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0(1 / 2)

德妃(清穿) 玖渔 61458 字 10天前

第71章 第071章

如今他大权在握, 天下归心,再不复沦为慈宁宫的牵线木偶。

吴雅见皇帝心情不错,于是又试探性问皇帝佟佳一族抬旗之事。

“玄烨, 佟佳一族毕竟是你的母族, 为何不将佟佳氏一族抬入满军两黄旗, 也好为天子母族增添荣光。”

吴雅有些忐忑, 她鲜少在皇帝面前吹耳旁风, 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

“玛琭,朕留佟佳一族已是念在额娘的份上, 否则朕早就将佟佳一族统统送去给额娘陪葬。”

吴雅见皇帝面露戚戚然,再不敢开口提抬旗之事。

可她又忍不住好奇佟家到底做了什么?

皇帝虽然对佟家人宽厚,许高官厚禄,却始终不愿将他们抬入满军旗,让佟佳在成为权贵之时,落下血统卑贱的笑柄。

“玛琭,朕对你没有秘密, 佟家人当年为讨好寿康宫那贱妇, 保全佟氏一族,参与了对额娘的谋杀,额娘红颜薄命, 与佟家人脱不开关系。”

吴雅心下骇然,佟佳一族果然是骑墙派, 将趋炎附势的墙头草表现的淋漓尽致,难怪被满人勋贵诟病, 嘲讽佟家是投降大清的软骨头南蛮子。

而历史上的佟家, 也在九龙夺嫡里举棋不定,先是拥戴八阿哥, 后又对四阿哥趋炎附势。

“玄烨,可你似乎在和自己置气,毕竟你身上也流着佟家的血,你让自己的母族在汉军旗,岂不是也在昭告天下,你身上流着汉人的血?”

皇帝点头,却满是从容:“朕要满汉一家,并非说说而已,朕不藏着掖着身上流着一半汉人血统,反能让汉人归心,为朕所用,又能打压朕的母族,如此方能权衡满汉大臣之间的势力。”

没想到给自己母族抬旗这种小事,皇帝都要算计筹谋,将利益最大化。

吴雅自认没有皇帝看得深远,再不敢对皇帝抬旗一事指手画脚。

“朕知道佟家在想什么,也许…等后宫里佟氏一族的女子死绝,朕会考虑给佟家抬旗。”

吴雅吓得扑进皇帝的怀里,皇帝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皇帝已经给了佟佳一族女子位同副后的皇贵妃的尊荣,但却仍要用汉军旗的身份来压制如日中天的佟佳一族。

所以此次立后风波,位份最高的皇贵妃才会第一个败下阵来。

“玛禄,你太过单纯良善,朕总不放心你们母子二人!”

“今后若朕驾崩,表妹有汉军旗出身的短板压着,而你是正儿八经的满军正黄旗出身,根正苗红的满人血统,若她和佟家还敢与你争斗,满蒙贵族世家与皇族宗亲第一个不饶她,你可明白朕的苦心?”

“眼下麻烦的是钮祜禄氏母子,你无需担心太多,朕自会替你母子二人筹谋好。”

“别说了…”吴雅含泪吻住皇帝的嘴。

没想到皇帝才不到三十岁,就开始筹谋他驾崩后该怎么让她和胤禛母子坐稳大清江山。

她听到驾崩两个字就心如刀割,浑身都忍不住恐惧的颤抖。

“你无需做别的,只需好好相夫教子,朕不指望你做那些权谋算计之事。”

“这几日,朕要给胤禛挑选哈哈珠子,顺便也提前给大丫相看伴读。”

“大学士张英出自汉臣清贵之家,世代簪缨,饱读诗书,其嫡次子张廷玉更是聪颖过人,年方九岁即可出口成章,此子不俗。”

“马齐幼弟富察李荣宝乃户部尚书富察·米思翰之嫡子,年八岁,此子尚武,六岁即可百步穿杨。”

皇帝又说了瓜尔佳一族子弟和几个蒙军旗子弟的名字,吴雅却无心再听。

光是张廷玉就耳熟能详,富察李荣宝更是乾隆的白月光皇后富察氏的父亲。

而皇帝选择的小公主的伴读,更是出自上三旗的勋贵之家,一多半都是皇族宗室女。

“会不会太早了?胤禛才一岁半,皇子到六岁蒙学才会选伴读。”

“无妨,胤禛早慧,朕已安排他提前蒙学。”

皇帝对孩子的教育比她全面,毕竟皇帝比她更清楚该如何教导出优秀的皇子公主,吴雅只能闭嘴,再不发表己见。

“下个月朕带你去木兰秋狝,再去盛京北巡祭祖。”

听到皇帝要带她去盛京,吴雅顿时来了兴趣。

她记得历史上看康熙二十一年二月二十一日,皇帝会去盛京祭祖北巡,还会亲自巡视关外,甚至亲自去捕皇家供品鳇鱼。

一想到要去木兰秋狝,吴雅又开始担心她家四力办。

等皇帝回养心殿召见臣公之后,她就焦急的去找四力半…不是,是去找小胤禛练习骑射去。

免得秋狝之时他拉不开弓箭,被人嘲笑。

此次木兰秋狝和北巡,皇贵妃兴致缺缺,她素来不喜欢骑射,更喜欢在紫禁城里执掌乾坤。

成妃的七阿哥这几日正病着,加上七阿哥腿脚不好,更是对秋狝避之惟恐不及。

钮祜禄贵妃自是要在紫禁城里继续与皇贵妃恶斗,所以也没准备去秋狝。

荣妃和惠妃这两个老姐妹更是不爱出门,最后只剩下吴雅和敏妃,以及数名低位嫔妃随圣驾前往木兰围场。

出了京郊,太子就迫不及待用一匹枣红小马驹带着四弟驰骋。

有奴才们照看着,吴雅只需在马车里照顾小公主即可,此时她掀开马车帘子,看着兄弟二人玩的不亦乐乎,也忍不住笑起来。

小公主吃饱之后,就被嬷嬷抱下去歇息。

此时吴雅正和敏妃章佳氏在马车里继续做针线活打发时间。

“姐姐,胤祥方才还闹着要和四哥玩耍,可否让太子带着我们小十三一块玩耍?”

“那自然是好的,多个玩伴也好,兰翠,你将十三阿哥带去与四阿哥一道玩耍。”

“谢谢姐姐。”敏妃满眼欣喜,不住的开口道谢。

“谢什么?今后你家十三和成妃的小七还要与胤禛一块蒙学,兄弟几人互相扶持才有伴儿。”

吴雅看出章佳氏为了十三在小心翼翼试探她,于是开口安慰小姐妹。

“姐姐!那再好不过了,有胤禛带着小十三,这下我就放心了。”

章佳氏终于还是忍不住感动的热泪盈眶。

“妹妹不必如此见外。”吴雅也忍不住动容道。

二人正要继续说几句体己话,忽而马车外传来梁九功的声音,说万岁爷让德贵妃去伴驾。

吴雅红着脸,拿着自己的针线篓子去往皇帝的马车内。

入了马车,就看到李德全正将点心摆在矮几上,而且都是她喜欢吃的点心。

李德全摆好最后两叠果盘之后,就垂着脑袋离开了马车内。

皇帝眼皮子抬了抬,冷哼了一句:“还知道回来?”

“我才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呢!”

吴雅被皇帝气笑了,她才去章佳氏马车里闲聊不到一个时辰,粘人精就来催她回来了。

此时见粘人精板着脸,吴雅赶忙将他手里的折子放到一旁,跨坐在他怀里。

“玄烨,我还想做一条虎皮毯子,冬日里你在养心殿看折子的时候,膝盖上可以披着暖和的毯子。”

“就小巧些,不必太大,大概这样。”吴雅伸手比划了一下大小。

“嗯。”皇帝将还在兴高采烈比划的女人拥入怀中,脸颊贴着她脖子上毛茸茸的银狐龙华领巾。

这才十月初,她却比寻常人更畏寒,早早就换上了皮料衣衫,身子骨愈发孱弱。

“冷吗?”

皇帝忽而哑着嗓子问道。

被皇帝提醒后,吴雅这才后知后觉,觉得双脚有些僵。

“好像有一点,许是外头风大,我用汤婆子暖暖即可。”

吴雅说着,就从皇帝身上离开,她正准备让人准备汤婆子,忽而梁九功机灵的将汤婆子递了进来。

吴雅接过汤婆子,脱了花盆底鞋,将脚底板按在了暖烘烘的汤婆子上,顿时暖的眯瞪起眼睛。

身上有了暖意,她悠哉悠哉斜躺在皇帝身侧,开始惬意的捻糕点和果子吃。

可她才尝了一块糕点,就忍不住皱眉,她冬日里吃的点心和膳食,都被皇帝下旨添加了好些补气养血的药材。

“多吃些。”皇帝忽而将汤婆子拿开,将她勉强温热的双脚放在了他膝盖上搓热。

吴雅实在不想吃,于是开始耍赖。

“玄烨,你怎么不用别的方法让我暖起来,你快用用可好?”吴雅伸出脚掌,在皇帝那蹭了蹭。

“……”皇帝绷直了身子。

“别闹。”

吴雅哪里肯依,反而开始变本加厉。

面对她处心积虑的撩拨,皇帝瞬间失去了理智。

吴雅正在蔫坏的继续戏弄皇帝,忽而被皇帝一把抓住脚踝。

“关门窗。”

皇帝的声音染着低沉喑哑的欲。

听到皇帝说要关马车的门窗,吴雅顿时涨红脸,着急的想跑,完了完了,她闹过头了。

“玄烨,我不闹了我错了,你快些放开我。我真的错了。”

“晚了,朕不接受道歉,朕现在就用你最喜欢的取暖法子。”

皇帝褪去龙袍,将她身上碍事的毛绒氅衣三下五除二剥去,就将她压在了软榻上,用自己的方式让她暖起来。

伺候在马车前头的梁九功嘿嘿笑着让小太监在马车底部的灶膛里多加些炭火,免得万岁爷不尽兴。

直到傍晚时分,兰翠抱着饿得嗷嗷哭的小公主来寻娘娘,却被梁九功赶到乳母那去喂养。

“太医说娘娘入冬后身子骨孱弱,万岁爷密令,趁着此次木兰秋狝,让乳母潜移默化接手哺育小公主。”

兰翠诶了一声,抱着小公主离开。

而隔音良好的马车内却丝毫听不到外头的动静,是以吴雅在皇帝处心积虑下,并没有意识自己今日吃的都是回乳的药材。

不到四五日,吴雅就一滴口粮都无法提供给小公主,此时她着急唤来乳母将小公主抱下去照料,转身将一个软枕丢向皇帝。

肯定是皇帝做了手脚,她和孩子们的入口之物,皇帝都会事无巨细的过问,除了他还有谁敢给她吃回乳之物!

皇帝扬手间,轻易接住软枕,往气鼓鼓的女人身边挪了挪。

“肯定是你!”

吴雅气的起身离开皇帝身侧,径直去了太子的马车里。

此时小太子正和四弟在看书,看到德额娘满脸怒容,太子顿时面色凝重,掀开马车帘子让奴才准备德额娘喜欢吃的糕点和花茶来。

“吵架?”小孩哥胤禛板着脸看向额娘。

“哼!”吴雅看着胤禛的脸,就仿佛看到了缩小版的皇帝,顿时愤愤的低头吃糕点。

还是太子贴心,还知道准备她喜欢吃的糕点。

“小古板,去找你汗阿玛去!”吴雅伸手轻轻敲了敲小古板锃亮的大脑门。

“嗯呐。”胤禛起身掀开马车帘子,被苏培盛抱着去寻汗阿玛。

吴雅看到小古板丢下她,又气的哼哼了两声。

再看太子,正在温柔晓意地亲自给她倒茶。

“德额娘,孤虽不知发生何事,但汗阿玛总是最宠爱您,他做的一切也必定是为您好。”

吴雅低头,被小太子一语中的。

其实入冬之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身子骨不大好,许是红丸留下的后遗症,她比正常人更怕冷。

皇帝将她照料的非常好,她甚至不会因为体寒而头疼脑热过。

她吃那些难吃的药膳,皇帝也会陪着她一起吃。

而且身子骨孱弱也不方便亲喂小公主,皇帝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吴雅想通了,就准备不和皇帝置气,于是与太子闲聊了几句,就掀开马车帘子,准备回到皇帝身边。

她一掀开马车帘子,就看到皇帝正抱着胤禛,父子两人此时正齐刷刷的看着她。

机灵的苏培盛趁机将四阿哥抱回了太子爷的身边。

吴雅看皇帝板着脸,于是低头抓住龙袍一角,跟着皇帝回到了天子帐幄内。

御驾驻扎在了承德附近的草场,这个时候还没有热河行宫,也就是后世的承德避暑山庄。

康熙四十年以后,承德才会陆续建立二十多座行宫,逐渐形成热河行宫的雏形。

直到康熙四十二年到五十二年,热河行宫开始大规模修建,乾隆年间再次扩建。

所以她看的许多电视剧或者小说里,在康熙四十年之前,四阿哥胤禛或者他爹康熙在热河行宫里和女主酱酱酿酿都是胡编乱造。

眼下是康熙二十年十月,吴雅和皇帝只能住在帐篷里。

深秋时节,帐篷里却并不显冷,而是很温暖。

此时皇帝走在屏风后沐浴,在外不比紫禁城宽敞,皇帝沐浴只能用稍大的浴桶。

吴雅褪去衣衫,也跟着入了浴桶里。

不得不说御前伺候的奴才都是人精,似乎预判到她会和皇帝共浴,她入了浴桶,发现浴桶里的水刚好与浴桶齐平,还靠下些,一滴都没渗出。

吴雅取来放在边上的帕子和香胰子伺候皇帝沐浴搓背。

接着又转到皇帝面前,趴在了浴桶边缘,惬意的享受皇帝亲自搓澡服务。

“还冷吗?”

“不冷不冷。”吴雅急的转身面对着皇帝,羞得连连摇头,满脸通红。

“朕冷。”皇帝忽而哑着嗓子贴了上来。

“浴桶里加了强身健体的汤药,太医说发汗之后效果最佳。”

不待吴雅反应过来,皇帝就将她的双脚打开,缠在了他的腰上。

……

于是乎奴才们精心准备的浴桶还是撒了一地水。

吴雅被皇帝用羞人的方式发了一身汗之后,只觉得通体舒畅,困意渐渐袭来,于是躺在皇帝的膝盖上沉沉睡去。

皇帝正在处理折子,伸手将滑落到她肩上的毯子掖至她的脖颈儿,只露出她恬静娇美的容颜。

第二日一早,皇帝主持了木兰秋狝的开猎,紧接着男子和女子就分开行猎。

吴雅是此次伴驾的最高位嫔妃。

内外命妇和勋贵女子几乎以她为中心,毕恭毕敬伺候着。

为了不让她扫兴,木兰围场的奴才们倒是卯足劲讨好她,往往她才骑马走出两步,就能偶遇许多毛色鲜亮的狐狸,梅花鹿,白兔,貂之类的小动物。

大型的猛兽也不老少,可奴才们绝对不敢放出来惊吓这些娇滴滴的嫔妃贵女,只挑着毛色好的小动物放在猎场内。

第二日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各家都分别聚在一起围猎。

吴雅将娘家人请到了跟前一块热闹热闹。

今儿她娘家全家老小都穿着缺襟窄袖的猎服齐上阵,只唯独弟媳富察氏有孕在身,并未前来。

“玛法,我今儿猎了好些墨狐,一会我让人送过去,回头您和阿玛做两身大氅。”

“娘娘,奴才…”

“都是一家人,这没什么娘娘!我是威武家的长女。”吴雅听到年迈的玛法如此生疏的叫她,顿时板起脸来。

“好好好,雅雅,玛法也猎了几头火狐毛,毛色鲜红顺滑,你最喜欢红色,回头拿回去做一身红狐大氅。”

“咳咳…阿玛您真是糊涂了,雅儿虽然是贵妃,但也不能僭越的穿正红色的衣衫,只有皇后能穿。”

乌雅威武诧异的看向阿玛,他素来谨慎,今儿竟然说出如此鲁莽之言。

吴雅哪里不知道她玛法在用正红色来试探她是否有争夺后座的念头。

她只笑而不语,她知道家里人也在关心她在紫禁城里的处境。

吴雅正有些惆怅不知该不该收下玛法送的火狐皮,忽而梁九功施施然前来。

“奴才给娘娘请安,万岁爷这两日新猎了好些毛色好的火狐皮料,特意让奴才们处理过后再给娘娘送来。”

“万岁爷说娘娘穿红衣衫好看,让娘娘做身狐皮氅衣,再做一身红斗篷。”

“替本宫多谢万岁爷隆恩,万岁爷现下在何处?”

吴雅一抬手,奴才们就将小推车上堆积如山的火狐皮推走。

“回娘娘,万岁爷今儿与蒙军旗的王公大臣在北边的林子里行猎,今晚要夜宴蒙古王公,明儿要会见科尔沁的王公大臣们,后日说要陪娘娘一道行猎。”

“有劳梁公公,记得仔细照顾太子爷和四阿哥。”吴雅眼皮抬了抬,兰翠就将封好的银票塞给了梁九功。

梁九功嘿嘿笑着反手一推,又塞回了兰翠的手心里。

吴雅将梁九功和兰翠之间的勾勾搭搭看在眼里,越看越心惊肉跳,决定一会去提醒兰翠一番。

待到送走梁九功之后,吴雅看到阿玛和弟弟正将方才准备送给她的火狐皮一并放到了皇帝赏赐的火狐皮上。

皇帝的态度,已然给了她足够的体面,也给她娘家人吃下一颗定心丸。

“雅雅,玛法带你去西边的林子里猎梅花鹿,一会让你阿玛烤鹿肉吃可好?”

“玛法,一会我给您猎些鹿茸来泡酒。”吴雅笑着翻身上马,一家人齐齐纵马疾驰往西边的胡杨林奔去。

此时林内有许多青春少艾的男男女女在闲庭信步。

木兰秋狝虽说是皇帝组织文武百官与蒙古王公一道狩猎,促进交流的手段,但却衍生出了大型相亲名场面。

许多正值妙龄的达官贵人家的小公子和小姑娘趁着行猎之时,悄悄的相看适婚的对象。

许多达官贵人也乐得自家的年轻一辈在木兰秋狝多结识志同道合的朋友,与其说是志同道合,不如说门当户对更确切些。

毕竟能随御驾前来木兰秋狝的人家,几乎都是显赫之家,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廷重臣。

绕过一条浅溪之时,吴雅竟然看到了正与阿灵阿依偎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二妹妹。

眼看着那二人黏在一起,快亲上小嘴儿了,吴雅惊得掉转马头,就怕被阿玛看见了,又得唠叨一句成何体统。

……

皇贵妃最器重的两个贴身掌事宫女彩星和彩玉年岁已不轻,是以皇贵妃虽没来木兰,但却让彩星彩玉前来,说是给二人安排了几个侍卫相看。

眼看眼皮子浅的彩玉被那侍卫迷得五迷三道,彩星顿时鄙夷的独自离开,准备去天子帐幄将娘娘给万岁爷写的书信交给万岁爷。

此时恰好梁九功和两个小太监搀扶着喝醉的皇帝回天子帐幄歇息。

彩星眼前一亮,峰回路转间,她终于盼到了机会,若今晚能把握住机会,她将与乌雅氏一样,从卑贱的宫女一跃成为后宫的主子娘娘。

她受够了当伺候人的奴才,再寻一个奴才生下一堆为奴为婢的小奴才!

这些年来,她在皇贵妃身边期盼多年,可皇贵妃宁愿扶持乌雅氏那贱人,也不帮衬她。

这些年来,她时时刻刻都在准备妥当,只待伺机而动。

此时彩星壮着胆子从发髻上拔下镂空的银簪,将银簪里的白色粉末倒入指甲缝里。赶忙三步并两步凑上前帮忙。

“快快快,快去取醒酒汤来。”梁九功见是皇贵妃身边的彩星,于是推开了她的手。

梁九功的话正中下怀,彩星赶忙将醒酒汤端来,可梁九功却谨慎的并未立即给皇帝服用,而是让小太监先尝。

彩星心中窃喜,那药无毒,只是催情之用,对没有子孙根的太监压根不起作用。

皇帝服下醒酒汤之后,彩星又顺手接过小太监端来的铜盆,拧了干净的帕子,凑上前替皇帝擦脸。

那帕子时不时的摩挲到皇帝的鼻息间,此时皇帝忽而呼吸急促,一把抓住彩星的手。

彩星娇媚嘤咛了一声,这声音让梁九功都起了鸡皮疙瘩,可再看皇帝似乎很受用。

此时皇帝已然迫不及待去扯彩星的衣衫,嘶啦一声裂帛轻响,彩星的衣衫就被皇帝扯破,露出鹅黄肚兜来。

万岁爷显然正在兴头上,奴才们哪里敢打扰万岁爷宠幸女人,于是纷纷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玛琭,给我…”皇帝眸色迷乱,俯身吻着心爱之人的香腮云鬓。

“皇上,臣妾在这,求万岁爷好好疼臣妾。”不着寸缕的彩星满眼欣喜搂紧皇帝的脖子。

“玛琭…”皇帝缱绻的吻不断落下,彩星甚至感觉到皇帝那已然蓄势待发。

就在她心醉神迷之时,忽而脖子被皇帝狠狠掐住。

方才还温柔款款的皇帝转瞬间一脸暴戾,恶狠狠瞪着她。

“皇上,臣妾是玛琭,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猛地拧断了脖子,一脚踹到了地上。

而此时吴雅手里捧着一大束挂满红彤彤野柿子的枝桠来到天子帐幄门口。

皇帝喜欢吃柿子,一会皇帝看到她带野柿子回来,一定会喜欢的紧。

此时兰翠忽而咿了一声:“娘娘,敬事房的太监在万岁爷的帐幄之外做甚?他们是不是来早了?”

吴雅眼看着敬事房的太监在彤史本上提笔,顿时伤心欲绝。

“不是他们来早了,是本宫来早了…”吴雅忍不住哽咽。

她早知道皇帝不可能一辈子只爱她一个,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对皇帝宠幸别的女人。

此时她心如刀割,丢下野柿子,转身离去,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背叛。

她不想像个疯子,歇斯底里的冲进去抓奸,对着正与别的女人翻云覆雨的皇帝咆哮痛哭,祈求他的垂爱,她想给自己最后的体面和成全。

她含泪走出两步,脚下却仿佛在刀尖上来回撕扯割裂,她痛的寸步难行。

此时她身后的帐幄忽而被一把掀开。

皇帝此刻满目猩红,脸上溅满血污。

此刻皇帝手里还提着尚在滴血的长剑,腰上只围着鸽灰色的薄毯,赤着脚冲向了德贵妃。

奴才们吓得纷纷背过身回避,兰翠听到身后呼哧呼哧急促的呼吸声,下意识转身,顿时被满身嗜血的皇帝吓得惊呼了一声。

而此时吴雅却是失魂落魄,绝望啜泣,举步维艰缓缓离开帐幄,压根没回过神来。

直到她忽而感觉到整个人失重,才缓缓回过神,她一抬眸,就看到满脸是血的皇帝。

吴雅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取了衣襟上的帕子擦拭皇帝满脸血迹,直到发现皇帝脸上没受伤的痕迹,她才咬着唇拼命挣扎。

入了昏暗的帐幄内,扑鼻而来一阵血腥气息。

吴雅吓了一跳,此时满地都是碎尸,桌上还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竟然是彩星。

此时彩星半边脸都被劈开,血肉模糊间,眼珠子都炸开了,吴雅顿时恶心的捂着嘴巴忍不住干呕。

此时她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皇帝身上很烫,皇帝的呼吸更是前所未有的紊乱,神情也异常迷离。

无论吴雅怎么叫他,都得不到皇帝的回应。

他只哑着嗓子不断的叫着玛琭,将她放在床榻上发狠的要她。

吴雅此时也顾不得羞耻,赶忙惊呼着让梁九功去请太医来。

很快太医就匆匆赶来,隔着幔帐,吴雅抓住皇帝的手腕绑紧天丝,让太医悬丝诊脉。

“娘娘,这…万岁爷正在与您交合,气息打乱,奴才把不准,但猜测万岁爷服用了过量的烈性催情之物。”

“那…啊…那该如何让万岁爷恢复神智…”

“奴才立即给万岁爷指尖放血,可还得靠万岁爷尽快纾解才是。”

吴雅此时羞得满脸通红,只能让太医尽快放血,再用自己给皇帝泻火。

从亥时到天已大亮,吴雅已然数不清这是皇帝第几回宣泄在内,此时她疼的抱住了皇帝的脖子,浑身都忍不住颤抖。

皇帝终于再次宣泄,喘息着趴在了她的颈窝沉沉睡去。

吴雅不敢吵醒皇帝,只抱着皇帝与他一道沉沉入睡。

也不知过去多久,吴雅苏醒之时,天都黑了,帐幄内的血腥气息和尸块早就消失不见。

此刻皇帝正在给她那里擦拭消肿止痛的药膏。

吴雅疼的直掉泪,不用猜就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

“玛琭,朕没碰旁的女人,昨夜朕只想等你回来。”

“朕失去神智间,险些被那贱婢蛊惑,她装成你,可你的味道朕都记得。”

“那些狗东西统统去领了罚,再发生此事统统赐死,对不起,朕保证,今后再不会发生此等龌蹉之事。”

“啊?臣妾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味道?臣妾从不熏香,也不佩戴香囊,哪儿有味道?”

被皇帝说她身上有味道,吴雅赶忙低头细嗅。

可此刻她身上全部都是皇帝留下的味道,霸道的沉水香夹杂着身上黏腻之物,都是皇帝留在她身上的印记。

“有,你从里到外都是朕留下的气息,朕今早才要过你。”

吴雅脸颊腾的烧红,淬了一声,转头捂着脸不去看皇帝一本正经的脸。

皇帝替她擦好药膏之后,就起身披衣。

吴雅听到皇帝在小声吃东西,于是转过身准备也吃些充饥。

可她才转身,顿时疼的直抽泣,可也看清楚皇帝究竟在吃什么了。

此时皇帝正在吃柿子,那些放在篮子里的柿子都摔裂口了,有的都已严重变形。

皇帝手边还放着一个梅瓶,梅瓶里放着她带回来的野柿子,此时只有零星几颗疏果悬挂在枝桠上。

“别吃了,昨儿我都丢地上摔坏了,一会该闹肚子了。”吴雅嗓音嘶哑道。

“无妨。”

皇帝摘下一个插在梅瓶枝桠上完好无损的柿子擦拭干净,递给坐在床边的吴雅。

吴雅接过柿子,与皇帝一道吃起来。

紧接着膳食也被送入帐幄内,吴雅整整在帐幄内躺了四五日,才勉强能骑马,却也不敢骑太快。

此时吴雅正在与皇帝用午膳,李德全来报,说皇贵妃求见,说是来请罪。

“万岁爷,皇贵妃现下正跪于帐幄外等候。”

皇帝并未抬眸,只继续给乌雅氏夹菜。

李德全瞬间明白了万岁爷的意思,于是垂着脑袋出了帐幄。

吴雅心里明白,皇贵妃在借着彩星爬龙床来固宠。

只是她无法原谅,皇贵妃竟然不顾皇帝的龙体安康,唆使彩星用下三滥的药伤害皇帝。

吴雅罕见的没有在皇帝面前替皇贵妃求情,而是默然与皇帝一起用午膳,并睡了午觉。

待到吃过点心之后,吴雅才施施然出了帐幄内。

皇贵妃此刻正跪在烈日下,见乌雅氏前来,下意识要起身,却又满眼羞愧,无地自容。

“玛琭,本宫知道解释也无用,但本宫还是要与你说清楚,彩星爬龙床并非本宫授意,本宫本意是让她与彩玉一道来相看侍卫,本宫可以用佟佳一族的荣耀起誓。”

“娘娘,你知道我的底线是家人和皇帝,旁的我从不在乎。”

吴雅今日当着皇贵妃的面,再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场。

此时梁九功忽而皮笑肉不笑的从帐幄内踏出,朝着跪在地上的皇贵妃福了福身。

“娘娘,万岁爷口谕,让您滚回紫禁城,并谕令钮祜禄贵妃今后与您一块协理六宫之事。”

“万岁爷,臣妾治下不严,罪该万死,求万岁爷息怒,给臣妾改过自新的机会可好?”

听到表哥让钮祜禄氏族那贱人与她一起打理后宫,而非帮她协理后宫,皇贵妃彻底慌了神。

今后她在紫禁城里的权力将彻底被钮祜禄氏分走一半。

她在紫禁城里唯一有点盼头的就是位同副后的权力,表哥简直在要她的命。

此时皇贵妃急的直掉泪,忍不住抓住乌雅氏的手腕。

“玛琭,看在本宫素来对你宽厚的份上,可否帮忙求表哥网开一面,就这一回,再不会有下一回了。”

“佟素媛,再不滚回紫禁城,就立即滚回佟家。” 皇帝的怒喝声从帐幄内传出。

“表哥息怒,臣妾这就滚,求您饶恕臣妾治下不严之罪。”

皇贵妃被表哥的话吓得面色煞白,顿时边哭边着急起身。

“玛琭,本宫已灭了彩星九族,还将本宫身边年轻的宫女统统给打发走,只让四十岁以上的老嬷嬷伺候,今后再不可能发生此等意外。”

皇贵妃此时吓得战战兢兢起身,表哥这回真是勃然大怒,她已经许多年没见到表哥发这么大火了。

上一回还是孝昭那贱妇算计表哥之时。

皇贵妃失去一半掌管紫禁城的权力,愈发焦急,于是悄悄的将乌雅氏叫到一旁。

“玛琭,本宫并非在挑拨离间,可那钮祜禄氏与她姐姐孝昭皇后一样,都不是好货色。”

“当年孝昭皇后一早就看出表哥对你有意思,可却将你当诱饵来戏弄表哥。”

“后来有一回她伤了你,害表哥伤心欲绝,可事后,那贱人却还在利用你吊着表哥的心,表哥震怒,为了你,孝昭皇后必须死。”

“本宫想告诉你,本宫一定是表哥在后宫里最忠心耿耿的狗,本宫绝对不会背叛表哥。”

吴雅心下骇然,她没料到孝昭皇后的死,竟然是皇帝的手笔,她始终以为是皇贵妃出的手。

吴雅心下一沉,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她帮着钮祜禄贵妃破了永寿宫里的杀局,岂不是在拆皇帝的台。

皇贵妃看乌雅氏满眼震惊的模样,就知道乌雅氏已然猜到个中原委。

“是的,我只是表哥的傀儡,你拆的是表哥的台,如今钮祜禄氏防备心极重,甚至都不喝玉泉山送来的泉水,而是只喝她宫里的井水,且井口都有专人日夜把守。”

“但你不必担心,本宫自然能替你杀下这一局。”

吴雅愕然看向胸有成竹的皇贵妃,显然她已经想好了如何破局,说不定已然在实施她的计划。

“娘娘…打算如何做?”吴雅忍不住开口询问。

她忽然很庆幸与皇贵妃没有彻底反目成仇,庆幸自己得到了帝王之爱,否则早就被算计得粉身碎骨。

“这些你不必知晓,表哥说了不让这些事情污了你的眼,本宫自会筹谋。”

“玛琭,念在本宫对你素来宽厚的份上,求你帮本宫在表哥面前多美言几句可好?本宫真的要回去了,免得表哥再龙颜大怒。”

“臣妾恭送娘娘。”吴雅惊魂未定,浑浑噩噩的送别皇贵妃。

转身折步回到天子帐幄之时,皇帝正在亲自擦拭他的佩剑“亮银枪”。

皇帝的佩剑是纯银所制,削发如泥。

皇帝佩剑无数,最讨厌的剑是孝庄在他亲政之时送的碧玉剑,最喜欢的就是这把随他征战三藩的亮银枪。

“玄烨…”吴雅有一瞬间哽咽,她仍是有些心有余悸,没想到她才是害死孝昭皇后的真正原因。

“嗯?”皇帝抬眸,眸中染着缱绻柔情。

“你别再为我杀人了,我不喜欢。”吴雅捂着嘴角,含泪喃喃道。

“嗯。”皇帝应了一句,低头继续擦剑。

“可好些,今日带你去狩猎。”

“还有些疼,估摸着没法自己骑马。”吴雅脸颊发红。

“那就不骑马,你坐朕怀里,与朕共骑。”皇帝伸手摩挲她的手背,眸中墨色翻涌。

这几日她在养身子,皇帝已多日不曾沾她的身子,他很想要她。

皇帝艰难将眼神从她身上挪开,沉声让奴才入内更换猎装。

今儿一家四口一道去行猎,吴雅依旧坚持自己骑马。

小太子年仅七岁就能拉开七力半的弓,猎得好些狐狸和雪貂。

再看她的好大儿胤禛,不愧是四力半,妥妥的战五渣,他骑着迷你小马驹,在奴才们的保护和簇拥下,有模有样的把玩手里的小弓箭。

射箭依旧次次不中,吴雅也不指望才一岁半的孩子能力拔山兮,于是嘱咐胤禛身边伺候的奴才,让抓些小兔子逗他玩儿。

此时山林内传来猛虎嘶吼咆哮之声,让人不寒而栗。

吴雅看皇帝身边伺候的侍卫都往密林内纵马疾驰,顿时吓得胆战心惊,于是策马扬鞭焦急冲入密林内。

入了密林内,吴雅就瞧见皇帝正用佩剑将一头斑斓猛虎一剑掼喉。

数名侍卫围上去按住猛虎四肢,很快那猛虎就奄奄一息倒地而亡。

此时太子身边的奴才也来禀报,说太子爷威武,方才猎得一头小老虎。

吴雅大喜,小老虎皮料柔软,正好用来给皇帝做条小毯子。

此时吴雅热得将罩在肩上的斗篷解开,丢给了一旁的兰翠。

忽而一声尖锐鸟鸣声传来,吴雅抬头竟然看见皇帝豢养的海东青在她头顶盘旋,径直朝她俯冲而来。

第72章 第072章

距离她头顶上方还有数十米之时, 那海东青忽然啄下一根尾羽抛向她。

吴雅下意识要去接,耳畔却传来一阵箭矢破空的呼啸声,那尾羽竟然被箭矢劈碎, 散落一地碎羽。

“哎呀娘娘, 许多鸟儿拔下的羽毛可不能乱收。”梁九功忙不迭提醒道。

“啊?这是为何?有何讲究?”吴雅一脸懵然。

梁九功瞅了瞅万岁爷, 眼见万岁爷将那只给娘娘赠羽毛的海东青愤怒射杀, 于是垂着脑袋饮马退到一边。

皇帝板着脸将那死鸟射杀之后, 马鞭一甩,就将懵懵然犯迷糊的女人卷入怀中, 纵马疾驰入了密林内。

“玄烨,我是不是闯祸了?”吴雅感觉到皇帝强烈的怒意。

“哼,你身上很热,温度刚好与有些鸟类燃情之时一致,方才那该死的海东青发了情,在向你赠羽求欢。”

“啊???”吴雅捂脸,她哪里会知道这些奇葩的冷知识。

她顿时哭笑不得, 没想到皇帝连鸟的醋都吃, 还真是妥妥的醋皇。

此时皇帝纵马的速度愈发迅疾,吴雅被咧咧的秋风刮得脸颊生疼,于是转过身扑进皇帝的怀中。

皇帝忽而低沉闷哼一声, 吴雅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转身之时, 蹭到了皇帝那。

她顿时满脸通红,吓得弓起身回避。

“玛琭, 还疼吗?”

“早不疼了, 今儿我都能纵马疾驰了。”吴雅老老实实回答道。

“甚好。”皇帝忽而喑哑道。

吴雅柔声细语应了一句是,话音未落, 竟然感觉到皇帝在解她的衣衫盘扣。

吴雅又惊又羞,赶忙按住皇帝不安分的手。

“玄烨,这…这是在野外,你需克制些才是,啊…”

皇帝哪里肯听,竟然撕开了她的短褂。

“玛琭,抱紧我。”

此时吴雅的衣衫早就不翼而飞,羞得抱紧皇帝。

跟在身后不远处的梁九功眼尖的发现水红的肚兜和一堆碎衣衫不断掉落马背。

而此刻万岁爷将已斗篷摊开,压根看不清二人在马背上做什么。

可梁九功一看就知道了,吓得赶忙让所有人统统转过身去,只让几个小太监跟着他上前伺候。

今儿这片林子早就被清空戒严,只万岁爷一家子在此围猎。

万岁爷还真是……

梁九功都不免老脸一红,赶忙嘱咐奴才将太子和四阿哥先送回去,又让人立即在密林入口搭起临时帐幄,准备干净的衣衫和热水。

而梁九功则亲自猫着腰,沿路捡起撕碎的明黄龙纹猎装和女子的衣衫鞋袜,最后累的腰都麻了。

直到落日熔金之时,梁九功听到了马蹄疾驰声渐近。

他和奴才们统统背过身回避。

而此时吴雅紧紧抱着皇帝,脸颊通红,软着身子被皇帝带入了帐幄内。

二人沐浴之时,皇帝仍是意犹未尽的闹腾了一回。

回程之时,吴雅羞得低着头坚持自己骑马,再不想理皇帝。

接下来为期十日的木兰秋狝,除去开头的两日和她养病的三四日,皇帝竟然整整胡闹了三日。

吴雅初时还会劝导,可皇帝却愈演愈烈,她再不想开口提醒,只能由着他折腾。

终于熬到木兰秋狝结束。

敏妃的十三阿哥这几日总咳嗽不止,关外苦寒,敏妃请旨提前回了紫禁城。

皇帝又下旨让随驾前来木兰秋狝的嫔妃们一道跟随敏妃回京。

吴雅担心小公主抵御不了关外的严寒,又一并将小公主嘱托给章佳氏带回紫禁城照料。

康熙二十一年,皇帝平定三藩之乱,又彻底拢权在握,加之妻儿相伴,不免志得意满,于是开始进行第二次东巡。

此次东巡足足有两千余人随行。

皇帝还准备巡幸盛京后,再一路北上,拜谒大清祖陵——永陵。

既然来都来了东北,吴雅就撺掇着皇帝带她前往松花江上进行冬捕。

皇帝此次北巡,比历史上提早了三个月,抵达盛京皇宫之时,已是年关将至。

盛京皇宫并不及紫禁城宽敞,后宫也只有清宁宫、关雎宫、永福宫、麟趾宫、衍庆宫这五宫主位居住的宫殿。

吴雅原以为皇帝会安排她住在皇太极宠妃海兰珠所居的关雎宫,却不成想,皇帝竟将她安排进了中宫皇后所居的清宁宫。

她简直受宠若惊,正要婉拒,可梁九功却来传话,说万岁爷今晚翻了她的绿头牌。

吴雅顿时哭笑不得,皇帝身边只带着她一个嫔妃,还煞有其事的遵守起老祖宗侍寝的规矩。

他对她何时守过召幸侍寝的规矩了?

此时吴雅正要开口说要住到关雎宫里,却被梁九功告知除了清宁宫,其余四座宫殿正在修缮,无法住人。

吴雅无奈的跟着奴才们来到清宁宫里。

清宁宫是五开间前后廊硬山式的“筒子房”格局,东梢间是皇后的寝宫。

吴雅将太子和四阿哥安顿在了东次间之后,就坐在了宽大的支摘窗前,仰头看向清宁宫门外竖立着的祭天“索伦杆”。

皇帝安排了她主持索伦杆祭祀,这本是中宫皇后的职责所在。

索伦杆是满人的习俗,在索伦杆顶端会放置供奉神鸦的碎肉等食物。

所谓神鸦,就是乌鸦。

乌鸦在大清的地位简直被神话,传闻爱新觉罗氏的祖先曾经被敌人追杀,后来被一群乌鸦所救。

爱新觉罗氏的先祖对乌鸦起誓,今后爱新觉罗一族定会永世铭记乌鸦的救命之恩,永远不会伤害乌鸦。

为此大清在盛京皇宫和紫禁城里都立了索伦杆,用来祭祀和投喂神鸦。

每年腊月三十,皇帝还会亲自在索伦杆进行祭祀,在索伦杆上的锡斗中盛入动物内脏、五谷杂粮喂食乌鸦。

神鸦在大清地位神圣不可侵犯,紫禁城里任何人不得伤害神鸦,否则杀无赦。

皇帝一到盛京皇宫就不见人影,御驾才驻跸盛京皇宫,他就开始马不停蹄亲自主持祭祖事宜。

古代许多祭祀规矩繁多,甚至女人不被允许参与,是以皇帝只带着太子和胤禛一道前往。

吴雅百无聊赖之下,决定第二日到东北的早市逛逛。

她从前就想抽空去东北旅游,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往往是有钱的时候没时间,有时间旅游了却兜里没钱。

盛京正值严寒,说呵气成霜都不为过。

吴雅险些将自己裹成了球,又换上皇帝让人准备的小羊皮皂靴,戴上暖帽和毛领围巾,揣着小手才敢出门。

早市聚集在上冻的江面上。

原来东北的物价在古代就是物美价廉。

宽阔平坦的江面上,甚至还有男女老幼在冰嬉。

琳琅满目的东北特色小吃和山货延绵看不到尽头。

吴雅边逛边吃,嘴里就没停下过。

此时冰面上一队带着枷锁镣铐,穿着单薄囚服的囚犯吸引了吴雅的注意。

“主子,这些人是犯了重罪之人以及他们的家眷,正被发配往宁古塔,予披甲人为奴,永世不得入关。”

小安子将装在水囊里的热乎豆浆捧到娘娘面前。

吴雅顿时同情的看向那些囚犯,永世不得入关,意味着这些罪犯将世世代代为披甲人的奴隶。

只不过他们绝大多数人活不到有后代。

宁古塔并非是一座塔,满语里六的发音是宁古,而个的发音为塔。

所以被音译成宁古塔,宁古塔在满语里的意思是“六个”,宁古塔四季重冰积雪,简直苦不堪言。

大清入关之后,在宁古塔设立了宁古塔将军统辖披甲人,世代驻守边疆苦寒之地。

披甲人就是曾经被大清打败的部族降臣后代,其低位只比阿哈(奴隶)高一等,大清不放心将这些人带入关内,就让他们世代守护在极北苦寒之地。

披甲人大多祖上是战俘,又苦守在边疆,本就戾气重,那些给披甲人当奴隶的罪犯和家眷更是苦不堪言。

给地位低下的披甲人当奴隶,甚至还不如阿哈。

许多罪犯往往没过多久,都会被凶残的披甲人折磨致死。

为了安抚这些骁勇善战的披甲人,朝廷时常会送罪犯和罪臣家眷前往宁古塔给披甲人当奴隶驱使。

所以许多人一听到自己要被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隶,宁愿自戕而亡,尤其是女子,至少自戕还能留住清白的身子。

殊不知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在发配宁古塔的路上,早就被押解的狱卒玷污,柔弱的女子能活着来到宁古塔的,只有十之二三。

毕竟发配之路艰苦,要翻山越岭还要渡河,即便病死在半路也无可厚非。

所以发配宁古塔是重罪,比之斩首还更杀人诛心。

此时河床上忽而传来一阵阵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紧接着上冻的河床忽而传来摧枯拉朽般奇怪的碎裂声。

“快跑,冰裂了!”不断有人惊呼起来。

众人纷纷四散逃开。

吴雅被矫健的太监和便服侍卫团团围在当中,也跟着人群一道逃离。

可才走出几步,忽而脚下传来清脆的咔擦咔擦声。

她的双脚间忽然裂开一道冰裂,吴雅吓得俯身趴在了冰面上。

“快散开跑!别聚在一起!”吴雅吓得惊呼道。

“主子!”

小安子和侍卫们立即分散开,吓得面色煞白,不敢贸然跳到娘娘身处的浮冰上。

于是着急的去寻长木棍,将浮冰拽到岸边来。

四周围都是咔擦咔擦冰块碎裂的声音,吴雅吓得趴在冰面上不敢乱动,只能随着碎裂的冰块在江中绝望浮沉。

此时一块块碎裂的浮冰在湍急的江中碰撞,发出砰砰砰的巨响。

在浮冰的撞击下,吴雅趴着的这块浮冰渐渐生出许多蛛网般的裂痕。

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可即便如此,碎冰上的裂纹却渐渐开始密集若蛛丝。

“砰!”一块尖锐的浮冰在此时狠狠撞向已然岌岌可危的容身之地。

吴雅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她能清晰感觉到趴着的浮冰正在一瞬间四分五裂,再难承受她的重量。

完了…

她眼前一黑,无助跌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中……

湍急的河流带着冰碴儿急速涌动,浮沉间,吴雅的后脑勺磕到了一块浮冰,顿时血流如注。

江中一名趴在小舢板上的女囚犯和一名魁梧大汉正在激流中沉浮。

此时那魁梧大汉将肩上的包袱递给娇弱的女囚犯。

“快把囚服换掉。”

那女囚犯瑟瑟发抖接过包袱,却手腕一颤,包袱直直落入江中。

“郑郎,衣衫掉了,这该如何是好?”

“不慌!”男子此刻恰好看到一袭红衣正在江中浮沉,一个猛子扎进了江中,再浮出水面之时,手里多出一身红衣。

“秋娘,把你的囚服脱下来,我给那替死鬼换上。”

女囚犯点点头,脱下了身上的囚服。

……

康熙二十一年腊月二十五。

盛京广宁县。

田于氏捏着荷包,领着儿子田文镜去草市牙行买丫鬟。

儿子明年秋,即将去闽浙的长乐县为县丞,田于氏想着给儿子买个伶俐乖巧的丫鬟伺候着,若合适,再让那丫鬟开了脸,做个通房。

“抑光,眼看你为你父亲丁忧三年之期明年就到了,你也该考虑考虑成家立业的事儿了,从前你说考取了功名再说媳妇,如今你也算事业有成,再不能如此孤家寡人。”

“过了年你就二十二了,隔壁家春生比你还小三岁,孩子都三儿了。”

“嗯,母亲开年后可张罗合适女子,她只需孝顺婆母,知书达理,家世清白即可。”

“你表妹蒋月荞尚待字闺中,就是你三表姨家的小女儿,今年刚满十五。”

“她生的俊俏水灵,粉面桃腮肤如凝脂,身材也匀称,也曾跟着家里的哥哥读过书,知书达理更是不在话下。”

“呵,从前倒是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些亲戚。”田文镜嗤笑道。

“如今你有功名在身,明年又要到南边当县丞,自然不一样。”田于氏讪讪笑道。

若非这些年儿子在金陵求学,他早该说媳妇了。

“嗯,母亲做主即可,过几日可安排相看了再说,择妻乃是人生大事,需慎之又慎。”

说话间,母子二人来到了草市里。

草市里卖的丫鬟大多数会比正经的牙行里卖的便宜许多。

母子二人囊中羞涩,准备到草市里瞧瞧行情再说。

母子二人来到草市西边,这附近聚集着好几家人伢子在撮合买卖奴仆,从中抽取报酬。

因存着给儿子挑选通房知晓男女情事的心思,故而田于氏打算挑容貌俊俏些的丫鬟。

此时她一双眼睛在一排坐于墙根下的年轻丫鬟脸上逡巡,忽而被一仰头靠在墙头,容貌绝艳的女子吸引住全部心神。

再看那女子头上插着三根草,田于氏却开始望而却步。

草市上奴仆的头上插一根草,代表贱卖,这类人通常生活困苦,连饭都吃不起,所以只要能管吃喝就能自愿卖身为奴。

有许多卖身葬父母之流,都会因为着急买棺材贱卖自己。

而头上插着两根草,则代表平价出售,价格略高些。

最让人头疼的是在头上插三根草之人,此等人都有一技之长,不是容貌尤其秀美,就是能识文断字,价格要的最高。

可田于氏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貌美的女子,于是忍不住凑上前去问价。

田文镜正低头思索明日去衙署拿县丞官服,一抬眸就看到母亲正让人伢子在看奴仆的牙口。

待到看清楚那正被人伢子捏开嘴巴查看牙口好坏的女子容貌之时,他顿觉如遭雷击。

“乌雅姑娘!”

人伢子看到这家人的儿子眼睛都看直了,当即决定价格往高了抛,狠狠赚一笔。

可田于氏却是个精明的,很快发现这貌美女子不对劲。

“等等,这女子不大对劲,如此嘈杂怎么还睡得着?你快些叫她起来说话。”

“啊这,实不相瞒,若她是身体康健的,哪里还会沦落到草市?早就入了花楼当吃香喝辣的花魁娘子。”

“啊?竟然是活死人,可惜了。”

“夫人,这姑娘虽然有残疾,但…但买回去也能赚钱,就凭她这容貌,总有人好那一口不是,您买回去打扮的漂漂亮亮,一回收个三五十个铜板,再不济收半斤猪肉,哪儿能亏呢。”

“您瞧瞧这姑娘的牙口和肌肤,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

那矮胖的女人伢子简直唾沫星子都说干了,这活死人也不知转辗几手,听说是发配宁古塔逃出来的官家小姐。

她真是猪油蒙了心,脑袋被门夹了才傻乎乎的花五两将她买入。

如今过了七八日都卖不出去,彻底砸手里。

她已下定决心,若今儿还没人要,干脆就养在家里,专门给那些没见过女人的老光棍尝鲜,赚个半斤猪肉一斤酥糖也好。

这赔钱货,合该关进牛棚里夜夜换新郎。

“不必了,我是来买丫鬟伺候的,并非是来买活死人当祖宗伺候的,抑光,我们到斜对面瞧瞧,娘方才瞧见个水灵的姑娘。”

“夫人您请留步啊,这姑娘五两您要吗?就五两,您好歹让我保本钱啊。”

人伢子见那对母子要走,顿时急的团团转,索性抛出了底价。

“好,我就要她!”

田文镜忽而疾步走到乌雅姑娘的身边,解下身上的棉袍裹紧她单薄的身子,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母亲,我要她,我先去马车里等你。”

“抑光!你给我回来,你是不是疯了,买个活死人回去做甚!”

田于氏气的捶胸顿足,正要去追,却被人伢子拦住去路,最后不情不愿的数了五两银子,劈手接过女子的卖身契满脸怒容离去。

马车内,田于氏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数落儿子被女色迷惑,气的面色铁青。

再看那女子,即便昏迷,却依旧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田文镜心疼的将乌雅氏抱回卧房内的暖炕上。

才一年多未见,没想到曾经他触不可及仿若星辰的女子,却不幸跌入尘埃。

此刻,这颗璀璨的星辰,竟然落在了他的掌心。

母亲方才说她可能是宁古塔逃出去的罪奴,宁古塔那种地方,每年都有许多罪奴逃脱。

宁古塔条件之艰苦,甚至连一些披甲人都不忍追回那些逃走的可怜女子。

有些女子被抓回去后,披甲人还会帮忙作证说逃犯是迷路,并非逃跑,只不过此等善良的披甲人不过寥寥尔。

她既是改名换姓的宁古塔罪奴,说明她已家道中落,也不知她在宁古塔遭受了多少非人哉的虐待,竟被迫害成活死人。

此时看到乌雅氏凌乱的发髻还染着污泥,田文镜匆忙唤来母亲,让母亲帮忙给她沐浴更衣。

田于氏本就因儿子执意要买活死人而糟心,此时把心一横,索性让儿子自己去照料那活死人。

他都二十一了还没碰过女人,正好让他也开开眼。

于是田于氏取来一身她的旧衣,转身就摔门而去。

田文镜错愕尴尬的站在原地,最后只能无奈的亲自替她沐浴。

当褪去她单薄的衣衫,田文镜尴尬的别开眼不敢冒犯她。

可他即便想避嫌也无计可施,又是天寒地冻之时,他担心再这么别扭下去,会害她着凉,索性大大方方抱着不着寸缕的女人,放进了浴桶里。

他极为细心替她洗头沐浴,直到用光两锅热水,才将她洗干净。

她美得简直不似在人间,甚至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极美。

田文镜忍着男子的本能和悸动,替她沐浴更衣,换好衣裳,烘干满头青丝,放在了他的被窝里。

将她安顿好之后,田文镜又急急忙忙去请大夫。

没过多久,他就领回家一个鹤发郎中。

老郎中切脉之后,又在那女子的头顶扎了数针。

“田大人,这女子头部曾经受到重创,估摸着脑子里还有淤血压迫经脉,所以才无法苏醒。”

“能治是能治,只不过需日日扎针,不知何时能苏醒,再有她服用的药也不便宜,一贴药五两半钱,日日都需服下一帖,少说要服个百日起。”

“扎针简单,我教你,你自己就能给她扎针,可这药服下之后,我虽能保证她苏醒,但不能保证她身上能动弹,倘若耗费巨资,只不过是能让她睁眼说话,浑身动弹不得,这又何必呢。”

“田大人,您想好再说。”

田文镜此刻前所未有的纠结和挣扎,难怪人伢子能贱卖她,许是知道她无药可医。

即便将她唤醒,也只能无法动弹的瘫子。

可那又如何?那么…她就能永远属于他一个人。

想到这,田文镜顿时激动的心潮澎湃。

就在此时,他的脑海里浮现乌雅氏带着笑意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美,他甚至能在她的眼睛里清晰的看到他为之倾倒的错愕。

不,他想此生再看到那双带笑的眼睛。

“陈大夫,劳烦您教我该如何施针,另外再帮我开十日…不,开足二十日疗程的药。”

田文镜转身从钱匣子里取出一百两银子,这些原本是他准备找机会还给乌雅氏的银子,如今正好给她治病用。

二十日后,若她还无法苏醒,他即便当掉过冬的棉袍,也不能断她的药。

于是连续三四日,田文镜都在夜以继日学习如何替她扎针。

虽然只是煎蛋的在头顶几处穴道施针,但他仍是谨慎的先扎过自己之后,才敢对乌雅氏施针。

田于氏看儿子几乎日日在屋里与那半死不活的丫鬟厮守,气的日日摔筷子,洗碗的时候更是把锅碗瓢盆砸的忒响泄愤。

大年三十,这日一大早,田于氏在厨房里气的将案板上的肉馅剁得梆梆响。

而此时她的儿子倒好,竟然将那丫鬟抱到院子里,温温柔柔替她挽发。

她这个母亲都不曾被儿子这般伺候过,还真是有了女人忘了娘。

“抑光,明日晌午,你表姨会带着蒋姑娘来家中相看,你记得把这丫鬟藏好,免得蒋家姑娘看到不舒坦。”

“母亲,我…我不想相亲,我想要她。”田文镜忽而满脸通红低头。

田于氏顿时吓得瞪圆眼睛,拎着菜刀就冲到了儿子的面前。

“抑光,这女子这般半死不活又如何为你生儿育女?又如何做贤妻良母?你可以拿她来纾解和了解男女情事,但我绝不会答应你娶她。”

“儿啊,有些事情本不该为娘来说,但你父亲亡故,为娘今儿不得不厚着脸皮说两句。”

“其实男女之事,也就避火图里画的男男女女那么回事儿,今后你有了正经的妻,要什么没有?绝不能沉溺于情事,你可明白?”

田于氏张了张,欲言又止,有些事情合该男子来教导儿子开窍,可如今孤儿寡母,只能她自己厚着脸皮教导儿子。

“你别瞧她如今看着妖娆美丽,但如此经年累月的躺着,迟早就像发面馒头似的,身型走样浑身肥膘。”

“为娘今儿就先把丑话撂下,除非她苏醒和彻底康复,否则为娘宁愿一根麻绳随你爹去了,也不会答应你娶个活死人。”

母子二人争执间,忽而传来一阵突兀的虚弱咳嗽声。

田于氏顿时惊的将手里的菜刀都掉落在地。

“乌雅姑娘,你醒了!”田文镜顿时欣喜若狂。

此时吴雅只觉得头痛欲裂,整个人昏昏沉沉没有气力。

她下意识想抬起手揉眼睛,忽而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她顿时吓得垂眸,发现自己手脚仍在。

可为何她完全控住不了自己活动手脚了。

此时吴雅满眼恐惧,忍不住啜泣出声。

“田…田文镜,我…我手脚动不了…”

“对不起,乌雅姑娘,我救你回来之时,你的身子甚至比现在更糟糕。”

“你等我一会儿,我立即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

田文镜起身就要去寻大夫,可看到又将菜刀拿起来的母亲,于是尴尬的再次走到乌雅氏面前。

“我抱着你去找大夫可好?免得一来一回浪费时间。”

吴雅此时还沉浸在自己瘫痪的绝望中,只能含泪点头,哑着嗓子道了声谢谢。

路上她又忍不住开口询问田文镜她正身处何地,今日是什么时间。

她就怕田文镜会说现在是康熙五十年或者四十年这种噩耗。

幸亏田文镜说出的时间,距离她落水只有七八日。

而她如今身处在盛京城附近的偏远小县城里。

也不知皇帝知道她落水下落不明,会不会吓坏了。

可当大夫说她康复的机会渺茫之时,吴雅顿时绝望啜泣。

此时她甚至开始犹豫要不要回到皇帝身边。

她不想胤禛和小公主有一个瘫痪的额娘,皇帝天天要面对一个瘫痪的女人。

此时吴雅甚至忍不住放声痛哭,为何如此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宁愿就这么死在江中,也好比如今这般没有尊严的活着好。

“田公子,可否让大夫配一帖喝下之后能无知无觉死去的药来。”

田文镜正将五两半一副的药退给大夫,猛然听到乌雅氏说让他买无知无觉致死的毒药,顿时惊的转身看向她。

“我既救了你,又如何会让你再出事,乌雅姑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痊愈。”

“没用的,田公子,我可能一辈子只能这般苟活,我不愿!”吴雅哽咽道。

“乌雅姑娘,若真如此,田某愿照顾你一生一世。”

吴雅被田文镜这番看似表白的话吓着了。

她正要继续求着田文镜给她买药吃,可他却俯身折腰,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乌雅姑娘,我不管你从前种种,今后无论发生何事,我都愿意陪着你。”

“就当你曾经对在下的救命之恩,在下囊中羞涩,还不起一百两银子,所以只能以此抵债,不知姑娘可否领情?”

听到田文镜说是为了偿还她曾经赠予一百两银子的恩情,吴雅顿时松了一口气。

感谢曾经的自己,还真是好人有好报,她帮助田文镜,如今他知恩图报,也对她施以援手。

“田公子,你可否…让我在你家修养几个月?就半年左右即可,若半年后我还是这般样子,你就帮我买药成不?”

“我带你回家,今儿除夕夜,你想吃什么?”田文镜顾左右而言他。

“都成,我很好养,我吃的少,我只要能动弹,还能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吴雅弱弱说道。

忽而听到田文镜轻笑了一声。

“乌雅姑娘,在下家中虽不算富裕,但三餐白面馒头还是管够的,我每日再给你加两个鸡蛋,你想吃水煮蛋还是煎蛋?”

吴雅喜欢吃煎蛋,但想着煎蛋费油,虽然田文镜在报恩,但她也不能要求太多,于是随口说了句白煮蛋即可。

末了,她又补了句谢谢。

回到田家小院之时,田文镜的母亲正将刚出锅的热气腾腾饺子端到暖炕上的矮桌。

桌上还放着一海碗野鸡炖蘑菇和一盘红烧鱼,一盆酸菜粉条炖猪肉,一大盘豆角焖面,还有一小盘血肠。

母子二人除夕夜吃的还真丰盛,吴雅闻着饭菜香味就馋的咽口水。

显然田文镜也发现她饿了,竟然取来一个围兜,系在她的脖子上。

此时吴雅忽然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她昏迷这些时日,又是谁在照顾她的吃喝拉撒?

可她哪里敢开口问,显得她好像很挑剔似的,反正今晚就寝,她就知道答案了。

不得不说田文镜是个细心温柔还很有耐心的男子。

他不仅亲自伺候她吃饭,还细心的将所有带骨头的肉类统统耐心剔骨,用干净的小刀子切成适合入口的小块。

昏黄烛火下,田于氏愈发被这女子的绝美容颜震惊,只可惜如此美貌的女子,却并未裹足,显然并非官家正经的小姐夫人。

吃过年夜饭之后,吴雅被田文镜抱回一处看着简朴素雅的屋子里。

屋子里只有一方暖炕,显然今晚她要歇息在这。

眼看着田文镜打来热水,熟练的替她漱口洁面,又替她洗手洗脚,吴雅顿时腾得涨红脸。

所以答案不言而喻,这些时日,都是田文镜这个大男人在贴身照顾她。

此时吴雅尴尬垂眸,轻嗅到身上和田文镜一模一样的淡雅松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乌雅姑娘,我母亲不晓得伺候人,你又需日日扎针,所以我不得不与你同出同住,你权且将我当成大夫,大夫面前并无男女区别,只有病人。”

“嗯,那有劳田公子。”吴雅强装镇定。

此时田文镜忽然取来好些银针,竟然在他自己的四肢上扎针。

吴雅顿时骇然:“田公子为何要在自己身上扎针?”

田文镜正疼的皱眉,只柔声细语道:“在下并非经验老道的大夫,免不得要亲自测试过,方能替姑娘扎针。”

“在下表字抑光,姑娘可与我母亲一样,唤我抑光。”

吴雅感动的道了声感谢,田文镜扎针之后,这才开始替她施针。

可即便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扎成刺猬,可吴雅却依旧无知无觉。

她顿时绝望啜泣:“时辰不早了,抑光,今儿就到这吧,别打扰你歇息。”

田文镜点点头,将她身上的银针拔出,起身就去铺床。

期间吴雅去净了一回手,她实在不好意思请田文镜年迈的母亲伺候她,于是只能彻底摆烂,放下尊严和羞耻,由着田文镜帮忙。

净手之后,田文镜将她抱回暖炕上,将她放在了床榻里侧。

此时田文镜除去外袍,穿着纯白中衣朝她做揖:“乌雅姑娘,在下冒犯了,家里只有两间屋子有暖炕,你先将就将就。”

田文镜的语气顿了顿,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母亲浅眠,不喜欢与陌生人共寝。”

吴雅其实早就察觉到田文镜的母亲极不喜欢她,甚至方才吃年夜饭之时,田母甚至还对她翻了好几回白眼。

她如今就是个瘫子,哪里还敢挑三拣四,主人家都愿意将暖炕分给她一半,她压根不敢再去矫情的追究什么男女大防。

田文镜是雍正朝的权臣,吴雅相信胤禛的眼光,若此人心术不正,胤禛也不会如此器重他。

苏醒第一晚,吴雅全无半点睡意,她在思考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最后决定先看看恢复情况,若她恢复无望,即便再痛苦,她也要忍痛与皇帝和孩子们分开。

可分开之后她又能去哪?她一个瘫子被田家逐出家门,只能等死。

有了亲情和爱人的牵绊,吴雅开始贪生怕死,留恋苟活,即便再不堪和狼狈,她也想活着。

第二天一早,吴雅就被窗外劈柴的声音惊醒,她听到田文镜在低声提醒母亲晚些劈柴,别吵着她歇息。

“矫情,这都日上三竿了,怎好意思懒起。”

田母阴阳怪气扯着嗓子说道。

吴雅尴尬咬唇,用力咳嗽了几声,很快就听到田文镜轻快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吴雅下意识要起身,兀地,她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伸到了面前。

她顿时欣喜若狂。

“抑光!我…我双手能动了!”吴雅顿时喜极而泣,用双手激动的摸着自己的眉眼脸颊。

“你别着急,现在能缓缓坐起身来吗?”田文镜也满眼喜色,疾步走到暖炕前。

“我试试。”吴雅微微侧身,用双手缓缓撑着坐起身来,可双手力气似乎还没完全恢复,她手肘忽然不受控制弯曲,顿时吓得惊呼一声。

猝不及防间,田文镜猛地扑到炕上,抱紧了她的上半身。

好巧不巧,他的手掌正好按住她的柔软,二人俱是尴尬的满脸通红。

“对不住,方才急于救你…”

“不必道歉,我还得感谢抑光出手相救,否则我定跌倒在地上,免不得受伤。”

“抑光,你饱读诗书,可知道有一种带轮子的座椅?”

“你说的是行走不便之人用的四轮座椅?”

“此物做起来不难,一会我去寻些木头来,两日就能做好。”

吴雅没想到古代就有轮椅了,顿时欣喜不已,赶忙对田文镜千恩万谢。

她双手能动弹之后,也免去许多尴尬的肢体接触。

此时她开始颤抖着手给自己洗脸,又替自己挽发。

她下意识想挽满人的发髻,可想了想,又拆开挽好的满女发髻,改成汉女妇人的牡丹髻,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田文镜极为体贴入微,甚至准备了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吴雅今儿心情大好,于是略施粉黛。

当田文镜入屋内抱她用早膳之时,忽而看见佳人回眸一笑,他顿时心跳都漏了半拍,赶忙垂下眼帘,掩饰惊艳神情。

田于氏初时还抱着手臂站在院子里,忽而看见儿子抱着那女子出了屋子,再看那女子今儿云鬓香腮,淡扫蛾眉已是倾城之姿,顿时瞪圆眼睛。

这般姿容卓绝的女子,今后与抑光诞育的儿女也一定不俗。

田于氏面上不免也柔和几许,甚至罕见地帮那女子盛了一碗浓粥和一把小咸菜。

靠近只是,田于氏忽而诧异的盯着那女子的挽的妇人发髻,心中暗道不好,她险些忘了查探那女子是不是完璧!

该死的人伢子打包票说那女子是犯官家的小姐,可如今这女子却挽了妇人发髻!

简直岂有此理!家里虽不算富裕,可她哪里容许儿子与不干不净的女子媾和,顿时气的摔了碗。

“抑光!你出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田文镜尴尬的又替乌雅氏装了一碗粥,又递给她剥壳的鸡蛋和馒头,这才去了母亲的屋里。

那母子二人离开之后,吴雅有些忐忑的咬着筷子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怒了田母,希望她别将她赶走才是。

入了屋内之后,田母索性开门见山:“抑光,这女子身子是不是不干净了?我瞧着她梳了妇人发髻。”

田文镜垂着脑袋,语气带着不安:“母亲,这女子既是你买来给我知晓人事的女人,我提前要了她,有何不可?”

为了让母亲答应他娶乌雅氏,田文镜只能咬牙撒谎。

“啊…你…你…”

第73章 第073章

田于氏脸上臊得慌, 她哪会料到素来知书达理的儿子,竟也会如此沉不住气,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要了那女子。

可儿子血气方刚, 从前又没沾染过女人, 冲动也在所难免。

“母亲, 儿子是她第一个男人, 您放心。”

田文镜为让母亲别再对乌雅氏甩脸子, 只能用谎言暂时安抚她。

“你…你也真是的…要与她圆房也不让为娘去选个好日子…”田于氏尴尬道。

“对了,她本名叫什么?”

既然那女子的身子给了抑光, 也算是田家人,田于氏顿觉她亲切起来。

“她…叫乌雅。”

“抑光,你既真心实意喜欢她,为娘也不为难她,这样吧,她若怀上孩子,为娘可答应你抬她做良妾, 你的正妻必须是体面人家的姑娘。”

“只是为娘很担心, 她那孱弱的身子,估摸着再难孕育子嗣。”

田文镜又敷衍应了一句大夫说她孕育子嗣无碍,这才见母亲转忧为喜。

田于氏心中大喜, 能生就好,官宦人家一妻一妾正好。

她儿子年纪轻轻就是县丞, 今后少不得往上爬,若没个妾室, 定会被人瞧不起。

田文镜安抚母亲之后, 就取来工具,开始给乌雅氏做四轮椅。

可才做一会, 左邻右舍就来串门拜年,免不得迎来送往。

自然有人瞧见坐在院子里做针线的吴雅。

面对陌生人探究的眼神,吴雅只落落大方与他们打招呼说吉祥话。

临近午膳之时,从敞开的大门走进来一老一少看似母女的二人。

“于秀妍,你出来!”

那中年妇人柳眉倒竖,进来就开始嚷嚷,而她身后那十几岁小姑娘却是客客气气朝她见礼。

此时那中年妇人才将目光投向她。

“还真是狐媚子!正妻都还没入门,小妾就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田家的家风也不过如此。”

“表姨母妆安。”田文镜从厨房里疾步走出,护在了乌雅氏身前。

“月荞给抑光表兄请安,祝表哥新春大吉。”

那少女红着脸,袅袅婷婷见了礼,吴雅一眼就看出那少女对田文镜有意思。

她正要开口解释自己只是借住在田家,和田文镜并无龃龉,可田母却忽而开口道:“表姐来啦,什么狐媚子不狐媚子的,我们抑光总要纳妾的,若你们家连个妾都容不下,那这亲不结也罢。”

“你瞧瞧但凡有点能耐的男子身边,谁身边没个知冷暖的妾照拂?正妻需相夫教子,执掌中馈,更需有容人雅量,更何况还是官宦人家的正妻。”

“我原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首选自己娘家的姑娘,可你家若容不下她,那就算咱两家无缘。”

“不瞒表姐说,若非我私心先让娘家姑娘相看,多得是人争着要与我家结亲,表姐,我锅里还做着饭呢,若无旁的事情,你就先回吧。”

这下轮到那妇人急眼了,讪讪道:“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哪儿有妾先入门的道理。”

“她是抑光的丫鬟,这几日我做主开了脸,让她在抑光屋里伺候。”

“她腿脚不好,只不过趁着年轻貌美入了我的眼,今后正经的嫡妻入门,她能争得过谁?”田于氏阴阳怪气道。

“啊这…好妹妹,表姐我并非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两家的婚事尽早定下来最好,待来年秋,抑光要去南边赴任,也好带着月荞同去。”

“表姐还是先回吧,今儿也算相看过了,待我和抑光商量商量再说。”

田于氏说完就拂袖而去。

此时那母女二人尴尬的站在院子里。

“表哥恕罪,我母亲也是为了我才如此唐突,这位姐姐,我…我容得下你,你放心。”小姑娘满脸通红低头喃喃道。

小姑娘说着,还将拎着的油纸包放在了吴雅的膝上。

“姐姐,这是我做的枣泥糕和花生酥糖,你且尝尝。”

吴雅本想解释自己的身份,却又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打脸田家母子,只能硬着头皮道了句谢谢。

待到那母女二人离开之后,吴雅顿时心乱如麻,她忽然有个胆大的念头,她…想名正言顺留在田家。

田文镜是雍正朝的权臣,所以一定会在官场上平步青云,那么她就能打听到更多皇帝和胤禛的消息。

她就能靠着这些只言片语的消息,了此残生。

她若要名正言顺的留在田家,不是当奴仆就是当小妾。

她双足不良于行,哪里能当伺候人的奴仆,只能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妾。

吴雅苦笑摇头,没想到她曾经心心念念想着逃离皇帝和紫禁城,如今倒真是阴差阳错的彻底逃离。

她这双腿这辈子怕是废了,哪里可能回去丢人现眼,于是她下定决心之后,她叫住正准备去厨房的田文镜。

二人入了屋内,吴雅有些忐忑不安,缓缓开口道:“田大人,我如今孤苦无依,离开你家也再无容身之地,若…若大人不嫌弃,我可为大人良妾…”

“只是…只是我并非完璧,可否只挂着妾的名头,我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若大人觉得荒谬,可…”

“好!”

“啊…”吴雅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完,田文镜就毫不犹豫应承下来。

此时田文镜欣喜若狂,他没想到幸福来的如此突然。

他正愁该如何将心爱的女子留在身边,可她却主动开口要当他的女人。

田文镜私心想着徐徐图之,她如今已答应当他的妾,他就能循序渐进,让她渐渐接纳他,彻底成为他的女人。

此时田文镜呼吸都变得急促,当即就迫不及待转身让母亲定下蒋家的婚事。

他想尽快让乌雅氏进门,恨不得现在就与她名正言顺做夫妻。

是的,他想要乌雅氏当妻,今后只要她为他怀上骨血,无论男女,他都会将乌雅氏抬为平妻,他不想亏待她。

吴雅没料到留在田家了此残生的计划进展的如此神速,此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切实际的恍惚。

田于氏听到儿子看中了娘家的姑娘,顿时欢喜的出了门,去寻表姐商议婚事。

没想到田文镜竟然要求妻妾同日入门,给足她体面。

吴雅寄人篱下,只能由着田家安排,既不用同田文镜圆房,她乐的正妻早日入门,有正妻在房里伺候田文镜也好,免得他火气大,对她生出旖旎来。

婚事定在二月初六,距离婚期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着实有些仓促,显然两家人都想尽快完婚,以免夜长梦多。

第二日傍晚,田文镜将轮椅做好了,当即就将她放在轮椅上,说带她出去逛庙会。

她换上汉女的夹袄和马面裙,身上又被田文镜用厚实的毯子捂紧,坐着轮椅出了门。

田文镜的未婚妻蒋氏似乎得了消息,竟好巧不巧在巷子口等着。

吴雅偷眼看到田文镜有一瞬间皱眉,她赶忙开口缓和气氛。

“夫人妆安。”

蒋氏年岁尚小,听到那妾室恭恭敬敬唤她夫人,眉眼间忍不住染上羞涩腼腆的笑意。

“乌姐姐,婆母方才来我家,说让夫君带你我二人去添置一两件首饰。”

“那再好不过,夫君。”吴雅朝着田文镜柔柔笑道。

田文镜初时还因蒋氏的唐突而不悦,此时听到乌雅氏温柔唤他夫君,他嘴角顿时噙起微笑。

“好。”

一路上吴雅都在和未来的当家主母蒋氏打好关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此时田文镜带着二人来到一处门面精致的首饰铺子里。

吴雅看到蒋氏在挑选汉人正妻才能用的簪钗,显然她是在不动声色宣誓正妻的低位,给她下马威。

于是她乖巧的拿起一个看着不贵的白玉镯子套在手腕上试戴。

“夫人瞧瞧妾选的这镯子可好?”

蒋氏对这妾室事事唯正妻马首是瞻,不恃宠而骄的性子极为受用,当即选了个成色更好的玉镯子,套在乌氏的手腕上。

“说起来我还没送乌姐姐见面礼,这对镯子今儿我买下,权当送给姐姐的见面礼。”

“那妾身谢谢夫人赏赐。”

田文镜听着乌雅氏一口一个妾,心里不是滋味,于是转头选了两支一模一样的金钗,先别在乌雅氏的发髻上,再将另外一支金钗递给表妹。

“这对金钗你们一人一支,今后需妻妾和睦,后宅安宁。”

“妾身谨记夫君教诲。”吴雅快哭了,她经营半日的乖妾人设,被田文镜一支嫡妻才能用的金钗给毁了。

此时蒋氏脸上虽然还挂着落落大方的笑容,可那笑意却并未达眼底。

一路上吴雅提心吊胆低着头装睡,再不敢吭声。

三人行至拐角处,与数辆马车擦身而过。

而此时马车内,兰翠正在悄悄抹泪。

都过了□□日,却依旧找不到娘娘的踪迹,都怪那对狗男女,若非那囚犯偷走娘娘的衣衫,他们又如何会被误导多日。

万岁爷将那二人五马分尸诛灭十族还算便宜了那二人。

一旁的小安子见兰翠在悄悄抹泪,也跟着唉声叹气。

奇了怪了,那人伢子说将娘娘卖到了草市,可他们在这小县城里搜寻了整整两日,都不见娘娘的踪迹。

小安子越想越心惊肉跳,能去草市那种地方买奴仆的压根不会是好人家。

一想到娘娘正在哪受苦受难,小安子就懊悔的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田文镜带着乌雅氏回家之后,就听说县里下了戒严令。

“儿啊,这几日没事儿别出门,方才官差在挨家挨户敲门搜查,说是有反贼逃窜到我们县,眼下城门都关严,只准进不准出。”

“官差说抓不到反贼就不能出城。”

“方才你表姨母来说,要不婚事先提到后日,免得戒严了不能办婚事。”

“母亲做主即可。”田文镜的语气染着雀跃,他越早成婚,乌雅氏就能越早名正言顺进门,他巴不得现在就成婚。

田于氏见儿子点头,就当即出门去知会亲家。

是夜,田文镜被衙署派人抽调去当差。

当看到衙署里那两个面熟的男女仆从,田文镜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当县令说让田文镜领着那二人在他家所居的街巷连夜挨家挨户搜索之时,他意识到闭城抓反贼只是借口。

这些人在搜寻乌雅氏!

他顿时吓得面色煞白,当即就以准备婚事为由,向县令告假。

回到家里之后,田文镜坐在客厅里心如擂鼓,原来她不是逃犯!

此时他开始痛苦的挣扎,他是官,没有人敢搜查他的家。

可她的家人寻来,他若瞒着她,实非君子所为。

一整晚,田文镜都坐在黑灯瞎火的院子里痛苦煎熬,直到田于氏起来做早饭,竟然看到儿子正面色惨白的坐在院子里。

“抑光!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去衙门当差?怎么回来也不进屋歇息去,天爷啊,你身上都落雪了。”

田于氏心疼的抓住儿子的手不断搓揉。

“嗯,我现在去休息。”田文镜哑着嗓子入了屋内。

此时乌雅氏正坐在床头,似乎也刚起来。

“乌雅姑娘…你…你家里人似乎来寻你了,我昨夜去衙门,看到你的男女仆从来报官。”

“你若想离开,在下可领你去见他们。”他枯坐一晚,还是不忍心伤害她。

吴雅心下骇然,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锁定了她的藏身之处。

所以全城戒严就是为了找到她。

吴雅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双腿,忽而哽咽道:“若大人不嫌弃,我愿意留在大人身边,只是不知会不会给大人惹麻烦?”

她话音未落,忽而被田文镜紧紧抱住。

“不麻烦,好,有你这句话足矣,我自会斡旋。”

田文镜说完,就面色凝重转身去寻母亲,以戒严令为借口,将婚事提前到明日。

田氏自是以为儿子得到了朝廷的内幕消息,于是赶忙开始张罗着婚事。

这一日,田文镜独坐在院子里应对了足足四五拨搜查的官兵。

所谓官官相护,那些搜查的官兵也知道这家人考取了功名,入秋即将到南方赴任,想着先结个善缘,所以只象征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并未唐突细查。

入夜,县衙内依旧灯火通明。

县令陈大人此时战战兢兢的跪在一辆黑色马车前。

此刻他的顶头上司也跪在他身侧,二人都得了京中的消息,让配合马车里神秘的权贵封城,所有衙役和官员,都需配合权贵身边的奴才搜索叛党。

对方很神秘,甚至前来搜寻叛党都并未给到画像,只让衙役领着贵人身边的仆从挨家挨户搜索。

大小官员们甚至到现在,都不知这神秘权贵如此兴师动众搜寻的叛贼,到底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官宦人家是否搜索过?”

此时马车内传来贵人低沉质询。

“回大人,从下臣到最末等的兵卒家里都搜过不下五回。”

“继续搜,将本县官宦名册取来,包括候补人员,都需画像。”

陈县令战战兢兢的应了声是,转头就让人去准备相关人等的花名册和画像。

名册好准备,可画像却需现画,好在陈县令身边的得力助手赵师爷擅长丹青,连夜就开始画像。

每画好一张,贵人身边那皮笑肉不笑的仆从就将画像取走,入了后头的帐篷里。

直到第二日晌午,赵师爷才满眼疲惫的画完衙门里九十多个大小官员的画像。

此时赵师爷揉着疲惫的老花眼,又开始画替补官员的画像,画完之后又想起还有一位入秋要去南边赴任的官员田文镜,又揉着眼睛开始画他。

他才刚停笔,梁九功就入内,准备将画像拿去给昨日被抓住的人伢子辨认。

倘若这些画像都不是买走贵妃之人,那么万岁爷就要扩大范围,甚至将此地夷为平地,也要找出娘娘来。

此时梁九功凝眉看着跃然纸上的俊逸男子画像,总觉得在哪见过。

可她见过之人犹如恒河沙数,即便真的见过,此人也肯定微不足道,只是不值得他记住的小角色,否则他一定会有印象。

……

田家后门,此时吴雅正坐在青顶小轿子里,听着正门处锣鼓喧天的声音,只待前厅里正妻拜了天地,她再以妾的身份被抬入田家。

妾没有资格三拜,只与夫君对拜即可。

透过粉红盖头的间隙,吴雅百感交集揉着粉红的嫁衣袖子。

她百感交集,自己这辈子都在拼命躲避沦落为妾的命运,没想到最终还是成为了旁人妾,甚至对方还不是她心爱的男子,真真是造化弄人。

“乌姨娘。”此时轿子外头忽然传来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想必是喜娘。

“我在。”吴雅应了一句。

外头沉默了片刻,那女子再次开口道:“一会轿子会抬着你转一圈,你坐稳了。”

“有劳。”吴雅应了一句。

她话音刚落,那小轿子开始晃晃悠悠,抬着她前行,也不知过去多久,吴雅甚至都听不到敲锣打鼓喜庆的乐声。

她初时还诧异,可想着也许是这的习俗,于是乖乖坐在小轿子里不敢乱动。

也不知过去多久,轿子终于停下来。

可吴雅等候许久,却并没有见人掀开轿帘子。

这是何意?是田家给妾的下马威?吴雅心中不悦,但却敢怒不敢言。

她耐着性子在轿子里静候,直到轿子里漆黑一片,彻底伸手不见五指。

吴雅彻底坐不住了,该不会要让她今晚住在轿子里,等明日再入门给正妻敬茶吧…

她又耐着性子等了许久,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把扯开粉红盖头,掀开了轿帘。

映入眼帘的是富丽堂皇的陌生宅院,并非是田家的青砖小院。

此时她的轿子正被放在大堂中间。

吴雅正要喊媒婆,忽而看到昏暗的堂前站着一道熟悉的欣长身影。

她惊的将帘子迅速放下,捂着嘴角不敢出声。

漆黑的轿子渐渐被外头渐渐通明的烛火映照得一片让人心慌意乱的红。

“滚出来!”

皇帝愤怒的声音刺破耳膜。

吴雅只胆战心惊的抓住袖子,却是寸步难行。

“皇上,就不能放过我吗?”吴雅忍痛哽咽道。

“我已心有所属,能不能…成全我…求你。”

“我夫君还等着我回家,我要回家。”

吴雅的语气苍白无力,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皇帝,她甚至连走到他面前都是奢望。

“乌雅玛琭!为什么!为何你宁愿抛夫弃子,宁愿做妾!为何背叛朕!”

皇帝愤怒的嘶吼声让吴雅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吸了吸鼻子:“我受够了与紫禁城里那些女人争斗,我早就对田文镜情根深种,才会苦心孤诣策划假死遁逃,只不过没想到我又失败了…”

“皇上,即便你把我带回紫禁城,也只能带走一具行尸走肉,念在…念在臣妾曾经尽心尽力伺候您的份上,可否放过臣妾。”

吴雅知道自己找的借口拙劣,可皇帝被嫉妒和愤怒气昏头,压根不会怀疑。

她只要坐在轿子里不动,皇帝一定会被她气跑。

可皇帝被她气走之后呢?她又该如何处理这乱局?

吴雅此刻头疼欲裂,又担心皇帝会迁怒田文镜,忍不住开口替田文镜脱罪:“是臣妾勾引和欺瞒田大人,田大人不知臣妾的身份,求万岁爷莫要迁怒无辜,臣妾可以死谢罪。”

“乌雅玛琭!!”

皇帝忽然怒吼着冲入了小轿内,此刻他愤怒的满眼猩红,恶狠狠掐着她的脖子,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拽得腾空而起。

“呵,朕即便带回一具尸首也好,你死也得死在紫禁城!待你死后,朕即刻将你挫骨扬灰,骨灰洒在四九城门,让入京之人都践踏你的骨灰!”

“赐田文镜宁古塔将军麾下从七品笔帖式,传旨宁古塔将军,将他视作低贱阿哈即可,不必善待!”

“玄烨!他是无辜的!你若伤他,我即刻咬舌自尽在你面前!”

吴雅被皇帝暴虐的样子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要咬舌自尽,却被皇帝轻点了穴道,顿时动弹不得。

“回京。”皇帝将她扛在肩上,毫无温情可言的丢入马车内。

吴雅简直欲哭无泪,她又惊又怒,最后急火攻心,彻底被气晕了过去。

待她苏醒之时,正躺在马车内的软榻上,身上的粉红衣衫也换成了宫妃的旗装。

此时她缓缓坐起身来,痛苦的嘤咛出声。

皇帝下意识转头,却很快回身,不去理她。

“来人,我…本宫…本宫要净手,天寒地冻,本宫要在马车里净手。”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皇帝冷哼一声,起身离开了马车内。

很快兰翠就取来了恭桶伺候娘娘净手,可娘娘此刻却依旧坐在软榻前。

“你也出去。”

兰翠却屈膝跪在原地:“娘娘,万岁爷有旨意,您身边必须有人照看。”

吴雅苦笑,他在担心她为保全别的男人殉情吗?所以才让人时时刻刻监视她?

她庆幸来的是自己的心腹兰翠,于是此刻吴雅哽咽的朝着兰翠招手,让兰翠靠近些。

兰翠毕恭毕敬的凑到娘娘跟前,与娘娘耳语,可当听清楚娘娘说了什么,兰翠顿觉如遭雷击。

“娘娘…”兰翠哽咽的轻轻抚着娘娘的膝盖。

她含泪搀扶娘娘起身净手,又伺候娘娘躺下,这才端着恭桶离开马车内。

坐在马车前头的梁九功本想偷眼看看兰翠,可忽然发现她眼眶发红,正在吸鼻子。

“怎么?”梁九功忧心忡忡低声问道。

“没,只是担心娘娘和万岁爷能不能和好如初。”兰翠哽咽道。

梁九功没有回答,而是准备悄悄找个合适的机会,提早替兰翠安排后路,德贵妃怕是要彻底失宠了。

为了不让心爱的姑娘被德贵妃牵连,梁九功当即就决定立即将兰翠从德贵妃支开。

没有男人能忍受女人不忠,更何况是万岁爷。

兰翠离开没多久,皇帝就回到马车内。

吴雅侧躺在软榻上,背对着皇帝,不敢看他。

一路上马车内安静的让人心惊胆战。

入夜,到了驿站,吴雅自是故意要闹腾的不肯罢休,果不其然被皇帝扛在肩上,丢到了驿站的床榻上。

皇帝将她丢在床榻上,就满脸怒容拂袖而去。

此时一个面生的嬷嬷入内伺候。

“嬷嬷…万岁爷去哪了?” 吴雅忐忑不安问道。

“万岁爷今晚要连夜召见臣公,御驾今夜会歇息在隔壁,可要奴才去请万岁爷?”

此时吴雅看到许多穿着舞服的曼妙女子被梁九功带着,从房门口翩跹离去。

没过多久,隔壁就传来了乐声和舞姬的嬉笑声。

吴雅闭眼,知道皇帝故意在羞辱她。

“不必,本宫累了,你出去伺候。”

那老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将房门关好。

吴雅听着隔壁屋传来的女子嬉笑声和皇帝放纵的笑声,顿时潸然泪下。

此时她缓缓坐起身来,准备靠自己去屏风后净手。

在嘈杂的乐声掩饰下,吴雅缓缓地用双手撑住地面,滑到地上,边落泪边艰难朝着屏风后爬去。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爬的浑身都冒汗,终于顺着恭桶的扶手缓缓坐起身来。

她连裤子都不知该如何自己穿,缓缓撑着身子准备坐在地上,原路爬回去。

就在此时,隔壁间传来皇帝清亮爽朗的笑声:“赐侍寝。”

她走神间,忽而身子一歪,整个人抓住恭桶就这么跌倒在地。

温热的秽物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衫。

她前所未有的狼狈和屈辱,顿时绝望的放声痛哭起来。

隔壁间,皇帝对于那人的失态,竟产生出报复的快意。

她背叛了他,却还在心心念念厚颜无耻想着他对她忠贞,简直恬不知耻。

此时皇帝随手将一个谄媚的舞姬搂紧,正要继续用更放荡的方式报复她,忽而听到她痛苦的啜泣声。

皇帝惊的面色煞白,下意识起身冲到隔壁间。

推门就嗅到一阵臭气熏天,皇帝凝眉,并未看见她在哪。

“娘娘,奴才来伺候您!”甩开梁九功匆匆赶来的兰翠一个箭步冲到了屏风后。

“没事儿的,娘娘只是打翻了恭桶,奴才来收拾即可。”

“娘娘,奴才伺候您沐浴,快些准备热水来…”兰翠的语气忍不住哽咽。

屏风后,娘娘满身秽物,死死捂着嘴巴,早就泪流满面。

皇帝此时却觉心如刀割,他从未听到她如此绝望和无助的嚎哭过,皇帝下意识冲到屏风后。

竟见她一身秽物,裤子都煺下一半,正羞耻的将脸埋在兰翠怀里。

“皇上,可不可以先出去,让臣妾留些体面和尊严…”

她的声音哽咽而沙哑,显然偷偷啜泣许久。

可那又如何!是她先背叛了二人之间的感情,他不杀她,已是心慈手软。

“哼!”

皇帝板着脸拂袖而去。

这一晚,兰翠给娘娘沐浴了五回,才洗掉娘娘身上难闻的气味。

待娘娘挂着泪痕不安睡去之后,兰翠找到梁九功,以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威胁,让她继续贴身伺候德贵妃。

梁九功急眼了,只能无奈点头。

第二天,德贵妃崴脚的消息就传开。

吃过早膳之后,小安子正准备将崴脚的娘娘背到马车里,可万岁爷却板着脸将娘娘打横抱起,丢到了马车内的软榻上。

一路上二人都没再说一句话,康熙二十二年正月十六,吴雅回到了景仁宫里。

最先来瞧她的是太子和胤禛兄弟二人,听说她崴脚,兄弟二人还特意给她做了一副拐杖。

敏妃抱着小公主前来,看到乌雅姐姐病着,于是又将小公主带回去继续照顾着。

晚膳之后,吴雅早早的让人将景仁宫大门落锁,她知道皇帝今后都不会再来了。

转眼就到了三月十二,再过几日就是皇帝的万寿节。

梁九功将万寿节宫宴的名单呈给万岁爷过目。

皇帝心不在焉扫了一眼名单,却没有看到熟悉的名字,顿时不悦的皱眉。

“万岁爷,内务府在问今年还选秀女吗?”

去年选秀女事宜被皇帝否了,内务府今年忍不住还是要来问一嘴,毕竟后宫里许久没有新的龙嗣降生。

“可。”

“万岁爷,永寿宫钮祜禄贵妃送来了亲手做的寝衣,那针线活叫一个精细。奴才看着龙须都根根分明。”

梁九功忙不迭的开始禀报各宫都送了什么贺礼。并趁机呈上各宫娘娘们亲笔写的万寿节庆贺折子。

皇帝耐着性子一本本翻找,最后勃然大怒,将折子统统甩到地上。

岂有此理!她甚至连敷衍他都不愿!

皇帝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当即决定去训斥她一番。

而此时景仁宫内,吴雅的双手正套着软底鞋,趴在让人做的滑板上,艰难前行。

办法总比困难多,如今景仁宫里的门槛统统被做成了活动式的。

平日里胤禛和太子在的时候,她永远娴静端庄坐在饭桌前或者玫瑰凳上等他们回来。

待他们去学功课,景仁宫里的门槛就会被取走,吴雅能用双手撑着滑板方便进进出出。

她不想躺在床上彻底沦为废物,如今这种方式也并不是那么难接受。

胤禛年岁尚小,自然好哄骗,可太子却聪慧过人,朝夕相处间,哪里会瞧不出德额娘不对劲。

吴雅好说歹说,才说服太子保密。

此时她正趴在滑板上,在庭院里给胤禛晒书。

忽而大门砰地一声,紧接着就听到了梁九功的怒斥声。

吴雅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软底鞋都来不及套在手上,就拼命朝着一旁的躺椅上滑去。

匆匆赶来的兰翠和小安子赶忙一左一右将娘娘搀扶起身。

兰翠正准备将娘娘搀扶到躺椅上落座,忽而看到皇帝满脸怒容冲了进来。

她惊得下意识欺身挡在了娘娘身前。

失去平衡的小安子手下一松,娘娘就这么生生的跪在了躺椅前。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兰翠机灵的匍匐在地上请安。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吴雅此刻背对着皇帝跪在地上。

皇帝看到她跪下,愈发气的火冒三丈,于是抬脚将那躺椅踢开,站到她面前。

“放肆!”

吴雅的双腿都在发颤,此时听到皇帝发怒,于是只能乖巧的说了声臣妾罪该万死。

希望皇帝发完脾气之后,能尽快离开,她的双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于是她干脆也学者兰翠匍匐在地上,用上半身的力道撑着身子。

“乌雅玛琭,给朕起来!”

皇帝看她还在装腔作势的匍匐在他脚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推她的肩膀。

可他并未用力,她竟直接躺倒在地。

皇帝还在气头上,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不对劲,可心细如发的梁九功很快发现德贵妃似乎不大对劲。

“娘娘,您…还好吗?可要唤太医来瞧瞧?”

梁九功盯着躺倒在地,不让奴才搀扶她起身的德贵妃,若有所思。

“不必。万岁爷恕罪,臣妾方才一时间没跪好。”吴雅的语气有些慌乱,她感觉到梁九功发现了她的秘密。

“兰翠,你来搀扶本宫一把。”

兰翠诶了一声,与小安子二人搀扶着娘娘继续跪好。

此时皇帝也发现她不对劲。

“崴脚许久,还不见好?”

“快好利索了。”吴雅垂着脑袋说道。

“梁九功,传太医。”皇帝愈发心慌意乱,甚至被莫名涌出的恐惧堵住心口,他下意识焦急伸手,要将她搀扶起身。

可她却闪身避开了他的指尖。

“乌雅玛琭!站起来,否则赐死!”

“臣妾叩谢皇上隆恩。”

她没有起身,而是将脑袋抵在地上。

“站起来!”

吴雅只含泪将额头抵在地面,不敢抬头去看他。

“要不还是赐死臣妾吧,皇上,臣妾自知对不起皇上,再无颜面对圣颜。”

此时梁九功领着太医前来,可乌雅氏却愈发抗拒,甚至不愿意让太医把脉。

皇帝愈发恐惧不安,当即将她打横抱到床榻上,可她虽然在伸手张牙舞爪的抗拒,双脚却怪异的不曾动弹半分,只无力垂着。

“我没病!我不需要太医!我真的没病,玄烨,能不能尊重我一次,就一次。”

吴雅此时急的拼命伸手去挡开皇帝伸过来的手,最后被皇帝一把抱紧,抓住了她在拼命挣扎的双手。

“查看她的双足是否有异!”

皇帝的语气染着恐惧和心疼的哭腔,她这般挣扎,可双腿依旧没有动弹半分,显然她的腿出问题了。

医女挽起德贵妃的裤腿,就看见她纤细得让人心惊肉跳的双腿。

“皇上,奴才必须替娘娘诊脉,娘娘的双腿问题不轻。”

听到这句话,皇帝顿时愧疚的潸然泪下。

他忽然想起那日,那晚他用歌舞伎气她,她倒在恭桶边浑身满是秽物,伤心绝望的嚎啕大哭。

“玛琭,对不起,玄烨该死…”皇帝愧疚的将脸颊埋在她的颈窝,心疼的呢喃。

当太医开始切脉那一瞬,吴雅只觉得天都塌了。

完了,她今后该如何彻底丢掉脸面和尊严面对皇帝和孩子。

她很后悔贪生怕死苟活着,早知道当时就该狠下心,在田文镜家里自戕。

“滚!都滚出去!滚!”她捂着眼睛绝望的嘶吼道。

“玄烨,田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若被我连累而死,我将以死谢罪。”

吴雅说完,随手抓过锦被蒙住脑袋,无颜见人。

皇帝一定想起那日在驿站,她一身狼狈,浑身屎尿,裤子都没穿的丑陋滑稽模样。

她真的很想死。

可她若现在自戕,只会让他愧疚,愈发难过。

简直生不如死。

耳畔传来皇帝和太医在窃窃私语,吴雅蒙着被子听不清对话内容。

紧接着嘈杂的脚步声纷纷离开。

吴雅正在黯然垂泪,忽而被子被一把掀开。

“玄烨,你已经习惯了我不存在,不是吗?”

“不必再可怜我什么,我不喜欢你用怜悯的眼神可怜我。”

“这几个月你我都各自安好,你夜夜笙歌,我在景仁宫里过着舒坦日子,如此甚好。”

“娘娘,奴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万岁爷这几个月都憔悴了,何来夜夜笙歌,夜夜独自饮醉才是真的。”

“那些个舞姬都是气您的,万岁爷除了您,就没再要过别人。”梁九功忙不迭地在门外替万岁爷辩解。

“娘娘若不信,杂家这就去敬事房拿彤史册去。”

梁九功边说边看着对面兰翠好不容易露出的笑脸,顿时松一口气。

“不必说这些,这些时日,我落难才知患难见真情,只可惜我只见到假意。”

吴雅阖眼,不去看皇帝含泪的灼灼目光。

“乌雅玛琭,为何骗我!”皇帝气的一拳狠狠砸在床榻上。

床榻都开始吱吱呀呀的摇晃起来。

吴雅吓得闭紧眼睛。

“不骗你又能如何?你能接受自己的宠妃是个瘫子?甚至连净手都能打翻恭桶,沾一身臭烘烘的屎尿,你当时看到我那样狼狈,是不是也觉得很好笑。”

“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呢,呵呵呵。”吴雅苦笑道,她一想起那晚的狼狈,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帝含泪轻叹道:“要朕如何做,你才会将心完全交给朕?”

“朕从未嫌弃!”

“嫌弃?呵呵呵呵…”皇帝被乌雅氏的话气笑了。

“朕可以立即让你知道,朕到底嫌弃与否!”

吴雅快被皇帝逼疯了,他竟然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了他不嫌弃她。

“玄烨,你…你快出来…”

“玛琭,朕想要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是你。”

皇帝并未停下动作,而是愈发心醉神迷的要她。

皇帝今晚几乎一刻都不曾离开她的身子。

吴雅简直欲哭无泪,被他逼着一遍遍的说爱他。

天将破晓之时,皇帝将沉睡的女人裹紧,只露出纤细到病态的双腿,沉声让太医继续进来诊治。

第74章 第074章

眼睁睁看着一寸长的银针扎满她纤细的腿, 皇帝眼眶发红,忍不住仰头忍泪。

“皇上,娘娘的双脚需日日施针, 直到有痛觉之后, 再辅以锻炼行走的器具练习走路, 锻炼萎缩的肌理。”

“只…恢复渺茫, 万岁爷恕罪。”

最年长的太医被同僚推举出来回话, 此刻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这些年来,太医院已然形成了隐形的规矩, 那就是后宫里凡事都以景仁宫优先。

只因为在景仁宫懈怠过的前同僚们,最低的坟头草都超过肩膀了。

“可有良方?不拘何物。”皇帝哽咽追问。

“有是有,只是太过歹毒,奴才不敢给娘娘试。”老太医依旧稳定的发扬太医院少做少错的优良传统。

“何法…”皇帝顿时大喜。

“湘西蛊师常用剧毒蛊虫救治此等病人,常有奇效。”

“温和些的方式,就是用百年山参日日为娘娘调理气血,增加血气运转到四肢, 也可更快冲开壅滞穴道。”

“但用山参活血化淤法虽好, 可百年山参罕见,即便是紫禁城里也只有两株…”

“无妨,就用山参。”

皇帝几乎没有犹豫, 选择了最温和,最耗费银钱的法子。

老太医欲言又止, 紫禁城里那两支百年山参,是给万岁爷今后吊命用的, 极为珍贵。

“用山参法, 要多少山参?”

“奴才不知道,若日日服下一支, 少说也要百支。”

百年山参弥足珍贵,并非用钱就能衡量价值,即便是皇帝,也只有两支百年山参收藏在养心殿,待危难时刻吊命用。

“好,梁九功到养心殿取山参,令曹寅立即在江南收集百年山参,八百里加急送来。”

江南自古就是富庶之地,若江南寻不到百年山参,皇帝准备去大清的龙兴之地,组织八旗军翻遍长白山。

“传朕旨意,张皇榜,若有人献山参,可凭山参捐官。”

门外的梁九功忍不住瞠目结舌,万岁爷真是爱重德贵妃,竟以天下娇养宠妃。

百年野山参世所罕见,即便耗费数万金银,也买不到一根参须。

万岁爷甚至失去理智,不顾纲常的用山参捐官的极端方式,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吴雅苏醒之时,下意识伸手要抓皇帝,这一回她并未扑空,几乎她手才伸出,温暖的大掌就主动握紧她的手。

“别怕,朕在。”

皇帝递过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凑到她嘴边。

吴雅捏着鼻子将那汤药灌下,满口都是浓郁的人参味。

“人参茶?从前倒是没喝过这么浓郁的人参。”

“娘娘,那是万岁爷吊命用的野山参。”梁九功接过空碗,低声道。

“啊…现在吐出来还能用吗?着实暴殄天物。”吴雅急的要抠喉咙。

皇帝吊命用的野山参极为珍贵,通常是帝王病重之时续命的,或弥留之际压在舌头下吊命之用。

他怎么把如此珍贵的东西都给她用了,吴雅急的直掉泪。

忽而皇帝捧起她的脸颊吻住她的唇,此刻他满眼温柔,霸道的用舌侵占她的唇齿。

吴雅羞赧的推了推皇帝,这才见他松开她的唇。

“朕现在尝过了,没有暴殄天物。”

“玄烨,我这辈子就呆在景仁宫里,哪儿也不去,你…别让旁人知道我是个瘫子。”

吴雅羞愧掩面,她真怕后宫那些长舌妇会乱嚼舌根,给皇帝和胤禛蒙羞。

“无妨,朕喜欢。”

皇帝说着,又将唇贴到她耳畔说缱绻之言。

吴雅脸颊通红,又开始对皇帝软磨硬泡,他对她素来狠不下心拒绝,很快就不情不愿答应。

第二日,吴雅再次尝到那让人难忘的浓郁参汤。

她并未多想,而是感动皇帝对她情深意重。

直到连续喝了四五日之后,吴雅彻底坐不住,开始焦急追问哪儿来的那么百年野山参。

岂止是百年野山参,这两日她喝的参汤甚至口味愈发浓郁,显然年份更久更珍贵。

“娘娘,奴才听梁九功说,万岁爷让曹寅大人在江南大肆采买山参,不拘多少银子,又下旨凡捐参者,可以参捐官,从四品起捐。”

四品!一个知府,相当于市长才从四品官衔。

有参就能捐官,只能招来一堆不学无术,逐利的商贾,吴雅顿时愧疚的拼命捶打双腿。

“兰翠,让太医院不必用山参入药,用旁的不费钱的方式。”

“娘娘,奴才听太医说曾经对万岁爷提起过用苗疆的蛊虫治疗法,被万岁爷否了。”

吴雅皱眉,半晌才无奈扶额道:“去请太医,就用蛊虫法。”

皇帝才下朝,就惊闻她唤太医用蛊虫法,顿时又惊又怒,焦急运轻功来到景仁宫。

皇帝气喘吁吁推门而入,正看见她双腿上爬满毒虫。

两个医女正将几只狰狞的蜈蚣和蝎子,还有好些不认识的奇怪虫子放在她双腿和足底。

他一个男子都头皮发麻,再想起她从前看到菜青虫都吓得花容失色,此时却咬着帕子一声不吭,含泪看向他。

“拿走!谁敢给她用蛊虫,杀无赦!”

“玄烨,你等等,我觉得蛊虫法甚好,我…我好像感觉到我脚底板疼。”

吴雅胡诌道。

“那也不成!”皇帝扬手间,医女赶忙将爬满娘娘双腿的蛊虫抓走。

“别动!”吴雅急得下意识剁脚,忽而感觉到腿肚子在收力和明显的抽搐。

“玄烨,我…我左腿肚子抽筋了,别动,我就要用蛊虫法。”

“万岁爷,娘娘的左脚拇指的确动弹了一下子。”一名医女战战兢兢说道。

“蛊虫对她身子骨可有损伤?”皇帝继续追问。

“回万岁爷,只要控制得当,影响不大,只是娘娘估摸着会清瘦些,没什么胃口。待痊愈后调理肠胃即可恢复健康。”

一听到蛊虫的副作用都这么美丽,吴雅顿时眼前一亮。

“玄烨,我要瘦,我要瘦!呜呜呜呜!我不管!我要瘦!”

“……”

皇帝实在想不通,为何女子都喜以纤瘦为美。

此时看到自己的女人听到能瘦,简直比带她出宫游玩更兴高采烈。

皇帝只能无奈答应蛊虫法,可仍是要他在场才能启用。

吴雅摸着腰间躺出的软肉,咧嘴朝着皇帝笑个不停。

“……”

此时她又满眼笑意把他拽到身边,端起一碗药递到他唇边。

“嗯?”皇帝眉峰微扬。

“喝了再告诉你,好吧,是毒药,你不喝就算了。”

皇帝莞尔,将那盏汤药一饮而尽,这才察觉到是山参汤。

皇帝急得扣住她的后脑勺,将没来得及咽下的山参汤悉数灌入她口中。

“呜…”吴雅被皇帝蛮横霸道的灌下一大口山参汤,差点呛着。

正在伺候的医女和奴才们一个个压根不敢抬头,却愈发清楚德贵妃并未失宠,而是愈发得了圣心。

可自从那日脚趾头动了一下之后,就再无任何的反应。

这日,是皇帝二十九岁万寿节。

吴雅愈发愧疚,她甚至不能起身拥抱皇帝。

原以为万寿节宫皇帝要待到夜深之时才能回来,可吴雅才吃过晚膳,正在用小木槌在捶打双腿,忽而看到穿着吉服的皇帝匆匆赶来。

“玄烨,生辰快乐,我准备了新奇的糕点等你回来。”

吴雅朝着皇帝张开双臂,皇帝折腰将她抱在怀里,感觉到她身子愈发轻盈,皇帝忍不住皱眉。

“是什么?”

“是巧克力蛋糕。”

“巧克力?是什么?”皇帝诧异,这奇怪的名字他从前闻所未闻。

吴雅伸手轻轻捏了捏皇帝的耳朵。

历史上好奇心重的康熙帝曾经在康熙三十二年前后,亲自尝试过洋人进献的巧克力,又被称为“绰科拉”。

可惜当时的巧克力只被当作药材,一股子中药的苦味,皇帝就此错过一道美食。

此时兰翠从冰鉴里取出一块圆圆的黑乎乎糕点,糕点上还写着生辰快乐。

而她正满心欢喜,在那黑乎乎糕点上插满奇怪的彩色小蜡烛。

皇帝数了数,那蜡烛正好二十九根,可能是对应他的生辰。

此时她将蜡烛统统点燃之后,开始唱着麻姑献寿。

“玄烨,快些许愿,愿望不能说出来,否则就不灵验了,再一口气吹熄蜡烛即可。”

皇帝虽然不理解这奇怪的方式,但还是照做,开始在心中祈愿。

“一愿吾爱乌雅玛琭身体康健,长乐无极。”

“二愿与吾妻吴雅玛琭长相厮守,岁岁年年,永生永世。”

“再愿胤禛与小女大丫,聪明伶俐,茁壮成长。”

皇帝许愿之后,一口气吹灭蜡烛。

此时她又拿来一把长刀,问他准备将第一块切下的蛋糕送给谁。

皇帝嘴角扬起,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悬念。

吴雅满眼笑意接过第一块蛋糕,尝了一口,满口都是巧克力的甜香。

接下来皇帝又给胤禛和小公主,太子一并切一块,让奴才送去。

就屏退奴才,坐在她面前,看她吃得像花脸猫。

此时吴雅见皇帝坐在那没动蛋糕,于是舀了一勺蛋糕,递到皇帝嘴边。

可皇帝却忽然凑过来,吻住了她的唇。

一股独特的甜香萦绕在舌尖,可更让他沉醉的是她柔软的唇舌。

“呜…不吃了吗?”

眼见皇帝开始解她的衣衫盘扣,吴雅赶忙催着皇帝吃蛋糕。

“嗯…正在吃。”

皇帝已然很熟悉她的身子,轻易就能撩拨她动情。

她于他,亦是如此,他素来对她没有任何抵抗力。

情浓之时,吴雅下意识想抬脚勾住皇帝,忽而见皇帝顿住身子,满眼欣喜看向她。

“嗯…别停呀…”吴雅正在兴头上,于是撒娇的催促道。

“嗯…”皇帝忽而发出低沉愉悦的笑容,继续与她缱绻缠绵起来。

直到风停雨歇,皇帝用了事帕子替她擦身子之后,忽而哑着嗓子让奴才进来掌灯。

“玛琭,站起来试试。”

“别折腾了,明儿再说,玄烨…我还要…”吴雅羞的搂紧皇帝的脖子。

双脚也下意识缠住皇帝的腰。

咿???

她顿时激动的坐起身来,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可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

可她方才站起来了!

皇帝亦是龙颜大悦,当即就唤来了太医。

当听到自己的双腿恢复知觉,但尚且还需要练习走路才能恢复如初,吴雅顿时抱着皇帝喜极而泣。

她终于争气了一回,没辜负皇帝倾尽所有的挽救。

皇帝也高兴的赏赐了一众奴才们。

此时吴雅的双腿还有气无力,但她却能清晰感觉到皇帝在小心翼翼的抓着她的脚踝摩挲。

然后渐渐上移。

“玄烨,天色不早,早些歇息吧…”

“方才某人说不尽兴,朕总要伺候周到才是。”

吴雅捂脸,用脚尖轻踹了皇帝的心口,他顺势就压了过来。

“玛琭,生辰快乐,朕给你做了镯子。”

皇帝握紧她的手腕,紧接着她手腕上就多一个带春彩的紫翡青丝镯子,工艺精湛到甚至能看到镯子上雕刻的宝相花纹。

吴雅在盛京落水之时,身上值钱的物件都遗失,包括皇帝送的两个青丝镯子。

没成想皇帝发现她偶尔对着空荡荡的手腕发呆,竟然在短短几日就准备了新镯子。

“玄烨,明年别送镯子了,我要耳坠子。”吴雅想着耳坠子小巧,他做起来更不费力。

他是皇帝,怎么能为了做这些女人用的首饰沦为工匠。

“嗯,是我思虑不周,下回都送。”

皇帝见她着急了,知道她心疼他做这些小物件,于是沉了沉身,不让她分心。

三更天之时,皇帝咬着她的唇再次宣泄之后,吴雅累的沉沉入睡。

皇帝替她擦了身子,就披衣起身,开始坐在桌前吃蛋糕。

这种西洋人送来的东西,他从前尝过,只不过苦涩难咽,难为她花心思让他尝鲜。

……

第二日皇帝并未上朝,而是在景仁宫里陪她过生辰。

她在后世只比皇帝小一岁,但如今却比皇帝小五岁。

但无论前后世,她的生日都是农历同一天。

此时吴雅吃过早膳之后,换上一身银红色短褂子,在皇帝的搀扶下,缓缓迈开步伐。

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仿佛有千斤重,她才走出七八步,就已挪不开步伐,累的满头大汗。

“额娘歇歇。”胤禛端着一盏茶捧到额娘面前。

“您吃块苹果。”太子贴心的将苹果递给汗阿玛,汗阿玛又将苹果喂给德额娘。

吴雅呷一口茶,再看看护栏里爬来爬去正在蹒跚学步的小公主,顿时有了继续的勇气。

“再走会儿,再走五十步就歇息。”

“好。”皇帝心疼搂紧她的肩,将她一只手再次放在肩上撑着她的身子。

临近午膳,皇帝将她交给奴才照料,挽起袖子入了景仁宫小厨房里。

少顷,小厨房里就传来熟悉的话梅排骨香气。

吴雅咽了咽口水,准备从现在的位置走到小厨房里,她目测了一下距离,大概有七八十步远。

可这短短的七八十步距离,她却足足走了接近半个时辰之久。

到了小厨房门口之时,她累的气喘吁吁,再挪不动半步。

此时她边喘气儿,边往小厨房里伸头探脑,看见皇帝正将做好的排骨放在八仙桌上。

见她在咽口水,皇帝顿时抿嘴忍笑,夹了一块排骨,细心去骨,边走边吹凉,塞到了馋猫口中。

从皇帝夹着排骨朝她走来之时,吴雅就咧嘴对皇帝笑个不停。

直到咬住排骨,她顿时惬意的眯瞪起眼睛来。

“额娘您还没洗手呐!”

小古板胤禛又在一板一眼提醒。

吴雅含含糊糊的诶了一句,正要抬腿去洗手,忽而被皇帝打横抱起,放在了桌前。

靠近甚至能嗅到皇帝身上的饭菜油烟味儿,吴雅感动的吸了吸鼻子。

“今晚带你去逛庙会。护国寺方圆一里内,今年不准车马入内,只能徒步。”

“汗阿玛,儿臣和四弟还有功课没完成,下次再去,祝德额娘生辰快乐。”

太子将准备好的百寿图送给德额娘,胤禛也将自己做的桃木梳子送给额娘。

小公主也在这时候啃了额娘一脸口水,权当礼物。

吴雅顿时欢喜不已。

皇帝许久没带她出去散心,吴雅知道皇帝肯定动用特权,所以并不担心自己要艰难前行。

吃过晚膳之后,吴雅换了一身轻薄春衫,跟着皇帝出了紫禁城。

可没想到还没到护国寺一里范围,就已经被车马和人潮挤得水泄不通。

很快九门提督府就前来维持秩序,用人墙隔开一条路供人徒步入护国寺。

当皇帝俯身折腰,轻唤她上来之时,吴雅傻眼了。

她没料到皇帝竟然要背着她走,顿时羞的连连推脱。

可皇帝却不依不饶,最后将她堵在了马车角落,迫使她趴在了他结实的后背。

正在马上指挥维持秩序的隆科多看到表哥背着那人,那人此刻与表哥言笑晏晏。

他垂下脑袋,遮住嫉妒的眼神。

“大人,人开始增多,可要再派遣增援前来维持秩序?”

“嗯,一盏茶之后,拦住护国寺周围一里的通道,限制人潮,免得出现踩踏事故。”

“你去张榜通知游人,说明晚庙会将延续,不限人潮和车马。”

“是。”

一路上吴雅趴在皇帝的后背,一路上眼神一扫,就有奴才机灵的将她看中的东西买来。

此时吴雅将一条香油炸小鱼递到皇帝嘴边。

“快些尝尝,这香油炸鱼儿比咱宫…家里的好吃,骨头都酥脆到能咽下。”

皇帝将香油炸鱼送入口中,眉眼中染着温煦笑意:“不错。”

吴雅又开始吃白糖糕,吃过之后,又喂给皇帝半块。

“今年的护国寺庙会怎么不如去年了?都不拥挤了。”

“爷让护国寺庙会从今年起,每年都延长三日,第一日限流。”

吴雅知道皇帝的确动了特权,又担心因为皇帝的任性,让摆摊的店家收入锐减,于是悄悄和皇帝说她喜欢人多。

皇帝莞尔,让梁九功去通知一声,将人放进来一半。

一眨眼的功夫,四周围就挤满了人潮。

此时吴雅瞧见了去年因为人多挤不进去的杂耍摊。

“玄烨,你快看,那杂耍摊子还有位置,咱快去瞧瞧,我一定要看清楚那小哥儿到底是怎么变出西瓜的。”

皇帝轻笑一声,加快了步伐。

可还没靠近,四周围的人就被杂耍艺人的锣鼓吸引过去。瞬间又围得水泄不通。

吴雅伸长脖子却只看到半个脑袋,正遗憾之时,忽而感觉到皇帝抓住了她的腰肢举起来。

她正要惊呼,却发现自己坐在了皇帝的肩上。

到了高处,她看见好多孩子坐在父母的肩上看杂耍,就她一个大人。

“主子,要不换奴才来背夫人可好?”

梁九功吓得面色煞白,万岁爷竟然不顾体统让娘娘骑在他头上。

皇帝不悦的觑一眼梁九功那狗奴才,笑着往人群里钻去。

吴雅此刻满脸通红,却看见有人学着皇帝,将身边的女眷放在了肩头。

那些女眷都是一幅害羞和欣喜的表情。

此刻皇帝身侧一个看着五大三粗的妇人正在对人高马大的夫君冷嘲热讽。

“哎呀,人和人比,得扔,瞧瞧那些个疼娘子的,珍宝似的把心头肉放在肩上。”

“哎!我这辈子就是命苦啊,怎么就寻不到这般疼人的夫君。”

屠夫:“……”

“好了好了,臭婆娘,平日里我何曾亏待过你,上来上来!”

书生:“娘子,为夫也让你坐肩上瞧杂耍。”

很快吴雅身侧就挨着屠夫家和书生家的娘子,三人倒是自来熟的开始聊那神乎其技的杂耍。

吴雅给二人递了炸酥肉,二人回给她酥糖和炒瓜子,三个女人又开始边吃边叽叽喳喳的聊起来。

三个男人看不到杂耍,也开始闲聊。

皇帝话不多,但言简意赅之言,总能让秀才和屠夫听得如沐春风。

屠夫和秀才看到那锦衣男子的娘子还贴心的投喂自家夫君,顿时羡慕的直跺脚,忍不住开始提醒自家娘子。

直到自家娘子也塞了他们一嘴吃食,才心满意足继续当牛做马扛娘子。

直到杂耍散场,吴雅都没看明白那西瓜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于是意犹未尽的继续闲逛。

又闲逛了一会儿后,她再不敢坐在皇帝的肩上,死活求着皇帝继续背着她回马车,下回再来。

直到目送那辆黑色马车离开,隆科多才抬手令护国寺各街巷的路闸撤走。

马车径直入了养心殿里,吴雅和皇帝沐浴更衣之后,就乖乖坐在皇帝身侧陪他处理折子。

吴雅掰了一瓣蜜橘,递到皇帝的嘴边。

皇帝皱眉,他不喜欢吃没去干净白丝的橘子。

“玄烨,眼下正是春夏交替之时,太医说蜜橘性热,而蜜橘上的白色丝络却是性寒之物,就如生姜祛寒,可姜皮大寒,万物总相辅相成,相生相克。”

“你总说我挑食,你才是挑食皇帝。”

皇帝嗯了一声,张嘴咬住蜜橘,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

再看她点着绛唇的唇瓣正含着橘子吃个不停,玄烨心微动,总觉得她口中的东西,永远比他吃的更美味。

于是皇帝将唇凑到她唇上,抢走了她的橘子,嗯,果然更好吃。

吴雅被皇帝抢走橘子也不恼,而是又含住一块,主动送向皇帝。

待哄着皇帝喝下一杯清肝明目的药茶之后,吴雅乖巧的替皇帝研墨。

此时皇帝似乎在看春季擢升官员的名册。

吴雅不免想起了田文镜。

皇帝虽然没有刁难田文镜,而是让他继续去长乐就职,可吴雅总觉得自己亏欠了田文镜,虽然她已经托人照拂田文镜一家,可仍是觉得对不住他。

于是忍不住开始吹枕边风。

“玄烨,我欠着田大人一条命,田大人学富五车,人品贵重,屈居县丞着实可惜。”

“哦。”

皇帝忽而冷飕飕的应了一个字。

吴雅缩了缩脖子,起身坐在皇帝怀里。

“玛琭,朕并未刁难他,官员擢升自有吏部和他的上司考核,他若过不了考核,说明能耐有限。”

“可…”

"后宫不得干政!"

吴雅抿唇,将准备继续替田文镜求情的话咽了下去。

可她又忍不住开始替妹夫阿灵阿说好话,阿灵阿成婚之后,还需在紫禁城里当侍卫,妹妹与他聚少离多,前几日还写信求她帮忙。

“玄烨,我二妹妹和阿灵阿新婚燕尔,可阿灵阿在紫禁城里十天半月回不去家,还真是可怜…”

皇帝看她绞着帕子泫然欲泣,顿时软下心肠。

“你妹夫阿灵阿不错,可授一等侍卫兼佐领,过两年可命其承袭一等公爵位。”

“这会不说我后宫干政啦?”吴雅开始阴阳怪气。

“你烧了人家的祖宅,又害人全家去了宁古塔,田大人并非庸才,怎么就不能拔擢一番吗?”

“……”

“好好好,那就拔擢他为正五品直隶易州知州,从八品县丞到正五品,寻常官员至少熬十余载,你今后不准再提此人!”

“那破屋子朕烧了又如何,那破屋子都是朕的女人和别的男子朝夕相处的痕迹,朕一定要统统抹杀。”

“朕饶他一命已是开恩,玛琭,这是朕最后一次听你说他的名字!今后不准再提!”

吴雅被皇帝的疾言厉色吓着了,再不敢提起田文镜。

她记得历史上田文镜从八品县丞到正五品知州,整整用了二十二年,直到康熙四十五年,甚至还降职成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

如今皇帝在田文镜上任没几个月就破格拔擢,底下那些官员肯定会以为田文镜京城里有靠山,今后他的仕途将平步青云。

“知道了知道了,瞧你醋的,我都不提你亲那些舞姬,就你霸道。”

吴雅开始反唇相讥。

“朕没有亲旁人,朕已解决那些东西。”

皇帝的语气森寒,吴雅顿时瞪圆眼睛,解决那些东西?

意思就是那些舞姬都死了…

吴雅顿时愧疚的泪眼盈盈。

“玄烨,今后你我二人吵架,不能再伤及无辜,我今后再不想听到你用女人来伤我的心,我今儿也说最后一次。”

“若再有下一次,我就寻个你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此生再不想见到你。”

“说什么胡话!朕记住了。”

皇帝再不想听她说那些让人胆战心惊的话,将朱笔随手丢在笔洗里,俯身将她压在了龙椅上。

“别在这,龙椅膈人…”

皇帝的龙椅华而不实,怎么坐都难受,有一回皇帝忍不住在龙椅要她,她膝盖都被膈青了。

皇帝喑哑地嗯了一句,却不曾松开她的唇,抱着她一路拥吻朝着龙榻走去。

……

第二日一早,吴雅苏醒之时,皇帝早早就去上朝了。

昨儿夜里皇帝折腾的厉害,她仍是有些困顿,于是倒头继续补眠。

直到皇帝回来,见她还在赖床,于是换了常服,俯身将她吻醒。

吴雅边打哈欠边吃过午膳之后,就坐着步辇打着哈欠,回到了隔壁景仁宫。

小公主吃过之后,正在午睡,今儿功课多,太子兄弟二人没回来歇息。

仲春时节的暖阳洒在身上不骄不躁,偶有春风拂面,吴雅索性躺在了院子里的躺椅上补眠。

阳光刺眼,她随手拿来胤禛晒的书盖在脸上,渐渐昏昏沉沉入睡。

皇帝处理好政务,负手来到景仁宫之时,就看见她脸上盖着书,正躺在阳光下睡觉。

皇帝心微动,抬手让奴才准备躺椅,轻手轻脚躺在她身侧。

可还是觉得少了什么,他决定让人打一张双人躺椅,拥着她入眠,才不会觉得身侧空落落。

皇帝目光落在贵妃娘娘的躺椅两回之后,梁九功就麻溜的转身,悄悄吩咐了小太监去内务府。

让做一张宽敞舒适的双人躺椅送到景仁宫,不,是做两张,另外一张放在养心殿里,主子们一定用的上。

吴雅苏醒之时,正要起身,忽而瞧见身侧躺着明黄身影。

皇帝不知何时,正一手遮住眉眼,睡在她身侧的躺椅上。

眼看带着微凉意的晚风渐起,吴雅让人取来一条薄毯子,轻轻盖在皇帝身上。

可她才将毯子盖在皇帝身上,他就低沉唔了一句,猛地坐起身来。

皇帝的警惕性很高,如今已经好多了,吴雅记得刚和皇帝在一起的时候,她起夜都能将他惊醒。

说他是枕戈待旦都不为过。

此刻皇帝下意识惊醒,甚至做出了防御的动作,眼神还是迷离的状态。

见是她,皇帝眼神中的戾气瞬间柔和下来。

“什么时辰?”

“再有一刻钟就到酉时了,要不到床榻上歇会,一会儿我准备好晚膳再叫醒你可好?”

吴雅说完,才后知后觉发现,她似乎把皇帝的名字叫顺口了,也下意识将你我挂在嘴边。

吴雅有些忐忑的捂着嘴巴。

“皇上,臣妾是不是有些僭越…”

“呵,朕本还有睡意,这下倒是被你这句生分的话彻底惊醒,朕还以为自己又犯错了!哼!”

“哪能啊…”吴雅抿唇憋笑,被皇帝这句话逗乐了。

“那…今后你若不高兴,记得提醒我…”

皇帝把她手里的书夺过,盖在脸上,重新躺在靠椅上,不想理她。

吴雅一个眼神,兰翠就开始张罗晚膳。

此时吴雅又让兰翠拿来针线篓子。

原本答应过年给皇帝做墨狐大氅和暖帽的,可因落水风波给耽搁了,只能慢慢做着,等入冬了,刚好给皇帝置办新衣衫。

浴着斑驳树荫投射下的暖阳,吴雅边缝补皇帝夏日用的凉帽,边守着沉沉入睡的皇帝。

皇帝只眯了一会,掀开盖在脸上的书,就看到她正朝他柔柔笑着,手里还在缝制明黄暗龙纹的凉帽。

在这一瞬,连风都变得温柔惬意,皇帝嘴角扬起笑意,将手掌放在她依旧纤弱的腿上,小心翼翼摩挲。

只可惜如此岁月静好,缱绻相依的清闲日子总是短暂的。

皇帝悠闲的时间总是凤毛麟角。

近来北边的罗刹国再次出兵挑衅,而南边大清和困守台湾的郑家恶战,也到了关键时刻。

皇帝几乎日日在养心殿里商议战事,甚至通宵达旦。

眼看着端午节即将到来,可皇帝却取消了端午家宴,吴雅已五日没见到皇帝,她不想在皇帝处理政务的时候不知轻重,打扰皇帝,于是忍着不去打扰。

可这日,她还是巴巴儿的做了午膳,亲自送到养心殿里。

远远的就听到皇帝和臣公在商议雅克萨攻防罗刹人的事宜。

吴雅记不清雅克萨战争何时发生,但记得皇帝打赢了沙俄的彼得大帝。

在康熙二十八年沙俄求和,签订了《尼布楚条约》,自此大清和罗刹国开启了长达十余年的和平时光。

吴雅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就让梁九功将她准备好的午膳送进去。

她一早就让人来乾清宫打探今日议政的有谁,是否有忌口之物,顺带把几个臣公的午膳一并做好了。

天晓得索尔图和纳兰明珠,马齐等重臣听到德贵妃娘娘从小厨房专门送午膳来,有多喜大普奔。

御膳房里的御膳简直…简直是酷刑,还不如出了紫禁城,在前门大街拐角的面馆吃一碗素面来的香。

当众人吃到前所未见的佳肴之时,顿时不约而同的埋头苦吃,就连素来挑剔的安亲王和索额图,都停不下筷子。

“哎吆诸位大人辛苦了,今儿这顿午膳,是德贵妃亲自做的,娘娘说了,万岁爷和大人们为国事操劳,唯有让诸位吃得舒心,方能为万岁爷分忧。”

“娘娘说明儿还有午膳。”

“啊这,索相,其实我明儿也不急着去户部盘点,我觉得前方战事更吃紧些,明儿我还与您一块来养心殿。”

素来挑食的安亲王吃得心花怒放,巴不得悄悄让人去景仁宫打听打听这雪绵豆沙和锅包肉如何做的。

还有这酸酸甜甜的牛腩,到底怎么做出来的?他都吃不出醋味。

吴雅今日做了五菜一汤和一道甜点:番茄牛腩、锅包肉、京酱肉丝、番茄炒蛋、肉沫炖萝卜、雪绵豆沙。

其中锅包肉是晚清出现的名菜,而雪绵豆沙则是乾隆当太上皇之后开始广为流传,番茄牛腩和番茄炒蛋就更不用说了,只景仁宫里有这两道菜。

皇帝吃过午膳之后,让人将臣公请去偏殿歇息,就急急去景仁宫看她。

其实这几日,皇帝深夜时,一定会去瞧瞧她,才能安心回去处理政务。

每回他漏夜前来,不想惊扰她,只站在床边或者门口,多看她两眼才愿意离开。

这几日,他忙得不可开交,忽略了她,皇帝愈发愧疚。

此时吴雅正在哄小公主歇息。

天气愈发炎热,她正在用扇子给睡着的小公主纳凉。

“兰翠,把公主抱下去,多添置些冰盆消暑。”

兰翠亦是满头大汗,轻手轻脚抱着公主离开。

如此酷暑难耐,吴雅却没有流汗,反而还穿着长袖中衣,殿内也没放冰盆。

她很怕冷,只在八月最热那几日,才会放冰盆消暑,十月初就要开始放炭盆取暖。

此时她正要盖着被子午睡,忽而听到外头奴才在提醒说皇帝正朝着景仁宫来。

吴雅顿时欣喜的爬起身,急急忙忙让人多准备冰盆来,皇帝怕热。

慌乱间,她想起自己刚卸妆,于是又焦急坐在梳妆台前,急急点绛唇。

此时皇帝也已踏入殿内,吴雅边理云鬓边朝皇帝翩跹走去。

“怎么这会儿来了?方才还看到你在忙呢。”

“嗯,休息一个时辰再走。”皇帝边走边褪去外袍,将雀跃奔向他的女人搂紧。

“一股子葱蒜味,不准再折腾!”

“哪儿有!我沐浴过后才去养心殿送饭的。”

吴雅被皇帝煞有其事的严肃表情搞得不自信了,于是心虚的抓住一缕青丝细嗅。

“玄烨,你还要忙多久?我很想你。”吴雅伸手抱紧皇帝的腰。

“等忙完今夏,入秋带你去潭柘寺秋游。”

“好,我还想吃平谷的大桃子。”

“闽浙进献了荔枝树,过两日即可到紫禁城,朕已让人待荔枝树抵达,就直接送到你这来。”

“啊…从前不都是皇贵妃安排分配给各宫荔枝吗?今年还是皇贵妃分配可好?娘娘从不会亏待我。”

“可。”

“夜里别锁门,昨儿夜里朕进不去。”

皇帝板着脸埋怨道。

“我以为你说不来就是不来了,我又不敢去养心殿吵你。”吴雅看向皇帝委屈的眉眼。

原来他半夜来瞧她了,她以为皇帝都在忙,哪里会料到皇帝半夜三更来看她。

“记住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她愧疚的主动将唇凑向皇帝。

皇帝没有回答,而是在迫不及待的要她。

皇帝才要了她一回,就被门外的梁九功提醒到时候回养心殿处理政务。

吴雅也知道国事要紧,于是催着皇帝快些。

皇帝无奈,只能不舍抽身退了出去。

皇帝起身披衣,就板着脸匆匆离开景仁宫。

是夜,吴雅早早的就入睡,还特意嘱咐兰翠在子时过后,必须叫醒她。

其实皇帝不在身边,她睡的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总下意识往枕边靠近,感觉到枕边空落落,又瞬间惊醒。

子时刚过,兰翠就将她叫醒,吴雅打着哈欠慵懒起身,又洗了一把冷水脸,这才彻底清醒。

皇帝在丑时来到景仁宫,竟愕然发现她的寝宫内竟灯火通明。

皇帝懊恼不已,早知就不告诉她夜里他会来瞧她了。

“玛琭…”他焦急推门而入,竟见她半夜三更于灯下缝衣,顿时恼怒的将她手里的衣衫夺过。

“胡闹!谁让你等朕!”

第75章 第075章

“万岁爷息怒, 这些时日,娘娘一人独寝总是梦魇惊醒,还不让奴才们告诉万岁爷, 更不准请太医。”

“娘娘从前与您共寝却不曾这般搓磨。”

伺候在门外的兰翠听见万岁爷发怒, 赶忙硬着头皮替娘娘辩驳。

皇帝本就在心疼和愧疚, 此时更是控制不住牵起她的手, 径直去往养心殿。

从前她在龙椅后歇息的软榻从未撤去, 他不想与她分开太远的距离。

梁九功看到万岁爷牵着德贵妃的手往养心殿去,一下子就明白了万岁爷不想离娘娘太远。

今晚议政尚未结束, 距离万岁爷最近又能让娘娘待着舒服的地方,就是龙椅后的软榻。

梁九功赶忙让小太监小跑着去软榻后铺床,把幔帐放下来。

吴雅被皇帝安顿在了龙椅后那张熟悉的软榻上。

此时小太监已然铺好被褥。

幔帐外甚至能清晰听到索额图和马齐在唇枪舌战讨论澎湖一战。

皇帝俯身折腰在她额发轻吻之后,掀开幔帐离开。

吴雅躺在软榻上,听着皇帝和大臣们的声音,渐渐有了睡意,很快沉沉睡去。

幔帐前通宵达旦的议政还在继续, 直到临近上朝的时辰, 众人正有些困顿,忽而听到幔帐后传来一声女子梦呓:“玄烨!”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臣公们从前就听过幔帐后传出的一模一样声音, 是以并不诧异。

此时众人鸦雀无声,偷眼看万岁爷疾步绕到幔帐后, 过了一会又出来继续议政。

吴雅苏醒之时,皇帝已经在召集臣公上朝。

她抻了抻懒腰, 昨晚睡的比前几日踏实多了。

此时她心情大好, 在兰翠的搀扶下,回了景仁宫里。

小公主已吃过早膳, 正在护栏里踉踉跄跄学走路。

她陪着小公主玩闹了好一会,又去小厨房里仔细嘱咐了今日送去养心殿给议政大臣的膳食。

时辰尚早,她许久没到承乾宫串门了,于是带小公主去串门。

入了承乾宫,就听到奶声奶气的读书声。

此时皇贵妃正在亲自教导八阿哥读三字经。

见她来了,皇贵妃赶忙让奴才将八阿哥带到书房继续读书。

“许久都不来本宫的承乾宫了,若非表哥不准本宫去你那打扰,本宫早就巴巴儿的去了。”

皇贵妃抱起小公主与她亲昵的蹭了蹭小鼻子。

小公主先学会走路,说话还不利索,只知道软糯糯唤着额娘。

“本宫这几日都头疼死了,表哥许久不入后宫,就连你那都没空去,敬事房总管日日都到本宫这哭。”

“前方战事吃紧,万岁爷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入后宫,已然是后宫姐妹们的丰年。”

“玛琭,你肚皮怎么还没动静?”

皇贵妃深知,后宫今后的龙嗣,只会出自景仁宫乌雅氏腹中。

“臣妾也不知,许是臣妾的子嗣运还没来吧。”

吴雅也纳闷,心想也许是自己体弱才迟迟没再怀上孩子。

不对啊…她月事都正常,皇帝如今日日都会让太医给她和孩子们请平安脉,就怕她再瞒报病情。

太医也没说她身子骨哪里不对劲。

吴雅心下一沉,总觉得皇帝又在藏什么猫腻。

她越想越着急,于是心不在焉与皇贵妃闲聊几句之后,回到景仁宫就让兰翠悄悄去找梁九功套话。

好啊!皇帝还真使了猫腻,这一回他还真是深谋远虑,用了三年一服的避子汤。

吴雅又气又急,气的在景仁宫里哐哐砸了一通东西。

皇帝闻讯而来,就见她站在一片废墟里,见他前来,更是板着脸冷哼一声。

“……”

“谁惹你生气?告诉朕。”

“皇上自己做的好事儿,还来明知故问做甚!”

“兰翠,把本宫的绝子汤端来!”

守在门外的兰翠诶了一声,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来。

“胡闹!”皇帝听到她要喝绝子汤,顿时气的扬手将绝子汤打翻在地。

“就许你吃那些伤身子的药,我就不能吃了?”吴雅叉腰,柳眉倒竖。

“兰翠,再去熬一碗来。”

皇帝心虚垂眸,忽而转头恶狠狠瞪一眼梁九功。

“朕不吃了,你也别吃。”皇帝认错的态度素来积极。

“哼,那三年后若再怀不上,我和你没完!玄烨!”

皇帝憋屈:“嗯,知道了。”

吴雅驯夫之后,又适时的哄了皇帝好一会。

此时兰翠来报,说承乾宫分来今年进贡的荔枝,景仁宫德贵妃分得五颗,四阿哥和温宪公主各分得四颗,太子分得六颗。

吴雅掰着手指头算拢共得了多少。

今年拢共才得八十七颗品相好的荔枝,除了供奉在奉先殿的,差不多有四分之一都分给了景仁宫。

皇贵妃待她还真是亲厚。

此时李德全也送来了送到养心殿的十个荔枝。

吴雅坐在皇帝的怀里,将荔枝去了核,才塞到皇帝的口中。

“你不吃?”皇帝看她只往他口中送荔枝,于是也伸手替她剥荔枝。

“不吃,荔枝太甜,我怕胖。”

“……”

“胖些好,现在膈得慌。”皇帝再不想听她为了纤瘦为难自己,将剥好的荔枝径直塞到她口中。

“唔…哪儿…哪儿膈着了?”

吴雅下意识挺胸收腹,不小心把胸脯怼到了皇帝的脸上。

她顿时尴尬的瑟缩着身子。

她正准备佝偻着腰,与皇帝隔开距离,可皇帝却忽然伸手将她压入怀着,将脸颊埋在她心口亲昵蹭着。

“嗯…这也瘦的厉害。”

“啊啊啊,哪儿有!!”吴雅自己也知道最近减肥有些过度,但她肯定自己该胖的地方绝对没瘦。

“嗯…方才没看仔细,朕再好好瞧瞧。”

皇帝温热的手掌忽然探入她衣襟,吴雅顿时涨红脸,将脸颊埋在皇帝的怀里。

皇帝足足看了一个多时辰,期间要了两回,这才心满意足用午膳。

待到午膳之后,皇帝才被李德全催着回养心殿议政。

待到皇帝离开之后,吴雅靠在软榻上缝制冬衣。

眼下已是六月末,再过几个月又该下雪了。

此时她忽然想起来方才与皇帝吃的荔枝还剩下三四个,于是准备让兰翠和小安子给景仁宫的奴才们分一分,切开一小瓣儿,每人都能尝个甜味。

可只有小安子前来,却并未看见兰翠。

“兰翠今儿歇息?”吴雅记得兰翠今儿值白班才对,这会去哪儿了?

“娘娘,奴才正要向您禀告,兰翠…兰翠和梁九功昨儿夜里在堆绣山私会,被钮祜禄贵妃逮个正着,如今二人正在慎行司里。”

“怎么回事?”吴雅惊的站起身来。

显然皇帝肯定还不知道梁九功身在慎行司,因为今儿伺候的是李德全。

“具体奴才也不知情,慎行司只说这二人私相授受,被逮着的时候,兰翠…兰翠肚兜还挂在梁九功的脖子上…”

剩下的污言秽语,素来胆大的小安子都没好意思继续说。

吴雅也臊红了脸,她哪里料到兰翠竟然和梁九功二人会这般鲁莽。

只不过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梁九功是御前伺候的老人儿,哪里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他在紫禁城外头有多处私宅,倘若真想与兰翠亲近,大可将兰翠带出紫禁城。

二人都是主子跟前的心腹,出宫轻而易举。

如今分管宫规的是钮祜禄贵妃,她素来严苛。

可慎行司那种地方,进去就没机会活着回来,吴雅哪里舍得忠心耿耿的兰翠受苦,于是心急如焚来到了养心殿里。

入了养心殿,就听到皇帝在训斥臣公。

吴雅急得团团转,也不知皇帝何时有空见她。

于是她转头又急急忙忙去慎行司里看兰翠。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兰翠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求她救梁九功。

而梁九功却在哭嚎着求她救兰翠,吴雅不免为二人生死相依的真情动容。

“究竟怎么回事?你二人并非鲁莽之人。”

“娘娘,奴才也知不对劲,当时整个人都迷糊的,可一时半会猜不到是谁。”梁九功捂着脸上的巴掌印,虚弱说道。

“无论是谁,此人定是想利用奴才,让娘娘蒙羞,娘娘您放心,奴才从不曾污蔑娘娘半分。”

兰翠说的对,对方显然是冲她来的。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奴才都是这般蝇营狗苟之徒,旁人定会谣传主子也是这般淫贱货色。

皇帝一会知道这件事,肯定会龙颜大怒,可梁九功和兰翠二人被抓现行,简直让皇帝蒙羞。

吴雅此刻甚至不敢想皇帝知道身边的太监和宫女颠鸾倒凤,会如何震怒。

眼下还是要找到真凶。

吴雅又焦急来到储秀宫里。

此时钮祜禄贵妃正在陪着十阿哥练剑,虎头虎脑的十阿哥抓着小木剑,学的有模有样。

十阿哥身份血统尊贵,血统纯得甚至连皇帝都比不上。

毕竟十阿哥爷爷的爷爷是努尔哈赤,外祖的外祖还是努尔哈赤,他的姨母是皇后,额娘是贵妃。

钮祜禄贵妃似乎也以十阿哥的血统为傲,给他穿的衣衫几乎都是紫色或者红色这些尊贵之色。

“乌雅氏,本宫知道你来寻本宫所谓何事,可本宫掌管宫规,若这么不明不白将那二人放走,估摸着你的名声就毁了。”

“那晚本宫接到密报,说有太监与宫女在堆绣山私会,多少双眼睛都瞧见了。”

“本宫不拘着那二人,你要放人随时去慎行司领走即可。”

“可否让我瞧瞧那密报信?”

钮钴禄贵妃点头,她身边伺候的吟霜就取来了一份皱巴巴的信。

吴雅展开告密信,仔细观察信上的字迹,发现字迹歪斜,显然对方故意用左手写字。

从歪斜的字迹上根本看不出端倪,吴雅凝眉,又将信纸凑到鼻息间细嗅。

这墨香味也只是内务府里供给各宫的松烟墨,并无特殊之处。

“德贵妃,这信纸并无端倪,笔墨都出自内务府,整个紫禁城里各宫都在用一样的宣纸和笔墨,伪装后的字迹也查不到是谁所写。”

“本宫特意让紫禁城里识字的奴才都用左右手写了一遍,并无不妥。”

“各宫的嫔妃也让左右手写字儿,并无不妥。”

“各宫,包括乾清宫?”吴雅诧异凝眉,告密之人绝不可能凭空出现,肯定潜藏在暗处。

按照钮祜禄贵妃的意思,对方能将信直接送到钮祜禄氏的眼前,显然对方就是后宫之人。

不可能所有人都写过左右手字迹,却找不到任何端倪。

“这…乾清宫和养心殿并非后宫管辖,谁敢去查。”

“好,我这就去禀报万岁爷。”吴雅潜意识里觉得肯定是皇帝身边的奴才出了问题。

毕竟职场竞争本就你死我活踩着别人上位,更何况是御前伺候的奴才。

皇帝身边都是老面孔,李德全和梁九功二人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吴雅第一个排除了李德全。

此时吴雅想起来一位极为低调的随侍太监——赵昌。

此人自幼就陪伴在皇帝身边,算皇帝的发小之一。

皇帝更是将对外部传达圣意这肥差交给他,许多隐秘之事,皇帝都会经过赵昌之手办理。

所以赵昌平日里不怎么在皇帝身边伺候,而是在紫禁城外头替皇帝办事儿,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次。

前些时日,吴雅见到赵昌一次,他和皇帝似乎在聊曹寅送江南民籍佳丽入宫一事。

吴雅听闻后,忍不住给皇帝甩了脸子,听说皇帝当面训斥了赵昌一顿。

在紫禁城里敢给她使绊子的人,都被皇帝杀得差不多了。

也就只剩下赵昌,不对…乾清宫里还有一位看不惯她的人。

此人就是孙嬷嬷,皇帝乳母曹孙氏的本家妹妹。

吴雅凝眉,她对曹家愈发没什么好感。

曹孙氏仗着是皇帝乳母,总时不时的送女人入宫,让吴雅不胜其烦。

比如之前送来的小脚美人王氏,被退回去之后,又被曹孙氏收作孙女,送入紫禁城里承宠。

皇帝对这位乳母倒是亲厚极了。

吴雅心事重重来到了养心殿里,此时皇帝正趁着休息间隙,在用午膳。

皇帝敏锐捕捉到她面上的愁闷。

“玄烨,梁九功和我身边伺候的兰翠,昨儿夜里被抓住了,说是秽乱后宫。”

“嗯,朕已下旨赐死那二人。”

“玄烨!”吴雅顿时惊的站起身来。

“朕已找好由头,会以盗物重罪惩处。”

“可那二人是无辜的。”

“呵,那二人背着主子做出龌蹉事,哪里无辜?朕与你共寝之时,那二人在外头指不定想着苟且之事,简直无耻!”

“怎么无耻了?又怎么是苟且了?你我夫妻敦伦本就是人之常情,就许你与心爱之人耳鬓厮磨,旁人就是苟且和龌蹉?”

“够了,此事无需再议!”皇帝罕见地对她发了脾气。

“可兰翠数次救我于危难,如此忠心耿耿,你怎么能这般草菅人命。”

“玄烨,求你放过那二人可好?”

“玄烨…”吴雅讨好的抱住皇帝的脖子,语气都带着娇柔。

“李德全,送她回景仁宫歇息。”皇帝这一回罕见的态度强硬。

吴雅抿唇忍泪,推开奴才搀扶她的手。

驯服皇帝其实没什么技巧可言,她唯一的杀招,只需安静坐在皇帝面前掉金豆子即可。

在深谙帝王之术的皇帝面前,她若还班门弄斧,对皇帝耍心机,只会自取其辱。

果然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皇帝开始心疼的皱起眉头。

“好了好了,别哭了,朕都被你哭乱了,十二个时辰,朕只给你十二个时辰让他们自证。十二个时辰之后,赐死。”

吴雅边擦泪边哑着嗓子呜咽:“那我来查,我能查乾清宫和养心殿的奴才吗?”

皇帝抬眸觑了她一眼,哼一声。

“紫禁城里别宫都查过了,就养心殿和乾清宫的奴才没查探过,你若不让我查,那就不查了吧…”

吴雅又开始期期艾艾的掉泪。

“……”

“别哭了,你让李德全带着你查去,别太费神。”

“我就知道你最疼我。”吴雅顿时破涕为笑,凑过去在皇帝的薄唇上吻了一下。

可皇帝哪里会知足这浅尝即止的轻吻,又忍不住抱着她在软榻边要了一回,这才肯饶过她。

吴雅得了皇帝的同意,就直奔乾清宫。

好巧不巧,乾清宫掌事的孙嬷嬷昨儿被茶汤烫伤了双手,此时双手被包裹严实,压根拿不住毛笔。

吴雅没惯着她,立即让太医替她换药。

“德贵妃未免欺人太甚,奴才伺候万岁爷多年,万岁爷都不曾这般刁难奴才。”

孙氏语气镇定自若,腰板都挺得笔直。

此时赵昌也被小安子亲自带到了乾清宫里。

“人都到齐了,现在本宫念几句话,你们跟着写,你的的左右手都需写。”

“孙嬷嬷手上有伤,但若本宫偏私,免不得让人觉得孙嬷嬷有问题,为自证清白,保全乾清宫颜面,为了万岁爷,嬷嬷还是动笔吧。”

见乌雅氏那贱人都将万岁爷抬出来,孙嬷嬷无奈抓住了毛笔。

吴雅清了清嗓子:“景仁宫奴才兰翠正与某太监于堆绣山私会,秽乱后宫。”

有几个奴才面面相觑,他们并不识汉字,甚至几个小太监完全是睁眼瞎,大字儿一个不认识。

吴雅早有准备,让小安子将方才她说的话誊抄出来,让他们依样画葫芦。

众人右手停笔之后,又开始用左手写字。

待到众人写完之后,吴雅又让人用左右手写下密报,贵妃亲启四字。

是的,虽然那封告密信被刻意用左手写字,却是两个人的字迹,间隔一个字,就是另外一个人的字迹,以此混淆视听。

如此即便有一人被怀疑,也写不出完全一样的字迹。

此时吴雅推开一众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单独跳出赵昌和孙嬷嬷的字儿。

她瞧着歪斜凌乱的字迹,忽而冷笑起来。

“呵呵呵,赵公公和孙嬷嬷右手写的字儿是奴才里写的最好的,怎地用左手写的字儿潦草糊涂,连大字不识的小全子都比不上。”

这二人的字迹都练过,可却担心暴露字迹,所以刻意写的潦草,欲盖弥彰。

如此掩耳盗铃,反而做实他们有问题。

吴雅也不废话,当即将二人扭送到慎行司,直到他们写出一样的字,才饶过二人一命。

她请来了皇贵妃和钮祜禄贵妃一道见证,又令荣惠敏成四妃一道前来。

孙氏本就是柔弱的汉女,十几板子下去,顿时没了初时的傲气,当即就颤抖着用左手写下了字迹。

赵昌倒是硬骨头,都被打晕数次,仍是梗着脖子喊冤。

此时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梁九功忽然虚弱说道:“娘娘,赵公公在烟袋斜街天字三号安了私宅,听说他娘就在那颐养天年。”

“不妨请她老人家来劝导劝导赵公公。”梁九功吐了一口血唾沫。

“梁九功你这狗东西!”

始终镇定自若的赵昌终是含泪写下了字迹。

吴雅看了那两份字迹之后,满意的点头,又呈给了位份最高的皇贵妃。

皇贵妃只扫了一眼告密信和那二人写下的字迹,顿时抓住机会发威。

“钮祜禄氏,你就是这般替万岁爷和本宫分忧的?”

“娘娘息怒!臣妾知罪,是臣妾失察。”钮祜禄氏自知理亏,只唯唯诺诺的被佟佳氏那贱人抓住机会训斥。

“娘娘,奴才和兰翠是冤枉的,那晚兰翠说德贵妃娘娘想要抓流萤,奴才记得夜里堆绣山的流萤最多,所以好心带着兰翠前往,可一去就感觉到堆绣山八角亭内一阵奇怪熏香。”

兰翠也跟着哭诉道:“是啊,奴才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到了慎行司,皇贵妃娘娘请明察,呜呜呜,奴才如今没了清白,娘娘还是赐死奴才吧,呜呜呜…”

“娘娘,奴才虽是太监,但仍会敢做敢担,奴才既坏了兰翠的名声,就愿意对她负责。”

“这…”皇贵妃为难的看向乌雅氏,这二人的身份特殊,她压根作不得主。

此时吴雅施施然含泪跪在了皇贵妃面前。

“娘娘,臣妾与兰翠主仆情深,将她视作妹妹,虽觉得梁九功配不上兰翠,但如今米已成炊,臣妾唯一的要求就是梁九功必须八抬大轿迎娶兰翠为唯一嫡妻,兰翠绝不当对食。”

“既是你宫里的奴才,你做主即可,只是…梁九功是万岁爷身边的奴才,本宫又如何做主啊。”

皇贵妃将烫手山芋丢回给乌雅氏,她才不愿意去触表哥的霉头。

“臣妾自去为兰翠求万岁爷,娘娘,如今兰翠冤屈已昭雪,臣妾可否带兰翠和梁九功离开慎行司。”

“钮祜禄妹妹,诸位姐妹,你们觉得如何?”

皇贵妃环视众人。

铁证如山,众人自然没得说,于是吴雅让人将重伤的梁九功和兰翠接回景仁宫照料。

此时钮祜禄贵妃并未随众妃一道离开,而是坐在原地。

“乌雅氏,我们两家是姻亲,有些事本宫必须提醒你一番。”

“孙嬷嬷是万岁爷乳母曹孙氏安排在万岁爷身边照料万岁爷的心腹,你今儿一下子得罪了万岁爷和曹孙氏。”

“万岁爷待他这位乳母极为亲厚,甚至视作半个额娘,从前曹孙氏入宫觐见之时,甚至无需对万岁爷下跪。”

“你是否看到方才皇贵妃惶恐的神情?你以为她在怕什么?连佟家都忌惮之人,你今儿倒是得罪个干净。”

“有劳贵妃提点。”吴雅客气的朝着钮祜禄贵妃行了抚鬓礼。

钮祜禄贵妃回礼之后,转身离开。

吴雅心情忐忑回到景仁宫之后,梁九功和兰翠二人相互搀扶着跪在她面前磕头谢恩。

“娘娘,今后奴才这条命就是您的!奴才叩谢娘娘救命之恩,奴才该死,给娘娘惹麻烦了…”

梁九功愧疚的直掉泪,不住的对着德贵妃磕头。

他深知孙氏是他惹不起的存在,但德贵妃为了救他和兰翠二人,将孙氏擒拿,孙氏身后的曹家定不会善罢甘休。

此时梁九功忍不住后悔的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从前他总觉得万岁爷身边的宠妃如紫禁城的春花般,开了又谢,所以他总以皇帝的喜好为喜好,从不会偏袒哪个嫔妃。

所以对德贵妃也是虚情假意的奉承着。

可如今,他已发誓,今后但凡德贵妃失宠,他梁九功都要羞愧的以死谢罪!

“娘娘,万岁爷恼了奴才,怕是不会答应奴才娶妻…”梁九功深知帝王凉薄,皇帝说不定对他和兰翠之间的龌蹉嗤之以鼻。

二人的前程怕是毁了。

吴雅凝眉,想着怎么彻底保住梁九功和兰翠。

“你先带兰翠出宫修养,婚期定下之后,派人告诉本宫,本宫给你二人当主婚人可好?”

兰翠顿时喜极而泣:“娘娘,奴才该死,是奴才连累了您,呜呜呜…”

兰翠方才听到梁九功分析了一番,也知道娘娘为了救她,得罪了曹家。

曹家是万岁爷的发小,甚至裕亲王福全和安亲王岳乐去江南都对曹家客客气气。

“去吧,本宫没事儿的。”

梁九功和兰翠又给娘娘磕了头,这才带着兰翠出宫去。

吴雅长叹一口气,起身走到小厨房里做晚膳。

她也不想硬刚曹家。

可她不想自己身边之人被她连累,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在生气。

吴雅准备好晚膳之后,就亲自拎着食盒去养心殿找皇帝。

皇帝果然是生气了,竟然不见她。

连着四五日,吴雅都吃了闭门羹。

这日,她正拎着食盒准备再去找皇帝道歉,却被告知诰命夫人曹孙氏前来负荆请罪。

吴雅顿时吓得起身冲到了景仁宫外。

果然看看年迈的曹孙氏在儿媳的搀扶下,婆媳二人正一步一叩首朝景仁宫缓缓走来。

她此举无疑将吴雅这个晚辈架在火炉上炙烤。

曹孙氏的动作很缓慢,显然是在制造舆论,让皇帝宠妃逼迫皇帝乳母下跪请罪的恶名传扬开来。

吴雅甚至可以想象到,她若让曹孙氏一路跪进景仁宫,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老谋深算的曹孙氏,用几跪就让她声名狼藉。

吴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下跪是吧,就当她尊重长辈好了,吴雅撩起裙摆开始朝着曹孙氏行三拜九叩大礼。

满人只会对自己的祖宗先人三拜九叩,她就看看皇帝看她这般低三下四,又作何感想。

匆匆赶来的皇贵妃和钮祜禄贵妃初时还在担心乌雅氏,此时看到乌雅氏反其道而行,将脑袋磕得砰砰响,顿时诧异的对视一眼。

二人身为紫禁城里的掌事嫔妃,深知曹孙氏不能得罪,乌雅氏是第一宠妃,更不敢得罪,于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曹孙氏婆媳二人也被乌雅氏那贱人三拜九叩的大礼给吓着了。

她是皇帝的宠妃,能受她三拜九叩的除了皇帝就是大清的列祖列宗。

她今日若敢让乌雅氏对她这个皇帝乳母行三拜九叩大礼,岂不是在昭告天下,她一个乳母就是皇帝的祖宗。

这下轮到曹孙氏婆媳吓得胆战心惊,赶忙上前求着德贵妃起身。

“曹老夫人,本宫是因为触怒龙颜才下跪谢罪,您老人家无需惊慌。”

“又不知方才曹老夫人在跪谁?”

曹孙氏顿时被乌雅氏这句咄咄逼人之言堵得哑口无言。

眼见乌雅氏此刻已然磕得头破血流,还在屈膝对她三拜九叩,曹孙氏气的眼白一翻,昏厥过去。

可吴雅却是不惯着她,仍是在砰砰砰磕头,走曹家的路,让曹孙氏无路可走。

最后装晕倒的曹孙氏无奈苏醒,颤颤巍巍边抹泪边折步去了乾清宫。

估摸着是去找皇帝哭诉。

此时吴雅眼冒金星,捂着磕破的额头起身。

“你真是倔驴。”皇贵妃看到乌雅氏额头上茶盏大的血印子,吓得赶忙让人去请太医来。

钮祜禄贵妃则亲自将乌雅氏搀扶回了景仁宫才离开。

“娘娘,景仁宫总是不按常理做事儿。”

“嗯,所以本宫从不是她的对手,她的身后是万岁爷的帝王之爱,今日若是本宫学她这般,估摸已经被废了。”

“对了,四阿哥不是在倦勤斋读书?你明儿就把老十送去,请四阿哥带带老十。”

“是。”

吴雅回到景仁宫之后,换了身常服,就带着小公主从苍震门离宫,免得一会皇帝来算账。

胤禛有太子照顾着,她很安心。

她乘坐马车径直来到一处张灯结彩的院落门口。

远远就看到梁九功穿着新郎官的衣衫站在门口迎来送往。

她甚至看到了梁九功的老伙计李德全在一边帮忙收礼钱。

吴雅牵着小公主的手,将准备好的田产地契和一对儿镯子递给了梁九功。

“主子,您怎么受伤了。”

梁九功顿时愧疚的落泪,猜想娘娘肯定是被他连累的。

“没事儿。”吴雅抚着包扎了喜庆红布的额头,今儿她来主婚,哪里好意思扎白布。

吴雅再入内,竟然发现告假的小安子和清荷袭香这些奴才今儿都齐聚华堂。

众人见娘娘来,赶忙簇拥着娘娘升了主坐。

梁九功的母亲健在,看着憨厚老实,眉眼间都是劳作后的黢黑风霜,此时战战兢兢的亲自替她斟酒。

“老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吴雅赶忙接过了茶盏。

兰翠是家里的庶女,生母早早的就离世,与旁的兄弟姐妹并不亲厚。

所以家里即便能使银子和关系让别的姐妹免于入宫为奴为婢,但依旧舍不得在兰翠身上花那些钱。

家里听说她被赐给太监,更是与她断绝关系。

本就是刁钻亲戚,兰翠索性与娘家再无瓜葛。

此时她坐在喜房里,正穿着嫡妻出嫁的大红嫁衣坐在梳妆台前挽发。

“主子。”兰翠见娘娘前来,赶忙起身行礼。

“本宫让人给你在京南置办了二百亩的水田,在南锣鼓巷置办了两间旺铺,又在东城置办了一座三进小院。”

“娘娘,这些礼物太贵重,奴才不敢收!”

兰翠吓得就要推辞,娘娘说的随便一样嫁妆,她甚至都不敢妄想,光是南锣鼓巷的铺面,都是有钱都买不着的。

“今后景仁宫就是你的娘家人,只是…今后你无儿无女,本宫很担心你老了没人照顾。”

“娘娘,奴才已经是他的人了…”兰翠脸颊娇红。

“我们打算收养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或者更多的孩子,奴才不用辛苦自己生孩子,多好。”

吴雅猜到梁九功这太监虽然身体残缺,肯定用别的法子弥补了闺房之乐,这是二人的私事,只要兰翠觉得幸福就好。

“今后你们二人作何打算?你放心不管你们做什么。本宫都是你们的后盾和靠山。”

“娘娘,奴才和梁九功商量过,我们想回紫禁城继续伺候在主子身边,只是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了。”

兰翠忍不住伤感落泪,吴雅赶忙劝她别哭花妆容,她这才哽咽的止住哭声。

此时媒婆在外头提醒吉时已到,新人该拜天地了。

吴雅被请到了主坐上,与梁母坐在一起,接受一对新人的叩拜。

她今儿的心情喜忧参半,喜的是兰翠找到好归宿,忧的是回宫之后,不知该如何面对烂摊子。

散宴之后,兰翠夫妇二人将吴雅送到门口,此时二人忽然曲膝跪下磕头。

吴雅抱着小公主转身,就看到穿着月白褂子的皇帝正板着脸,站在门口。

吴雅不理他,抱着小公主绕开他,入了马车内。

皇帝下意识伸手,却只抓到她垂在脑后的红色飘带,他轻轻一拽,飘带就散到他手心。

此时皇帝攥着飘带,寒着脸:“婚假三日,三日后回宫继续当差。”

兰翠夫妇二人顿时喜极而泣,当即跪下领旨谢恩。

皇帝疾步去追母女二人。

李德全麻溜拔腿就帮万岁爷一块追,拦住娘娘之后,赶忙将小公主给抱走。

吴雅听到皇帝让二人回来伺候,鼻子一酸,忍不住低头悄悄抹泪。

解决完兰翠夫妇的归宿之后,她还需与皇帝斡旋曹家。

她愈发不喜欢曹家老太太的跋扈。

其实皇帝将曹老夫人当半个额娘,她也可以将曹老夫人当成婆母孝敬。

可曹老夫人似乎不这么想,她似乎觉得皇帝一定要二选一。

显然曹老夫人觉得她是流水的宠妃,而她自己则是铁打的乳母,所以一再挑衅她。

吴雅凝眉,在想着是自己对付曹家,还是留给胤禛,毕竟曹家最后是死在胤禛手中,显然胤禛也厌恶曹家。

此时皇帝的脚步越来越近,吴雅也越走越快,她现在不想搭理皇帝,曹老夫人指不定在乾清宫里怎么卖惨。

可她才走出几步路,就被皇帝拦腰抱起,径直入了马车内。

“朕已将乳母送回江南。”

“与臣妾何干?臣妾今儿跪也跪了,拜也拜过,难道万岁爷还让臣妾去江南再脱簪除服请罪一回?”

听到她开始疏离地用臣妾自称,皇帝知道她恼了。

“谁准你跪,朕得了消息巴巴来瞧你,才知道你出宫了,又撂下大臣追来。”

“你…”皇帝正要继续说几句哄女人的软话,忽而瞧见她额头血红的疤。

“谁让你跪!!”

皇帝没料到她伤的如此严重,顿时气的直拍桌子。

“那怎么办?皇上的乳母咄咄逼人,臣妾若不跪,指不定被人戳脊梁骨。”

吴雅扭身,不去看他。

“乳母也知今日鲁莽,离去之时,更是再三道歉,声泪俱下,就怕朕责备你。”

“玛琭,念在她是朕半个额娘,可否不与她计较?”

“臣妾哪里敢与您的半个额娘计较长短,臣妾只是以色侍人的宠妃,在后宫里荣枯有数,得失难量,臣妾是个什么东西,能和谁计较?”

“好了好了,朕带你去致美斋吃糟溜鱼片、抓炒虾仁,还有虾仁馄炖。”

“真的…”吴雅早就听说致美斋的名头,可皇帝总没时间。

此时听到曹氏被皇帝请回江南,她也懒得与皇帝置气,跟着皇帝到了致美斋享受美食。

一路上皇帝都在皱眉盯着她额头上的伤口,即便她再三强调不留疤,他仍是满眼心疼。

原来他当时没有第一时间赶来,是因为在处理政务,吴雅心里好受了些。

此时她忍不住又开始唠叨。

“今后梁九功就是景仁宫的奴才,你不准欺负他。”

“呵,看来这奴才找到了新靠山,嗯?”皇帝揶揄。

“哪儿的话,梁九功的靠山是我,我的靠山是你,二一添作五,三七四十八,他还是你的奴才。”

“……”

“你《九九歌》哪个白丁所授!”

吴雅捂嘴偷笑,就不理他。

皇帝妥妥的理工大直男,一点情趣都解。

皇帝带着她在致美斋吃完美食之后,吴雅又让带回去好些她觉得味道不错的吃食。

回到景仁宫,皇帝又亲自处理她的伤口,与她温存一回,又被催着去养心殿议政。

皇帝直忙到八月末,才抽出时间来。

这日一早,吴雅正陪着小公主玩藤球,皇帝忽而驾临。

他一过来就把吴雅母女二人抱在怀里,小公主被汗阿玛抱起来,高兴的咯咯咯笑个不停。

“汗阿玛再高些,举高高。”

“好。”皇帝一扬手,就将母女二人放在了肩上。

“汗阿玛,我要吃柿子,那那那!”

一岁多的小公主说话软糯糯,奶声奶气,着实可爱的紧。

皇帝最喜欢他的大丫。

闲暇之时,总会来瞧瞧小公主,给她的赏赐更是连景仁宫的库房都堆不下了。

胤禛和太子兄弟二人都忍不住冒酸气,胤禛笑话说和太子哥二人是捡来的。

可兄弟二人打趣归打趣,对小妹妹的喜爱,并不比汗阿玛少。

小公主自幼也与二哥和四哥最亲,时不时追在哥哥们身后玩耍。

第76章 第076章

此时清荷来报, 说内务府派人给小公主扎耳洞。

吴雅皱眉,小公主满周岁之后,就要扎耳朵眼, 满人还需一耳三钳, 两只耳朵加起来就要穿六个耳洞。

吴雅自是心疼女儿小小年纪要遭罪, 于是以各种理由推脱。

可内务府总是不断搬出祖宗规矩, 就像念咒似的, 不胜其烦。

此时见皇帝来了,吴雅哪里敢在皇帝面前再推三阻四, 于是只能无奈让内务府的人来给小公主扎耳洞。

她存了私心,想让皇帝自己抱着宝贝女儿扎耳朵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