
纪冰就跟她描述,自己几点起床,几点出发,坐了多久的公交车,问了多少人,才找到的那家店,还买了葡萄,但不小心被踩碎了,不能吃了,就没拿回来。
还说那家店很漂亮,门口有一个大露台,门上挂着一串风铃,开门的时候就会响,很好听,里面的店员也很热情,人都很好。
阮雨听完,摸了摸她的脸,说辛苦你啦,下次我们一起去店里吃吧。
纪冰说那能不能不要吃慕斯蛋糕,还有其他的蛋糕,看起来很漂亮,应该比慕斯蛋糕好吃。
阮雨哈哈笑说,你这个小气鬼。
*
过了几天,纪冰穿着董园给她新买的棉鞋,走在巷子里,准备去小面馆上班。
这双鞋子是黑色的,绒面半靴,侧边带拉链,董园默不作声地给她买好了,拿到她面前让她穿。
她本来想给钱的,被董园翻着眼瞪了回去。
只好作罢。
“纪冰。”有人在叫她。
纪冰回过头,就见吴婶挎着菜篮子笑眯眯走过来,“前几天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她从菜篮子里拿了一个苹果,先是拿了一个最小的,想了想,又换了一个最大的。
“拿着吃吧。”她说。
纪冰看着她的动作,抿了抿唇,道:“你孙子没事吧?”
“没事了,那天去医院做了个检查,挂了两瓶水就回家了,现在活蹦乱跳的。”
“没事就好。”纪冰没再多说,扭头走了。
她轻勾着嘴角,走出欢快的步伐,又蹦又跳。
要是搁以前,她肯定会争辩,然后再打翻菜篮子。
为自己争取那么点微不足道的重要性。
让并不关心她的人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她差点就死了。
找寻那么丝丝算不上存在感的存在感。
但现在不需要了,因为有人很认真地跟她说:你最重要。
已经有人觉得她重要了,所以别人觉不觉得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你这孩子。”吴婶拿着没送出去的苹果,叹了口气,看着纪冰的背影摇了摇头,“怪不得你爸妈不喜欢你呢,真没你哥懂礼貌。”
“吴婶子,那又蹦又跳的是谁啊?”一位耄耋老人眯着眼,拄着拐棍,慢慢悠悠走过来。
“纪冰。”吴婶说:“前几天我孙子不是掉水里了嘛,她给救上来的,以前在村里,也就她水性最好,憋水里几分钟都没事,幸亏我遇到的是她,要是换了别人,都不一定救的上来。”
老人疑惑道:“纪冰?谁啊?我怎么没听过。”
吴婶笑说:“老爷子,你常住巷子里,我们那村里的事你怎么会知道,纪冰就是住在西边巷子纪永华家的老二,上面有个哥哥叫纪年,前几年考上清华的那个。”
老人哦了声,点了点头,“你说纪年我就知道了,名牌大学生,这是他的亲妹妹?”
“对,亲妹妹,下面还有个弟弟呢。”
老人笑了笑,说:“有福啊,有个这么厉害的哥哥,当妹妹的以后有的是福享。”
吴婶:“谁说不是呢,我家儿子以前要是有这个本事,我做梦都笑醒了。”
笑呵呵地说完,她问道:“对了老爷子,去年周宝财那事闹的,不是说要在这一片安装摄像头吗?怎么也没见装,你知道该去找谁吗?”
“吴婶子,你怎么还关心起这事来了?”有个中年男人嘴里磕着瓜子缓步走来。
吴婶皱起眉,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因为前几天我那孙子的事,我带他出去转转,刚巧碰上几个孩子,说要一起玩,我一个不留神的功夫,我孙子就掉水里了,那几个孩子全跑了,这会儿都说是我孙子自己掉下去的,我都不知道找谁去,要是有摄像头就方便多了,一抓一个准。”
“我想着以后我还是要带孙子出门的,怕再遇到这种事,就想去问问什么时候装上,水库那里最容易出事,最好在那里多装几个。”
男人说:“听说是把装摄像头的事提交上去了,正在走流程,至于什么时候能装上,这就不知道了,再等等吧,最近少带你孙子出门,在巷子里转转不就行了。”
吴婶唉了声,“好吧,最近可别再让我看见那几个小王八羔子,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