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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探讨”俩字儿,江云萝唯有头晕,赶紧求助的眼神看向微生仪。

“仙首不是还要去见佛宗的几位吗,他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云中子这才恍然想起来:“是了是了,几位老友,也是许久不曾见了……哈哈,问秋,你带着他们前去安置,记得不可怠慢!”

鱼问秋从众人之中挺身而出,彬彬有礼道:“是师尊。”

接着扭头:“诸位,请跟我来。”

没一会儿,几人便被带到了住处,只见是水榭桃园,青松绿竹,悠然僻静的一小院儿。

江云萝表示很喜欢,李横七则道:“僻静是僻静,就是简陋了点,比不上我们天道宫。”

麒麟子仰着下巴,在哪都是一副倨傲的模样。

这时,捋着头发笑容满脸的君不渡走上前道:“都说物以类聚,我看那边的院子倒是很适合你。”

李横七当即警惕:“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愿待在这儿,可以另选个地方。”

“呵,凭什么我走?我就住在这儿。”李横七说完就扭头,自己先把朝南的那两间给占了。

江云萝朔方笑得僵硬,朔方道:“抱歉,师弟性情倨傲,让诸位见笑了。”

鱼问秋当即道:“无碍,李少侠性情直率,叫人莞尔。”说完又道,“既然已将几位带到,在下就先告退,若有事拿此玉简传信,我必定赶到。”

留下玉简,鱼问秋便转身离去。

看着那道挺拔利落的身影,江云萝不由道:“这位鱼公子,不愧是蓬莱大弟子,待人接物可真是有礼有节。”

朔方道:“没错,蓬莱弟子两万众,鱼问秋能成为大弟子,可见实力不同凡响。”

“那跟君少侠相比……”

君不渡笑道:“我可打不过他,要我跟李横七联手,倒是有可能。”

说完,便见江云萝一脸兴味的模样,君不渡:“你该不会是想和他过过招吧?”

“怎么了,不可以吗?”

君不渡:“别想了,你打不过他,他可是元婴以上的修为。”

江云萝:“哦,好吧,我只是随口说说,想跟人家鱼公子套套近乎,那什么……以剑证道。”

君不渡眼角的笑意忽然一敛,而后别有意味地看着她:“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可以陪你,走,我们去里面聊。”

江云萝显然愣住:“什么叫我看上他?不是,你也要住这院子?你不跟你的同门住一起?”

君不渡:“哪有什么同门,这次论道只有我一个人来。”

“只有你一个人?难不成你喜欢论道?”

君不渡听完顿住,狭长眼眸盯住她,似乎有些生气:“我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江云萝呆愣:“怎么了?”

君不渡盯着她,而后冷笑:“算了,你跟你那个师兄天天待在一起,也快要刀枪不入了。”说完,转身。

江云萝站在原地:“……”不是,他这是什么意思?嘲讽我吗?

【作者有话说】

没有男二,1v1哈,小君工具人

注:文中论道均来自百度百科。意动心动论与之相反,纯属胡诌哈哈

56

第56章

◎师兄的小情绪◎

江云萝有些懵懵地走进院子,她虽然没心没肺,喜欢戳人肺管子,但对于这种没头没脑的生气*却还是头一次遇到。

尤其是这位灵山的得意弟子,前一秒还笑容满面,后一秒就自顾自生气去了。

“算了,此人阴晴不定,还是少招惹得好。”

江云萝决定要跟他保持距离,可谁知道屋里收拾完,刚刚躺下,房门就被敲响了。

她以为是朔方,谁知开门竟看到一张风流俊俏的脸,此时笑意收敛,静静站在那里望着她,也不说话。

江云萝没办法,只好先开口:“君少侠,你不是回屋休息的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君不渡伸手:“嗯,只是忘了将此物给你。”

“这是什么?”

“我们灵山的千金酿,是我入灵山的那一年亲手酿的,特意带来给你喝。”

他低头,桃花眼中流淌出几分柔色。

江云萝却没看到,只盯着酒坛子问:“你自己酿的?干嘛不自己喝?偏偏大老远拿过来……”

嘀咕的这几句,君不渡险些又被气走,但这次他很好地忍住了。

“说了给你喝就是给你喝的。”

江云萝无奈,只好收下。之后,又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样冰凉物什,低头说道:“还有,这是我在来的路上经过附近的镇子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一声环佩叮当的轻响,一抹翠色晃入眼中,竟然是女子用的剑穗儿。

江云萝眼睛一亮:“这个好,可以挂在剑柄上。”

君不渡咳了声,甚至又问了一遍:“你喜欢吗?”

江云萝脱口而出:“喜欢,你从哪买的?多少银两,我把钱给你。”

君不渡连忙道:“我在来的路上顺手买的,你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好了。”

江云萝:“不行,我已经收了你的酒,不能再白收这个,这样,这两块灵石你收下,全当是卖给我了,如何?”

她笑意盈盈,不由分说就把灵石塞进他手里,君不渡僵在原地,像是不敢相信她能开口说出这样的话。

江云萝却欢欢喜喜收了东西,扭头就敲响了隔壁的房门:“朔方师兄,横七师兄,待会儿一起喝酒啊!”

被晾在一旁的君不渡:“……”

他僵硬地把灵石攥紧,又僵硬地转身,默默地主动消失。

而当江云萝围坐桌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朔方一脸的不可置信,李横七则是一种很奇怪又很隐忍憋气的表情。

“这酒是他送的?剑穗儿也是他送的?”麒麟子额筋鼓起,明显在酝酿什么。

江云萝:“不是,这酒是他带来的,说是自己酿的,我就没给钱,但是剑穗儿的钱我给了,他不要,我就把灵石塞他手里了。”

李横七一拍桌子:“做得好!哼,就得让他知道,我天道宫的人可不是区区这点东西就能收买的!江云萝,下次再遇到他上赶着送东西,你就把东西扔他脸上!”

江云萝汗颜:“也不用这样吧……虽然他之前确实让人瞧着不顺眼,可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次还专门给我们带了酒,我们这样对他也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李横七怒不可遏,“你忘了他之前是怎么戏弄我的吗?‘纵有麒麟子,不如我灵山之犬也’,他这种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讨好人,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所以才刻意接近你!江云萝,你可千万不能被他给迷惑了!”

“是这样吗?”江云萝也有些不确定了。

而一旁的朔方欲言又止,像是要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们会错意的样子,也不好主动戳破,只能无奈附和。

直到傍晚,两人各自回屋,朔方站在院门外看到了迟来的一抹身影,雪色衣袍,淡漠眉眼,正是刚刚从蓬莱仙首那里脱身的微生仪。

他上前道:“微生师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微生仪面色寡淡:“仙首和佛宗的几位相谈甚欢,我在一旁作陪,所以来晚一些。”说完,又问,“他们两个呢?”

这问的自然是李横七和江云萝。

朔方的表情游移一瞬:“师弟和师妹有些累,回去歇息去了。”

微生仪目光一动,嗅到空气里的味道,拧眉:“他们喝酒了?”

说起这个,朔方解释:“这个嘛……也不怪他们,是灵山的那位君少侠特意送给师妹的,放也在那里也是浪费,不如就喝了。”

略有些紧张的话,微生仪听完敛眸:“知道了,这里不是天道宫,不必这般拘谨,少喝一点不犯戒。”

说完又问:“我的房间在哪?”

“啊,在这儿,师兄跟我来便是。”

朔方将他带到了收拾出来的房间,只是将要转身时,又忽然顿住脚,纠结之下最终还是开了口:“微生师兄,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关于江师妹……”

窗外的绿树摇曳,一树桃花开得极为烂漫,树上的鸟儿啾啾鸣叫,时不时地扑棱一下翅膀。

这短暂的间隙,朔方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仔细地说了一遍,语气难掩忧虑,而默默听完此事的微生仪睫毛凝着细碎的光,紧绷开口:“我知道了,此事,我会留意。”

*

论道仍在继续,微生仪却不曾出去,反而留在了院子里。

江云萝一大早看见人,还有些惊讶:“师兄,你今日不去论道台吗?”

微生仪端坐于满树的芳菲之下,凝神道:“今日不去。”说完,眼睫拨拢,看向从另外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的君不渡。

对方也是一愣,颔首叫了声“道君”,接着满眼笑意地往江云萝这边凑:“江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江云萝揉着眼睛道:“还行吧,除了枕头有点硌得慌。”

君不渡道:“我的枕头软,要不然我跟你换?”

他眼眸眯着,又一副好皮相,讨好人的时候语气都掺着丝儿。

江云萝立马清醒过来,道:“还是算了吧,枕你的枕头,我怕夜里做噩梦。”

君不渡眼神顿住:“你这是在嫌弃我?”

江云萝:“没有,你想多了。”

君不渡似乎从她眼里看出了防备,欲要逼近,不远处的李横七见状,立刻将他薅开:“我说你,一大早就对我天道宫的弟子动手动脚,君不渡,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被推开的君不渡也不恼,收起没有表情的脸,又变成吊儿郎当的样子:“我没想干什么啊,只是昨日听蓬莱的弟子说,这附近有一种混沌阴阳鱼,日日听着讲经论道长大,已经生出了灵智,而且只要谁讲经讲得好,它就能自己上钩。我想拉着江姑娘一道去见识见识,不行吗?”

听到这话的江云萝眼珠子动了动,显然是被勾起了兴趣。

而李横七则满是质疑:“什么混沌鱼?我怎么没听说过?”

身后赶来的朔方:“确实是有这种鱼,只是书上记载过,但从来没有见过。”

君不渡笑了:“没见过不要紧,我们这不是已经来了吗?走吧,江姑娘,待我把这鱼钓上来,就送与你当谢礼。”

“谢礼?”

“谢你当初在千佛洞救我一命。”

江云萝:“还是算了,我自己会钓。”说着,笑吟吟转向一旁的微生仪,“师兄,既然你闲来无事,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微生仪抿唇,不知看了多久,眼眸淡淡移开:“不了,还是你们去吧。”说完,大步走回了房间。

江云萝:“……我怎么感觉师兄有点不开心了呢?”

朔方咳了一声:“师兄应该没有不开心。”

这边,李横七烦躁跺脚:“我说,你们到底去不去,要去就快……”

话没说完,院门外忽然经过两个人,月白色的弟子服,熟悉的面孔,却面无表情地从他们面前经过。

“慎思师姐,还有苟二花?”

几人惊讶,立刻跑出来。

江云萝道:“慎思师姐,二花师妹,你们这是去哪了?”

打从入岛就没碰过面的人陡然出现,让人不免有些担忧。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整天没出现,眼前的俩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声音也透着虚弱:“昨日游玩忘了时辰……没能告诉你们。”

朔方温和道:“没关系,你们先去院子里歇会儿吧,待会儿要是想来,可以和我们一起钓鱼。”

“……好。”两人说完,就这么直愣愣地走进了院子里。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江云萝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我怎么觉得她们好像不大对劲呢?尤其是二花师妹,都没开口说过话。难不成……是还在生气?”

她意有所指,李横七则立刻炸毛:“关我什么事?不就是叫了声她的名字吗,她就气成这样?哼,心眼那么小,不搭理人就不搭理人,我们走!”

麒麟子昂首怒视地往前,身后几人于是立刻跟上,自然也忽略了方才的那点不对劲。

几人御剑,没一会儿就来到了波光摇曳的浅滩前,只见暖风温柔,阳光灿烂,晴空如洗,一片碧色。

在天道宫待久的众人,哪见过如此海景,当即被迷住。

但很快,李横七再次抛来质疑的眼神:“这就是你说的地方?怎么连个鱼影都没有,还说什么混沌阴阳鱼,你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君不渡却笃定:“这是鱼问秋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朔方道:“鱼公子一身正气,行事沉稳,确实不像会说假话。”

于是,几人就盘腿坐在那里,各折了一截长长的树枝当做钓鱼竿,而后挂一抹钩子,抛进去。

没有鱼饵,只有鱼钩,还是直的。

从没钓过鱼的江云萝:“这样真的能行吗?”

君不渡:“愿者上钩的典故听说过没?待会儿论道开始,鱼儿自然就会来了。”

看他胸有成竹,江云萝也不再说什么。

而没一会儿,论道台就响起了那群和尚的诵经声:“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

浑厚空灵的念经声,杳杳冥冥,虚虚实实,仿佛将人的身心都涤荡了一遍。

海风吹拂着众人的发丝,头顶传来海鸟的叫声,一切都是那么祥和。

祥和得让人昏昏欲睡。

只是,这可难为了麒麟子,昨日论道台上,他险些被那佛宗和尚念得七窍生烟,如今再听,简直好生折磨。

而就在他忍无可忍,即将大发雷霆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朔方惊了一下:“你们看,那是不是阴阳鱼?”

众人屏息,几双眼睛盯向水面,只见闪动灿烂金芒的粼粼波影中,浮现出一条从未见过的鱼影。

那是罕见的两色鱼,体型宛若锦鲤,却有一条美丽如海藻般流畅轻盈的尾巴,细细的鳞片从鱼的脊背分开,一色为白,一色为黑,就连鱼的眼睛也是不一样的颜色。

李横七瞬间瞪起了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

君不渡道:“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

朔方流露出惊奇:“竟然真有这种鱼……”

江云萝:“所以,我们该怎么把它钓上来?看它的样子好像也不会上钩啊。”

李横七:“干脆直接抓上来!”

朔方:“不可师弟,我在博物志上看过,此鱼机敏,一旦发觉危险,就会立刻消失无影,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它自愿上钩。”

“自愿上钩?哪有鱼会那么傻?”

君不渡语气玩味:“也不一定啊,你看,它们这不是听着念经声就来了吗?不如我们就一人念一句,看看谁先把它钓上来。”

朔方:“听着是很有意思,我先来。”思索片刻,脱口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君不渡摇头晃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李横七忍了又忍,面无表情地吐了一句所有人都知道的话:“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说完:“江云萝,该你了。”

早已把学的这些知识还给老师的江云萝:“咳,那个……容我想想。”

想了没多久,不知怎的脑子一抽,嘴里冒出一句:“3.1415926……”

哗啦,原本冷漠的鱼尾巴似乎动了动,朝她靠近了一些。

而众人则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师妹,你方才说的这是……”

江云萝:“哈哈,我胡乱说的。”

李横七:“胡乱说的?有本事你再胡乱说一个?”

江云萝顶着压力,对着那水里的鱼影瞎几把道:“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黑化肥发灰,灰化肥发黑。”

“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

放飞自我时,还不经意吐出一句:“咕噜哇……¥#%&*……唧!”

说完,江云萝已不敢看众人的脸色,但还装得很是平淡,好似自己说的是什么高深道法。

而诡异的是,那高冷的两色鱼居然朝她游了过来,江云萝下意识伸手,那鱼竟也老老实实躺进了她的手心,还亲昵地蹭了蹭。

这时,君不渡眼疾手快,立马将鱼缸倒扣过来。

于是,就这么成功将鱼给捉了。

几人凑上来,李横七奇怪道:“江云萝,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我一句都没听懂。”

江云萝心想:绕口令,你当然听不懂了。

面上却淡定咳了声:“都说了是胡诌的,我自己都忘了。”

李横七又把矛头对准了鱼,仔细瞅了两眼:“我看这鱼跟其他普通的鱼也差多少,还不如五爪机灵呢。”

君不渡:“五爪?”

江云萝:“就是我师兄的爱宠,是条黑鱼。”

一旁的朔方笑了:“不管怎么说,这鱼总算是捉到了。既然是师妹的功劳,不如就放在师妹屋里?”

江云萝一口答应:“好啊。”

捉完了鱼,几人又到附近的仙岛逛了逛,而后又碰见了善九。

他似乎被几个师兄强行留了那里,看到他们在天上飞来飞去,只能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而飞了没多久,四人便飞累了,决定先回院子里。

结果半路上经过论道台上空时,忽然一道人影陡然起身,宽袖一震,引得长风骤起,灵流动荡,几人脚底下的剑都险些不稳。

尤其是江云萝,好不容易刚学会御剑,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惨摔下去。

她憋红脸赶紧稳住,一边引剑一边暗道:谁这么没有公德心,没看到有人在天上飞吗?

却见几丈高的论道台上,一鹤发苍颜宽袍大袖,衣衫上还打着补丁的老头站在那里,正是昨日在论道台上说她胡搅蛮缠的游方子老头!

看到他,江云萝当即预感不妙。

果不其然,只见他仰天大笑,形容疯癫:“哈哈哈哈!我想出答案了!”

极具穿透力的笑声,惹得一旁诸人齐齐望过去,皆以为他是神经病。

君不渡也眯眼:“是游方子这老头,难不成他一整天都在这里琢磨你问的那个问题?”

江云萝苦笑:“这我怎么知道?”

李横七却好奇:“哦,你昨日也在论道台上?哼,游方子可是跟那群秃驴一样难缠,你问了什么问题,居然能让他想一天一夜?”

江云萝:“我……”

话没开口,一道锐利的目光骤然盯住了她,下一刻,游方子衣袍翻飞,自论道台猝然升空,好巧不巧落在了江云萝面前。

来不及逃跑的江云萝:“……哈哈,前辈,真是好巧。”

“不巧不巧,老夫算好时辰,今日午时之前定能解出你的难题。”

“哦,前辈想出答案了?”这下,江云萝还真有几分好奇了。

要知道,她问的那个问题压根不是什么玄学问题,而是纯纯生物学问题,她上小学的时候学界都还没给出统一答案呢。

难不成眼前这老头对生物进化方面也有研究?

江云萝顿在那里,决定听听他怎么说,谁知道游方子摇头晃脑道:“问,世上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其实,这个问题不是姑娘根本要问的问题。”

江云萝迷惑了,其他三个人也迷惑了。

“那我想问的是……”

游方子捋须笑道:“所谓鸡生蛋,蛋生鸡。鸡乃六畜之一,世人人皆可见,鸡就是鸡,象征着道法中的‘有’;而蛋则是将生未生的混沌之态,不可捉摸,是为道法中的‘无’。天下万物生于有,而有生于无,姑娘问我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其实是想同我辩‘有无’之争是不是?哈哈哈哈,姑娘问的方式虽然机巧,可到底难不倒老朽,老朽这就是可以给你答案,姑娘你……”

“姑娘”二字刚说完,江云萝就赶忙将手里的鱼缸交给了朔方:“这鱼你先给我拿着,我先走一步!”

说完,一个掉头,转身就跑。

身后的游方子见状,立马喊道:“你这小辈,不是要同我论道的吗?赶紧站住!”

说完,竟也追了上去。

身后的三人愣住。

李横七一副头疼状,显然被方才那一通云里雾里的话折磨得不轻:“你们听懂他方才说的什么了吗?”

君不渡:“脑壳儿疼,没记住。”

朔方:“我也没大听明白,不过师妹一个人跑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找她?”

君不渡抱着胳膊:“我看不用,江姑娘激灵得很,定然不会被追上,倒是我们,这么着急忙慌地过去,万一被那游方子盯上怎么办?”

李横七忙道:“没错没错,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走。”

于是,便将江云萝抛在脑后。

而这边,为了躲开那疯癫的游方子,江云萝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直往前飞,终于,在飞到一处雾蒙蒙的好似有人的院子里时,赶紧躲在了那方假山石后面。

只听游方子在头顶飘过,嘴里还一直喊着“小辈”。

直到听到那声音渐远,最后消失,江云萝才敢松口气。

她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喘息道:“这蓬莱的老头可真可怕,我随口一个问题都能让他搞成玄学问题……”

“呼,追我追得那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他钱了!”

“不来了不来了,以后论道再也不来了!”

脑海中的白赤舞动菌丝安慰她:“这个世界的修仙者很多都是这个样儿的,而且就算是跟他论道,你也不一定会论不过。”

江云萝面色凄惨:“不一定论不过,但一定会很折磨,我可不喜欢自己找罪受……嗐,有蚂蚁咬我!”

纯白的衣角多了一只小黑点,江云萝使劲抖了抖,再一看地上,好几个蚂蚁窝。

她心情更差,赶紧抬腿准备从这里爬出去,谁知道一条腿刚迈出来,就陡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等等,这声音是……是师兄!

她探出个脑袋,只见花树掩映流水潺潺之间,有一处八角凉亭。几个身穿袈裟的佛宗弟子手持佛珠坐在那里。

两人年轻的在闭眼诵经,另外一个年长的围坐棋盘,一袭袈裟泛着紫金之气,手上盘的佛珠更是散发佛光,一看就知道道行高深。

而微生仪以侧身的姿势坐在那里,他一袭月白衣袍,清冷如霜,一边摆弄手边的棋盘一边说着什么。

声音隔着潺潺的水声,听不怎么清楚。

陡然看到那抹清癯的人影,江云萝便迈不动脚了。

果然,男主就是男主,待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亭子里都能衬出一副清雅端肃的谪仙气。

只是……

“奇怪,师兄不是说今日不讲经论道吗,怎么又出来了?”

想到临走之前,隐隐散发冷气的背影,江云萝莫名有些在意,当即便决定待在这里不动了。

“许是师兄遇到了什么麻烦,不如我就在这里听一听。”

【作者有话说】

注:本章论道出自《道德经》《心经》

咳咳,前面走了会儿剧情,后面感情戏就会变多啦!

下章预告《师兄吃醋之戳穿渣男》

57

第57章

◎微生仪敲打的手指落在她发顶【甜】◎

江云萝窝在那片草丛里,静静听着那边的动静儿。

因为怕被当成贼,还特意弓着身子,这个姿势,正好能看清地面的蚂蚁洞。

她眨巴眼,看到脚底下有蚂蚁爬过来,一时兴起,用菌丝操纵将蚂蚁们的路给挡住,强迫它们改道儿。

慢慢的,就摸清了蚂蚁们行走的路线,而再抬头时,她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隔着泠泠水声的另一边,微生仪如鹤的身姿笔挺而俊冷,眉梢凝着冷光,眼眸深邃无波,比起那些佛宗弟子,好似他才是清心寡欲的高人做派。

尤其是在谈论那些经义的时候,更是清冷出尘,泠泠入耳。

因此无论是蓬莱的道士还是佛宗弟子都喜欢听他讲经,或者同他下棋。

不过这一次,微生仪显然有些心思不定,下棋的时候眼神时不时地掠过某个方向,又淡淡收回,轻得难以捕捉。

可那位佛宗的方丈到底修行高深,一眼识破道:“道君可是在看那边躲在草丛里的小友?不如让她过来同我们一同讲经下棋?”

微生仪表情淡然,捏子的手却轻轻一顿,寡淡说道:“不必了,我们继续。”

下到一半,忽然,一根极细的闪动纯白色泽的灵丝轻巧地缠绕在他腕上。

微生仪瞳孔紧缩,整个神色明显僵了僵。

不远处,用牵丝术打探情况的江云萝立马把头缩回去:“坏了坏了,被发现了!”

她努力尝试把菌丝收回去,却一时紧张,竟然缠得更紧了。

“竟然是牵丝术?哈哈哈哈,早就听闻菩提道祖收了一位关门弟子,没想到竟然如此率真有趣。”佛宗方丈眯着一双慧眼,一副看穿的眼神。

微生仪将棋子放回去,拱手道:“同门师妹,偶尔顽皮,让诸位见笑了。”

那佛宗方丈笑道:“无碍,怕是那位小友是来寻道君你的,我们便不作打扰了。”

说完,带着门中弟子陆陆续续地起身。

咦?怎么都走了?难不成是发现她了?

躲在草丛里的江云萝一时惊慌,明明没有干什么却生出做贼心虚的感觉,紧张之下,还还那根不听话的菌丝给扯断了,当即疼得抽了一口气。

再一睁眼,就见原本端坐亭中的人已经逆着光影,分开竹海和杂草走到了她面前。

挺拔的身形,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如今居高临下,唇色拨开,好像是在淡淡施压:“江云萝,你怎么在这里?”

江云萝顿住,她脑袋上顶着杂草,裙角上还落着明显的灰尘,真是有够丢脸的。

不过,她向来脸皮厚,仅仅尴尬了一秒就咧嘴憨笑:“师兄……哈哈,我是在这里等你啊。”

“等我?你不是同他们去钓鱼了吗?”不知为何,这话音中竟有几分冰冷的低沉。

江云萝却以为是他是觉得自己贪玩,赶紧解释:“师兄,钓鱼有什么好钓的?反正我是觉得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回来听师兄讲经呢。我本想赶紧回来,结果半路上遇见了游方子那个老头,非要扯着我论道,我一听,当即掉头就跑,躲在这里才将他甩开。哈哈,没想到师兄也在这儿,真是好巧……”

她眉眼弯弯,用灿灿的讨好的眼神来看人,实在让人生不起气。

微生仪垂眼,神色已然和缓了许多:“说完了,还坐在那里干什么?”

“哦。”江云萝立刻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爬起来之后又追问,“师兄,你们方才在那里做什么?我看到那几个佛宗的和尚也在那里,你们也有交情吗?”

微生仪脚步不疾不徐,脚下踩着窸窣的杂草叶子,走向了一条幽静的小道,斑驳光影洒落,多了几分闲情逸致:“没什么交情,就只是下棋而已。”

“下棋?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江云萝亦步亦趋地跟上去,表情有些忐忑。

微生仪脚步顿住,深邃眼眸低低地看向她:“没有,只是你不该随便动用牵丝术。方才坐在那里同我下棋的是佛宗的方丈,一个不小心就能看穿你。”

他说着,将腕上的那截菌丝拂向了无人注意的角落。

江云萝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后怕了:竟然是方丈?那不是差点掉马了吗?

她赶紧解释:“师兄,我没想惹麻烦的,我只是想试试牵丝术能不能悄无声息地打探消息,谁知道这菌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根本不听我的话,可能是这几日不用,生疏了吧?”

说着,再次用菌丝缠住了不远处的树叶,还在树叶儿上打了个结儿,总而言之十分顺滑。

江云萝:“怪了,我再试试。”

结果一出手,再次缠到了微生仪的手指上。

江云萝:“……”大气不敢出。

完了,这菌丝给她一样,也是个心怀不轨的!

她立刻将菌丝扯断,结果微生仪叹气:“罢了,不追究这个了,说说你们抓鱼的事。”

“哦。”江云萝添油加醋,用蘑菇讲故事的口吻将他们抓鱼的经过讲得惊心动魄,趣味横生。

只是微生仪一路上表情都是寡淡清冷,一点波澜都没有,江云萝心生挫败,叹气想到,想要讨好师兄,真的好难……

殊不知她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微生仪也尽收眼底。

等回到院子里,已经过了晌午,李横七拿着剑正在院子里削一截木头,看到他们进来立刻装作无事般藏了起来。

这时,朔方跟君不渡恰好背着鱼篓进来,笑道:“师妹,微生师兄,你们也来了,正好,我跟君公子一起去外面打了些鱼回来,咱们今天晚上一起吃全鱼宴怎么样?”

江云萝:“全鱼宴?”

“没错,我待会儿再去捡些柴,那边还有灶台,可以做红烧鱼,清蒸鱼还有烤鱼,师妹,你喜欢吃什么样儿的?”

江云萝干笑:“我……什么样儿的都可以。”说完,又扭头,“师兄,你呢?你喜欢吃什么样儿的?”

她这般问完,那边的李横七立马道:“别问了,师兄可不喜欢这种腥味重的东西,他就从来不吃过这玩意儿!”

“真的吗?”

“难道还能是假的?”

“那师兄你……”

江云萝本想问问他还喜欢吃什么,谁知微生仪忽然开口:“听说你们捉了一条混沌阴阳鱼,若是那条鱼的话,我倒是愿意尝一尝。”

这话一出,江云萝表情呆住,一副迟疑的模样。

而君不渡则明显脸色微变,目光紧紧盯在江云萝的脸上。

江云萝:“师兄真的要吃那条鱼吗?”

“怎么,不可吗?”

“也不是,只是……”

犹豫的模样,微生仪已经转身:“罢了,我只是随口一说,待会儿你们自己吃吧。”

说完,竟然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不明所以的江云萝扭头:“师兄这是生气了吗?”

朔方笑笑:“应该不会,微生师兄从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他应该是讲经累了。”

“哦,原来是这样。”江云萝松了口气,只是一抬头,对上君不渡略带审视的眼神。

“你怎么和无生道君一起回来?”

江云萝:“恰巧碰上的,怎么了?”

君不渡:“你屋里那条鱼是我们一起钓的,你不准打它的主意。”

听完此话的江云萝:“……我没有想打它的主意,你放心好了。”

听完这话的君不渡才一改盯人的眼神,转而同她勾肩搭背:“走吧,院里的柴还不够,我们再去捡一些。”

“不是,为什么不让李横七陪你去?”

“我和那家伙八字不合,再说,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能分得清什么是柴,什么是草吗?”

这话有些侮辱人了,身后的李横七当即一脚踹开门追上来:“君不渡你找死!”

一阵刀光剑影拳脚相加,两人从院门打到屋顶,又从屋顶打到树林。

最终,是江云萝一个人把柴给背回来的。

没一会儿,院子里升起篝火,暂时休战的李横七和君不渡分别坐在那里,用树枝串了腌制好的肥鱼来烤。

香味儿飘出来,一个是糊味儿,一个则外焦里嫩勾人味蕾。

江云萝感叹:“没想到君少侠不止剑耍得好,还有这般好手艺。”

君不渡面容被火光耀着,风流多情的眉眼更添柔色:“你要是想吃,来我们灵山,我天天烤给你吃。”

差点被这句话噎住的江云萝:“……哈哈,多谢好意,不用了,我还是自己烤吧。”

她赶紧拿了跟树枝自己串,还特意离得他远一点。

君不渡垂下眼眸,不怎么高兴。

而李横七则幸灾乐祸:“哼,江云萝现在已经是我们天道宫的弟子了,就算你们灵山再怎么垂涎,也不可能再把她抢走。”

君不渡眼眸散漫:“谁说是要收她为弟子了,只是想邀请江姑娘来我们灵山做客,关你这个麒麟子什么事?”

“我是她师兄,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吵了半晌,也没吵起来,君不渡就回自己房间了。

而李横七则一副早就看穿的表情:“我就知道,他还不死心,竟然还想带你去灵山?江云萝,你可千万别上他的当,知道了吗?”

吃鱼吃得起劲的江云萝:“啊,你说什么?”

李横七头冒青筋:“罢了,吃你的吧!”

江云萝扭头:“朔方师兄,你听懂他在说什么了吗?”

朔方:“听是听到了,只是……横七师弟怕是误会了,我觉得君公子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江云萝:“我也觉得,这人就是闲的没事,故意惹人烦。”

朔方听完,犹豫了一下斟酌道:“只是……师妹不觉得君公子对你跟之前好似不一样了?”

“是有些不一样,可能是因为之前大比之后,他良心发现了吧,朔方师兄,难不成你也跟李横七一样,觉得他图谋不轨?”

“这个嘛,我也说不好。”

朔方到底是脸皮薄,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这种事,想着万一是误会让师妹为难就不好了,便也保持缄口。

填饱肚子之后,江云萝本想到微生仪面前献殷勤,特意拿了一些别的吃食过去,谁知道敲门敲了两下里面都没有动静儿。

“奇怪,师兄难不成睡下了?”

脑海中的白赤:“也可能是故意不*想理你。”

江云萝:“不可能,师兄晌午的时候还跟我说说笑笑呢,怎么可能扭头就不理我?”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难免泛嘀咕。

“算了,师兄心,海底针,我怕是这辈子都猜不透了。”

一口气叹完,江云萝扭头就回了自己屋子,先是摆弄了会儿鱼缸,接着等困意袭来,便脱了鞋,爬上床榻小憩。

再大的烦恼也都被她抛在脑后。

闷头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后,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她抓了抓毛躁的头发,又摸了摸干涩的喉咙,决定爬起来找水喝。

结果目光一抬,无意间发现窗子居然开着!

江云萝立刻流露十二分的警惕:“等等,白赤,我怎么记得睡觉之前把窗子关了呢?难不成有人来过……想偷我的鱼?”

结果扭头,发现鱼缸里鱼还在,立马松了口气。

脑海里的白赤阴阳怪气:“少大惊小怪,一条破鱼而已,能有我这蘑菇金贵?”

听这语气,好像还有些嫉妒。

江云萝连忙哄道:“在我心里,你一直是独一无二的蘑菇,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哼,本蘑菇不吃这一套。”嘴上哼哼唧唧这么说,菌丝却飘了起来。

而后又傲娇地仰头:“不过,你与其担心少了什么,还不如看看多了什么东西。”

多了什么东西?

江云萝扭头在屋内扫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多了什么东西,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半掩的窗棂上,只见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捧红艳艳的,散发灵气且娇艳欲滴的花束。

花束散发幽香,混着夜里吹来的海风,给人恍惚的迷醉感。

江云萝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嗅了嗅:“好好闻,好漂亮,这是什么花?”

脑海中的白赤转动小眼睛:“这应该是生在海上的花,名叫神霄花,很有灵气。”

“哦,海上的花怎么会在这里,还出现在我的窗子上?”

蘑菇白赤:“笨蛋!当然是有人送给你的!方才你睡着的时候,我听见有人来敲门,还把窗子打开了,估计也是那个君不渡。”

说到这儿,蘑菇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江云萝则露出思索表情:“君不渡?之前也没见他这么讨好我,难不成被李横七说中了,他别有用心,有事求我?”

蘑菇听了顿时脑袋冒烟,大声道:“这你都不明白吗?他给你送花,还给你买了剑穗儿,明显是喜欢你!哼哼,江云萝,有人对你图谋不轨!”

江云萝猝然愣住,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疑问,最后表情僵硬:“不能吧,我怎么没看出来……”

白赤煞有其事道:“怎么不可能?你忘了,这人一开始就变着法子勾引你,现在你成了菩提道祖的徒弟,还赢了灵山大比,他肯定对你有什么想法。当然,也有可能他是装出来的,毕竟此人狡诈得很,说不定是故意表现出喜欢你的样子,其实是为了跟你套近乎,而后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江云萝听得头大:“真的吗……”

“嗯,但我更倾向于他对你有意思。”

听了蘑菇的话,江云萝有种一团乱麻的感觉,活了两辈子,还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按照她的想法,像君不渡这种风流又傲慢,会算计又有野心的人,应该是专注于发展剧情线,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条感情线呢?

不解不解,实在是不解。

只是仔细想想他的反应,好像跟平时开玩笑的样子不太一样。难不成真的是……对自己有意思?

江云萝左想右想,上想下想,都想不出他喜欢自己的合理性。

最后迷茫低头:“不能吧……”

谁知接着,一道低沉的嗓音从头顶响起:“什么不能?”

“啊?”

江云萝下意识仰头,只见雪色袍角荡过来,往上是劲瘦的腰身和禁欲般的颈,触到那双深邃无波的眼眸时,她登时一个激灵,连忙倒退数步:“师、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儿?”

等等,这话说得好像她做贼心虚急于遮掩什么似的。

对啊,她心虚个什么劲儿?

笑,赶紧笑。

江云萝咧开嘴,并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难看。

而微生仪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淡淡扫过,最后落在她手里的花儿上,声音没什么温度:“不请我进去吗?”

“啊?哦,师兄请进。”

江云萝屏着呼吸,放人进来,之后就老老实实坐在那里,道:“师兄,晌午的时候我本来想给你送吃的,可是你没有开门,我怕打扰你休息,就没有继续敲,师兄,你饿不饿,我拿吃的给你?”

微生仪目光平静地摆手:“我不饿,不必麻烦。”说完,又解释,“晌午的时候我在入定,设了结界不曾听到。”

“哦。”江云萝眼眸亮了亮,有些小雀跃。果然,师兄不是故意不理她。

她乖乖坐好:“那师兄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微生仪端坐的身姿笔挺,手指徐徐敲打,先是嗯了一声,接着洒落阴影的眼帘掀起,没有波澜道:“我来找你是想问,你就没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吗?比如……这花是谁送给你的。”

江云萝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坏了,怎么有种小学生早恋被家长谈话的感觉?

她赶紧端正姿态:“哈哈,师兄,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其实,这是君不渡君少侠送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送我……”

嗫喏的声音,连同耳垂微微泛红,一眼就能看穿就是在说谎。

只是这种反应不是江云萝能控制的,对着别人她撒一百个谎都不带脸红的,可对着微生仪这种清冷出尘又有摄人气势的,莫名的,就怂了。

脑海中的白赤怒其不争:“江云萝你笨啊!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赶紧试探一下!你脸红什么?”

江云萝揉搓耳朵:“试探什么?”

“试探微生仪对你是什么心思,他今晚主动过来找你,说不定你还有机会!”

“可你不是说这不可能吗?我主动试探,万一再被他冷落怎么办?”

江云萝是被上一次的拒之门外吓怕了,多亲近一步都不敢,哪还敢越雷池?

白赤却两眼透着精光:“之前不可能,但谁能说得准以后?试探一下,又不会少块儿肉!”

脑海中的蘑菇不断怂恿,江云萝怀疑它是想看热闹。

而看着她明显纠结的模样,微生仪深邃的眉眼轻动,他是玉山倾颓的长相,神情寡淡,肤如冷玉,眉目却给人浓烈的感觉。

淡淡薄唇阖动,吐出泠泠的一句:“我本不欲开口,可不得不过问,君不渡是何时来找你的?”

他语气寻常,可被问的江云萝却听出了一些别的意味,不禁忐忑地吸了一口气:“就在昨日,我们抵达蓬莱没多久,他就来找我了。”

“单独找的你?”

“……没错。”

“他可有说过什么话,又做了什么事?”

江云萝顿住,这话风,怎么听着又不像抓早恋了,倒像是审问似的。

“这个……我只记得,他一来就先跟我打了一架,说过的话都很平常,至于做什么,也都是跟我们在一起,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微生仪抿唇,接着沉凝道:“把他给你的东西拿过来。”

江云萝点头,赶紧将放在枕头底下的剑穗儿还有那捧花拿了过来,想了想,还把鱼也端了过来。

“师兄,有什么不对吗?”昏暗的光影,江云萝微微俯身凑过去,想弄明白微生仪到底在怀疑什么。

微生仪则摆手冲她的眼帘晃了晃,让她别挡住光。而后手指摸着剑穗儿上的玉珏,目光带着冰冷的审视:“这是灵山特产的玉石,最便宜的那种,送你的时候他是如何与你说的?”

江云萝听完一愣,接着嘴巴有些瓢:“他、他说是在来的路上,某个镇子上特意买的……”

“昨日喝的酒,也是他送的?”

“嗯……嗯?”师兄知道她喝酒了?江云萝缩在那里,莫名有些不敢抬头了。

微生仪却不追究她喝酒这件事,而是接着问:“他是怎么说的?”

江云萝吸了一口气:“他说这是他入门那年亲手酿的千金酿,特意带来给我们喝。”

微生仪继续冷声:“灵山弟子入门之时确实有酿酒的习惯,只是所酿之酒乃是用灵泉里的水,味有回甘,不会醉人。你们昨日醉到了几时?”

凛冽的发问,江云萝毫无招架之力,反而傻傻问:“那这花和鱼呢,总不会也有问题吧?”

微生仪不言,抬手,一道灵光迸出,顿时,那鱼缸里的所谓的“混沌阴阳鱼”竟然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锦鲤!

这居然也是假的?!

江云萝傻眼了,脑海中的白赤也傻眼了。

本想借此事来试探,结果发现小丑竟是我自己!

不是,君不渡干嘛要费这功夫来骗自己?纯粹为了好玩?还是想接近自己达到什么目的?

江云萝思来想去,竟然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

一时间困惑不已,头都大了,只能弱弱地求助:“师兄,你特意过来,是早就看出来他居心叵测了吗?”

微生仪如玉的手指搁下,摇头:“他藏的什么心思我并不知道,只是此人面相风流,笑脸迎人却城府深藏,绝不会做没有目的之事。”

说完,又低眸,根根分明的睫毛下淌出读不懂的情绪:“他可有对你说过轻率之词,僭越之语?”

“轻率之词,僭越之语?师兄是说他有可能喜欢我吗?”

江云萝眨动玲珑的杏眼,垂头丧气:“没有,他要是说了,我肯定会狠狠揍他一顿。”

微生仪:“这就生气了吗?”

“我不该生气吗?他蓄意骗我。”江云萝很是郁闷。

微生仪却循循善诱:“你若是不把他放在心上,就算他再怎么骗你,你也不会生气。”

江云萝脑袋搁在膝盖上:“话是这么说,可我不修无情道,也没有朔方师兄那样的好脾气。这个君不渡,我虽对他没什么感觉,但好歹也是经历过生死的同道,本以为他是好人,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把我当软柿子捏。”

微生仪敲打的手指落在她发顶,轻轻拨弄她额前翘起的头发,声音也很是柔和:“不是软柿子,起码他打不过你。”

江云萝赫然抬手:“师兄,多谢你提醒我。”

说完,一愣。

嗯?她方才是被摸头安慰了吗?

微生仪也是一顿,拨弄的手缩回来,装作无事道:“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江云萝攥紧拳头:“天道宫有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当然是找他好好算算这笔账。”

【作者有话说】

之前说过,师兄的感情是有阶段性的。

冷漠——对师妹的温和——宠溺和偏爱,这个时候早就已经是宠溺啦!

咳咳,战损版师兄马上就要来啦,之后就是彻底妖化失控。

妖化前:平静冷肃

妖化后:看人像狗,皮肤焦渴症

总之,是很不一样滴,大家不要被吓到,最后感谢宝宝们的灌溉~[抱抱]

58

第58章

◎师兄也喜欢我?◎

于是,当晚,江云萝便把君不渡喊到了院外的一片桃林里。

月光清冷,洒落满地的碎银,君不渡一袭俊俏讨喜的装扮,姿态风流地踩着漫天飞舞的花瓣轻飘飘落下。

“江姑娘深夜邀我前来,可是芳心暗许,要与我花前月下,吐露钟情?”

江云萝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冷笑一声:“没想到君少侠这么会开玩笑,又是送我不知打哪来的酒,又拿这假鱼来糊弄我,我邀你来,就是把这些东西还给你的——”

嗖嗖几声,几道残影掷去。

君不渡堪堪接住,表情明显僵了一瞬,而后很是无辜地问:“江姑娘何出此言?你说我糊弄你,我若是糊弄你,何苦大老远跑来?”

江云萝平静勾唇:“哦,那可真是辛苦你了,演戏演得这么费劲,我都替你累得慌!”

君不渡好不无辜道:“江姑娘,你对我有误解,我可以……”

“好啊,你把这颗吐真丸吃了,我就相信你说的话!”

电光火石间,江云萝两指夹着丹丸飞快地袭向他唇间。

君不渡眼眸骤然缩紧,竟是硬生生地躲开了!

好啊,她就知道!

江云萝一脸戳破他面具的爽感,将手里普通的丹丸扔了,笑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吐真丸,不过是试探你罢了,君不渡,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君不渡脸上不复之前的玩笑模样,嘴角拉平,眼角的风流气陡然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的阴沉色调:“江姑娘,我本来不想跟你闹得太难看,可偏偏被你发现了。”

江云萝:被戳破心思还能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只是心中恼怒,却还想给他个机会解释:“哦,你煞费苦心地接近我,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也不是没有交情,有什么事你直接开口,为何非要……”

话没说完,面前的人赫然拔剑,冰冷的剑光映出带着杀气的脸:“我奉师尊之命,将你带回灵山。”

“你说什么?”这回,江云萝是彻底懵了。

不是,灵山的人绑她做什么?因为她得了魁首,还把剑阁险些弄塌了?

不是,这都过去多久了,而且,这也不是她的错啊!

“我说,你是不是弄错……”

话没说完,一道剑光猛地劈面而来,雄浑的劲道,分明是毫不收力。

江云萝一惊,心里骂道:这人不是弄错,这人就是脑子有病!

自打穿过来,江云萝经历太多次的惊险和刺激,可都没有这一次这么无语和愤怒过。

这个君不渡,不是被灵山的老头洗脑了就是他们一群人给传染了,要不然,怎么会一言不合就跟她开打?

脑海中的白赤气得菌丝都要冒烟:“江云萝!别怂,干他!”

江云萝一边飞快躲闪一边喘息:“我知道,你忘了他是我的手下败将了吗?”

只是这话说完,却恍惚觉得拿剑的手有些沉重,不止沉重,脑袋还有些晕乎,丹田之内隐隐涨起热意。

一个不留神,差点被劈面而来的剑光砍到,只听“轰”的一声,不远处的桃树被君不渡的剑气直直砍断,轰然倒地。

江云萝惊出一身冷汗:“早知道要打这一架,我就该多吃一点填饱肚子……”

君不渡御剑凌空,眼神十分冰冷:“江姑娘,我只是奉师命带你回去问话,你乖乖跟我走。”

江云萝忍着头晕问:“你让我走我就跟你走,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

君不渡:“单凭剑招自然不能赢你,但是,师尊派我一人前来,又怎会不赠法器助我?”

说完,手中凭空出现一只旋转的法器:“万象罗盘,开——”

强大的光晕闪动,无数金芒在眼前亮起,一瞬间,江云萝就被困在数道光柱围成的光牢里,符文闪现,罡风凛凛,而这光牢明显还在缩紧。

好啊,他竟然还留了这一手!

为了抓她,竟然如此煞费苦心。

可惜啊,他有法器,她就没有帮手吗?

“师兄——救我——”

君不渡眼神凝在她脸上:“别白费功夫了,我在他们几个的茶水里放了神霄花的花瓣,有催眠之效,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江云萝似乎放弃抵抗:“哦,这么说我是要栽在你手里了?不如你先跟我说说,那孟照渊为什么要派你来绑我?难不成是看不得我们天道宫风头无两,想以我来挑起灵山和天道宫的仇怨?呵,那你可是抓错人了,你应该抓李横七才对,他可是扛着整个天道宫的气运。”

调侃的话,君不渡脸上冰冷的神情淡去:“江姑娘,我们无意与天道宫作对,抓你就只是为了抓你。”

“哦,这是什么意思?”

“江姑娘又何必跟我装糊涂。”他走过来,竟然毫无预兆地捏住了她的下颌,逼近的眼神如刀子,像是看某种妖邪,指腹更是印在她嘴角的小痣上。

“早在迷雾村的时候我就发现这颗痣不对劲,没想到居然是天道宫的障眼法。”

江云萝心头咯噔一下,立刻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君不渡冷然道:“先前,我确实在这鱼上动了手脚,我本来还不相信你不对劲,可没想到,你果然把它引来了。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江云萝晃着脑袋往后躲:“你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还有,赶紧把你的手拿开,否则我师兄可饶不了你!”

君不渡笑着摇头,眼角再度染上风流气:“都说了,不会有人来救你……”

他低头凑近,指尖似乎染上某种热度,想将那颗小痣给抹去。

江云萝脑海中登时发出强烈的警报声,鸡皮疙瘩都炸起来,毫不犹豫抬脚就踹,可却被光牢幻化的捆仙绳给牢牢绑缚住。

而就在她战战兢兢担心可能要掉马的时候,那道凛冽强大,挺拔出尘的人影终于在关键时刻从天而降!

伴随着如霜的剑光和磅礴的灵力,瞬间,君不渡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束缚江云萝身上的绳索也都被齐齐斩断。

江云萝激动地大叫:“师兄!”

微生仪缓缓落下,姿态清冷,背影孤绝。雪色的衣袍翻飞,如墨的发丝扬过冰冷的眼梢,竟罕见地漫出一丝杀意。

跌在地上的君不渡大惊:“微生仪?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明明看着你把那茶喝了……”

微生仪:“所以,我才来晚一步。”

从容淡漠的眉眼,又慢慢转向身后气喘吁吁的人:“江云萝,你怎么样?”

得救的江云萝松了口气,但眼神里的慌乱还未散去,如今逮到机会,可劲儿告状:“师兄,我没事,就是下巴有点痛……你不知道,他刚才对我做了什么,他竟然、竟然要把你给我点的痣给抹去!那可是你给我亲手点上的!他还说要把我带回灵山!师兄,他这分明是想挑起灵山跟天道宫的恩怨,你可不能放过他!”

几句话,竟然说出了小人得志的感觉,还把微生仪的袖子抓得紧紧的。

明明是故意夸张,可此时她发丝凌乱,眼神迷糊,白皙的下巴还残留着被人用力捏过留下的指痕,唇角的位置甚至都被揉搓出了红印子。

看上去像是被人蹂.躏过,好不可怜。

微生仪盯着留有指印的那一处,漆黑的眸色染上幽深的情绪。

夜风吹来丝丝凉意,君不渡眼神流露不甘,可他心知自己这次失算,已经没有机会,便欲转身想跑。

只可惜,传送的法阵还未开启,便被快到几乎看不清残影的一剑重重戳穿了掌心。

“啊——”

一声痛呼,君不渡冷汗淋漓地倒了地上,被钉穿的左手流出汩汩鲜血,明显经络被切断。

君不渡盯着自己手,大口喘息,甚至痛到说不出话。

江云萝猛地呆住:不是,师兄下手这么狠的吗?

难道她方才夸张太过了?

江云萝捂住嘴,有些不敢说话。

倒是君不渡,在短暂的痛呼之后,竟然还仰起涔涔的脸,含笑盯着他们。

于是,江云萝心里的那点小小的担忧和自责立刻化成了灰。

没错,她才不会同情这狗玩意儿!

微生仪居高临下地扫视:“若不是看在你师尊的面子上,我废掉的就是你的右手。”

君不渡惨淡一笑:“那我就多谢道君手下留情了……”

呵,手被捅穿了还这么开心,怎么不疼死他?

江云萝站在后面咬牙,微生仪则继续问:“孟照渊到底为何派你来此?”

君不渡笑得渗人:“无可奉告。”

微生仪眼帘压下:“既然无可奉告,另一只手你也别想要了。”

话落,抬手,刺穿掌心的湛月猛地拔出来,冷冷对准了他的右手。

可显然,作为修士,没有人会不在意自己持剑的右手。

君不渡的瞳孔狠狠颤了两下,最终在剑尖即将刺入掌心的时候瞬间改口:“我说!”

江云萝看着这惊险刺激的一幕,缓缓吐了口气,对这厮的底线再次刷新。

微生仪却始终波澜不惊,仿佛刚刚想废人双手的不是他一样:“说吧,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君不渡歪坐在那里,露出苦笑:“我本来就是奉师尊之命,师尊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微生仪手中剑光冷然:“我不想听废话。”

君不渡吐息:“好吧,大概是两月之前,洛玉仙宗戚宗主被肖清浊所伤,这事你们知道吧?”

江云萝:“这我们当然知道,只是跟你们灵山有何关系?”

君不渡忍着掌心被刺穿的痛楚,说道:“戚行受伤,又恐乾坤册失守,便暗地里将此物放在了我们剑阁,由我们灵山代为保管。可那一日,师尊巡视剑阁时,却发现沉寂的乾坤册忽然发出亮光,翻开之后,发现原本记载你们天道宫神物的那一页忽然一字全无,反而变成了一个人的名字。”

听到此处的江云萝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假装淡定:“名字?谁的名字?”

君不渡抬眸,直勾勾盯着她:“就是你,江云萝。”

江云萝差点蹦起来:“你胡说!朔方师兄曾经说过,乾坤册乃阴阳造化之册,钟爱记录的也是夺天地之造化世间稀奇独有之物,怎么可能会有我的名字?”

君不渡幽暗的眼帘被松散的发丝遮挡:“是啊,我们也觉得奇怪,因为在你名字后面还写了两句话。”

“写了哪两句?”

“非人,非妖;不死,不灭。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肖清浊异目出现的时候,而你,是第二个。”

什么玩意儿?江云萝听完,冷汗都出来了,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脚底都发凉。

微生仪显然也没想到会这样,他面色阴沉,却始终不乱:“所以,孟照渊便派你过来,一探究竟?”

君不渡:“没错,师尊命我将江姑娘带回去,看看她到底是谁。”

微生仪:“可惜,她谁也不是,你也没有机会带走她。”

“不错,是我低估了你。不过,即便我没有带回去,师尊还有戚宗主也会亲自过问,道君还是好生想想,该怎么解释她脸上的障眼法和她身上的气息。”

江云萝听完顿觉腿软,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她踉跄着往后躲,脸色很是惨淡,脑海中的白赤安慰:“江云萝,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出现了名字吗,又不是说你是妖物!”

“可你忘了我是夺舍的了吗?万一被发现,我怎么解释?”

“可微生仪不是也说了,你脑袋上打上伏魔印的那天起,就已经和这具身体融为一体了,不会有人怀疑你!”

“那我脸上的障眼法该怎么解释?”

蘑菇白赤:“这点小事算什么,再说了,就算出了事,不还有微生仪给你撑腰呢吗,你怕啥?”

她也想不怕啊,可她控制不住啊!

江云萝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打懵了,整个脑袋蒙上乌云。

而这边,微生仪始终镇定自若,表情寡淡:“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孟照渊,十日之内,我会亲自登门,给他一个解释。”

说完,扭头:“我们走。”

江云萝缓慢回神,有些可怜:“去、去哪?”

微生仪:“自然是回院子里。”

“那君不渡呢?就这样不管他了?”

“不必管他。”

“哦……”

江云萝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回到院子里,也一直跟在微生仪后面,像个被吓傻的鹌鹑,脑袋一个劲儿往人背上拱。

微生仪叹气,在房门前止步,垂下眼帘道:“你不回去睡觉吗?”

江云萝卷翘的睫毛抖动,脑袋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声音很是愁云惨淡:“师兄,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思睡觉吗?我的名字都出现在乾坤册上了,还被当成肖清浊那样的危险人物,我怕是要好几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说完,眼尾红红地扯住他的袖子:“师兄啊师兄,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你十日之后真的要把我绑去灵山吗?”

微生仪低眸,看着无法控制不安又黏人耍赖的少女,心中叹气。

“都已经吓到开口说胡话了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绑你?”

“啊?没有吗?”

“要我再说一遍吗?”

“……不用了,师兄,是我脑袋糊涂了。”

看着她神情恍惚的样子,微生仪没有办法,只能道:“既然睡不着,那就进来吧。”

眼前的房门敞开,江云萝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进来,屋里似乎还残留着一股清淡的香气,布置简单东西摆放得也都很整齐,不像是有人住过。

微生仪过去,将灯台的干涸的蜡烛点上,指尖的火星猝然亮起,蹦出一丝滋啦啦的花火,暖黄色的光晕慢慢爬上那张宛若雕塑的脸,冰冷的无情目垂下,好似也柔和了许多。

他挑起烛火的火芯子,江云萝就跟在他后面盯着他的影子看,烛火挑了又挑,她的睫毛颤了又颤。

直到微生仪转过身,将杯子的茶水倒掉,重新泡了一壶茶过来,她还依旧是呆呆的表情。

微生仪坐过来,将杯盏推到她面前:“一点小事而已,你也不用过于担忧。”

江云萝愁眉苦脸:“师兄,我怎么能不担忧,难道就没有办法吗?比如,能不能偷偷把我的名字从乾坤册上抹掉……”

微生仪似有笑意:“这是个好办法,可关键他们已经看到了,而且发生上次那种事,你觉得乾坤册还会轻易被我们偷出来吗?”

“那怎么办?难不成要我自爆身份?说我身体里有一半的蘑菇血统?”

“蘑菇?你管神物叫蘑菇吗?”

江云萝:“……师兄,我心虚。”

“不必心虚,我已经帮你想到办法了。”茶盏搁下,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无生道君。

江云萝不敢相信地迅速眨巴眼,红肿的眼睛略显激动:“什么?师兄想到办法了?什么办法?”

微生仪敲打手指道:“孟照渊想抓你过去,无非是担心你会为祸,只要我好生给他解释一番,并有蓬莱仙首一同为你说情,想必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让仙首为我说情?”

“嗯,蓬莱仙首可是师尊的好友,定会为你说话。且他在仙门之中说话极有分量,他若开口,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

“可、可若是他们还揪着不放呢?那我岂不是还会被抓去?”

“抓你,就凭他们吗?”

微生仪垂下眼,虽没有轻蔑之色,可语气却尽显锋利:“灵山弟子三千众,我从未放在眼里,洛玉仙宗更不必顾忌,孟照渊若要一意孤行事与我天道宫为敌,我必定让他后悔。”

泠泠的声腔,如金石交碰。

明明神情是寡淡平常,明明连半点的怒意都看不到,可这话说出来,江云萝却觉得心脏砰砰,感觉整个头顶都被一束光芒照亮了。

心里那点没出息的慌张彻底淡去,转而化成了星星眼,一脸崇拜地扑上去:“师兄!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最崇拜最最喜欢的人!”

她激动地揽住他的脖子,将脑袋拱在他的肩头,整个胸腔都在发出愉悦的轻颤和欢喜,脱口而出的“喜欢”也是全然毫无暧昧。

只是微生仪被猝不及防抱了个满怀,笔挺的身形一时有些僵硬,尤其是感受到少女身上散发的馨香和独特的柔软,皮肤好像好像被烧着了。

蛰伏在手腕上的某根丝线也有隐隐被牵动的危险。

他屏住呼吸,努力攥了攥手心,而后似平静般拍了拍她的肩头:“好了,既然没事了,你也该回去了吧?”

江云萝反应过来,赶紧有些心虚地撤开,只是一双眼眸却始终发亮:“师兄,谢谢你帮我,不过我还是有些害怕,我今晚能不能……”

“江云萝,不要得寸进尺。”放肆的话没说完,就被轻轻呵斥。

看着明显在隐忍边缘的人,江云萝只好见好就收:“那好吧……师兄我回去了。”

走了两步,又猝然扭头,咧出灿灿的笑:“师兄晚安,师兄好梦,师兄我明日再来找你!”

看着摇晃的房门和一蹦一跳走远的身影,微生仪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跟李横七一样幼稚,怎么就牵动他的心神了呢?

或许,之前只是他想多罢了。

这边,回到房间的江云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心脏还砰砰直跳。

脑海中的白赤都忍不住了:“江云萝,麻烦你安静一些,你的心跳吵到我了。”

江云萝仿佛没听见,一个劲儿仰脸傻笑。

脑海中的蘑菇挥舞菌丝:“江云萝!看看你这点出息,不就是把人抱了一下吗,就激动成这样了?”

江云萝:“你懂什么,我激动的是这个吗,我激动的是师兄他没有推开我……”

“哼,就你那谄媚的样子,怕是就算你说喜欢他,他也不会当真。不过,你已经比别的人要强上许多,至少他没有抵触你的亲近,要是换成李横七,早就被一脚踹出去了。”

江云萝听完,立刻坐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师兄也喜欢我吗?”

“有这个可能,不过应该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你也知道他修炼的是无情道嘛,但就凭这点喜欢也足够他偏袒你了。微生仪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愿意为了你与另外两大仙门作对,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蘑菇散发透明的光晕,冲她眨着一双小眼睛。

江云萝:“额……这说明了他很厉害?”

“哼,这说明这条大腿你算是抱上了啊,笨蛋!”

被骂笨蛋的江云萝也不生气,笑吟吟的眉眼都要弯成月牙了,心中感慨:“是啊,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抱上的。”

想想一开始微生师兄冰冷无情的样子,她可是害怕得连靠近都不敢,如今抱着他哭诉,他也只是假装生气,却从未过多苛责。

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师兄!

江云萝暗暗高兴,蘑菇却再次发问:“所以,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

这次,江云萝很有信心地点头:“当然知道!”

没错,作为一个优秀的仙门人,格局自然要打开,既然不能成为那种关系,那就当普通的师兄妹,再徐徐图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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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编,开好啦(vb:山海椰SHY)新手上路,找我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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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第59章

◎丹田中的灼意凝成雾一样的漩涡◎

因为事情没解决,江云萝有些不放心,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殷勤地等在微生仪门口,一口一个“师兄”叫得很是亲热。

谁知下一秒,李横七陡然从隔壁的房间一脚迈出来,冲她喊道:“你瞎叫唤什么呢,师兄一早就出门去了。”

对上那张明显困倦的脸,江云萝立刻收敛神情,变成老实语气:“呃……师兄可有说去哪了?”

“应该是去找云中子了吧,今日是论道最后一天,师兄总要去露个脸。”说完,猛猛打了个哈欠,“奇怪,怎么睡了一整晚,还是这么困?”

说完,另一边的朔方也走了出来,跟李横七一样,他清瘦的脸也有些困顿,眼皮很是艰难地睁开,上来便问:“师弟,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动静?什么动静?”李横七不明所以,江云萝却把视线移到了别处。

朔方:“昨夜熄灯之后,我好像听见有人打斗的声音,只是眼皮太沉睁不开,也听不清到底是幻觉还是……”

“什么?你昨晚也睡得很沉?”李横七像是骤然发觉了什么,忽然目光一沉,陡然跑回屋里将那凉掉的茶水凑到鼻尖闻了闻。

接着便爆出一声怒喝:“好哇,里面竟然放了东西!”

“什么?”朔方愣住,同样过来仔细地闻了闻,接着道,“没错,是神霄花的味道,我们这是被算计了?是谁做的?”

“还能是谁?”

李横七的脸色瞬间黑成锅底,想也不想就直奔君不渡的房门:“该死的,我就说昨晚他怎么那么好心,竟然是想算计本少爷!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眼见麒麟子要拆家,江云萝赶紧把他拉住:“他现在恐怕已经不在这儿了……”

猝然,那双眼睛扫过来:“你怎么知道他不在?”

没办法的江云萝只好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跟他们简单说了。

一通听完,李横七差点头顶冒烟:“什么?他竟然如此厚颜无耻?还有,就凭一个破册子上出现了你的名字,就要把你绑去,哼,他们灵山当我们天道宫的人都死了是不是?!”

不愧是麒麟子,一句话说得青筋鼓起,几欲拔剑泄愤。

朔方则要冷静一些,只是语气略有担忧:“此事听来,确实荒唐,只是师妹的名字出现在上面,也着实棘手,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不会善罢甘休又怎样?我们还会怕那群狗崽子不成?”

“师弟……”

不得不说,听着李横七这般愤怒,江云萝心里还有些感动,她开口道:“其实,昨日师兄就已经跟我说过了,让我不用担心。他说他会跟蓬莱仙首言明此事,并一同前往灵山解释清楚,这样,他们也不会死抓着不放。”

李横七:“抓着不放我们也不怕,你放心,你是我们天道宫的人,谁要是敢抓你,得先问过我的剑答不答应!”

这下,江云萝真是感动到了,双目炯炯地看着他。

把李横七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道:“别这么看我,我这也是为了天道宫着想,可不是单纯为了你啊!”

江云萝仰起一张微笑脸:“我知道小师兄,早知道你这么维护我,我之前就该对你好一些。”

李横七:“哼,你也知道你之前对我不好是吗?”

想到之前自己耍弄他的那些事,江云萝有些心虚地咳了声:“那什么,我以后少蹭你的饭,不,以后你的饭钱我包了。”

麒麟子倨傲地仰着下巴:“哼,谁稀罕你那点灵石,少爷我可不需要!”

江云萝便改口:“那你有其他的麻烦的事情,我也可以帮忙,比如二花师妹那边,我帮你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她就不生气了呢。”

听完这话的李横七明显有些别扭:“谁要你帮忙说话了?她不搭理本少爷,本少爷还懒得搭理她,又不是非要跟她……”

谁知这话说到一半,院门外陡然又进来俩人。

同样是脸色很差的慎思和二花师妹。

李横七立刻闭上了嘴,表情僵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手脚往哪放。

江云萝从他的表情中窥探出什么来,露出一抹笑,赶紧往前凑:“慎思师姐!二花师妹!”

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而并肩而行的二人则齐刷刷顿住,走得近了,江云萝发现她们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不会打弯儿,直勾勾地盯在人脸上。

“怎么了?”冷淡的一句,唇角的笑都像是不怎么熟练。

江云萝的步伐不免慢了下来,站在三步外的地方问道:“你们这是去哪了?昨日我们出去碰见你们回来,今日一大早你们居然又从外面回来,难不成是有什么事?”

疑惑一出,二花师妹眼神都没给她,冷冷地走了。

而慎思师姐则用让人发毛的笑容道:“我们只是很久没有出来了,蓬莱的景色这么好,以后可就看不到了。”

什么?

冷不丁带刺的一句,江云萝感觉哪里不对劲,扭头,李横七朔方也是一头雾水。

等人走远,江云萝:“你们有没有觉得,慎思师姐还有二花师妹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

朔方:“是有一点不对劲,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事?要不咱们去问问?”

“嗯。”

只是当他们靠近地方,便被一道强劲的结界阻拦。

好吧,这是彻底把他们当妖来防了。

没办法,三人讨了个无趣,只能各自散了,准备晚些时候再过来敲门。

*

接近晌午,日头正晒。

江云萝坐在院门外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上,一边慢吞吞地晃着脚,一边等人来。

因为恐高,她还特意趴在了最矮的那节树杈上,头顶上还有一只鸟窝,不知是什么鸟,毛色灰扑扑,看起来很是呆头呆脑。

江云萝却对这些鸟没兴趣,她怔忪着眼睛,看着树底下必经的那条小道儿,看来看去,就是没有微生仪的影子。

等得不耐烦了,便叹气:“师兄怎么还不来?我都在这里等了好久了,他该不会是把我忘了吧?”

脑海中的白赤:“江云萝,你好好说话。”

“唉,现在连你都嫌弃我了吗,果然,蘑菇都会喜新厌旧。”一脸愁容的样子,演得还很起劲儿。

白赤:“……”这女人,它就不该搭理她。

而江云萝自娱自乐地演完,很是开心,大概是连树上的鸟都烦了,差点上来啄她的脑门。

于是,惨遭驱赶的江云萝只好跳下来,她整理了乱糟糟的衣摆,乱发理到耳后,接着做了决定道:“山不就我我就山,想要见着师兄,看来还是亲自去找他了。”

白赤冷飕飕:“你不怕再被那个游方子给盯上?”

江云萝一顿,却面不改色:“我怕什么?他还能天天追我不成?”

说完,昂首往前走。

因为是蓬莱论道的最后一天,这一路上看到其他门派的人也不是很多了,江云萝本想找善九问问,知不知道云中子现在在哪,谁知道半路上忽然看见鱼问秋一行人。

只见他们神情肃穆,手里握剑,一脸的急匆匆,不知是要去干什么。

江云萝赶着凑热闹似的,一个利落的翻身追过去:“鱼公子,你们这是去干什么?”

鱼问秋一看是她,当即道:“方才师弟传信,说论道台出事了。”

“论道台?论道台能出什么事?”

“有人在论道台坐了三天三夜,好似灵魂出窍了。”

“灵魂出窍?”

若是刚穿过来,江云萝可能不知觉得灵魂出窍有什么,可实际上,就算是修仙人,灵魂出窍也是很危险的。

于是,她赶紧道:“那我跟你们一块儿去看看。”

“好。”

说完,一行人便神色匆匆朝着论道台奔去,等到了地方,发现那里已经围满了人。论道台上则坐着几个年轻的佛宗弟子,还有其他门派的人。

只见他们双目紧闭,眉脸上均有铁青之色,一动不动十分怪异。

旁边的几个蓬莱弟子正在为他们护法,而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微生仪却俯身于琴案,所弹之曲振振,正是仙门弟子最常弹奏的《招魂》。

师兄居然也在这儿?

江云萝怀揣着疑惑,却并没有贸然挤过去。

待微生仪一曲毕,鱼问秋拨开众人走过去,恭敬问:“道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生仪起身,肃然道:“这几个人灵魂出窍,我奏招魂之曲,却无法追回他们的魂魄。”

人群中顿时发出震惊困惑的声音:“怎么会这样?居然找不到魂魄?”

“这里可是论道台,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有人灵魂出窍了?莫不是参悟了什么禅机,直接得道飞升了?”

当即有人戏谑:“得道飞升哪有那么容易?而且我可听说,前几个月也发生过这种事,不过,蓬莱仙首好像说那是什么……对了,神游论道!这些人是跟天上的仙人论道去了!”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事?”

“呵,蓬莱的仙人冢,可是供奉着飞升之人的灵位,你以为呢?”

“可是这也太玄乎了吧?”

不止众人觉得玄乎,江云萝也觉得玄乎。

她从人群中走过来,叫了声“师兄”,微生仪恰好看到了她,冲她点了点头,而后朝着鱼问秋道:“仙首还闭门不出吗?此间事怕是要请他出来解决。”

哦,闭门不出?原来师兄也没见到人。

江云萝安安静静地听着,却见鱼问秋似乎有些为难的表情:“实不相瞒,师尊今日一早就去了仙人冢。”

“哦,去做什么?”

“神游论道。”

“神游论道?难不成在那里真能见着仙人?”江云萝觉得有些毛毛的。

鱼问秋却表示:“我们也不清楚,师尊修为高深,不是我等能参悟的,而且他论道的时候从不喜我们打扰。”

“可如今这几人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不管吧?”

鱼问秋挣扎一番,最终道:“我先给师尊传信,看看能不能请师尊出来。”

正说着的功夫,台上原本魂魄离体的几人忽然身体抽搐起来,其中一个佛宗弟子甚至睁开了眼睛,只是他眼白翻腾,手臂上青筋暴起,给人的感觉和气息却完全不同。

江云萝甚至能看到几团白花花的雾气一样的东西正要占据这些人的身体!

呔,这又是哪来的妖魔鬼怪?!

江云萝赶紧喊道:“快摁住他们!师兄,那不是他们的魂魄!”

不用提醒,微生仪便已经出手,掌心的一道罡风骤然拍去,只见那试图占据身体的“白色人影”瞬间发出一声尖叫。

白色的雾气幻化成光怪陆离的影子,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竟然是逃了。

江云萝不由心生后怕:“师兄,方才的那些到底是什么?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微生仪却道:“我也不清楚。但是,应该与他们魂魄离体有关。”

“魂魄离体?”忽然,江云萝冷不丁想到什么,赶紧道,“师兄,你还记得慎思师姐和二花师妹吗?今日一早还有昨日,她们就行踪莫名,而且见到我们的时候语气神情很是怪异,好似换了一个人。师兄,你说她们会不会也……”

说到这儿,微生仪已经猜到后面她要说什么了,便当即道:“很有可能,我们回去看看。”

带着满腔的忐忑,两人重新返回院子里,结果刚进去,就听到李横七冰冷而又低沉的声音:“哼,我道你为何一直不说话,原来是占据人身体的妖物!妖孽,受死——”

麒麟子不愧是麒麟子,两三下就将二花身体里的东西给拍了出来。

只是那玩意儿狡猾,一眨眼就要从人眼皮子底下溜走,被微生仪抬手,直接捏在了手心。

只见那是滑溜溜的犹如雾状的灵体,没有四肢,却生出了轮廓,仿佛人参娃娃一样的大小,散发的气息同样冰冷而不详。

那灵体不断挣扎扭动:“大胆凡修,我们可是有仙凡之别,还不快放了我!”

微生仪目光生冷,语气更冷:“仙凡之别?自诩仙人,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话说完,指尖燃起幽蓝的火苗,瞬间将那灵体烧成了灰。

李横七和朔方跑过来,看到那散落的灰尘,谁都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但微生仪并没有来得及跟他们解释,而是接着抬头:“另一个呢?”

他问的是附身在慎思身上的另一个灵体,李横七朔方摇头:“另一个跑了,但是师兄,它们在房间里好像布下了奇怪的阵法,我们也是听到动静儿才过去的,结果就被袭击了!”

“阵法?”微生仪不知想到什么,眉头一拧,“带我过去看看。”

几人迈进院子里,往最西面的那间屋子走去,遇到结界阻挠,被微生仪一掌轰碎,随后径直掀门而入。

等看到屋内的情形时,几人齐齐愣在了那儿。

只见房间之内满是血腥的符咒,地面之上更是盘踞着红色的圆形法阵,法阵的中心蠕动,似乎长出了什么极为诡谲的东西,待缓缓睁开之后,竟是似曾相识的妖皇的眼睛!

一瞬间,几人心底发凉,骤然变色。

李横七立刻大惊:“师兄,这是献祭法阵!”

微生仪凝在原地,那向来冷肃平静的眉梢也微微蹙起:“献祭法阵,怎会在这里……”

他低声未说完,外面陡然传来混乱的动静,而后一道人影就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正是气喘吁吁的善九。

只见他形容狼狈,一脸慌张:“江姑娘!道君,不、不好了!论道台还有讲经殿这几个地方都出现了奇怪的法阵,师兄让我来请你们过去!”

说完,看向屋内邪恶的气息,登时抽气:“就就、就是这样的法阵!”

微生仪扭过头,踏出门外,问道:“一共有几个地方出现了这种法阵?”

“大、大概有四五处……”

“你师尊人呢,可还在仙人冢内?”

说到这儿,善九一副要哭的表情:“本来我们是想给师尊传信的,可师尊始终没有回应,大师兄察觉不对,便闯了进去,结果发现师尊他老人家魂魄离体,正在跟仙人冢内的一群不知为何物的东西打斗,幸好关键时候被师兄救下,这才保住了性命,可师尊还是元气大伤,道君!你快想想办法,该怎么办才好?”

微生仪看着那正在运转的法阵,脸色阴沉道:“献祭法阵已经开启,要想阻止,必须启动大阵,你们蓬莱的护山大阵呢?”

善九哆哆嗦嗦,一脸茫然:“护山大阵?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三个字说完,又赶紧扭头:“我去问问师兄,他们应该知道!”

说完,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

而江云萝则有些忐忑:“师兄,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微生仪踱步沉吟:“献祭法阵……仙人冢,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些东西应该是从仙人冢里出来的,走,我们去看看。”

蓬莱仙人冢,与灵山剑阁一样,都是尤其重要的存在。

江云萝闲着无聊时,曾听白赤讲过,蓬莱仙人皓首,得道成仙后的尸骨就埋在这仙人冢里,若有人在牌位前点燃三根长烛,默念蓬莱道义,便可灵魂出窍,与得道的仙人神游论道。

刚听到这话时,江云萝还以为这蘑菇又在胡说八道,谁知道这居然是真的!

只是显然……这次蓬莱仙首遇到的不是什么仙人,而是伺机想要为祸的妖物!

果不其然,等几人赶到仙人冢时,蓬莱仙首正在那里调息打坐,见他们来,他才用微弱的气息道:“……我蓬莱危矣。”

微生仪立刻上前搀扶:“仙首何出此言?”

“仙祠变妖祠,仙域变妖域……妖域就要开启了……”

“什么?”

忽然一阵轰隆声响,仙人冢的上空,竟然也出现了同样的一只眼睛。诡异,不详,赤色的瞳孔缓缓转动,好似真的有生命一般,最后在阵法的加持下,竟然把天幕撕开了一条口子。

瞬间,一股浓重的妖气和令人窒息的沉沉死气扑面而来。

脑海中的白赤立刻发出蘑菇的尖叫:“不好,这个气息,是妖域!”

江云萝:“什么是妖域?”

“妖域就是曾经被仙门修士封印的妖族领地,妖皇吸取万妖之力后,许多地方灵气枯竭,妖气冲天,全是妖鬼妖木,本来是该和妖皇一起被镇压在锁妖塔下的,可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简单的几句话,江云萝明白了:“所以,是有人通过神游论道夺取那些修士的身体,再利用他们完成阵法,打开了妖域?”

“不错,妖域一旦打开,整个蓬莱怕是都要遭殃了!”

江云萝盯着半空的那道裂隙,怎么也没想到,这种灭世的剧情居然来得这么快?

她目光睁大,心中的忐忑和不安逐渐酝酿,但在看到微生仪孑然而立的身影时,却又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没错,有主角光环在,总不会有事吧。

她特意往人身边靠了靠,微生仪则在举目看了片刻后,当即开口:“众人合力起阵,不可让妖域大开。”

话音落,掌心一道强大的灵流冲上天幕,不多时蓬莱的东南西北中各个方向便出出现了不同的光柱,光柱汇聚成阵法,是五种不同的颜色。

“元婴以上修为与我共同起阵。”

元婴以上?

“师兄,那我们呢?”

“你们看守在这里,莫要让仙人冢内的灵体再冒出来。”

“是,师兄!”

不多时,佛宗的方丈,包括鱼问秋等都齐齐站在了不同的方位,只是五个阵脚只有四个人,明显还缺一人!

李横七一边同仙人冢内不断试图冲撞的灵体搏斗,一边道:“师兄,我来帮你!”

微生仪目光清冷:“你非元婴修为,无法承受阵法的力量,不许过来——”

果然,没等李横七试图靠近,就被阵法掀起的灵流给阻挡在外,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而接着出人意料的,一道轻巧的身影陡然落在了他的身前。

半只脚颤巍巍地踩在了阵法圈上,不是江云萝是谁?

李横七大惊:江云萝这蠢货,没听见师兄说不行吗,她还敢上去?

果然,才刚站上没一会儿,江云萝就开始流鼻血了。

微生仪几乎是隐忍沉声:“江云萝,谁让你上来的?”

江云萝努力支撑道,弯着眼睛说了句让人吃惊的话:“师兄不必担心,你忘了我头上还有伏魔印了吗,而且,我好像要进阶了。”

“什么?”不止微生仪有些愣,其他几个门派的人也都愣住。

要知道,这样的护法大阵,可不是开玩笑的,没把人经脉撑爆就不错了,居然还说要进阶?

鱼问秋甚至道:“江姑娘,你若坚持不住,还是赶紧下去,小心危及性命——”

谁知这话说完,站在那儿的人周身却忽然凝聚起不同寻常的光亮。

江云萝缓缓吐息,从昨日开始,她就感觉自己的丹田之处紧绷发热,本以为是因为君不渡打架所以才会气息不稳,后来渐渐察觉,这种感觉跟上次在温泉池进阶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确实是要进阶了。

眼见她要做什么,白赤赶忙全身挥舞:“江云萝,你可小心点!这个时候进阶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江云萝恍若未闻,她轻阖眼眸,借着阵法的力量闭上眼睛,感受着源源不断的灵力从丹田之中融汇迸发,体内的经脉再一次被锤炼,丹田中的那股热意凝聚成雾一样的漩涡,体内的金丹爆出亮光,陡然睁眼——身上那股将破未破的憋闷感终于消失!

她进阶成功了!

发丝飞舞,清明的眼睛好似能看到百里之外,衣袍猎猎,连周身的气韵都变得浑厚不少。

在场诸人目瞪口呆,李横七更是瞪大了两个眼珠子:“你居然真的进阶了?!”

他额筋鼓起,表情夸张而不甘,显然不敢相信她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突破了元婴,她居然比自己先突破元婴?!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评论灌溉,说一下,师兄跟女宝感情的铺垫差不多了,后面应该进度就会很快很快啦!

60

第60章

◎动作急促,不小心戳到了他的上颚◎

被众人注视的江云萝有些不好意思:“可能这几日吃多了,哈哈。”

话说完,头顶的裂隙中陡然伸出一只丑陋的肌肉遒劲的妖掌,那妖掌翻出来,犹如一座小山重重拍下,差点将她刚进阶的修为给拍回去。

下一刻,一道护身结界挡在她头顶。

微生仪薄唇阖动,眼神凛冽:“江云萝,莫要分心。”

江云萝赶紧凝神:“放心吧师兄,我没事!”

于是,众人合力,欲将头顶那片被撕开的妖域裂隙重新封印,可谁知,半空中那双不详的眼睛再次眨动,竟然发出了无数尖锐的笑声。

“你们这些该死的修士!将我们封印在此,今日,我们便要卷土重来,要把你们通通杀光——”

说完,那道裂隙中的手掌再次拍下来,因承受不住那股邪恶的力量,阵法中的众人齐齐吐了口血。

江云萝额头的那抹伏魔印竟然也出现了裂痕。

再来这么一下,怕是要连同她的天灵盖一起碎了!

她赶紧道:“师兄,怎么办?阵法怕是坚持不住了!”

微生仪长身而立,那双眼睛坚毅而冷然,背影好似坚不可摧,就算阵法已岌岌可危,就算妖域的裂隙即将打开,他也是冷静抿唇,昂首望去。

黑压压的云层,在他眼中凝成墨色,如玉的面容散发冷光,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看到那冷静无波的面容,江云萝忽然生出不好预感。

下一刻,微生仪松开了支撑阵法的手,而后陡然拔剑,说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说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跃而起,竟然直奔裂隙而去!

江云萝瞬间睁大眼睛,只听旁边人道:“道君这是打算要独闯妖域?不可啊,妖域危险重重,里面的妖物不知有多少,而且进去之后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风声呼啸,这些劝阻之声微生仪却并没有听在耳中。

因为他知道,妖域一旦打开,后果不堪设想,既然在外面无法阻止,那就只剩一个办法——那就是进入妖域,将这些作乱的妖鬼屠杀干净。

“师兄!”底下的李横七目眦欲裂,“可恶,师兄竟然打算一个人闯妖域,不行,我要过去帮他!”

朔方忙阻拦道:“师弟不可!就算师兄进去,妖域的裂隙很可能会再次打开,我们必须留在这里。”

“我不——”

两人说话的功夫,这边江云萝怔怔地看着没入妖域裂隙的那道人影,一时周遭的风声都慢了下来。

心脏像被一根透明的丝线紧紧牵动,没等她过多思考,身体便已然做出了选择。

可这次却是晚了一步,因为下一刻,裂隙的光芒一闪,轰然合拢。

眼睁睁看着那道人影消失,江云萝一个踉跄滚了下来,她赶紧问:“这是怎么回事?”

鱼问秋道:“应该是妖域感受到威胁,或者……想将道君困死在那儿,所以才合上的。”

江云萝听完,一时呼吸不畅:“什么?”

李横七更是气得跳脚:“可恶!这些该死的妖族,竟然想置师兄于死地!”

众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可妖域一旦大开,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江云萝在短暂的惊愣过后,赶紧问:“那怎样才能找到师兄?”

鱼问秋低头:“妖域凭空出现,我也不知道会该怎样去找,不过既然是凭借这里的阵法,应该不会太远,或许,我们可以分头找找。”

“好,我们去找师兄,鱼公子你就带着蓬莱弟子留在这儿,万一这仙人冢又出现什么意外,还得靠你们。”

鱼问秋思量片刻道:“好,那江姑娘,你们小心。”

说完,几人便兵分两路,鱼问秋还有蓬莱一众弟子待在仙人冢继续对付里面的灵体,江云萝李横七还有朔方则寻找妖域的位置。

只是妖域凭空消失,所以,只能用追踪符艰难地捕捉大体的方向。

而几人追了没一会儿,半空中燃烧的符纸竟然陡然黯淡,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不管几人怎么驱使,也无法找寻。

李横七咬牙,心急如焚:“可恶,到这儿就追踪不到了!”

朔方安慰:“可能妖域就在这附近,我们分头去找。”

“好,我去这边。”

话说完,江云萝便凭着感觉率先往东面的林子里走去,她因为心急,一路上都没怎么开口说过话,爱笑的眉眼绷着,脚步很是急切。

脑海中的白赤见状安慰:“江云萝,你不用担心,微生仪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

江云萝呼吸不稳,头发差点吃到嘴里:“可你也说了,妖域里的妖不计其数,师兄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我必须要尽快找到他。”

一边说一边气喘吁吁,喉咙都开始嘶痛了。

白赤噘嘴:“所以呢?你这么拼命地跑过来,就能救他了吗?你怕是连妖域在哪都找不到……”

江云萝:“谁说我找不到?”

话音落,她陡然止步,并指于前,游神御气,看向手中一缕烟雾所凝住的地方。

这下,白赤震惊了:“千里追魂术?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江云萝低垂眉眼:“师兄之前在夜凌国追踪肖清浊的时候我看过一次。”

“所以,你看了一遍就会了?”

江云萝摇头:“先前没有,后来学了牵丝术才琢磨出来的。”

说完凛神,三两步踩着林间的枝头跃过去,没一会儿就来到了那缕烟雾凝实的地方。

正是黑黢黢一片荒芜阴森的空旷之地,雾气沾染上毛孔,给人毛骨悚然的阴森之感。

只是这里真的是连接妖域的地方?

江云萝沉了一口气,强忍着寒毛要竖起来的颤栗感,问:“白赤,我该怎么做才能找到妖域的入口?”

白赤一听,当即道:“江云萝,你疯了吗?你想进入妖域?死心吧,就算有办法我也不会告诉你。那里那么危险,微生仪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你要是进去了,怕是早就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江云萝深呼吸:“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白赤哼哼唧唧:“不是,我是在保命,你要是死了,我也完蛋了。”

“呵,没想到你是这种贪生怕死的蘑菇,我瞧不起你。”

遭受人身攻击的蘑菇把头埋起来:“瞧不起就瞧不起,总比去送死强吧!”

一人一菇在这里对峙,就在江云萝内心焦急不知该怎么做的时候,忽然,轰隆一声,空无一物的身后隐隐被撕开一道口子。

接着,凛冽的剑气陡然划过,那道裂隙便逐渐在炽烈的光芒中慢慢拉长,最后形成一道光门,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景象。

只见依旧是妖气冲天,依旧是阴气逼人。

妖物的咆哮声变成了临死时的惨叫,无数的血雨将整片妖域染红。

在这浓郁窒息的腥风血雨之中,微生仪笔直的身影立在那儿,他雪色的衣袍被染上脏污,墨发扬起,幽深的眸色沉如水,周身的杀气几乎要漫出来。

看着这样的微生仪,江云萝只觉得胸口仿佛被牵扯了一下,甚至感觉到丝丝陌生。

她上前一步,急切地喊了句:“师兄——”

妖域之中,不知斩杀了多少妖物的微生仪好似没有听见。眼前,被他抵在剑下的妖兽发出不甘的声音:“微生仪!万万没想到,堂堂的仙门道君竟然流淌着我们妖族的血,哈哈哈哈!你身为妖族,竟然为那些仙门人卖命?你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你以为,那些人族修士知道你的身份后,还会将你高高在上地捧起来吗?哼,他们只会忌惮你,痛恨你,将你除之而后快!微生仪,你的下场只会比我们更惨!”

微生仪淡漠的眼睛没有丝毫波动,只是语气极为冰冷:“我下场如何,无需你这妖物多言。”

“噗嗤”一声,一剑砍下了它的头颅。

看着眼前遍地的妖骸,微生仪冷酷的面容越发阴沉,腕上束缚妖性的镇妖手印猛地发出光亮,他都没有丝毫察觉。

直到下一刻,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师兄!师兄你有没有事?你赶紧出来!”

微生仪缓缓扭头,转过身时,猛地咳了一大口血。

“师兄——”

等在外面的江云萝吓了一跳,赶紧二话不说,抬脚跃进妖域的边缘,胆战心惊地将人用力拉了回来。

等人落地,妖域的裂隙合拢,那股让人寒毛直颤的阴森感也消失不见。只是,微生仪的脸色并不怎么好,低头,他的胸口处竟还有妖物挠出来的血洞。

江云萝只看了一眼,立马就急了:“师兄,你受伤了?”

“我无事。”微生仪不想让她搀扶,可他在妖域大开杀戒,自己也受了不少伤,此时周身气息极为不稳,另一只手腕上的情丝好似隐隐压制不住。

“我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回去。”

“我不。”江云萝赶紧抱住他的胳膊,语气很是固执,“不行,我不能将师兄一个人留在这儿,朔方师兄和横七师兄就在这附近,我喊他们过来,让他们帮你调息。”

谁知,还没来得及传信,就被脸色惨白的人一把抓住:“不许叫他们……我自己可以。”

向来温和冷静的人,*声音和眼神都在压抑着什么,乌秀睫毛隐隐透出疲惫。

江云萝本想直接喊人,可看到他这副样子,冷不丁想到那晚在参商殿,隔着屏风那次,师兄好像也是这样,很抗拒别人的靠近。

难不成,他真的有什么秘密不想让旁人看见?

江云萝无奈,只好答应:“好吧,我不叫他们,不过师兄,我要陪你在这里疗伤,你不许赶我走。不,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

她摆出一副死缠烂打的姿态,一双眼睛明亮又固执,微生仪没有办法,只好叹气:“好,那你带我去那边。”

漆黑的山洞,就隐藏在这片山林之中,看地势,当是蓬莱仙洲某处偏僻的地方,大概是离岸边较远,山洞外爬满干枯的藤蔓,还有不少杂草。

江云萝搀着微生仪的肩膀,将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放在自己身上,而后慢吞吞地往前走。刚走过去,微生仪便失血过多似的闭上了眼睛,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滑了下来。

感受到重量的江云萝努力将他的身体扶稳,很是心急的语气:“师兄,师兄你怎么样?”

她摸他的脸,发现那张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已经白得像纸了!

再一低头,衣摆之上竟然全都是血!

怎么回事?明明刚刚还没这么多血的?这怎么才挨着她走了几步路,就变成这样了?

这么多血,就算是在修真界,也会一不小心死人的吧?

想到“死”这个字,江云萝终于慌了,她蹲下来扒拉自己带的那些瓶瓶罐罐,好不容易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师兄,我这里只有两颗止血的药,不知道管不管用,你先吃着。”

说完,从瓷瓶里捏了两颗丹药,有些发抖地往那两片薄薄的嘴唇里塞。

因为动作急促,不小心还戳到了他的上颚,一抬头,对上一双明显涣散的黑眸。

江云萝心跳差点骤停,赶紧放轻呼吸:“对不起师兄,我没弄疼你吧?”

微生仪摇头,滚动喉结将丹药咽了下去,他靠在石壁上的身躯略显虚弱,但一丝不苟的衣袍下胸膛起伏,腰腹窄瘦,一双长腿散漫地屈起,修长紧绷又不失力量感。

透着浓浓的战损气息。

江云萝本着非礼勿视,囫囵地看了一眼,接着迅速移开,而后听他嗓音略微低沉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江云萝:“就是……用追踪符找到的。”说完,俯身对上他的眼睛,委婉而担忧,“师兄,你一个人杀进妖域太危险了,你都不知道,刚才看到你一身是血站在那里,我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夸张的说辞,微生仪轻扯嘴角:“心跳出来?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有,师兄,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能不能不要总是不顾危险地冲上去?”

她急哄哄的语气,跟平时假装乖巧的样子很不一样。

说完,微生仪就掀着淡漠的眼皮看她:“你是在教训我?”

笼罩阴影的面容虽然虚弱,但陡然一开口,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道君姿态,无情目静静笼罩地压过来,很是不怒自威,让人想给他跪下。

本就没骨气的江云萝立马怂了,低头念叨:“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微生仪语气淡淡,眸中似有疲惫之态,“可我不去做,谁去做呢?让你和李横七吗?”

最后这句明显是在调侃了,江云萝有些不服气,但终究没敢顶嘴,只暗戳戳地反驳:“我知道我们不如师兄厉害,可是当年击败妖皇也是几大仙门齐心协力,并非一人之功。更重要的是,我们不想看见师兄受伤,修真界只有一个,可师兄也只有一个,师兄要是回不来,李横七怕是要哭死。”

她这一连串的话说出来,微生仪都不知道该从哪句反驳,听到最后一句,又成功失笑:“好吧,这次就算我莽撞,下次不会了。”

“师兄知道就好。”江云萝飞快地嘟囔了这一句,又假装若无其事地给他检查伤口,发现这止血丸还真有点用,竟然真的不流了!

江云萝松了口气,赶紧从乾坤袋里将水囊拿了出来:“师兄,你喝点水吧,等师兄调息完了,我们再回去。还有你放心,我就在外面待着,绝对不会偷看的。”

说完,水囊一递,头一扭,果真起身走到了山洞外面,背对着他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只露出半个黑乎乎的脑袋。

“不会偷看吗……”

浅淡的光晕洒落,微生仪的面色也有种说不出的深沉,顿了片刻之后,他收回目光,接着静静地盘腿,开始修复受伤的经脉。

洞穴外,江云萝则挑选了一块不怎么硌人的石头坐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听到后面传来灵气涌动的声音,她叹了口气,一边薅了把跟前的狗尾巴草一边道:“也不知道师兄到底藏了什么秘密……白赤,你说我现在偷偷过去,师兄是不是也不会发现?”

“应该吧,但是你敢吗?”

怀疑的声音,江云萝老老实实摇头:“我不敢,我怕师兄不理我。”

白赤忍不住翻白眼:“切,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江云萝道:“因为无聊啊,而且我发现我好像不怎么了解师兄,白赤,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师兄以前是什么样子?”

脑海中的蘑菇摆出不情愿的模样:“这我怎么知道?当年他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就敢将我这神物抓来,还关在这参商殿里给一朵花当血包。”

蘑菇翻起了旧账,江云萝则趁机问:“那师兄刚入门的时候就这么厉害吗?脾气也这般寡淡不近人情?”

白赤气哼哼:“微生仪可是天生道骨,十岁入门就被钦点为天道宫的大弟子,当时菩提道祖一百多岁才收了他这么个徒弟,说来也是奇怪得很了。不过也没人反驳,毕竟他那样的天赋和心性,足以吊打整个天道宫的人,四大仙门的年轻弟子无人能出其右,就连肖清浊都败在他的手里。”

“哦豁,师兄果然厉害,一出场便惊艳所有人。”

江云萝这话里流露唏嘘和羡慕,而白赤却哼唧着:“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江云萝,你不是也做到了吗?灵山大比,把那些瞧不起你的人通通踩在了脚下!”

江云萝干笑:“……那我不是因为有你吗?”

蘑菇菌丝舞动:“你知道就好。”

江云萝又问:“那师兄一开始就选择了无情道吗?我总感觉无情道这玩意儿真的很辛苦啊。”

白赤:“这我就不知道了。”说完,反应过来,“不是,江云萝,你该不会是在心疼男人吧?你可千万别沦陷进去了!告诉你,那些想要得道飞升的大能,可都是勘破情障之后才飞升的,你要是单纯的喜欢或仰慕都可以,但千万不能沦陷,你要是沦陷可就完了!”

面对蘑菇的叮嘱,江云萝咳了一声:“你放心,我是那种没定力的女人吗?”

这话说完,却忍不住偷偷扭头看了一眼,只是飞快的一小眼,看到微生仪端坐在那里,衣襟散乱,衣袍染血,清冷的脸廓好像玉石一样散发光晕,垂落的眼眸微颤,嘴唇紧紧抿着。

虽然没了往日的整洁端肃,但却多了几分活人气。

总算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江云萝心想:师兄应该没怎么防着自己了,看,他连结界都没设。

所以说,沦陷的人怎么可能是她,应该是师兄才对。

在心里这么开心地皮了一下,江云萝便扭过了头,脑袋搁在膝盖上,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闭目调息的微生仪缓缓睁开了眼睛,是那种清冷的不带杀气的眼眸,天道宫的无生道君,一如既往的清冷出尘,高高在上。

只是他抬手,看到手腕上隐隐泛红的丝线时,有一瞬间的蹙眉,但很快就将衣袖遮掩了去,抬脚走出那处洞穴,注意到窝在草丛里的人影,轻轻叫了声:“江云萝?”

江云萝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自己,想开口,但身体还没有苏醒,开不了口。

于是,那道声音更近了,伴随着衣物的摩挲声,一只带着凉意的手似乎触碰了自己的脸,接着是睫毛,但很快就僵硬地缩了回去,转而变成没有波澜的声音:“江云萝,我们该回去了。”

江云萝迷迷糊糊睁开眼:“什么?师兄你的伤已经好了吗?”

微生仪避开她的眼神:“已经差不多了,蓬莱那边,我们也该回去去看看了。”

“好,那我给横七师兄他们传信。”

“嗯。”

江云萝简单用灵玉传信,没一会儿,李横七跟朔方就闻讯赶来,看到微生仪,李横七差点目眦尽裂:“师兄,你受伤了?!”

微生仪泠泠开口:“我没事,只是小伤。”

江云萝也道:“方才,师兄已经疗过伤了,你们不用太担心。”

李横七:“可恶!这些可恶的妖族,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朔方道:“不止是妖族,还有仙人冢内占据人身体的那些灵体,我们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们杀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说完,几人跟着微生仪一起回到了先前妖域裂隙出现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我宣布!后面超超超超级甜!!

江江宝宝要被端上桌啦~[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