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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清穿) 玖渔 37065 字 10天前

紧接着到皇贵妃抽牌,皇贵妃抽到的是大冒险,需要给自己画大花脸。

皇贵妃矜持的性子,自然是主动认输,主动认输需自罚三杯。

可怜吴雅要代替主子受罚,只能端起酒杯咕咚咕咚的连续喝了三杯。

最后轮到皇帝压轴抽牌,皇帝抽到牌之后,梁九功就将花牌捧到了面前。

可当梁九功看到花牌上的内容之后,顿时惊骇不已。

完了,方才准备的太匆忙,把顺序搞错了,这道题该乌雅氏回答才对。

众目睽睽下,此时他只能硬着头皮发问。

“万岁爷…请问您可有心上人?”

吴雅听到这个问题简直瞠目结舌,天呐,梁九功可真勇啊,竟然敢准备这种刁钻的问题让皇帝回答。

吴雅此刻支着耳朵,好奇皇帝的答案。

皇贵妃哪里会料到皇帝竟然抽到这种敏感的问题,她也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绣帕子。

此刻鸦雀无声,气氛诡异的尴尬。

“弃权,朕认输。”皇帝端起酒杯,自罚三杯。

吴雅心想皇帝还真是狡猾,皇帝只爱他自己和皇位,哪里会有什么心上人。

可眼下他的皇贵妃还坐在身侧,估摸着皇帝怕回答没有,会让皇贵妃伤心,才故意弃权的。

而此时皇贵妃藏在绣帕子下的手,却震惊的攥成了拳。

表哥的答非所问,就已是答案!

方才他没有立即弃权认输,而是犹豫了,他竟然在犹豫!

皇贵妃一直以为表哥从不会为任何女人动心,既然所有人都得不到表哥的心,所以只要不动摇她的地位,她全然不在乎宫里哪个女人承宠或者怀上龙种。

可方才他的犹豫,就已是默认他有心上人!是谁!只能是宜嫔那贱人!

此时皇贵妃压下嫉妒,震惊和愤怒的心情,脸上温柔的笑意更甚。

又该轮到吴雅抽牌了,吴雅看了眼牌面的问题,急的快哭了。

梁九功这厮怎么也不好好作弊,她原以为梁九功安排的抽牌顺序肯定被刻意安排过,没想到一上来就坑了皇帝和她一把大的。

她抽到了大冒险:对着身边最近之人叫一句卿卿。

卿卿在古代可不是随便乱叫的,而是夫妻间使用的亲昵爱称。

吴雅不想喝酒,只能闭着眼对着梁九功叫了两声卿卿。

梁九功哪里料到乌雅氏会对他这个太监叫如此亲昵的称呼,顿时吓得捂住了耳朵,甚至没胆去看万岁爷的脸色。

紧接着吴雅抽到了一张真心话,看到牌面的问题,她暗暗松一口气。

梁九功开始念牌:“乌雅氏,请问杨贵妃最喜欢吃什么?”

吴雅几乎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荔枝,可转念一想,梁九功连皇帝都坑,答案肯定不是众所周知的。

吴雅沉吟片刻,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石榴?”

她话音刚落,耳畔就传来皇贵妃一声轻柔浅笑:“错了,是荔枝,唐代诗人杜牧的《过华清宫》一诗中就有“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记载。”

皇帝抬眸看向那战战兢兢的女人,沉声问道:“为何是石榴,而非荔枝?”

吴雅垂着脑袋瓮声瓮气的说道:“回万岁爷,奴才在戏文里总听“拜倒在石榴裙下”这一典故,听闻杨贵妃酷爱石榴裙,更喜欢吃石榴,史料记载唐玄宗曾命人在骊山脚下栽满了石榴树,以博佳人一笑。”

“诗文里总说杨贵妃爱吃荔枝,可荔枝这样珍贵的果子谁能不爱,说不定唐玄宗也喜欢吃荔枝,又怕被人诟病说帝王奢靡,就把爱吃荔枝的奢靡罪名,扣在杨贵妃头上呢?”

“传闻寿王祭奠杨贵妃之时,祭品放的是石榴。”

“奴才总觉得杨贵妃不喜欢唐玄宗,唐玄宗也并非真的有多爱杨贵妃。”

吴雅感受到了气氛诡异的安静,她瑟缩的闭嘴,不敢再说话。

“不可能,诸如长恨歌这些歌颂玄宗与杨贵妃缠绵悱恻爱情的诗文数不胜数,杨贵妃和玄宗怎可能不是真爱!”

“你倒是说说为何这二人并非眷侣?”皇贵妃觉得乌雅氏说的话简直荒谬至极。

“乌雅氏,告诉朕,为何?”皇帝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她的答案总让人出乎意料,却默契的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回万岁爷,世人皆知杨贵妃曾经是唐玄宗的儿媳,唐玄宗不顾伦常,将儿媳纳为宠妃,当时玄宗都已是垂垂老矣的六十多岁老头,而杨贵妃却风华正茂,咳咳咳…奴才觉得但凡是个正常人,原本与年轻的夫君恩爱有加,忽然被一个糟老头子掳走当小妾,也不会生出爱意吧…”

吴雅心想杨贵妃怎么可能真的爱自己的公公。

图什么啊?图他不洗澡,图他死的早?还是图他一身老人味的褶子和老年斑?

众人被乌雅氏这惊世骇俗的一番话,给震惊的哑口无言,甚至开始认同她的奇葩观点。

“那…那唐玄宗总喜欢年轻貌美的杨贵妃吧……”

梁九功被乌雅氏的一番话彻底惊呆了,此时提问的语气都带着不自信。

吴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帝和皇贵妃,见二人点头让她继续回答,这才忐忑的打开话匣子。

“如果真喜欢,就不会不顾贵妃感受,让她夫妻分离,强行禁锢在身边,就不会将自己骄奢的喜好扣在杨贵妃身上,让贵妃被人用诗歌嘲讽她爱荔枝不顾家国,更不会让她惨死在马嵬坡。”

“即便杨贵妃真的喜欢荔枝,唐玄宗也会爱惜贵妃的声誉,弹压所有诋毁贵妃之人,哪里还会让贵妃遗臭万年?”

“在江山和美人之间,唐玄宗选择了江山,也许他只爱自己和江山,一切都只是君王不肯承认自己昏庸,将乱世归因于红颜祸国。”

“杨贵妃又能如何呢?一切皆是身不由己,毕竟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皇贵妃忽然慨叹道。

“万岁爷,这道题的答案,还真是难以定夺,臣妾觉得吴雅说的对。”

“嗯,朕亦如此。”皇帝嘴角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接下来又是一道道送命题,吴雅只能认倒霉,一个劲的猛灌酒。

此时皇贵妃让吴雅伺候去更衣。

更衣就是出恭的委婉说法,吴雅搀扶着皇贵妃来到了一处偏殿里,皇贵妃却忽然抓住了吴雅的手。

“想办法今晚拖住万岁爷,今夜本宫必须留宿乾清宫。”

吴雅没想到皇贵妃今晚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想要留在乾清宫过夜。

依照规矩,除了皇后,嫔妃不得留宿在皇帝身边,侍寝结束就必须离开。

“娘娘,您还怀着小阿哥,您怎么能…”

吴雅欲言又止,觉得皇贵妃此举简直莫名其妙,她怀着孩子又不能侍寝,为何还要执意留在乾清宫。

“本宫自有必须留下的理由,你照做就是。”

吴雅见皇贵妃的语气带着薄怒,于是只能无奈的点头。

二人回到了正殿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牌局。

吴雅发现矮几上的花牌似乎摆放的比方才高了许多,心想估摸着梁九功也发现自己捅了篓子,趁机换掉了有问题的花牌。

这轮又到吴雅抽牌,当吴雅看到花牌的内容之后,暗暗松一口气。

“乌雅氏请听题,请问你最喜欢吃的菜什么?”

“奴才最喜欢吃话梅小排骨。”

……

不知为何,今晚皇贵妃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时常答错或者弃权,吴雅简直欲哭无泪,已经不知几杯酒下肚,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不知贵妃是否有意,扬手间,竟然恰好将堆叠齐整的花牌给打乱了,乌雅赶忙殷勤的重新将花牌堆叠好。

此刻又轮到皇帝抽牌,当梁九功接过花牌之后,差点咬碎了银牙。

“请问万岁爷,您可曾吻过哪位女子?”

梁九功确定他方才检查之时,并没有看到这张僭越的花牌,那么只能是方才贵妃趁机加进去的,又恰好被万岁爷抽到。

众人屏住呼吸,紧张的甚至不敢去看皇帝,吴雅此刻心虚恐惧的要命!

她就怕皇帝说吻过她,那么皇贵妃定会将她活剐生吞了去!

“有!”

砰的一下,压不住震惊之色的皇贵妃失手打翻了花茶。

“万岁爷,臣妾想去偏殿透透气,一会再来。”

“好。”皇帝并未抬眸,他知道表妹今晚本就另有所图,于是索性纵容她这一回。

待到皇贵妃离开之后,吴雅谨记今晚必须拖住皇帝的命令,开始兢兢业业的继续玩花牌。

她自知有些醉意,还悄悄的求着梁九功,若一会她说醉话,记得千万要把她拖出去,甚至直接打晕都成,免得在皇帝面前捅娄子。

梁九功爽快的答应下来,可接下来吴雅却输得最惨,此时整个人都喝的醉眼迷离。

“乌雅氏请听题,西楚霸王败走之后,为何要砍断虞姬的脑袋,让她身首异处?”

“因为爱。”

“因为项羽担心虞姬的尸首会被人玷污,没了绝美头颅,谁还会对一具无头血尸动邪念?楚霸王真是爱惨了虞姬。”

“有时杂家真好奇你脑子是怎么长的,古灵精怪的。”

梁九功看乌雅氏已经醉了,心想也该轮到他装肚子疼离开的时候了,于是捂着肚子说要离开片刻,让乌雅氏继续陪着万岁爷玩。

此时吴雅已然醉的不知所云,几乎是乱答一气。

皇帝一手托腮,甚至没有抽牌,就开始缱绻笑着提问。

“你可有心上人?”

“回…万岁爷…奴才…奴才没有。”

“哦,哼!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榴莲。”

“喜欢什么颜色?”

“天青色。”

“你若嫁人,会选择你喜欢之人,还是喜欢你之人?为何?”

“我要嫁给喜欢我的人,因为我懒,不想猜心。”

“好,这可是你说的。”皇帝勾唇轻笑了一句,眉眼间满是欣喜与宠溺。

“你可曾吻过男子。”

“有…嘻嘻嘻。”

“笑什么?”

“他身材真棒,我好喜欢啊,想摸,嘻嘻嘻,不不不不可以说,不可以说,会掉脑袋。”

吴雅醉醺醺的打着酒嗝,战战兢兢的捂着嘴巴,如果她知道自己醉酒后如此社死,估计会忍痛把自己打晕,免得现在毫无意识的丢人现眼。

皇帝被乌雅氏说的虎狼之词噎得哭笑不得。

他正忍着笑意,忽然面前多出一双手来,皇帝正要闪躲,可那双手却结结实实的按在了他结实的胸膛,甚至还调皮的揉了一把。

“你…你…”皇帝满脸通红,伸手抓住了那双还在乱摸的手。

“啧啧,手感…手感真好啊,嘻嘻嘻…”

“…”

皇帝将那不安分的手挪开,克己复礼的将倒在他怀里的女人搀扶开,又开始继续发问。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只爱我的,不纳妾的,帅的,深情温柔,脾气好的,一定要…要做饭好吃,会…帮我洗衣服,冬天洗衣好冷,手冻掉了……”

“呜?为什么总是你在问?该轮到我了。”

醉的一塌糊涂的吴雅随手抓起一张花牌,结结巴巴的念出问题:“你…你可有心上人?”

“有!”

“啊?不对不对,你输了要喝酒!”

“哪里不对?”

“你骗人,不可能,那她是谁?”

“你…”

第37章 第037章

“万岁爷, 皇贵妃回来啦!”

此时梁九功搀扶着小憩许久的皇贵妃前来,他特意拔高了声线提醒。

皇帝的话锋一转,沉声道:“你何时生辰?”

“奴才…奴才顺治十七年三月十九日出生。”

此时梁九功恰好搀扶着皇贵妃娘娘跨过门槛, 登时眼前一亮。

“哎呦万岁爷, 乌雅氏还真是个有福之人, 您的万寿节在三月十八日, 她还真知道挑吉日出生, 凑巧在您后一日生辰。”

“奴才斗胆,趁着今儿这好日子, 这不,再过几个月就是万寿节了,看在乌雅氏与万岁爷如此有缘分的面儿上,奴才私心想替乌雅氏讨一份生辰赏赐。”

“乌雅氏,你今年生辰想要什么?”

梁九功看到醉眼迷离的乌雅氏,赶忙伸手摇晃了她的肩膀。

“我…呜呜呜……我想回家,回家……回不去了…呜呜呜……”

醉醺醺的吴雅下意识抱住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梁九功, 痛苦的呜咽着。

听着乌雅氏哭的撕心裂肺, 皇贵妃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真没想到这奴才看着精明能干,但她的酒品却如此糟糕,看来今后绝对不能让她沾半滴酒。

“万岁爷恕罪, 这奴才平日里还算乖巧麻利,只是酒量差些, 彩玉,立即将她拉下去, 灌一壶醒酒汤醒醒脑。”

“是。”彩玉搀扶着醉醺醺的乌雅氏离开了殿内。

此时皇贵妃抬眸看了一眼西洋自鸣钟, 温柔晓意道:“与万岁爷在一块的时间总过不够,没想到叨扰了您一整晚, 这都到您准备上朝的时辰了,臣妾伺候您洗漱更衣可好?”

“嗯。”

皇贵妃顿时满眼喜色,转头就亲自捧着龙袍冠冕亲自伺候皇帝更衣。

皇帝此刻被奴才伺候着洗漱之后,就笔直的站在了落地镀银玻璃镜前。

皇贵妃小心翼翼替皇帝换上龙袍,又踮起脚尖,替皇帝戴好朝帽。

此时皇帝坐在圈椅上,皇贵妃则跪在地上伺候皇帝穿龙靴,系好腰间革带。

皇贵妃虽然几乎全程都在跪着伺候皇帝更衣,但却打心眼里欢喜,毕竟别的嫔妃压根没有如此殊荣,能近身伺候。

吴雅被灌下一大壶醒酒汤之时,头痛欲裂的回到了主子身边继续伺候,此时皇贵妃和奴才们正在跪送皇帝去上朝。

待皇帝的御驾走远之后,吴雅战战兢兢的开口请罪:“娘娘,奴才该死。”

“你啊~今后再不准喝酒误事,索性今儿没耽误正事儿。”

“回吧。”皇贵妃困顿的眯瞪着眼睛,忍不住打着哈欠懒懒说道。

回到承乾宫之后,皇贵妃特意将乌雅氏单独叫到跟前说体己话。

“本宫年初二回娘娘省亲,初三一早回宫,本宫知道你想家了,除夕你可回去与家人团聚,待初三与本宫一道回宫。”

“娘娘…奴才叩谢娘娘大恩大德!”

吴雅险些喜极而泣,要知道自从去伺候孝昭皇后之后,总是风波不断,她已经小半年没有见过家人了。

“不必如此客套,三十一早你就领了出宫腰牌回家过年,再去领一千两银子买些年货给家里送去。”

皇贵妃调查过乌雅氏家里的情况,她阿玛和玛法都是老实人,早年间她额娘和玛嬷生病,家里为了治病,欠下了不少银子。

她阿玛甚至将家里的铺子和家里唯一的马都卖了凑药费。

如今他阿玛一人拉扯三个孩子,她玛法更是明年即将致仕,那点子微薄的收入,只够一家温饱和还天价债务的利息。

她家里还请了最好的武功师傅教导乌雅氏唯一的弟弟乌雅白启,就盼着这唯一的男丁今后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乌雅氏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几乎都雷打不动的悄悄贴补家用,给家里还债,可也是杯水车薪。

皇贵妃嘴角噙着温柔笑意,人要有把柄才好拿捏,乌雅氏家里如今的状况,正是她最想看到的。

她只需时不时的给一些恩典,就能收服人心。

“昨夜在乾清宫里,万岁爷可有何异常?算了,你估摸着都喝懵了,脑袋能保住已是万幸。”

吴雅尴尬点头附和道:“娘娘恕罪,奴才真不知那玫瑰果酒喝起来清甜芬芳,后劲竟然如此大。”

吴雅言外之意,就是在提醒皇贵妃,明明是你说这玫瑰酒不醉人,我才敢喝的。

明明是你一整晚都在弃权和走神,害得我这个奴才替你罚酒一整晚,这会又在怪我喝酒误事…

皇贵妃也知道自己低估了那玫瑰酒的后劲,于是挥挥手,让乌雅氏下去歇息。

吴雅应了一声,才出正殿大门,就看到了噙着温柔浅笑的隆科多,正朝着正殿走来。

“吴雅,你是不是忘了欠小爷的东西?”

“隆科多大人息怒,奴才这几日就做好,待到奴才初二从家里回来,初三就能给您。”

“你要回家?”隆科多诧异挑眉。

“娘娘赐了奴才天大的恩典,恩准奴才大年三十到年初二回家过年,初三再与娘娘一道回宫。”

“你住哪里?小爷大年三十也出宫,顺道送你一程。”

“回隆科多大人,奴才家在南锣鼓巷里的蓑衣胡同,不用劳烦隆科多大人,奴才自己回去即可。”

都说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说的就是在四九城东和西居住的都是皇亲贵族,而城南和北则居住着普通的平民百姓。

托满军旗早年间圈地派居的福,吴雅家虽穷,但却住在富人区。

“听说大年初二,南锣鼓巷有庙会?小爷没看过,打算去看看,你就不尽尽地主之谊?”

“……”

“奴才自然愿意的,不知您打算什么时辰去?奴才在东边的巷子口等您可好?”

吴雅哪里敢不愿意,只是她心疼皇贵妃刚赏赐的一千两银票,估摸着又要花在隆科多的身上。

她心中苦闷,自己还真是奴才的命,原以为出宫能翻身当自己的主子,没想到她在紫禁城里伺候完姐姐,出宫还要伺候弟弟。

“嗯,年初二酉时一刻,爷准时赴约,过两日,爷再来取剑穗!”

待到隆科多离开之后,吴雅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隆科多说过两日要来取她做的剑穗。

吴雅登时没了睡意,她当即趁着不当值的空闲时间,抓紧去寻做剑穗的材料。

隆科多喜欢粉蓝色,她特意寻了烧蓝的琉璃珠子当材料。

吴雅没想着用什么宝贵的材料,只因她买不起,再者隆科多也未必瞧得上。

隆科多是在紫禁城里当侍卫镀金的皇亲国戚,穿上黄马褂他就是大内侍卫,脱了黄马褂回家,他就是能参加皇族除夕夜宴的天子母族表弟,什么稀世珍宝没见过。

此时吴雅正坐在太阳下,边晒太阳,边用靛蓝的蚕丝线打络子。

奴才们不当值的时候,时常会三五成群的聚在廊下晒晒太阳,做些针线活解闷。

乌雅氏在做剑穗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梁九功的耳朵里。

梁九功笑的合不拢嘴,当即就喜滋滋的到万岁爷面前报喜。

“万岁爷,奴才听说乌雅氏在做剑穗儿呢,还是您喜欢的颜色,估摸着是想送给您当万寿节贺礼。”

“您瞧瞧她多有心呐,选的还是盘长结的样式,这盘长结寓意长久美满,还寓意生生相依。”

梁九功将眼线偷偷画下的乌雅氏做的剑穗样图,献宝似的捧到了万岁爷面前。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嘴角微扬,嘴上却依旧淡漠冷冽:“朕不稀罕。”

可他的手,已经言不由衷的接过了梁九功递过来的样式图。

他心里明白,乌雅氏送这并不算暧昧的剑穗,只能是寓意长久美满,并无半点缱绻相依的意思。

皇帝扫了一眼那剑穗图,状似漫不经心的将图随手放在了御案上,又开始聚精会神批阅奏折。

可梁九功细心的发现万岁爷的眼神,总时不时的落在那样图上,他嘿嘿笑了两声,就端着还剩下一多半的茶盏离开了御书房内。

他在小厨房里磨蹭了一会儿,再端着茶盏回到御书房伺候之时,正看见万岁爷将随身携带的钥匙收回到贴身佩戴的荷包里。

而此时御案上哪里还有那剑穗样图的踪影,梁九功抿嘴偷笑。

万岁爷有一个藏在龙榻暗格里的小箱子,里头放着万岁爷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东西,而钥匙则是万岁爷收在荷包里亲自保管。

显然那图,方才被万岁爷悄悄给锁进了宝贝小箱子里珍藏了。

梁九功心中雀跃,真不知万岁爷若收到剑穗,又该如何欢喜。

吴雅牺牲了两日的休息时间,终于在第二日当班之前,将剑穗给做好了。

隆科多是踩着饭点来的,吴雅趁着二人走到回廊僻静处,悄摸的将剑穗塞到隆科多手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还不错,爷笑纳了。”隆科多当即就将剑穗挂在了腰刀上。

吴雅朝着隆科多福了福身,就领着隆科多去见皇贵妃。

年关将至,过几日即将进入春假,皇帝需挂印封笔,待来年正月二十前后再开笔。

隆科多在长姐宫里坐了一会儿,就前往乾清宫,以表弟的身份,给皇帝表哥递请安折子。

他们这些贵族子弟哪里真的要如普通侍卫般,过年也不回家团聚,都是做做样子罢了。

待递了请安折子之后,他也将回家准备过年事宜。

与皇帝表哥再见之时,已是在除夕宫宴上,今日少不得多寒暄寒暄,巩固亲情。

小太监将隆科多领到乾清宫的时候,梁九功正在伺候万岁爷写福字儿。

每年的年末,皇帝都需亲笔御书福字,赐给王公大臣和后宫嫔妃。

此时梁九功抬眸打量意气风发的隆科多大人,猝不及防间,却看见隆科多佩戴的御前腰刀上,吊着一副眼熟的剑穗!!

完了!梁九功眼前一黑,埋下脑袋不敢去看万岁爷的表情。

就在梁九功提心吊胆之时,耳畔忽然传来万岁爷幽幽的笑声:“呵呵,表弟,朕许久未曾与你切磋武艺,今日不妨切磋切磋刀法如何?”

“奴才遵旨。”

“梁九功,取刀来。”

“奴才…遵旨。”梁九功快哭了,他真怕万岁爷会暴怒的杀人,可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去取御用宝刀来。

皇帝换了一身缺襟马褂,此时正垂眸不语,似是在沉思,但梁九功知道,万岁爷怒了。

皇帝的怒意,全然隐藏在刀刀致命的攻势中,兵刃相接传来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让梁九功腿肚子都在忍不住打抖。

隆科多鲜少遇到皇帝表哥今日如此咄咄逼人的刀法,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应对。

随着皇帝的攻势愈发凌厉,隆科多无奈的开始横刀防守,且退且走。

就在此时,隆科多眼前闪过一阵寒芒。

他下意识将腰刀横在身前抵挡,只听一阵清脆的碎玉声传来,漫天都是散落的靛蓝丝线和碎了一地的琉璃珠子。

皇帝表哥竟无意砍碎了他的剑穗,隆科多心中懊恼,却敢怒不敢言,只曲膝跪地,对表哥精湛的刀法一顿夸赞。

“刀剑无眼,朕毁了你的剑穗,理当赔你,梁九功,赐隆科多镶碧玺宫绦一副。”

梁九功此时嘴皮子都在打哆嗦,只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遵旨。

隆科多离开之后,皇帝随手将御刀楔入砖缝里,转身疾步入了寝宫内。

梁九功哆哆嗦嗦的跟着入内,就看见面色铁青的万岁爷正从宝贝小箱子里,愤怒的将那样图取出揉碎,狠狠的碾在了脚下。

“哎呦…万岁爷息怒,是奴才该死,奴才自作聪明会错了意,求万岁爷息怒,气坏了龙体多不值当,奴才这就自打嘴巴,求您消消气儿。”

“哼!”皇帝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留下地上早就被皇帝用内力震碎成齑粉的纸屑。

梁九功有多少年没见过万岁爷如此大发雷霆,上一回还是因为鳌拜目中无人,藐视君王。

此时他跪在地上,甚至吓得站不起身来,浑身都在恐惧的颤抖。

好巧不巧,梁九功还在心有余悸之时,内务府送来了各宫春假恩准出宫过年的奴才名单和各部衙排班名册。

梁九功第一眼就看到了乌雅氏的名字,他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长生天啊,她竟然要离开紫禁城三天之久,这三天该怎么熬啊!

梁九功急的抓耳挠腮,恨不能立即不管不顾的跑到承乾宫去,将乌雅氏给抢来,洗洗干净丢到龙榻上,给万岁爷降火。

但那是不可能的,估摸着他人都没走出乾清宫,脑袋就先被万岁爷拧下来了。

此时梁九功欲哭无泪,赶忙唤来心腹,让去打听打听乌雅氏过年回家都怎么安排,都做些什么。

免得万岁爷问起来,他再一问三不知,那真会要命。

梁九功心里虽对乌雅氏胡乱送男子剑穗一事耿耿于怀,但却仍是不动声色的将除夕和初一各司奴才的排班给改动了一番。

乌雅氏难得回家吃年夜饭,若她阿玛和玛法除夕还在紫禁城里值守,她回去岂不是要扑空。

梁九功好心的将乌雅氏的阿玛和玛法,连同几个走过关系的奴才一块调整了排班,将那父子二人除夕和大年初一的时间都给空了出来。

转眼就到了大年二十九,明儿一早,吴雅就能回家过年了,此时她心情说不出的激动喜悦。

皇贵妃自是察觉出乌雅氏归心似箭,于是大手一挥,今晚提前放了她的假,让她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宫门开了就可离宫回家。

吴雅激动的对皇贵妃千恩万谢了一番,就早早的回去整理行囊。

她出宫要带出去的东西都需提前报备过,否则压根就带不出去。

吴雅几乎没带多少东西,只带了皇帝赏赐的金瓜子和皇贵妃赏赐的银票和细软。

第二天一早,吴雅给皇贵妃请安之后,就换上了寻常旗人女子的装束,背着行囊出了紫禁城。

一出神武门,她远远的就看见自己的阿玛和玛法也是一身常服,正站在那等她。

她顿时满心欢喜,正准备朝着家人身边走去,却看见马厩边站着一道身影,正朝她挥手示意。

竟然是隆科多。

吴雅毕恭毕敬的朝隆科多行礼,隆科多抬眸看了一眼乌雅氏的家人,微微颔首,就转身入了马车内。

“阿玛,玛法,你们不是说除夕要在紫禁城里值守?怎么有空回家了?”

“你一说除夕要回家,阿玛无论如何都要在家多陪陪你,除夕夜你海宽叔和我换了班。”

“阿玛想着大年初一也在家陪你,可连续调换两日多少需走动走动关系,没确认的事情,也没好意思告诉你,怕你失望。”

“是啊,雅雅,玛法哪里料到这回运气这么好,本来还以为今日没空闲回家陪你了,走,玛法带你买年货去。”

“家里年货都置办差不多了,鸡鸭鹅鱼,牛羊肉,糖果点心瓜子儿花生这些都买齐了,只雅儿爱吃的河虾和蚕蛹得现买,否则不新鲜。”

“家里人的新衣上个月都裁好了,一会阿玛带你去南锣鼓巷买些珠花头绳,你妹妹老说阿玛买的丑,都不稀得戴。”

“雅雅,一会你去选两身新衣服,再选一件像样的首饰,阿玛给你买。”

“阿玛,我成日里都在紫禁城,吃穿都是内务府给的,买新衣服做甚!穿两日就得压箱底。”

“一会儿我们去成衣铺瞧瞧皮裘,给您和玛法买一身,阿玛,这是女儿存的银子,总过一千一百零八两,您收好了。”

吴雅将一个小荷包塞到了阿玛的手里。

“那么多?你在宫里也少不得用银子,阿玛拿一百两,剩下的你留着当体己钱。”

“都是皇贵妃赏的,女儿如今好歹是承乾宫的掌事宫女,多少能得主子的赏赐。”

“今年我难得回来,可不能再让债主在大年三十堵门了,阿玛您拿着!”

“好好好,阿玛保证,今年肯定没人会来堵门要债。”

“那就成,阿玛,年夜饭我想吃冻柿子,话梅排骨,还有您做的豌豆黄,玛法烧的火烧和炸河虾。”

“好好好,阿玛都记住了。”

乌雅威武走快了两步,与闷声走在前头的阿玛并行,将女儿严严实实的藏在了身后,替小丫头遮挡这一路的风饕雪虐。

吴雅则将双手藏在袖子里,又用袖子捂住耳朵取暖,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去采办年货。

回到蓑衣胡同的青砖小院之时,弟弟白启正在与两个妹妹一道在天井下给鸡鸭拔毛。

两个妹妹欢快的扑到了长姐身边,吴雅牵着妹妹们的手,一道入了屋内。

此时弟弟端着一个炭盆入内,方才还冷飕飕的屋子,渐渐有了暖意。

“白启,一会你让卖炭的送二百斤好炭来,平日里在家不必挨冻,可劲燃炭取暖,不够就写信告诉姐姐。”

“长姐怎么都瘦了?最近是不是累坏了?”白启心疼的看着长姐眼下的乌青和愈发尖的下巴,心疼的哽咽。

“哪有,只是最近胖了,我故意少吃了些,你最近功课如何了?”

“长姐放心,我六艺都拿了甲上,学堂奖励了六斤重的大猪腿,这会正在灶台上卤煮,一会就能吃了。”

“长姐长姐,你看这是我和妹妹给你缝的绣帕子,还有寝衣,你瞧瞧好看吗?”

“好看好看,谢谢妹妹们。”

“大侄女~”

说话间,吴雅的二叔乌雅岳色领着一家子来一道做年夜饭。

二叔成婚后,就与吴雅的阿玛威武分了家,一家子住在烟袋斜街,今日难得一家团聚,自是要好好聚一聚。

“大侄女愈发标志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听说你要回家,前几日我去买年货,瞧见这支素雅的簪子与你极为般配,就买了,你瞧瞧好看不好看。”

二婶乌拉那拉氏将准备好的玉兰花银簪子戴在了侄女的发髻上。

“自是好看的,谢谢二婶,对了这是娘娘赏赐的羊脂玉耳坠子,我记得二婶您有一副羊脂玉的镯子,配上这耳坠子刚好。”

吴雅将准备好的锦盒打开,递给了二婶。

乌拉那拉氏眼睛都看直了,当即就笑呵呵的接过了锦盒。

“天菩萨阿,这紫禁城里娘娘赏赐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你瞧瞧这羊脂玉多白净,我那镯子简直不能看了,这样好的耳坠子,我都舍不得戴了,回头给我家玉哥儿娶媳妇用。”

“大侄女如今出息了。”

“二叔,这是前些时日,娘娘赏赐的和田白玉葫芦形鼻烟壶,您和我阿玛一人一个,玛瑙的耄耋寿星鼻烟壶给玛法正正好。”

“玉哥儿明年也该说亲了吧,这是从前万岁爷赏的金瓜子,您瞧瞧上头还有编号和内务的盖戳呢,回头拿这当聘礼,就算我给的贺礼。”

吴雅将两颗金瓜子捧到了二婶面前,她入宫这些年,二叔一家没少帮衬她家,理应知恩图报。

再说金瓜子她足足有十二个,皇帝当时赏赐了一整个荷包的金瓜子,给两个也不算什么。

“金瓜子!这太贵重了,回头必须供起来,以视皇恩浩荡!”

这下连见多识广的吴雅额森都震惊了。

“如此贵重之物,拿来当传家宝才成,哪里能当聘礼……简直胡闹…回头我就去买了神龛供起来。”

乌拉那拉氏激动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这…大侄女,这金瓜子太贵重了,你的心意二叔领了,你还是拿回去给你阿玛当传家宝吧。”

二叔乌雅岳色此刻更是激动的瞪圆了眼睛,几乎是虔诚的用双手捧着金瓜子。

“我这还有,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套。”

“都收着吧。”乌雅额森发话了。

“那…那我收下了,谢谢大侄女。”

第38章 第038章

趁着众人纷纷开始忙碌年夜饭之时, 吴雅将阿玛叫到了一旁,将沉甸甸的明黄荷包放在了阿玛的手里。

乌雅威武看到明黄的御用之物,吓得当即准备跪下。

“阿玛您糊涂了, 这是在家里, 您别跪, 这荷包里还有十个金瓜子, 您好好收着, 这东西又卖不得融不得,回头您压箱底, 就当传家宝。”

“这…这…这太贵重了,阿玛先给你收着,等你出宫了给你寻个好婆家,这些金瓜子就当嫁妆~”

“既如此,那就我们姐弟四人一人一对金瓜子,阿玛自己留两个如何?”

“好好好,回头我再拿一个给你玛法, 等他百年后, 就让他带着这份荣耀一块入土为安,阿玛老了也带一个入土为安。”

“阿玛您快别这么说,今后女儿在娘娘身边伺候, 多得是好东西拿回家,娘娘还赏了好些成色极佳的镯子坠子什么的, 等过了正月,阿玛拿出去抵债。”

“女儿都仔细瞧过了, 那些首饰都没有内务府的标记, 且娘娘说了女儿可自行处置这些赏赐。”

内务府督造之物都有特殊的样式和标记,叫宫样, 每一件都登记在册。

外头可不敢明目张胆的买卖,只能描摹仿造。

皇贵妃似乎查过她的家底,知道她急需变现,赐的东西多是她自己私库里的东西,这些东西并无大内标识,自然可以买卖。

“孩子,你长大了,但你在紫禁城里绝对不能苦了自己,知道吗?阿玛下值的时候到武行里当武功师傅,也能赚不老少的银子。”

“你玛法明年退下来还能帮着照顾家里,你弟弟开春就要入军中效力,家里再不用砸银子供他读书了。”

“对了,女儿,你和隆科多很熟悉吗?”

“啊?阿玛您为何如此问?”

“他是皇贵妃的弟弟,平日里女儿在承乾宫自然没少与他照面,熟倒算不上,只不过隆科多帮过女儿几回,人品还算贵重。”

“今儿我与你玛法在宫门外等你出来,隆科多一早就在马厩等着,旁人问他就说在等人,后来你一出来,他就独自离去,显然是在等你来。”

“女儿,虽说咱家不稀罕攀附权贵,但我与隆科多共事几年,多少看出这小子人品不错。”

“平日里别的贵族子弟下值就呼朋唤友,去外头寻欢作乐,唯独隆科多却从不沾染酒色。”

“多少漂亮的小宫女主动勾搭他,他都目不斜视,当真是君子,他对阿玛也曾多次照拂,上个月阿玛闪着腰,还是他大雪天扛着阿玛去寻太医正的骨头。”

“阿玛不会看走眼,那小子看你的眼神带着爱慕,若有机会的话,你嫁给隆科多也算好归宿。”

吴雅没想到隆科多私底下在紫禁城里帮衬了她阿玛这么多回,甚至绝口不提对她阿玛的帮助。

再联想到阿玛说,隆科多今日在宫门外还特意准备了马车等她,而非骑马,显然是担心她冻着,还贴心的准备用马车接她。

阿玛说隆科多喜欢她…

此时吴雅心如擂鼓,再后知后觉想起来隆科多似乎的确对她有些殷勤,顿时涨红了脸。

可吴雅的脑海里,顷刻间涌出一具血淋淋的人彘。

她瞬间想起来历史上隆科多宠妾灭妻,纵容爱妾李四儿将嫡福晋赫舍里氏做成人彘。

方才涌出的一丝悸动,瞬间被浇熄,吴雅仿佛看见自己被做成了人彘,正瞪着两个淌血的窟窿在泣血。

“阿玛,权贵子弟哪里会瞧得上我们这些包衣奴才,女儿不可能当妾,即便为正妻,也绝对不允许夫君纳妾,女儿想出宫之后,寻一个老实本分的男子,让他入赘我们家。”

“啊?谁家好儿郎入赘?女儿你别犯浑!”

乌雅威武被女儿一番惊世骇俗的话吓得脸都白了。

“阿玛这辈子不也只有额娘一人?女儿怎么就不能与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了?难道阿玛想看女儿当妾?还是被小妾折辱的嫡妻?”

“这…等等,你容我想想,这事儿咱慢慢来,阿玛现在脑子有点乱。”

乌雅威武被女儿的一番话绕晕了,此时揉着眉心,脑子里控不住浮现女儿被人欺负的画面。

不,他忍不了!

“女儿,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那我现在就开始留意适合倒插门的女婿人选,等你抽空出宫了,可以先相看相看。”

此时弟弟吴雅白启来敲门,说东西送来了。

“阿玛,一会我与您和弟弟一起去给邻里送东西去。”

吴雅家里最困难的时候,街坊邻居没少接济她家,姐弟三人更是吃过了半条胡同旗人邻居家的饭。

被债主逼上门之时,更是躲在了邻居家里,被好心的邻居们轮流照料。

今日吴雅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准备回礼感谢。

“好好好,趁着天色尚早,咱这就去,一会回来刚好吃年夜饭。”乌雅威武唤来儿子,父子二人推着独轮车就出了门。

吴雅走在堆满礼物的独轮车前,敲开了曾经对她家施以援手的邻居家院门。

满人的礼节与汉人的有所差异,她阿玛和弟弟行了打千礼,吴雅身为女眷,则用执手礼或者抚鬓礼。

满人旗人之间没紫禁城里那么多动不动就跪拜的破规矩。

吴雅只需举止娴雅的用抚鬓礼代替叩拜,用右手指从额头至鬓角连抚三下,随后点头礼貌对视即可。

拢共二十六家邻居,每家送了五斤顶好的五花肉,再加二斤冰糖,三斤瓜子,五斤苹果,待到送完谢礼之后,天已擦黑。

随着一阵阵炮仗此起彼伏的回荡在耳畔,吴雅推开家门,就看到一派其乐融融的烟火气息。

一大桌子热气腾腾的佳肴摆满了大圆桌,甚至盘子都需堆叠在一块。

上桌后,吴雅的碗就从没有空过,放在碗里的虾蟹定都是剥好壳的,剥好的瓜子花生更是放满了小碟子,甚至她吃的鱼都没有刺。

这种被温暖亲情呵护的感觉,让吴雅感动的热泪盈眶,如果她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穿到这么温暖的家,该有多好,可她睁眼看到的却是满目猩红。

欢快的气氛烘托下,玛法取来了许久没弹奏的八角鼓,两个妹妹也开始载歌载舞起来。

吴雅的阿玛喝的脸颊红扑扑的,正与她的二叔在哼唱满人的民间小调,那小曲儿是满人哄孩子的歌谣。

两个大男人唱着唱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许是在想念过世的玛嬷了。

弟弟白启是个沉稳的性子,今儿阿玛破例让他喝了几杯酒。

此时醉醺醺的拉着她的手,一个劲的赌咒发誓,说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全家享福,说要用军功来赎她回家团聚。

“长姐,我发誓一定要奋发图强,今后不让你再受委屈,长姐,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一想到你在紫禁城里吃苦,我就恨自己没用,对不起长姐……”

吴雅哽咽的拍了拍弟弟的手背,感动的应了一句好。

临近子时,一家子围坐在暖烘烘的炕头上守岁,有说有笑的聊家常。

吴雅换了一身满人未出嫁姑奶奶的装束,再不用梳烦人的小两把头,她只需将头发编成直溜的辫子,用红头绳扎好即可。

她更是换了一身正红色的夹袄,在紫禁城里为奴为婢,压根没什么机会穿如此出挑僭越的正红色。

此刻吴雅深吸一口气,离开紫禁城连空气都是自由的味道。

夜里吴雅头一回四仰八叉的睡觉,再不用顾及紫禁城里侧睡的规矩。

这一觉,她睡的无比踏实,直到日上三竿,弟弟才来敲门喊她起来吃早饭。

大年初一本该起大早的,可家里人都惯着她,没人喊她早起,吴雅不好意思的起来洗漱吃饭。

可才吃完早饭,就有人来拜年了,当看到来人,吴雅诧异的张了张嘴。

没想到是孝昭皇后的妹妹小钮祜禄氏。

听弟弟说,自从二妹妹与钮祜禄家的阿灵阿定亲之后,小钮祜禄氏中秋和小年都带阿灵阿来看过二妹妹。

此时一个虎头虎脑的七八岁小男孩,正拉着她七岁的二妹妹吴雅玛颜琳的手,要去院子里堆雪人。

“你瞧瞧这两个孩子,看着多般配?阿灵阿没事儿就闹着要来瞧瞧他的亲亲小小福晋!说怕被隔壁的虎哥儿骗走。”

小钮祜禄氏捂着嘴角轻笑了两句。

此时钮祜禄家的小厮正将几箱子的礼物搬进二妹妹屋里。

方才阿灵阿叉着腰,神气的说他的福晋他养得起,把吴雅全家都逗乐了。

听阿玛说钮祜禄家曾经送来了好些银子,说给他们家还债用,阿玛担心妹妹被未来夫家瞧不起,坚决不接受亲家给的银子。

可钮祜禄家送给二妹妹的玩具和衣衫鞋袜这些东西,却再没有办法推辞。

毕竟那是阿灵阿的名义送给未婚妻的礼物,家里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于是阿玛只能回礼给阿灵阿,可没想到这小子却是个犟种,又连夜把东西给送回来了,还添置了好些小姑娘喜欢的吃食和漂亮的袄子裙子。

两家人拗不过人小鬼大的阿灵阿,只能由着他小小年纪就开始疯狂宠妻。

此时吴雅看着阿灵阿宠溺的将二妹妹背在身后,正运轻功在屋檐上飞来飞起。

二妹妹银铃般的欢快笑声不绝于耳,她忽然很感谢孝昭皇后赐下这门亲事。

“格格,听说您开春即将诏封为妃,入宫承宠,奴才先恭贺娘娘。”

吴雅记得历史上康熙十九年,小钮祜禄才会入宫诏封为妃,康熙二十年册为贵妃,可如今才康熙十七年,似乎一切都在提前,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

小钮祜禄氏将曲膝准备行礼的乌雅氏搀扶起来,有些怅然道:“在紫禁城外头没有什么娘娘和奴才,只有亲家。”

小钮祜禄氏眉眼间都是淡淡的哀怨,她打心眼里不想入宫为妃。

可如今钮祜禄氏一族在后宫式微,为了家族,她只能入紫禁城画地为牢,将这一生都葬送在紫禁城里。

世家大族的女子,看着人前风光,但都是家族利益的垫脚石和牺牲品。

放眼紫禁城,除了她那痴情的长姐,又有哪个女人是真心爱慕皇帝,才会甘之如饴入那深宫牢笼?

小钮祜禄氏虽然不知道为何长姐临终前,叮嘱她务必要与乌雅氏交好,但却依旧谨遵长姐的遗命,不敢违背。

其实与乌雅氏一家人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舒坦,她们一家人都是难得一见的良善宽厚秉性。

钮祜禄姐弟二人被吴雅全家殷勤留下吃午饭,饭桌上阿灵阿简直将吴雅的二妹妹宠成了不能自理的小宝宝,甚至吃饭喝汤,都被阿灵阿亲自照顾。

吴雅欣慰至极,她在心里默默祈愿,希望二妹妹这一生都被夫君如此宠爱。

吃过午饭之后,阿灵阿又去教二妹妹写字,又将二妹妹哄睡了才离开,说怕琳儿看到他离开,会哭鼻子。

吴雅都被小暖男妹夫给感动到了,心想今后若自己也能找个如此温柔体贴的夫君相濡以沫就好了。

送走钮祜禄氏之后,吴雅竟然迎来了一堆男子,吴雅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隆科多。

原来是阿玛的同僚来互相串门拜年来了。

吴雅的阿玛是御前一等侍卫,今儿没轮值的同僚几乎都相约来了,同时阿玛明日也要礼尚往来,去这些同僚家里串门拜年。

只是从前来串门的都是寻常的侍卫,那些在紫禁城里镀金的贵族子弟压根不屑与这些没有家世的侍卫有过多来往,觉得跌身份。

此时吴雅端着烟丝入了客厅里,满人的姑奶奶可没汉女不能见外男的规矩,她甚至还要拿烟丝给客人点烟袋锅。

隆科多是一等侍卫里最为年轻的,但身份却最为贵重。

照理说点烟袋锅是按照年龄辈分的顺序,但此时众人却一个劲的让她先给隆科多点烟,甚至头一把椅子都是隆科多先落座,众人才敢跟着坐下。

一阵寒暄之后,酒菜也准备好了。

不得不说隆科多即便面对身份地位不如他的同僚,都表现的彬彬有礼,谈吐得体。

众人更是奉承的连番对他敬酒,可几轮敬酒下来,众人都醉的东倒西歪,可隆科多却依旧在谈笑风生。

世家子弟甚至连喝酒这种社交礼仪,都有专门的师傅训练,显然隆科多被训练的很好。

他甚至还神志清醒的起身,走到院子里吹冷风醒酒。

此时吴雅正在水井边打水,赶忙放下了手里的水桶,对着隆科多行礼。

“隆科多大人,奴才熬了醒酒汤,您可要用一些?”

“吴雅,这不是紫禁城,我不是大人,你也不是宫女,你一定要与我如此生疏吗?”

隆科多缓步走到乌雅氏面前,折腰将装满水的水桶拎起,径直入了厨房。

吴雅吓得赶忙小跑着入了厨房里。

她才跨过门槛,就差点与转身的隆科多撞个满怀,吴雅吓得往后挪了一步。

“能不能再做一个剑穗?”隆科多的语气带着愧疚。

“方才见大人…见你佩剑上的剑穗儿很别致,比我做的精致。”

“你别误会,对不起,你送的剑穗不小心碎了,不是我不戴,你再做一个,我一定天天戴。”

这下轮到吴雅心虚了,她记得时间仓促,她用的是华而不实,且易碎的琉璃珠子。

可她压根没想到隆科多会真的戴着那剑穗练剑,毕竟他佩戴的东西都是名贵之物,哪里瞧得上她做的琉璃剑穗。

“好…好,等回宫了我去寻坚固些的南红珠子做。”

隆科多原本拧紧的眉峰顿时舒展开,他嘴角浮出温柔笑意,正要开口,却听客厅里有人在叫乌雅氏。

吴雅听到阿玛在唤她添一坛子烧刀子酒,她正要去厨房角落取酒,可隆科多却快她一步,拎着酒坛子就疾步离开。

“明晚不见不散,我等你,吴雅,你穿正红色真好看。”

隆科多留下这句话之后,就转头离开了厨房。

吴雅小声的诶了一句,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就想起来阿玛说隆科多喜欢她。

此时她捂着发烫的脸,有些手足无措,最后甚至惶恐的躲在了厨房里烧水,直到隆科多离开,她都不曾再离开厨房半步。

送走阿玛的同僚之后,吴雅一家就锁了门,到烟袋斜街二叔家吃饭。

这顿饭吴雅吃的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将醋碟子当成了酒水,直到喝下两叠陈醋,才被酸得呲牙咧嘴。

这一晚,吴雅罕见的在家里失眠了,直到天将破晓,她才堪堪入睡。

一觉醒来都过了午时,她阿玛早早就出门去给同僚拜年去了,此刻玛法则正与前来拜年的同僚在寒暄。

吴雅简单洗漱之后,就与弟弟妹妹在院子里晒太阳,却仍是有些心不在焉。

距离与隆科多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吴雅就焦虑的坐在梳妆台前,不知所措。

发髻和妆容改了又改,衣衫和绣花鞋更是换来换去,吴雅始终觉得不满意。

最后磨磨蹭蹭还剩下半个时辰的时候,吴雅彻底慌了神。

索性就将昨儿那身被隆科多夸好看的红夹袄给换上,又戴上了一对毛茸茸的兔绒暖耳,就急急忙忙去赴约了。

佟府内,隆科多今日换了一身银红的长衫马褂,外罩墨狐大氅,正要出门赴约,可宫里却传来消息,说皇帝表哥赐宴御前伺候的贵族子弟侍卫。

隆科多本想推辞,但却碍于皇帝表哥的情面,不得不立即动身前往,他打算入宫后速战速决,假借不胜酒力,尽快离宫赴约。

只是让乌雅氏等他一会,应该不打紧,大不了他多说软话哄哄乌雅氏,女人都喜欢听软话。

可今夜的饭局,却并没有如此好推搪,光是侍卫统领发表的长篇大论的废话,就让人无奈。

好不容易熬到侍卫统领说完,又轮到巡防营和九门步军统领废话连篇。

隆科多心急如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煎熬。

而此时乾清宫里,皇帝正在对影喝闷酒。

梁九功看到大过年的万岁爷独自一人躲在乾清宫喝闷酒,就忍不住心疼。

兀地,梁九功眉头挑了挑,装作漫不经心的嘟囔起来:“哎呦哎呦,这雪吓得可真大,万岁爷您瞧瞧外头的竹子都被残雪压弯了。”

“奴才方才请隆科多大人入宫的时候,还没下雪呢。”

“狗奴才,说人话。”皇帝将喝空的酒坛子,撒气的狠狠丢向梁九功那还在拐弯抹角的狗东西。

“万岁爷息怒,奴才只是想起来,方才隆科多大人接旨后,就一声不吭的入了紫禁城,都不带和别人吩咐过一个字。”

梁九功在心底倒数默念三二一,果然看见皇帝忽然腾地站起身来。

“更衣,朕要立即微服出宫。”

“啊?万岁爷您这是要去哪?”梁九功揣着明白装糊涂。

“狗东西!再敢废话杀无赦!”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

南锣鼓巷东,吴雅在巷子口东边等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都没看到隆科多前来赴约。

此时她将手里的糖葫芦吃完,就伸手接了些雪花润嗓子。

没想到隆科多这家伙哪都不错,唯独是个不守时的迟到大王,而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等人。

此时吴雅烦躁的开始用脚尖将厚厚的积雪挪来挪去,最后索性缩着脖子,随意来到一旁的首饰铺子闲逛。

此时她的目光被一只特别的镯子给吸引,这镯子就像辫子似的,由青玉和白玉交缠雕琢而成,造型别致。

首饰店里的伙计看到眼前穿着朴素的红衣少女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价值不菲的镯子,赶忙将盒子盖了起来。

吴雅被伙计明晃晃的歧视给气着了,于是凝眉走到那伙计面前,指着那紧闭着的锦盒沉声说道:“您好,店家,我想看看那镯子!”

“姑娘,那镯子是最好的青玉和白玉雕琢而成,六百两不二价,您还看吗?”

吴雅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气馁,真没想到一个成色一般的镯子竟然这么贵,她的确不配看……

她正要灰溜溜的离开,忽而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冽嗓音:“看!”

听到这道声音,吴雅差点吓得跪下磕头。

可忽然又想起来这是在紫禁城外头,于是她战战兢兢的转身,果然看见微服的皇帝。

此刻站在皇帝身后的梁九功,正龇着大牙笑呵呵的看着她。

“这位爷您请先坐好了,小的这就去拿来给您瞧瞧,这种款式的镯子本店还有更好的镇店之宝呢,您也一并瞧瞧可好?”

“可。”

皇帝被几个店小二簇拥着入了雅室内,紧接着上好的茶点就被端到了面前。

那店小二此刻激动的眼睛都瞪得老圆,务必殷勤的开始伺候大金主。

这位公子一看就非富即贵,就他身上看着不起眼的雅青色衣衫都是蜀锦,那可是一寸蜀锦一寸金呐。

此时几个模样周正的伙计端来了一个个托盘,托盘里的许多首饰甚至比宫里的东西都好上几分。

再看方才那六百两天价的镯子,压根就不算是个东西,再难登大雅之堂。

可吴雅知道,以她的身份,即便是那六百两的瑕疵镯子,她也配不上。

此时她乖巧的站在一旁大饱眼福。

“过来。”

皇帝忽然朝她看过来,吴雅诶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挪到了皇帝的身侧。

早有机灵的伙计挪了一张椅子给她,吴雅却是不敢落座的,她哪里敢坐在皇帝身侧。

就在她拘谨之时,手腕忽然被皇帝攥紧,皇帝轻轻一带,就将她稳稳当当的按在了身侧坐下。

“啊这使不得…”

吴雅吓得要起身,可皇帝却忽然伸手搂紧了她的腰,蛮横的将她拥入怀中。

凑近皇帝之后,吴雅嗅到了刺鼻的酒气,原来皇帝喝醉了,才会如此荒唐的对她。

吴雅此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皇帝接下来要撒什么酒疯。

“答应送你生辰礼物,你选一个。”

“奴…我不敢…”

“哦,统统包起来,爷全要了!”

皇帝环在她腰肢上的力道收紧了几分。

“等等等等,我…我要这个,就这个。”吴雅随手从距离最近的托盘里,拿起一只与方才那六百两镯子酷似的镯子。

“哇公子,您家眷还真有眼光,这是我们的镇店之宝,此镯名唤青丝共白发。”

梁九功知道满人不知道汉人的风俗,于是开始温馨解释。

“爷,有些地方的汉人女子在及笄礼之时,家里人就会准备青丝镯子相赠,手镯像姑娘的辫子一样,所以取名青丝镯。”

“青丝镯也常被一些地方的汉人男女作为忠贞的定情信物,象征生生世世守护和陪伴,只不过寻常的青丝镯子多为六股白银编织而成。”

“这一块上好的玉料恰好带青与白,又巧夺天工的雕琢成了青丝白丝,寓意青丝白发,妙倒是妙不可言,只不过啊…”

梁九功的语气顿了顿:“这美玉易碎,青丝镯是一缕青丝一缕情丝,用易碎的美玉无论是来比喻姑娘还是忠贞的感情,似乎都不大妥当啊。”

“啊??那我换一个!”吴雅吓傻了,她哪里会料到这种叫青丝镯子的东西还有这么多暧昧的含义。

“不必!就要这个,我们满人没汉人这些规矩,碎了就再买。”

皇帝毫不犹豫将那镯子套在了乌雅氏的左手腕上。

梁九功一口银牙快要咬碎了,他方才想着贬低一番,再讨价还价的,如今看来怕是还不得价格了。

可此时吴雅却是警惕的将镯子脱了下来,还悄悄的朝着皇帝眨了眨眼暗示。

见皇帝有些茫然,吴雅赶忙开口附和梁九功方才的话:“爷,我也觉得这镯子也就这样吧,不如我们到西边的首饰铺子再看看可好?”

“爷,我们走吧。”吴雅的语气带着焦急和讨好,莫名蕴含着明显的娇软撒娇的味道。

可此刻她着急想离开这,压根没料到自己下意识的声音有多娇媚绵软。

梁九功哪里听过乌雅氏用这么妩媚温柔的声音说话,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梁九功一个太监都听得入迷,更何况在场那些正值血气方刚的店小二。

此时众人才后知后觉,在店内明亮烛火映照下,这始终垂首的满女,竟生的如此绝色,几个定力差的年轻伙计更是眼睛都看直了。

吴雅此刻压根顾不上去察觉众人的神色,只焦急的央求皇帝快些离开这。

此时皇帝忽然寒着脸起身,朝着她伸出了手,吴雅以为皇帝要将手掌搭在她的手腕上,于是乖巧的伸出手来。

可忽然手背一暖,她的手掌,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皇帝十指紧扣住。

此时皇帝反客为主,板着脸牵着还在发呆的女人,疾步离开。

皇帝站在门口,只勾唇冷笑了一声,梁九功缩了缩脖子,仰头看了看这家百年老店的金字招牌,很快在大清国境之内,就再也瞧不见这家铺子了。

梁九功和一众心腹奴才跟在万岁爷身后,转头又来到了一家全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

此时吴雅简直欲哭无泪,真没想到皇帝醉酒后,撒酒疯起来竟是这幅样子。

此刻在这家首饰铺子里,皇帝正将一支支价值不菲的珠钗、步摇、一对对儿耳坠子,项链手串,镯子,戒指,一股脑的往她身上堆砌。

“你还想要什么?嗯?”

“不不不,够了够了,真的够了。”吴雅盯着镜子里一脑袋的珠宝首饰,再低头看十个指头都戴满了戒指,两个手腕上更是戴着不下十对各色材质的镯子手串。

她稍微一动弹,就发出叮零当啷的声音。

“嗯,都给你,回吧。”

皇帝丝毫不容置喙的再次扣紧了吴雅的手,拉着她离开了店铺,留下梁九功在边挠头边付账。

吴雅被皇帝带入一辆宽敞低调的马车内,此时她硬着头皮打开了话匣子:“万岁爷,这些商贩最市侩,越是喜欢的东西,就越不能表露出来,反而还要表现的不感兴趣,否则他们一准都会坐地起价。”

“朕…不想再装了!”

“……”

吴雅彻底闭嘴,皇帝坐拥四海,犯不着为了省钱与那些摊贩斗智斗勇,既然他想当冤大头,那就当吧。

吴雅正在走神,忽然肩膀一沉,她扭头竟然看见皇帝的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

“万岁爷……”

“困,让朕歇会。”

“奴才遵旨。”吴雅不敢再乱动,为了让皇帝枕的舒服些,她还贴心的将身子往皇帝身边挪了挪。

“万岁爷,您坐着睡不舒服,不如躺着歇息可好?”

“好。”

“那奴才伺候您躺下,哎呦……”吴雅没想到皇帝竟然抱着她的腰,将脑袋枕在了她的肚子上,斜斜的躺下了。

皇帝这个姿势让吴雅脸颊通红,她双手捂着心口,顿时不知所措。

“朕头疼,揉一揉。”皇帝此刻头疼欲裂,连续几日愁眉不展,饮酒宿醉,今日更是借着酒劲,彻底纵容了自己的任性。

他再不愿允许自己继续放纵沉沦,可此时他却舍不得松开心爱的女人。

那就…再纵一个时辰吧,半个时辰也好,就半个时辰,皇帝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

吴雅将双手搓热,开始轻轻的替皇帝揉着太阳穴和眉心。

皇帝真是醉得厉害,此时紧闭着眼睛,渐渐的开始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梁九功掀开马车帘子入内的时候,就看到万岁爷枕着乌雅氏的肚子,一手还环抱着乌雅氏,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她的身上。

“嘘~万岁爷刚睡着。”

吴雅小声提醒道,顺手将放在一侧的斗篷盖在了皇帝的身上。

“万岁爷似乎有些发烧了,怎么办?”吴雅的语气有些焦急。

“没事儿,万岁爷这几日酒喝大了,方才已吃过药了,定能药到病除。”梁九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乌雅氏。

此时马车外头有奴才在叫梁九功,说是隆科多来请安。

梁九功赶忙下了马车,去应付姗姗来迟的隆科多。

隆科多今日简直倒霉透顶,方才好不容易熬到宫宴即将结束,却又被人拉着喝酒。

对方还是他的顶头上司,还是赫舍里一族的嫡系,碍于情面,他只能留下继续觥筹交错。

待到将那些人喝趴下之后,他的衣衫又被不长眼的小太监用酒水打湿,隆科多无奈的换了一身衣衫,这才匆匆赶来赴约。

但期待许久的姑娘却并没有见到,却意外地见到了皇帝表哥身边的奴才正守着表哥微服出巡才用的玄铁马车。

不用猜就知道表哥正在马车里。

既然被表哥身边的奴才认出来,他只能前来请安。

“哎呦隆科多大人,您怎么来南锣鼓巷了?真是好巧。”

“奴才来给表哥请安。”

“哎呦,还真是不巧了,万岁爷恰好醉了,这会刚睡下,一会万岁爷醒了,奴才定将您的请安转达。”

“隆科多大人您一身酒气,是不是才从宫宴回来?怎么还不回去?您深夜来此,是在等什么人吗?”

“嗯,我在等一个人,方才在宫宴上耽搁了,都怪我不好。”

马车里的吴雅,将隆科多的话听在耳朵里,原来他并非故意爽约,而是有事耽搁了。

吴雅一整晚郁闷的心情顿时拨云见日。

“眼看着都快到子时了,瞧瞧铺子都开始打烊了,估摸着您等的人不回来了,您也快回吧。”

“没事,我再等等。”

“您快回吧,别冻着。”

吴雅此时心中百感交集,倘若她不出声,可能隆科多会等到天亮。

于是她鼓足勇气,准备借着叫梁九功进来瞧瞧皇帝的借口,让隆科多听出她的声音。

她想让隆科多知道她来了,她并未爽约,只是她正在伺候皇帝,无法脱身,以此提醒隆科多回去。

可吴雅才张开嘴,正准备说话,忽然整个人被皇帝重重的压在了身下。

皇帝滚烫的唇,猛然堵住了她的嘴。

吴雅的嘴唇甚至还保持着微微张开的状态,皇帝的舌头就这么长驱直入的闯了进来。

霸道蛮横的与她的唇齿纠缠,这汹涌狂乱的吻,让她头皮发麻,只觉得醉酒后的皇帝简直就是禽兽。

他侵占掠夺的炙热绵吻,让她窒息的喘不过气来,吴雅此刻脑海里一片空白,压根就没有机会说话。

马车内回荡着皇帝急促的呼吸声和她破碎隐忍的轻呼声。

仿佛惩罚的吻不曾停止,吴雅的口中都是甜丝丝的血腥气息,皇帝真是疯了,竟然发狠的咬破了她的唇。

第39章 第039章

真没想到啊!!皇帝的吻技竟然如此生涩, 简直差的离谱!

可想可知,皇帝的床技又该有多令人发指,难怪被嫔妃吐槽像在舂米…

当他的女人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此时他吻着吻着怎么还急眼咬人, 甚至连换气都不会, 他憋的都忍不住开始闷哼, 却依旧不肯松开她的唇, 真怕他糟糕的吻技能把自己活活给憋死。

吴雅听着皇帝低沉暧昧的闷哼, 更是满脸通红。

马车里愈演愈烈的男女欢好暧昧声响,让隆科多尴尬的的转身回避。

方才他分明听到了男人都懂的男子在极乐之时, 才会忍不住溢出的声音,不用猜都知道表哥正在做什么。

没想到素来古板的皇帝表哥,竟也这么放得开,将马车停在熙熙攘攘的闹市,就这么急色的当街宠幸女人。

“咳咳咳…那什么,宫门也快落锁了,那杂家就先回了。”梁九功脸上虽然依旧从容镇定, 但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嗯, 你让表哥放心,今晚我没见过表哥。”隆科多露出会意的笑容。

“诶诶诶。”梁九功简直苦不堪言。

万岁爷素来克制,他也很好奇方才那羞人的动静, 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九功哪里见过万岁爷这般情难自控的模样,要知道万岁爷在紫禁城循规蹈矩, 何曾如此失态过。

而此时马车内的吴雅被皇帝吻得喘不过气来,呼吸也渐渐跟着变得愈发紊乱。

感觉到马车在飞速离开, 吴雅彻底崩溃了。

委屈, 愤怒,耻辱, 和无力感交织在一起,最后万般无奈,化作一滴滴心酸无助的眼泪不断滑落。

探入她衣襟之下,正游走在她肌肤的手掌忽然顿了顿,继而离开。

此时浑身滚烫,眼神迷离的皇帝陛下,竟松开了她的唇,但在离开之前,还轻轻啮咬了几下她的唇瓣,似是不舍和眷恋般。

就在吴雅以为皇帝清醒之时,他却莫名其妙的开始吻她的眼泪。

吴雅原本正在掉泪,可随着皇帝不断的吻住她的眼泪,她吓得不敢掉泪,只紧紧的闭着眼睛。

皇帝灼热紊乱的呼吸,不断的喷洒在她的脸颊上,此刻皇帝的鼻尖几乎贴紧她的鼻尖。

吴雅不敢睁眼,只因她感觉到了更危险的信号,她不敢再乱动半分,皇帝那里传来的异样,让她恐惧极了。

绝望之际,她忽然感觉到身上一轻,皇帝竟然大发慈悲,转身背对着她。

吴雅险些喜极而泣,赶忙一骨碌爬起身来,毫不犹豫就冲出了马车。

她正要唤坐在马车前头的梁九功进去伺候,却看见梁九功正扭头目光怪异的盯着她的脸看。

“你嘴怎么破了?方才里头怎么回事?”

“没…嘶…方才万岁爷险些跌倒,奴才差点没扶稳,这不,嘴角被矮几给磕破了。”

“哦,这样啊。”

梁九功看着乌雅氏被吻的迷乱的眼神和吻出边界的口脂,笑而不语。

“对对对,梁公公,您进去伺候万岁爷吧,奴才该回家了,明儿一早还要去宫门口等娘娘呢。”

“不急,这会正送你回家呢,你先把脸擦干净再说,你身上挂的珠宝首饰不压脖子吗?”

梁九功贴心的抱来一个大锦盒,帮着乌雅氏将满头珠翠都给摘下来,一一分门别类,放进了锦盒里的小盒子里。

此时吴雅也煺下满手的镯子戒指,还有脖子上的项链。

待到擦干净脸之后,吴雅还心虚的用随身携带的小圆镜偷偷检查了一番。

她的下唇此刻红肿不堪,被皇帝咬破了。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她家斜对面的巷子口,此时梁九功将沉甸甸的锦盒捧给吴雅。

吴雅赶忙摆摆手婉拒。

“梁公公,今儿万岁爷喝醉了,酒后说的都是不作数的醉话,这些东西太过于贵重,奴才不敢收。”

“收着吧,君无戏言,你难道想抗旨不成?快些拿着吧,早些回去歇息,你明儿还要早起当差。”

“是,有劳公公,那奴才就拿一个,多的再不能接受,奴才无功不受禄。”

吴雅听到梁九功都搬出了君无戏言的严厉说辞,再不敢出言拒绝。

这惊心动魄的一晚上,她不但险些失去了清白,还被皇帝那般欺辱,甚至被醉酒的皇帝咬伤了,她拿一件赔偿,也心安理得。

吴雅打开大锦盒,随手拿起一个最小的锦盒,撒腿就跑了。

梁九功拿着锦盒正要去追,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登时回到暗巷内,扬鞭从暗巷离开。

此时吴雅边跑边忍不住掉泪。

她忽然觉得手里这小小的锦盒,就是她的卖身钱,她被这屈辱的赏赐气哭了。

她打开了锦盒,赫然看见一对花生米大小的合浦明珠耳坠子。

吴雅将锦盒丢掉,将耳坠子随手挂在了耳朵上。

就在此时,她看见家门口站着一道芝兰玉树的挺拔身影。

此时那人正望眼欲穿盯着紧闭的大门,他抬起敲门的手,却又没敢失礼的大半夜敲门,就这么傻乎乎的站在原地。

看到隆科多,吴雅再也忍不住呜咽的哭出声来。

“吴雅,你怎么了?”

隆科多看到乌雅氏满脸泪痕,嘴唇红肿,甚至还有明显被人咬破的痕迹,顿时目眦欲裂。

此刻他心跳都漏了半拍,脑海里已然闪过因为他的失约,让心爱的女子遭遇何种恐怖的后果。

“你…你为何才来,呜呜呜…”吴雅后怕的捂着嘴角啜泣。

“对不起,我错了,今晚临时有宫宴应酬,是我该死,我来迟了,对不起,你有没有事?”

“嗯,出事了。”吴雅本想说遇到了打劫的。

她语气顿了顿,正要继续说下去,却看到此时隆科多面露震惊和痛苦,忽然眸中含泪双目赤红,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对不起,今晚是我的错,别怕,我会护你一辈子。”

这下轮到吴雅傻眼了,她哪里会料到隆科多会说这么暧昧的话。

“隆科多,我还没说完呢,我只是遇到了几个市井无赖而已,没你想的如此不堪。”

“咳咳咳……”

隆科多满脸通红的松开了怀中佳人,尴尬的扶额。

“那什么九门提督愈发惫懒,四九城内治安竟如此混乱,开春爷就去参一本!”

九门提督在清朝是重臣,非天子最信任的近臣,压根没资格担任。

九门提督主要负责四九城的京师戍卫武力,负责九座城门的守卫,还负责京城的稽查城门、缉捕盗贼、申禁巡夜等。

吴雅记得历史上隆科多就是九门提督。

此时看着隆科多通红的脸,低头不知所措,吴雅莞尔一笑,打趣道:“要不你去当九门提督得了,今后我家门口由九门提督大人亲自巡夜,定能震慑宵小鼠辈。”

隆科多腼腆的点点头,认真允诺道:“好!那就一言为定,等爷当上九门提督,定要亲自来你家门口巡夜。”

隆科多哪里会料到他今夜一语成谶,但代价却是永失所爱。

多年以后,年少有为的九门提督隆科多大人,总在午夜梦回之时,独自在人去楼空的小院前,徘徊不前。

“不早了,你快些回家吧。”吴雅柔声细语道。

“嗯,你先进去,我看着你关门再走。”

隆科多目光缱绻的看着乌雅氏,却克己复礼,再未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那我先进去了,明日再见。”

吴雅朝着隆科多柔柔笑着,转身就敲响了家门。

大门打开那一瞬,吴雅再转头之时,身后已然空空如也,再没有那道让她心乱如麻的身影。

……

而此时马车内,梁九功正准备搀扶躺在地上的万岁爷起身,却见万岁爷自顾自的坐起身来,似乎极为懊恼的重重拍打着脑门。

原来情爱的确能让人失去理智,变得疯狂。

方才玄烨被嫉妒冲昏头脑,控不住自己的心,强吻了乌雅氏,他肆意的将对她全部的妄念,在那一瞬统统宣泄。

可他不想停下的同时,却能感觉到她骨子里的抗拒和不想继续。

最后是那一滴滴眼泪将失去理智的他,生生砸醒。

玄烨的酒量受过专门的师傅训练过,以免帝王在人前醉酒失态,今晚他从始至终都清醒无比。

此时他狼狈的扶额,头一次觉得慌乱和不知所措。

“梁九功,她是不是生气了?”

“啊这…她方才似乎恐惧和委屈多一些,走的时候眼泪都在打转,估摸着回去就掉泪了。”

“嗯…别说了。”皇帝懊悔不已,可若时光倒流,他还会再重蹈覆辙。

此时不甘和嫉妒,几乎将他的心口都烧穿,皇帝胸膛还因方才的孟浪和轻狂剧烈起伏。

他垂眸扯了扯滑落的披风,盖住腰腹,将对乌雅氏最为不堪的铁证,欲盖弥彰的隐藏在披风之下。

他愈发难以自持,无法满足方才那蜻蜓点水,浅尝即止的靠近。他疯狂想要的更多。

回到乾清宫之后,皇帝独自一人辗转难眠,只要闭上眼,让他迷醉的女子馨香和指尖绵软的触感,就让他呼吸急促。

半梦半醒间,他终是在梦中与心爱的女人耳鬓厮磨,这是他头一回做这种旖旎而难以启齿的梦。

兀地,面色潮红的皇帝羞耻的张开了眼睛,难以置信的垂下了眼帘。

这一夜,皇帝摸黑一个人悄悄地躲在屏风后,冷着脸,亲自洗不能让人知晓秘密的亵裤。

皇帝正心不在焉的洗秽物,忽然想起些什么,于是沉声让守在门口的梁九功立即出宫去一趟,亲自安抚那人,明日一早再去神武门亲自看着,免得那人受半点委屈。

梁九功是个人精,当即就猜测万岁爷忘情之时,肯定下手失了分寸,在乌雅氏身上留下了什么尴尬的印记,这会只能连夜让他去遮羞。

而与此同时,吴雅也一整晚胆战心惊的睡不着,只因她刚才沐浴更衣的时候,发现了腰肢和胸口绵软处的掌印。

吴雅此时躲在被窝里面如死灰,明日回宫,出宫过年的宫女都需验身。

若让验身嬷嬷看到她身上明显属于男子留下的痕迹,她该如何解释?

按照规矩,明儿一早她要先去神武门验身,然后在神武门口迎接皇贵妃回宫,可她压根就过不了验身这一关!

吴雅正胆战心惊之时,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窗户边轻轻的敲打,吴雅吓得正要喊人,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哎呦乌雅氏你睡了吗?”

“……”

“没呢,梁公公您怎么来了?”

梁九功方才是火急火燎运轻功赶来的,此时一边冻的吸鼻涕,一边温声安抚乌雅氏。

“万岁爷方才酒醒之后,杂家向万岁爷禀报了你护驾受伤的事情,万岁爷想着方才你磕碰到了,明儿验身估摸着还要一顿交代,万岁爷不想让人知道他微服出宫的事情,你晓得吧…明儿杂家亲自带你入宫,不必担心。”

“……”吴雅此刻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幸亏皇帝酒醉后不省人事,记不得那些强吻的细节。

“咳咳…那有劳梁公公了…”

“没事儿…那杂家先走了。”

不待吴雅回答,梁九功的身影,就悄然消失在了夜幕中。

此刻吴雅却是被皇帝无语的举动气笑了,皇帝这是在委婉道歉吗?打一巴掌再赏个甜枣?她忽然觉得皇帝有时候也挺幼稚可笑的。

有了皇帝连夜派梁九功送来的定心丸,吴雅终于不再忐忑,渐渐进入梦乡。

而这一夜,南锣鼓巷纵横十八条胡同里的地痞无赖却陷入了噩梦,一个个都被人挑断了脚筋和手筋,割了嘴巴。

那杀红眼的少年简直就是地狱来的恶魔,看到混迹在暗巷里的地痞无赖,二话不说就开打,就这么杀了一整晚,长剑都砍的卷刃了。

……

第二天一早,吴雅才下值的阿玛就赶回来送她入宫。

阿玛还不忘给她买回来她最喜欢的焦圈儿和牛舌饼。

玛法早就蒸好了牛肉馅的大包子,此时将磨好的豆浆也端到了她的面前。

因为要回宫,吴雅今日心情不佳,低落的心情终于在离开家门那一瞬,彻底绷不住了。

此时她边走边悄悄抹泪,也不知明年能不能再有机会回家过年。

顶着黑眼圈的阿玛执意要送她入宫,吴雅只能由着阿玛送她离开。

天刚蒙蒙亮,父女二人早早的就来到了神武门。

此时马厩处传来一阵马鸣声,吴雅抬眸竟然看见隆科多正纵马朝她疾驰而来。

“走吧,我与你一道入宫。”

乌雅威武愕然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正下马朝着他微笑的隆科多。

“女儿,阿玛还有事儿,你先进去吧,阿玛先走了。”

“阿玛您快回去歇息吧。”吴雅正要接过阿玛递来的行囊,却被隆科多抢先一步接过,背在了他的身后。

隆科多将马儿交给身后的常随,就与乌雅氏一道入了神武门。

此时隆科多慵懒的边打哈欠,边跟在乌雅氏身侧。

吴雅偷眼看到隆科多通红的眼睛,显然昨夜没怎么睡,也不知去干嘛了。

入了神武门之后,吴雅就看到了熟悉的青顶帐篷。

此时两个老嬷嬷正站在帐篷前抱着手臂,等着回宫的奴才前来检查验身。

出宫的宫女需检查是否夹带违禁物品入宫,再有就是必须检查是否仍是完璧之身。

此时吴雅主动笑脸相迎,说着软话:“二位嬷嬷辛苦了,这天怪冷的,能否不脱衣衫,只脱裤子检查。”

隆科多好整以暇抱着手臂,歪头轻蔑的看着那二人:“怎么!你二人有意见吗?”

两个嬷嬷对视了一眼,又看见佟家的公子正冷冷看着她们,于是只能客气的点点头。

毕竟掌管奴才的内务府,是佟家的内务府。

“那自然是可以…”

其中一位高瘦的嬷嬷话音未落,就听身后的青顶帐篷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哎呦许嬷嬷,这大下雪天还是都别脱了吧,回头染了风寒该如何是好?这乌雅氏好歹是皇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回头若染了风寒,再不小心传给主子,咱都得掉脑袋!”

“杂家听闻许嬷嬷有一手祖传的绝活,只要看两眼女子走路的步伐姿态,就能瞧出对方究竟是妇人还是姑娘。”

那高瘦的嬷嬷福了福身,极为自信的点点头道:“回梁大总管,奴才的确有这手祖传的绝活,既如此,那就请乌雅氏转身走十步,让奴才瞧瞧。”

吴雅听到不用脱衣服,于是赶忙迈开腿走了十步。

“好,停,你没问题,一会检查一下是否携带违禁品就可以走了。”

“有劳二位嬷嬷。”

吴雅同时也给梁九功和隆科多福了福身,就转头让专门的嬷嬷检查她随身携带之物。

而梁九功又装模作样的检查了几个回宫的小太监。

直到看见乌雅氏检查完毕,站在神武门口等待皇贵妃回宫,这才放心的离开神武门,回乾清宫交差。

吴雅迎皇贵妃回到承乾宫之后,又开始了紫禁城的牛马生涯。

不知为何,皇贵妃回了一趟娘家,似乎憔悴了些。

此时皇贵妃又在侍弄那盆心爱的绿箩,吴雅端着花茶,徐徐来到主子身边伺候。

“本宫方才瞧你长胖了些,在家是不是过得很舒心?”

“托娘娘的福,奴才在家过了个好年,不免贪嘴多吃了些。”

“一会你与本宫去乾清宫一趟,本宫在府邸里亲手折了些姑母从前亲手种的红萼梅,本宫要送去给万岁爷。

“…是……”吴雅一听到要去乾清宫,脑袋就嗡嗡作响,但仍是硬着头皮答应了,毕竟她只是奴才,哪里有拒绝的余地。

“你嘴怎么了?”

“娘娘恕罪,奴才这几日在家里炸物吃多了,嘴上发了老大一个燎泡,怕吓着娘娘,昨儿才用针捅破了,没成想今儿就肿起来了。”

“不成不成,你这样不能去乾清宫,回头再冲撞了万岁爷,你先下去寻太医瞧瞧去,休息个两日再来当差。”

“娘娘您息怒,奴才今后再不敢贪嘴了。”

“忌口做什么?你难得回家团聚,该吃吃该喝喝,不必拘着自己,回头找太医拿最好的药就成。”

吴雅没想到皇贵妃如此体恤奴才,一时间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于是曲膝跪地谢恩。

“好了好了,你快下去吧,别一会话说多了难受。”

吴雅应了一声,转身就去太医院找相熟的太医取来了药膏。

皇贵妃宽厚,许她歇息两日再当差,吴雅乐得躲在屋里做剑穗。

皇贵妃带着皇帝生母在娘家亲手种的梅花,来到了承乾宫里。

梁九功初时还满脸堆笑的在门口迎接,可看到皇贵妃身后执梅花的陌生面孔,梁九功嘴角的笑容僵了僵,随即皮笑肉不笑的接过了那宫女手里的梅花。

而此时吴雅刚将穿好洞眼儿的南红珠子串好,正坐在充满阳光的廊下打络子。

隆科多喜欢红梅,她正好用南红来打梅花络子。

梅花纹的络子极为费劲,但却最为精致,这一回吴雅极为用心,再没有半点取巧和敷衍的念头。

皇贵妃从乾清宫回来之时,就看见乌雅氏正坐在廊下专心致志的打络子。

那络子精致极了,甚至连素来手巧的皇贵妃都自叹不如,她忍不住走到了乌雅氏身侧。

“这梅花纹络子倒是别致,红梅络子配黑穗竟如此好看。”

“娘娘回来啦。”吴雅赶忙从小板凳上站起身来请安。

“三月就到万寿节了,一会你去内务府领二十三颗御用的东珠和一把明黄蚕丝线,替本宫做一副御用的玉佩穗子和剑穗。”

“娘娘,奴才笨手笨脚的,还是让内务的绣娘来吧。”

一听到要给皇帝做东西,吴雅简直避之唯恐不及。

皇贵妃扶着肚子,懒懒的捂着嘴角打哈欠:“再做个扇套和扇坠子。”

“内务的绣娘做的东西千篇一律,本宫要让万岁爷看到本宫用了心思。”

“奴才遵命。”

吴雅再不敢拒绝,就怕皇贵妃一时兴起,再让她做别的御用之物。

乌雅氏要亲手给皇帝做玉佩穗子、扇套、扇坠子的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梁九功耳朵里。

梁九功这回学乖了,看到明黄的穗子纹样和别人没资格用的御用规格东珠,这才敢乐呵呵的去万岁爷面前献宝。

梁九功眉飞色舞的一顿说,可皇帝却没有任何波澜,但梁九功知道,万岁爷此时可高兴了,眉眼都柔和几许。

梁九功叽叽喳喳的说完了之后,乖巧的端着皇帝才喝半盏的茶汤径直离开。

再回来之时,那些样图果然又不见了踪影,而万岁爷正在解天子剑上的旧剑穗,显然是按捺不住,提前就要给乌雅氏亲手做的剑穗先腾地方。

梁九功看破不说怕,看了一眼窗外的鹅毛大雪,转头从箱子里取出夏日用的扇子,悄摸放在了御案上,免得一会万岁爷着急,自个翻箱倒柜找不着。

果不其然,梁九功取了点心进来的时候,万岁爷正在拆旧扇坠。

梁九功看到万岁爷眉眼间的笑意,忍不住跟着欢喜,他忽然盼着乌雅氏早些成为万岁爷的女人,如此万岁爷再不用一个人孤零零的永远没个知冷暖,说体己话的枕边人。

……

大年初六酉时刚过,吴雅刚做好玉佩穗子,就将坠子带来给皇贵妃亲自过目。

“嗯,不错,夜晚值夜的时候,你就在门口赶工,旁的事情让彩玉帮衬即可。”

“奴才多谢娘娘恩典。”

吴雅嘴上虽然说着恭维的话,但心里却不舒坦。

她不但要值夜班,白日里还要赶工,主子们难道都觉得奴才不用睡觉的么?

此时吴雅正垂眸与皇贵妃说话,忽然看见皇贵妃肚子上竟然鼓出一个小包来。

第40章 第040章

吴雅惊的捂住了嘴角,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胎动,心内顿时百感交集。

皇贵妃腹中的小阿哥,本该是原主所出的四阿哥胤禛, 此时小阿哥却在别人的腹中孕育, 正在胎动鼓包, 似乎很开心。

吴雅有些羡慕, 盼着今后出宫, 自己也能为人母,孕育属于自己的孩子。

“你快来, 小阿哥今儿心情不错,动的可欢了,你快来听听看。”皇贵妃的语气也抑制不住染着喜悦之情。

皇贵妃的产期在五月,她的肚子并不显怀,六个月的肚子也没鼓起来多大。

“奴才来了。”此时吴雅激动的趴在皇贵妃的肚子上,认真听着胎动。

小阿哥的性子温和,胎动也不激烈, 脾气似乎随了皇贵妃。

太医们几乎日日都来把平安脉, 都说小皇子状况很好,皇贵妃母子皆安,承乾宫上下都盼着小主子平安降临。

就在吴雅准备离开之时, 忽然脸颊被轻轻踹了一下,她顿时欣喜不已。

“嘿嘿嘿, 娘娘,小阿哥真可爱, 方才还踹奴才的脸了。”

吴雅满心欢喜, 语气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

康熙十七年三月十八,紫禁城内张灯结彩, 庆贺皇帝二十五岁万寿节。

内务府前几日传来消息,说万寿节当月,紫禁城里过生辰的奴才,被万岁爷恩准休沐一日,还可在今日酉时,到乾清宫领赏吃席。

吴雅还是头一回以客人的身份出席紫禁城宫宴,自是激动不已。

当月过生辰的奴才并不算多,拢共才三十个左右。

乾清宫的庭院里摆了三桌,吴雅与同月过生辰的阿玛乌雅威武坐在了一块。

饭桌上的许多佳肴她几乎都不认识,至于认识的几道菜肴,甚至只在后世刑法里见过,此时吴雅吃着在后世能被判刑好几年的鳇鱼烩熊掌,眼睛都吃的发亮。

而乌雅威武对御酒简直爱不释手,一壶接一壶的猛灌。

吴雅担心阿玛喝大了闯祸,时不时的给阿玛夹看着很名贵的菜,催着阿玛多吃些。

“阿玛,今儿赴宴的奴才您最年长,职位最高,一会您还要代表赴宴的奴才们给万岁爷祝酒,您别喝大了。”

“晓得晓得,一会与万岁爷碰杯的酒盏我得偷摸带回家去供起来。”

吴雅莞尔,捂着嘴角偷笑。

此时穿着明黄龙袍的皇帝刚从皇极殿的万寿节宫宴上回来,皇帝看着也喝了不少,此时眸色都有些迷离。

吴雅偷眼看见皇帝腰间的天子龙佩穗子很眼熟,竟然是她亲手做的那条。

此时皇帝在梁九功的搀扶下,坐在了上首的御座上,朝着众人举起了酒杯。

“今日朕与大家同乐,不必拘束,酒菜若不够,尽管让内务府多送些来。”

众人纷纷跪在地上敬酒谢恩,此时吴雅的阿玛威武代表奴才们,起身来到皇帝面前说吉祥话。

皇帝兴致不错,举起酒杯与吴雅的阿玛对饮了三杯才作罢。

阿玛激动的满脸通红,落座就把与皇帝碰过的酒杯揣在了怀里。

吴雅正准备找机会去与梁九功先报备一番,免得阿玛失了仪态。

却不成想皇帝却说将方才碰杯的酒盏,连带皇帝喝过的酒壶,都一并赐给今日代表奴才敬酒之人。

这下她阿玛更高兴了,趁着皇帝赐酒,他的酒杯从始至终就没停下斟酒。

此时有乾清宫的小太监分别拿着红布封好的小箱子到各桌,说是箱子里放着不同的纸条,抽着什么就赏什么。

吴雅激动的摩拳擦掌,这不就是抽奖的游戏么。

此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捧着箱子来到了吴雅他们这桌,一桌总共十个人,每人抽一张纸条。

眼看着小太监站在了她身侧,吴雅正要起身去抽盲盒,可那小太监却拐了个弯,竟舍近求远,逆时针开始让人抽盲盒。

吴雅和她玛威武被排在了最后,只能巴巴儿地看着其余八个奴才先抽奖。

“哇哇哇,我抽到了一百两银子!”

“天菩萨!我…我抽到了一只半斤重的大金镯子哈哈哈…”

吴雅眼馋的伸长了脖子,眼看着镯子金子银子和绫罗绸缎都被人抽完了,她心下一沉,就怕自己抽到最差的。

终于轮到了她,吴雅激动的将手伸进盲盒里掏纸条。

“?????”

怎么回事?盲盒里怎么没有纸条了?

吴雅正纳闷,那小太监忽然将盲盒左右上下的用力摇晃了几下。

当她的指尖摸到不知从哪里掉落的纸条之时,吴雅眼睛都亮了,顿时感激的看向正笑呵呵看着她的梁九功。

吴雅感动的吸了吸鼻子,梁九功真是个大好人,竟当着皇帝的眼皮底下作弊,将好东西留给她。

吴雅发誓一会不管她抽到什么好东西,一定要分给梁九功一大半。

吴雅喜滋滋的拿出纸条打开,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气晕。

这和买饮料看到瓶盖上印着再买一瓶,公司年会抽到特等奖是与老板一起加班十天的噩耗有什么区别!!!

但见纸条上写着:赐乾清宫御前当差三日恩典。

吴雅气的差点当场掀桌,骂骂咧咧走人,但面上仍是激动谄媚的跪地感谢皇恩浩荡。

而紧接着她阿玛却抽到了今日最大的奖赏:赐黄金三万两!

此刻吴雅的心情跌宕起伏,在一瞬间的大喜大悲之下,她激动的捂着眼睛,差点失态的当场喜极而泣。

今日即便是去乾清宫给皇帝暖床十日也值了,毕竟她的好运气统统叠加到了阿玛的身上。

有了这三万两黄金,她家里的债务一下子就能全清了,还能剩下一万多两。

呜呜呜呜,原本一穷二白的家里终于翻身了,正式迈入小富行列。

此刻她阿玛被巨奖砸中,差点成了中举的范进,傻呵呵的笑个不停。

吴雅吓得赶忙去掐阿玛的胳膊,阿玛才猛然回过神来跪地谢恩。

此时皇帝也已离席,奴才们也开始不拘谨起来。

吴雅的阿玛今日中了最大奖项,许多奴才都主动来敬酒,说是要蹭一蹭好运气。

父女二人被敬酒的奴才们轮番灌酒,盛情难却,吴雅为了给早就醉成烂泥的阿玛挡酒,只能替阿玛喝,最后也被灌得醉眼迷离。

从吴雅抽中乾清宫当差三日的破奖那一瞬,乾清宫就派人将这喜讯告知了皇贵妃。

从明日一早开始,连续三日,乌雅氏可获得在乾清宫伺候满三十六个时辰的殊荣。

皇贵妃早听说今日赐宴,旁人都抽到了不少金银财宝,唯独乌雅氏和两个小太监抽到了乾清宫伺候三日。

一想到那丫头皱着苦瓜脸,皇贵妃忍不住捂着嘴巴笑了好一会。

虽然皇贵妃舍不得那丫头离开三日,原想着悄悄找表哥求情,把人领回来。

但太皇太后宫里的小太监也抽到了乾清宫当差三日的大奖,她老人家都没说什么,她也不好意思搞特殊,悄悄找表哥去要人。

于是第二日清晨,吴雅酒醒之后,就苦哈哈的前往乾清宫里当差。

其实三日殊荣也不必精确到满三十六个时辰!

究竟是哪个天才,将这破奖精确到时辰的,也不怕被雷劈死!一天才十二个时辰,她压根不可能三日不睡觉,在乾清宫里当差满三十六个时辰!!

此时吴雅欲哭无泪,她决定拼了,先肝两日再说,应该不会有人无聊到专门记录她到底在乾清宫当差几个时辰吧。

当看到梁九功手里的幸运奴才签到表,吴雅默默的垂下了脑袋,不是…还真有人这么无聊。

“哎呦乌雅氏,你怎么才来啊,你要怎么安排你这幸运的乾清宫三十六时辰?快说说看,杂家记下来,以示公正。”

吴雅眼前一黑,脑袋嗡嗡响,于是瓮声瓮气说道:“回公公,奴才要肝满…不是,奴才要当满三十六个时辰的差,从现在开始算。”

梁九功握笔的手顿了顿,诧异的抬眸看向了乌雅氏:“你不要命了?”

“不成,没这样自戕式当差的,你一日顶多当差六个时辰。”

“梁公公行行好,承乾宫里还有诸多繁杂事情等着奴才回去处理,奴才想着快刀斩乱麻。”

“那也不成,会闹出人命的。”

“那一日十个时辰可好?奴才从寅时到亥时在乾清宫当差。”

梁九功咬着笔杆心里不是滋味,乌雅氏刻意避开了夜间伺候的时辰,尽捡着白日万岁爷起身上朝和处理政务的时辰。

“那成吧。”

“那奴才现在就开始当差了,梁公公您准备安排奴才做什么?”

“万岁爷这会刚下朝,一会要微服出宫,你去伺候万岁爷换便服,一会准备出宫。多带一身衣衫,今晚不回宫。”

“啊这…梁公公,奴才当差的时辰从踏入乾清宫开始计算,一直到回到承乾宫才算结束,今儿如果不回宫,您就得算奴才十二个时辰的当差时间。”

“你啊你,真是小气鬼,知道了!杂家多给你计两个时辰就好。”

“嘿嘿嘿,那奴才多谢公公。”

吴雅得了便宜,就乖巧的捧着便服,去伺候皇帝更衣。

此刻皇帝正在伏案批阅奏折,见她来了,于是起身张开了双臂,但双眼却并未离开奏折。

吴雅踮起脚尖,正要伺候皇帝脱掉朝帽,可皇帝却忽然折腰,她不用踮脚尖,就能轻松摘下朝帽。

吴雅将朝帽交给一旁伺候的梁九功,又开始伺候皇帝更衣。

此时吴雅正要曲膝跪地,解开皇帝腰间的革带,可皇帝忽然伸手自顾自的解开了革带递给她。

吴雅接过革带,替皇帝宽衣,又伺候皇帝换上一件石青色的长衫马褂。

她接过梁九功手里的锦缎千层底布鞋,正要跪下伺候皇帝脱掉龙靴,可皇帝却坐在了龙椅上,亲自脱了龙靴。

吴雅感觉到皇帝似乎很着急要去做什么事儿,甚至不耐烦的亲自更衣,估摸着嫌弃她手脚不利索。

于是她加快了速度,小跑着将暖帽戴在了皇帝的脑袋上。

“生辰快乐。”此时皇帝忽然沉沉说了一句。

吴雅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皇帝竟然开口祝她生日快乐,她惶恐不安的准备下跪,胳膊却被皇帝攥住,不准她跪下。

“奴才多谢万岁爷念着奴才的生辰。”

“嗯。”

吴雅只听皇帝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声,忽而感觉到被皇帝抓住了左手腕,她手腕上一凉,竟然多出一只玉镯子。

那镯子的款式,与那日在南锣鼓巷首饰店里看到的青丝共白发玉镯极为酷似。

只不过做工却并不算精美,很明显雕琢这镯子的是个技术不大熟练的新手学徒。

她肉眼就能清晰发现镯子上有几处纹路都不对称,简直白瞎了这么好的玉料。

既不是多精致华贵的东西,她收下也无妨。

于是吴雅客气的谢恩,就收下了皇帝赏赐的礼物,就当是她中了乾清宫幸运三十六时辰破奖的精神赔偿吧。

梁九功看到乌雅氏并未拒绝那镯子,顿时松了一口气。

如果乌雅氏今日不肯接或者对这特殊的镯子表达一丝丝嫌弃的意思,估摸着万岁爷的手都要被雕琢玉器的刻刀给戳烂了。

当吴雅被梁九功撵到马车里伺候的时候,她就知道今儿皇帝身边又只剩下她一个宫女伺候了!

幸亏已是阳春三月,她不需要给皇帝暖脚,此时吴雅乖乖的跪坐在皇帝身侧,给皇帝端茶递水。

淅淅沥沥的春雨从昨儿开始就不曾停歇过,斜风细雨下,马车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宁静祥和。

此刻皇帝正一手撑着脑袋,专心致志的批阅奏折,印象里皇帝似乎永远都有看不完的折子。

也不知过去多久,皇帝似乎看累了折子,此时正凝眉揉着眉心。

“头疼,过来揉一揉。”

“是。”吴雅乖乖的凑上前,伸手替皇帝按摩太阳穴。

此时马车缓缓停下,梁九功在马车外头小声说了句到地方了。

吴雅将指尖从皇帝的脸上离开,跪着来到了马车帘子前,掀开了帘子。

蒙蒙烟雨中,映入眼帘的是延绵不绝的街巷。

吴雅猜测应该到了城郊某处繁巷,只因她看见了远山横云。

此时身后传来皇帝起身的声音,吴雅赶忙跳下马车,伸手搀扶皇帝下马车。

梁九功递来一把宽大的油纸伞,吴雅只觉得手腕一崴,差点没接住这无比沉重的油纸伞。

她双手握紧油纸伞,将伞面倾斜向皇帝,自己只能露出半个肩膀在细雨中。

才走出几步,皇帝忽然伸手抓住了伞柄:“爷自己来。”

“万…爷,还是奴才来吧。”吴雅哪里敢让皇帝亲自撑伞,顿时吓破了胆。

“无妨。”皇帝将倾斜的伞面摆正,并未再多言。

吴雅有些手足无措站在伞下,紧紧跟在皇帝身后半个拳头的地方,不敢与他并立而行。

不得不说京郊的街市就是比四九城里的街市更有烟火气。

青石街道两侧都是林立的铺面,各色琳琅满目的美食,更是将吴雅都看饿了。

此时吴雅偷眼瞄到了一家人满为患的路边摊,似乎正在买豌豆黄和粘豆包这些糕点。

下雨天还有人排队买,肯定很好吃。

吴雅正在悄悄地咽口水,忽然皇帝侧身朝着那糕点摊子走去。

“爷您想吃什么?奴才去买。您去廊下先躲雨,奴才一会就好了。”

“爷想自己买。”

“遵命。”吴雅心想皇帝估摸着想体验生活,于是再不敢吱声。

她陪着皇帝一道排队,队伍前头少说也有十七八个人在排队,可皇帝却极有耐心,一声不吭的站在队伍中。

站在二人身后的梁九功眼瞧着万岁爷的伞随着排队的人潮,渐渐朝着乌雅氏倾斜。

终于轮到皇帝之时,都快过去了半个时辰之久。

吴雅偷眼看着竹篾篮子里的豌豆黄和粘豆包,油锅里炸的糖糕这些寻常之物,眼睛都亮了。

“你摊上的东西,每样各来一份。”皇帝嘴角噙着笑意。

此刻皇帝眼神一扫,梁九功就会意了,将皇帝方才眼神扫过的摊位统统买了个遍。

皇帝接过了摊贩递过来的油纸包,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八角亭内的石凳上落座。

此时梁九功忽然开口让吴雅试吃,其实来时路上,此地的摊子都筛查了一遍,根本不会出问题。

方才万岁爷提醒他试菜,只不过是想让乌雅氏这小馋猫解解馋罢了。

吴雅正看着摆满石桌上的美味佳肴咽口水,顿时眉开眼笑,拿着筷子就开始试吃起最爱吃的豌豆黄。

啧啧!这味道真是绝了,难怪这么多人下雨天排队等着买。

吴雅将油纸包里的八块豌豆黄都用小刀子对半划开,各吃了一半。

紧接着又开始吃牛舌饼、粘豆包、咸豆腐脑、甑糕、油条、炸焦圈儿、褡裢火烧、卤煮火烧、炒肝、驴打滚……

还有好些她叫不出名字,但味道绝佳的小吃,待到将桌上几十道小吃都试吃过,吴雅吃的眼睛都开心的迷瞪了。

这些民间的寻常之物,比紫禁城里精致的御膳更有人间烟火气,她真想天天吃。

待到试菜结束之后,吴雅起身站在了皇帝的身侧,却看到梁九功正拿着个小罐子,正将小罐子里白霜洒满了满桌的食物。

吴雅从前没在紫禁城外头伺候皇帝用膳,不知梁九功在食物里都加了什么,正好奇之时,皇帝正用筷子夹了一块豌豆黄送入口中。

皇帝似乎不喜欢,此时凝眉吃了一小口,就不再动筷子了。

如此美味的食物怎么到了皇帝的口中,却吃得很难受的样子?

此时皇帝又夹了一块炒肝,也只是咬了一小口,就再次放下了筷子。

吴雅正纳闷之时,皇帝忽然起身离开:“饱了,都撤了吧。”

吴雅看着一桌子的食物惋惜不已。

梁九功忽然幽幽说了句:“爷在外头可不能乱吃东西,按照规矩都需如此。”

“您方才加了什么?爷竟如此难忍?”吴雅好奇问道。

“按照规矩,爷若要吃外头的食物,都需在食物里加上特制的盐,那盐的味道一言难尽,又咸又涩又苦的。”

“能有多难吃?”

吴雅凝眉看着满桌食物上洒满的白霜,好奇的捻起了一块满是白霜的豌豆黄送入口中。

入口是齁咸带着涩口和比黄连还苦的奇怪味道,吴雅才尝了一口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这东西吃起来真要命…”

吴雅顿时敬佩起皇帝的坚强毅力和忍耐力,他方才吃下那么难以下咽的东西,都只是轻描淡写的皱眉罢了。

她忽然觉得皇帝很可怜,甚至不能吃自己喜欢的食物。

其实皇帝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一无是处,皇帝会贴心的低头折腰,让她方便伺候摘帽子。

皇帝还会因为酒后失态,主动对她道歉,还送了赔礼道歉的镯子给她。

最重要的是她家里因为皇帝的三万两黄金脱贫致富。

吴雅脑海里浮现出方才皇帝的目光,似乎逗留了好几回糕点摊旁边那家卖鹿肉烤饼的摊子。

皇帝的喜好在他在世之时,是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待到皇帝驾崩后,才会在编纂的先帝实录中记载。

历史上康熙帝喜欢食鹿,尤其喜欢吃烤鹿肝和鹿的后臀尖肉,每每去木兰秋狝,一定会亲自烤制鹿肝食用,还会赐给重臣和宠妃。

吴雅觉得自己需要为皇帝做些什么,聊表忠心。

于是她趁着梁九功在伺候皇帝入马车之时,悄悄的将身影藏在了一座石碑后头。

“大哥,帮我来一份烤鹿肝和鹿肉馅儿饼,我带走,家里人不让吃,钱在这,您来这拿钱。”吴雅小声的唤道。

卖鹿肉的浓眉大眼男子笑呵呵将小姑娘要的鹿肝和馅饼,分别用油纸包给包好,走到石碑后悄摸递给了她。

吴雅接过热呼呼的油纸包,一时间不知该往哪儿藏了,此时梁九功忽然在唤她。

吴雅情急之下,直接将油纸包藏在了短褂里,贴着肚子藏着。

此时吴雅双手交叠在前头,疾步入了马车内。

马车内梁九功正打开从紫禁城带来的精致御膳,苦口婆心的劝说皇帝好歹吃两口垫垫肚子。

皇帝没理他,仍是低头奋笔疾书。

梁九功继续开始啰啰嗦嗦的劝说,吴雅此时如坐针毡,头一回觉得梁九功是大话痨。

“滚。” 皇帝终于不耐烦的呵斥道。

梁九功耷拉着脑袋,将求助的眼神看向乌雅氏,就垂着脑袋离开了马车内。

此时吴雅跪坐在马车内,整个人坐立不安,她的肚子就像被火烧似的疼。

吴雅小心翼翼的挪到了皇帝的身侧跪坐,小声嘟囔道:“万岁爷想吃炒鹿肝和鹿肉馅儿饼吗?”

“不必。”皇帝想起那酸涩苦口的滋味就忍不住摇头。

就在此时,皇帝忽然嗅到一股肉香,顿时诧异凝眉。

“万岁爷息怒,奴才担心您饿着,所以方才悄悄的给您买了烤鹿肝和鹿肉饼子。”

“嘘…”吴雅示意皇帝别让梁九功知道,免得他又来加那难吃的盐。

吴雅将滚烫的油纸包取出,迅速放在了皇帝面前的矮几上,她烫的难受,赶忙用双手摸着耳朵。

皇帝看到乌雅氏被烫的抓耳挠腮的样子,顿时心尖一颤,赶忙凑到她面前。

“烫到哪了?”皇帝的语气染着焦急与慌张。

“没…”

吴雅话还没说完,皇帝竟然伸手一把掀开了她的短褂,扯破了她的中衣。

吴雅吓得愣怔在原地,她的肚兜被她改良过,设计成了短款的吊带样式,此时皇帝扯破她的中衣,就能直接看到她的肌肤。

吴雅低头就看见肚脐上方一块巴掌大的暗红色印记。

她完全没料到隔着油纸包的饼子和炒肝竟将她肚子烫伤这么严重。

此时吴雅正要尴尬的捂着肚子,忽然被皇帝轻轻将她推倒在软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