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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手抚摸她的脸,似把玩,似审视◎

陡然落地,便见仙人冢的殿门早已经被破开,沉重的石门碎成一个大窟窿,鱼问秋带领蓬莱的弟子在里面厮杀,没一会儿便从里面扔出几座牌位。

江云萝定睛一看,见那牌位上竟然画满了红色的符咒,还缠绕着淡淡的戾气,吓得登时后退一步:“师兄,这是什么?”

微生仪冷冷道:“这恐怕就是此次祸乱的源头。”

说完,里面的鱼问秋带着蓬莱弟子出来,脸色难看地问:“师尊,这些怎么处理?”

盘坐在地的云中子披着一头鹤发,遭此一劫,这老头脸上也没了之前的笑容,唯有叹气:“全都烧了吧。”

“可是师尊……”

“不必再说。”

于是,几个蓬莱弟子便将所有的牌位全都烧了。蓬莱仙人冢,神游论道,怕是从此再不会有了。

不过,总比以后再发生这种事要好吧。

江云萝如此想着,而云中子则看过来:“老朽失察,竟没想到我蓬莱之中竟然也有妖皇的爪牙,让微生小友见笑了。”

微生仪平静道:“妖族狡诈,无孔不入,发生这种事谁也不会料到。不过妖域里的妖物已被我尽数斩杀,裂隙应该暂时不会再出现了。”

云中子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这次多亏了微生小友,我看小友受了伤,不如就且先回去修养,剩下的事就交给老朽来处理吧。”

微生仪:“也好。”

回去的路上,江云萝嘀咕:“师兄可是差点把命都搭上,居然就这么打发我们走了?”

李横七同样咬牙切齿:“哼,堂堂一个仙门大派,连禁地里的牌位被人动了手脚都不知道,还要靠我们帮忙!”

“帮忙倒没什么,只是他们这已然习惯了的态度我不喜欢,凭什么每次都是师兄冲在前面,这修真界都没一个能打的吗?”

“能打的怕死,不怕死的没有,这要哪天真出点事,我看没一个能站出来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都能绑一块儿出去说相声了。

而从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微生仪终于忍不住,仰头说道:“这次只是有惊无险罢了,不过以防万一,我们再在这里待上几日,之后再走。”

“好吧,就只待几日。”

当天晚上,几人于是又回到了小院儿里,先前慎思还有二花被灵体占据的魂魄也已经归位,看到他们时还有些胆寒。

慎思道:“那日我们先到了蓬莱,之后去了论道台,被一个有些年纪的老道邀请论道,到了台上没多久,就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二花眼睛红红道:“没错,我们压根没有防备,就被那可怕的东西钻了空子,我们还被困在那仙人冢里好几天,差点就回不来了……”

说着,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江云萝听了心生不忍,李横七则上前给了她一块帕子,很是粗鲁的语气:“哭什么?这不是把你救回来了吗?”

二花师妹拿着帕子擤了擤鼻涕,胸口起伏:“魂魄离体的不是你,你当然不害怕了……”

“所以说,平日里不好好练功,还偷偷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言情话本,能怪得了谁?”

“你!”人见人爱的二花师妹睁圆了眼睛,显然没想到死里逃生回来还要挨这么一顿训,当即扭头扑到慎思那里,“慎思师姐,你看他,就知道教训人!”

慎思叹气:“师妹,横七师弟说得也没有错,都怪我们太过大意,所以才遭此一劫。不过,你们所说的妖皇的爪牙,应该就在那几人之中。”

因着两人的提醒,果不其然,鱼问秋第二天就把那两个爪牙给抓住了,不出所料,正是游方子和歌半子。

一开始两人咬牙矢口否认,直到被打回原形,才发现居然是两条鱼变的,鱼身两色,一色为黑,一色为白,居然是阴阳鱼!

江云萝可算见识了,李横七的戾气也蹭蹭往上涨,他裂开嘴,笑得森森:“看来,今晚我们可以再吃一顿全鱼宴了。哼,说,四大仙门中,还有没有妖皇的爪牙?”

两条鱼晃着脑袋,鱼须舞动,一副啥都不知道的蠢模样。

李横七还打算严刑逼问,可没想到下一秒,两只蠢鱼竟然翻白眼晕了过去。

李横七:“师兄,这可怎么办?”

微生仪:“罢了,它们原本就只是吸收天地精华化身的妖物,只是没想到竟然化成人身蛰伏在蓬莱这么久。”

说到这儿,云中子很是惭愧:“是老朽失察,竟被妖族混入。看来,是时候该整顿我们蓬莱的弟子了。”

微生仪:“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多加打扰了。”

云中子立刻挽留:“微生小友是要回天道宫,何不再多待几日?”

“不了,既然妖皇能在蓬莱掀起波澜,我们天道宫怕是也避免不了,我想,先将此事禀告给师尊,早作防范。”

云中子叹气:“那好吧。”说完,又问,“听说微生小友昨日一早来找过我,可是有什么事?”

微生仪颔首:“确实有些许小事想请仙首帮忙,不过不急于一时,待过几日,我自会传信与仙首言明。”

云中子捋须:“那好吧,几位小友慢走,老朽就不送了。”

于是,几人兴高采烈地来,心情沉重地走。

先是乘坐小船经过了那处沙洲,接着再次乘坐灵舟原路返回。

一路上,二花靠在慎思身上,很是闷闷不乐的模样,李横七则从怀里掏出那截木头拿着剑劈来劈去,朔方问他在劈什么,他却扭着脸迅速藏了起来,说什么随便着劈玩儿的。

而微生仪自从上了灵舟,脸色就不怎么好,不,应该说自打受伤,他脸上的血色就一直没恢复,只是他意志力惊人,就算受了再严重的伤,也面不改色生生隐忍。

可他到底流了多少血,怕是只有江云萝知道。

她悄悄地走过去,拽了拽他的袖子:“师兄,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这是我偷偷带的红糖馒头,可以补血,只剩这一个了,留给你吃。”

闻言,微生仪睁开眼睛,那双眼睛似乎笼罩着雾气,眼眸深处涌动出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像是在妖域裂隙打开的一瞬间,他站在尸山血海中,冷酷无情的模样,开口便是低哑的一句:“谁告诉你红糖馒头补血?”

江云萝心头跳了跳,乖乖,师兄的眼神好冷。

但当代打工人向来有话就问:“师兄,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

还说没有,明明就是不高兴,看人的眼神都有些像看狗。

江云萝一点一点挪过来,哄他:“师兄,别不高兴了,在我们那儿,不高兴的时候就吃东西,吃得开心了什么烦恼的事就都没有了。”

微生仪张嘴,想说他并没有为什么事烦恼,可最后只是抿唇。

低头,目光懒懒落在她那兔子形状的馒头上,顿道:“我不吃这个,你自己吃吧。”

啧,师兄还挺挑剔。

江云萝努力劝说:“不行,师兄你的伤还没好,不吃东西怎么行?就吃一点,吃一口也行……”

“江云萝。”微生仪压低声音,是想端出师兄的架子拒绝她,可谁知道下一刻,少女居然大着胆子将那香软可口的兔子馒头喂到了他嘴边,微生仪唇一张,就这么把牙印咬了上去。

他顿住:“……”

少女还使劲眨巴眼:“怎么样师兄,红糖馒头好吃吗?师兄你可能不知道,多吃甜的东西才会有食欲,有了食欲身体自然好得就快了。当然,灵丹妙药也不能停,等回去,我就去把从灵山带回来的那些灵丹灵液取来。总之师兄,你得快些好起来,要不然,我若被灵山的人捉去,可就没人来救我了,还有啊,你看,我头顶上的伏魔印都裂了……”

她故作夸张,但眼里的慌张也是有的,微生仪眼帘拨动:“你放心,说了会护住你就不会食言。还有,你现在是元婴修为,君不渡不是你的对手,就算没有伏魔印普通的妖魔也伤不了你。”

他指尖点在她的额头,江云萝觉得有些痒,为了哄人开心还乖乖把脑袋送上去让他摸自己的头。

微生仪却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收手回眸:“好了,一切等回去再说。”

他故作平常语气,可掌心收拢在袖口,触碰的温度一下子升温,蛰伏在皮肤之下的那缕红线隐隐发烫。

傍晚时分,几人乘着灵舟回到天道宫。

之后,微生仪就将他们遣散,而后独自一人来太虚殿拜见道祖。

“弟子微生仪,拜见师尊。”

空旷清冷的大殿,反射着冷冷的光晕,没一会儿,鹤仙子载着一缕道祖元神缓缓落下。

菩提道祖透明的身影很是飘飘然:“徒儿,此行蓬莱可是遇到了麻烦?”

“回师尊,只是一点小麻烦。”

微生仪恭恭敬敬,身为天道宫的大弟子,声音沉稳一丝不苟,将在蓬莱发生的事情逐一告知。

听完之后的菩提道祖沉思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妖皇的爪牙居然伸到了蓬莱那里,看来,两百年过去,它卷土重来之心仍然不死。”

微生仪拱手:“是否需要弟子去极域妖塔走一趟?”

菩提道祖挑起眉梢儿:“极域妖塔不是刚刚加固了结界?而且这修真界又不是只有我们天道宫,我总不能置自己徒儿的安危于不顾,哼哼,且让灵山还有另外几个仙门去犯愁吧。”

说完,又看向他的面色:“好徒儿,这次你阻止妖域大开,怕是受伤不小,这几日你且待在殿里好生养伤,宗门里的事务可暂且放一放,交给你无庸师叔还有戒律长老即可。”

微生仪淡淡垂眸:“是,师尊,只是还有一事,是关于师妹……”

头顶的太阳不知不觉已经落了下去。

殿外,空无一人的台阶上,江云萝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因为脑门上的伏魔印碎了,感觉灵台空空,很是不适应。

“怎么办,白赤,我好像有种随时会掉马的危机感。”

脑海中的蘑菇疑惑:“掉马是什么意思?”

江云萝:“就是被人发现我其实是假的,我是夺舍了别人身体的异类。”

“可是微生仪不是说过,伏魔印打在你身上的那天起,这具身体就属于你了吗?”

江云萝:“是说过,可现在伏魔印不是碎了吗?谁知道我会不会被人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江云萝:“我准备讨好师兄,让他帮我跟师尊说一句,看看能不能帮我再印一个。”

白赤:“……”她以为伏魔印是什么妆花吗,说印就印?

而没过一会儿,微生仪就从太虚殿走了出来,给出的答复是:“师尊说,让你不必担心,你现在是天道宫的弟子,是他的徒弟,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你带走。”

江云萝听完,立刻惊喜道:“师尊真的这么说?”

微生仪淡淡点头:“嗯,师尊亲口所言。”

江云萝又被狠狠感动到了,没想到不只有一个霸气侧漏的师兄护着她,还有一个极其护短的好师尊。

这个师门,果真是没有拜错。

她乖巧仰脸:“多谢师兄,那我这就去给你把那些灵药搬过去,师兄,你在参商殿里等我啊!”

手腕作痛的微生仪:“……”

江云萝一溜烟儿地跑回去,先是把院子里的一堆树叶扫开,接着就开始扛着铲子哼哧哼哧在那儿挖。

白赤菌丝舞动:“不是,江云萝,你怎么把箱子埋这儿了?”

江云萝撸起袖子掘了一铲土:“这不是怕不小心招贼吗。”

白赤毫不留情:“就你这点家当,谁稀罕来偷你的院子,怕是天道宫最卑微的弟子都比你有钱。”

江云萝:“那怎么了?我还有两个亲师兄,他们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饿死。”

说完,终于把箱子挖了出来。

只是箱子看着挺大,实际里面的灵丹灵液就那么几瓶,江云萝吐槽:“孟照渊那老匹夫,居然就给了这么点,当时进阶的时候我可是差点死了一次,换来这么点,真是亏大了。”

“那你能怎么办?把他打一顿?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被他们灵山的人盯着呢。”

江云萝:“我知道,实力不允许,努力修炼就是了,早晚把他们通通踩在脚底下。”

豪言壮志一出,白赤立刻鼓掌:“说得好!江云萝,你终于悟了!”

江云萝低头,她才不是悟了,只是看到面对危险的妖域裂隙,只有微生仪一个人挺身而出,勉强抵挡,才生出一种不甘的愤慨。

凭什么危险的事情总是让他去,就因为他是道君,因为他比其他人都厉害?

可就算是被天道眷顾的男主,也会有受伤流血的时候,也会感到疲惫和力不从心,而且,她总不能一直躲在他身后吧。

没错,她要变强,变成不需要别人保护的那种强。

于是,趁着给微生仪送灵丹灵药的功夫,江云萝就问起该如何在短时间内提升修为。

谁知微生仪却道:“你修炼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欲速则不达,这几日你先稳固修为,不要想别的。”

江云萝没办法,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去,日日在道场练剑。

本以为她已经起得够早,够勤奋的了,谁知道李横七不知抽了什么风,居然跟她卷上了。

她卯时起,他也卯时起,她走得晚,他走得更晚。就连练剑的时候也都满是凶气地看着她,好像要用眼神将她钉在那里。

江云萝:“……”我这是被针对了吗?

白赤:“你不懂,他肯定是嫉妒你先突破了元婴,憋着劲要跟你比试呢。”

江云萝:“哈哈,幸亏天道宫宫规森严,不允许弟子私自打斗。”

这么眼对眼地卷了四五日,江云萝身心俱疲,很是干脆地不来了,而是另辟蹊径:“我还是学习御琴之术吧,没错,学会御琴之术,就可以为别人招魂或者疗愈,到时候就算师兄受伤我也可以帮上忙。”

白赤:“你确定不是要折磨人的耳朵?”

江云萝:“少看不起人,你给我等着。”

于是,辗转了几日,江云萝再次回到了参商殿。

几日没来,微生仪的面容并没有好看多少,而且这两日他脸色一直阴沉紧绷,纤尘不染的衣袍下气息好似隐隐压制不住,好几次看到他同门中的弟子说话,都把人吓得不轻。

江云萝叹气:“唉,师兄心,海底针,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白赤:“那你还上赶着往前凑?”

江云萝:“这次不一样,我找他可是为了请教御琴之术的。”

说完,清了清嗓音又喊一声:“师兄?”

“嗯?”微生仪回过神,他面色苍白,眼窝下压着阴影,好似整夜都不曾安稳入睡。

看到是她,眼波微微一动,将手边翻看的册子合拢,问道:“怎么?”

两个字,这是很不开心了。

江云萝放轻呼吸:“我想学御琴之术,师兄可否教我?”

微生仪顿了顿:“御琴之术,你不是不擅此道吗?”

江云萝恭恭敬敬:“师兄,勤能补拙,我想再试试。”

微生仪不言,先是看她一眼,接着站了起来。他是成年男子的身量,比起李横七的少年气,轮廓更硬朗,线条更锋利,肩膀和胸膛宽厚坚实,腰身窄而劲瘦,连一丝多余的赘肉都没有。

那日在山洞里搀扶他的时候,江云萝还不小心摸了一把,那手感……

咳咳,想远了。

江云萝赶紧把思绪收回来,摆出一副老实求教的姿态。

这边,微生仪质地轻薄的衣袍摆动,先是走到琴案那儿,接着拂过琴弦,一声悦耳的声音自指尖丝滑地流淌,江云萝顿时被吸引过去。

她灵机一动:“师兄,我能不能先学镇魂?”

微生仪坐在那里,摇头:“先学《安神》五部,再学《镇魂》三部。”

江云萝:“为何?”

“《镇魂》是为镇压和摧毁,一不小心奏错,就会把摧毁人的神智,你确定要先学这个?”

江云萝立刻摇头:“那算了,我还是先学简单的吧。”

于是,微生仪便将《安魂》中最简单的一曲弹奏了一遍,江云萝仔细盯着他的手指,只觉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轮到她时,这么弹了几个音,立马引得人眉头轻皱。

“学会拨弦,不要总是扫弦。”

“说了手指不要使劲压着,你是想把琴弦弄断吗?”

“江云萝。”

面对毫不留情的训斥,江云萝越弹手指越僵,一连几次下来,不仅折磨了自己的耳朵,连手都疼。

她僵硬又笨拙,最后干脆老实道:“师兄,师妹愚钝……你能不能再弹一遍?”

微生仪盯着她看了一眼,似乎是觉得无奈,又不好说出挫败她的话,便干脆道:“最后一遍,仔细看。”

说完,竟将自己的宽厚手掌覆盖在她的手上,高大的身躯贴近,发丝和呼吸都拂在她脸畔。

一瞬间,江云萝大脑短暂空白,心脏扑通扑通,只觉得自己的那只手要烧着了,整个人更是僵成了柱子。

“怎么办,白赤,我好像呼吸不了了。”

察觉到异样的白赤:“啊啊啊啊!江云萝,你的心再跳下去,可就要炸了!你赶紧控制一下你自己!”

江云萝:“……”真的好难控制。

她脸颊发烫地扭头,想说什么,微生仪却道:“静心,凝神,我只教你最后一遍。”

说完,执着她的手,就像教启蒙的小孩儿写字一样,不止耐心而且细致。因为常年执剑,那双手干燥而粗糙,但手背却修长温润,彷如玉器。

江云萝不觉得自己是个手控,但此时的她就是没出息地移不开眼。

一曲奏完,很是意犹未尽。

微生仪却已将手移开,居高临下地启唇:“怎么样,可曾记住?”

江云萝脉搏突突,面上却老老实实:“回师兄,我记住了。”

“那就奏一遍与我听。”

顶着头顶的压力,江云萝深吸一口气。

不过,也许是刺激太大,也许是有人手把手地教,这一次,她总算是摸出点门道,不再是伸着爪子一个一个蹦,而是顺畅和缓的音调。虽然,有几个音还是能弹错就是了不过,这也足够令她欣慰了。

还好,没有在师兄面前把脸丢光。

日影偏移,纤云流转,不知不觉,江云萝已弹了一上午。

“好累,手疼。”

休息的时候,江云萝感觉手指头都麻了。

唉,练剑的时候都没受过这种苦。

扭头,雪白的衣摆荡过来,微生仪将泡好的一盏茶递给她:“累了就休息会儿,不必急于一时。”

闻到近在咫尺的冷幽香气,江云萝肉眼可见地开心,抿了一口茶,又放下,闲聊问道:“师兄,你当初学琴的时候几天学会的?”

微生仪正襟危坐,清冷拨唇:“不长,半日。”

“什么?半日?所有的吗?”

“琴谱记过,自然简单。”

“……”不是,这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不愧是天道眷顾的男主,天赋这方面可真是无人能及。

“唉,我要是能像师兄你一样就好了,学什么一学就会,还能忍着不怕疼。”江云萝从琴案边站起来,坐在微生仪对面的茶案,姿势瘫着。

微生仪低垂的眸子没什么表情:“受伤了就会疼,所以你可以选择少受伤,至于天赋……你已经足够好了。”

这样的话,并没有让江云萝感到安慰,她觉得自己只是比别人稍强一些,但要想独当一面,还有好多路要走。

至于得道飞升,那更是没影儿的事。

想到这儿,顿时生出浓浓的惆怅:“好难好难,本以为在修真界抱上大腿能不用这么累,没想到还是我想简单了……”

“没办法,只能接着卷了。”

心里感慨完,顿觉口干舌燥,江云萝端起眼前的茶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

她喝水的姿势潦草,一杯茶水下去,有一半淌进了脖子底下,嘴角也水淋淋挂着水丝,唇畔嫣红,领口濡湿,一截脖颈白皙得扎眼。

之后,又歪着脑袋抱怨:“师兄,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前几日我去道场练剑,横七师兄也跟着去了,你都不知道,他用什么眼神看我……”

十七岁的少女身体玲珑,即使穿着最普通的弟子服,依旧难掩秀色,只是平日里不曾注意,如今面对面坐着,便越发让人难以忽略。

尤其是那张嫣红的嘴唇,不断张合,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嘀咕,让人无端升起烦躁。

微生仪坐在那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半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平静如旋涡的眼眸定定望着她,冷淡瞳仁掀起浓稠的暗色,仿佛欲要将人吞噬。

而下一刻,他的手便不受控制地抚摸上了她的脸。

似把玩,似审视,粗糙的指腹还不轻不重地抚过因震惊而张开的唇角,反复揉搓,直到充血变色。

“师、师兄?”江云萝有些懵,正说着话呢没想到脸就掰过来了,被这么不轻不重地摸着,她还没觉得什么,还傻傻问,“师兄,你是在给我摸骨吗?”

微生仪不答,向来冷淡无情的眼眸好似施加了压迫感,连周身的气息都很不一样。

下一刻,那双深沉眼眸顿住,似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登时回神,触电一般将手缩了回来,衣袍之下的手心险些掐出血。

察觉到体内的变化时,微生仪气息不稳地站起身来,语气全然阴沉:“江云萝,你该回去了。”

“什么?”话说到一半猛地一头雾水的江云萝,“不是师兄,这才刚刚晌午,我现在回去是不是有点……”

话没说完,她就被拎了起来,推拉之时,冷不丁扯到了他的衣袖,余光更是瞟到了什么,登时愣住:“师兄,你手腕上的那是什么?”

微生仪瞳孔骤然缩紧,接着迅速抽手:“没什么,是之前被妖物划到的伤口。”

“伤口?可我看着不像啊……”

微生仪扭头:“你看错了。”

说完,竟然毫不留情将她扔到了殿门外。

惨遭扫地出门的江云萝:“……”

不是,这又哪里惹他不开心了?

【作者有话说】

改了文名,觉得《无情道师兄堕妖后》更对味儿,哈哈,宝子们可别找不到了

62

第62章

◎焦渴。阴湿男鬼。◎

江云萝不敢置信,只是,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男子漆黑的眼眸一瞬间变成极为妖异的竖瞳,冰冷的细鳞隐隐闪现,身后,更是变幻出恐怖的妖尾。

手腕上的镇妖手印不断旋转收紧,可仍旧难以压制。

“嗬……”微生仪喉头攒动,冷峻的面容大汗淋漓,满是痛色。

他的眼神极度冰冷,又极度厌恶,明明是高高在上的无生道君,可身体里却流着一半的妖族血脉。

越是隐忍压抑,越是无法改变。

但更令他感到难堪的是,他居然对自己的师妹生出了肮脏情.欲。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去触碰她,抚摸她,沾染她的温度,描摹她的轮廓,甚至是想更进一步掠夺她的呼吸,舔食她的眼泪……

一瞬间的起心动念,腕上的情丝便倏然变成了逼人的艳红。

无情一道,断情绝欲,二十多年的隐忍,却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踉跄后退,神色惨然摇摇欲坠。

不敢相信……竟生出了如此可耻的念头。

微生仪痛苦阖眸,满心惊惧,混杂着从未有过的羞耻。

才短短的一瞬间,周身灵流不稳,体内气息动荡,脑海中更是充斥无数纷杂的魔音,更有光怪陆离糜.艳赤.裸的画面从他眼前一一闪现。

企图吞噬他的理智,摧毁他的道心。

“不……”

微生仪脸色惨淡,短暂的动摇之后再次睁眼,布满冷汗的面容透出决绝与冷然。

欲除心魔,竟然不顾死活,一指灵力荡去,头顶的天罡大阵发出轰隆声响,接着“咔嚓”一声,数道骇人的电光竟猛然齐齐砸下,狠狠贯穿他的身躯,骸骨。

这一次的威力,竟比前两次加起来都要猛烈。

微生仪重伤未愈的身体显然支撑不住,几道天雷下来,险些七窍流血,神魂受创。

剧烈的疼痛让他蜷缩起腰身,呼吸粗重,气息微弱,布满血丝的双眼却是一派冰冷与决绝。

起身之后,指尖捏诀,竟然还要再来!

被禁锢在浴缸里不得开口的小黑鱼着急地转来转去,情急之下,弓起短小的鱼身猛地把鱼缸撞碎,而后怒道:“微生仪你疯啦!你是要把自己弄死不成?!”

“不用……你管。”

开口的声音沙哑,微生仪整张脸都变得惨无人色,先前在妖域留下的伤口再次绷开,整个人如同受伤的野兽,哪还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模样?

眼看他心魔骤起,小黑鱼震惊:“微生仪,你这是道心不稳,才走火入魔的吗?坏了坏了,定然是这情丝搞得鬼,我都叫你赶紧想办法了,你却不放在心上,这下好了,遭罪了吧!”

喊完,又急慌慌:“怎么办怎么办?对了!先前那臭国师不是说,只要接受原本的妖族血脉,这情丝就奈你不得了吗?干脆你直接叛出天道宫,当妖得了,何苦受这折磨!”

微生仪嘴唇紧抿:“我说了不需要,你闭嘴。”

说完,一道灵光,重新将它的嘴给封上。

而后再次踉跄站在雷鸣之下。

眼看他全然不顾死活,小黑鱼气得差点翻肚皮:“行,你是不要命了,我可不能看着你就这么把自己折腾死。”

说完,鼓足力气,冲着那厚实的殿门外用力一跃。

结果“啪嗒”一声,被结界挡住。

这边,江云萝还不知道参商殿内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被微生仪扔出门外,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翻来覆去地纠结。

太丢脸了,太猝不及防了,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变脸。

没错,被摸脸的可是她,她都没有说什么呢!

江云萝默默摸着自己的唇角,之前没感觉,回来之后才发现嘴唇都红了,尤其是小痣的地方,火辣辣的,隐隐作痛。

这是得有多不开心,拿她的脸撒气。

江云萝夹着被子,猛地滚了一圈,最后睁开眼:“白赤,我觉得师兄变了,变得越来越难搞了。”

白赤:“所以说,你还想搞他?”

江云萝:“说什么呢?我是说师兄最近阴晴不定,动不动就给人脸色看,好像比之前更冷了。”

白赤道:“他对别人本来就动不动冷脸,对你算是格外耐心了。”

江云萝:“是这样吗?可他今天为什么忽然变脸?”

“大概是被你的琴声给吵到了,你也知道自己弹得有多难听吧?”

听不了一点实话的江云萝:“……”

她干脆被子一盖,摆烂道:“算了,管它什么呢,先把觉补了。”

于是,从蓬莱回来一直辛苦修炼的江云萝难得睡了个满足觉。

第二天太阳晒屁股了才醒,简单吃了点东西,接着抻着懒腰从院门里出来,一眼看到几个炼器堂的弟子一起在那儿鼓捣什么。

过去一问才知道他们手里拿的是能识破妖族的法器。

原来,为了防止发生和蓬莱一样的事情,阻止妖皇的爪牙作乱,无庸道君和戒律长老下令,要在天道宫各个角落布下结界和法器。

江云萝听到后,立马追问:“哦,已经布了几天了?”

几个弟子道:“回师姐,昨日结界便布下了,今日戒律长老让我们悬挂法器。”

“那可有发现可疑的人?”

“人倒没有,但是发现了几只精怪。”

听完这话的江云萝拿出师姐的语气:“嗯,那看来还是有收获的,辛苦你们了。”

“江师姐,我们不辛苦!”

简单地寒暄之后,江云萝又从他们口中打听出了布置结界和悬挂法器的地方,特意绕着这些地方走。

白赤问她为什么要绕着走,她说:“你忘了你现在还在我的识海里吗,万一照妖镜照到你怎么办?”

白赤:“我可是神物,怎么会被照到?”

江云萝咳了声:“反正小心一点总没错。”

说完,一人一蘑便在山门里溜达,卷了这么多天,也该好好休息放松了,不如……就去紫驼峰逛一圈。

江云萝本想拉着人跟自己一块儿去,谁知走到半道儿,猛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江师姐!江师姐!”

不远处,三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面前,正是神情慌张的表情包少女。

看到她们,江云萝笑了,负手摆出师姐的姿态:“几位师妹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表情包少女之一的二花道:“江师姐,我们抓到妖了!”

江云萝一愣:“妖?哪来的妖?可是山里的精怪?”

个子稍高一些的大花:“不是精怪,是一条黑鱼妖,它不知道从哪跑出来,被我们的结界给拦住,我们抓它,它还想咬人。”

“没错,它还会说人话呢!”

黑鱼妖,会说人话,还咬人……

江云萝一下子就猜到了什么,她不动声色:“那小妖在何处?”

“就在这里!我们把它埋土里,准备送到饭堂给掌勺的大厨。”

说完,果真看到那奄奄一息的小黑鱼被埋进了土里,鱼眼翻着,身上的鳞片都黯淡得很,好像马上就要脱水晕过去了。

江云萝猛猛闭眼,吸了一口气,笑道:“这小妖我认识,是微生师兄捉来的灵宠,应该是这几日逃出来了,你们就给我吧。”

少女们一听是微生仪的灵宠,立马惊了一下,而后乖乖地交给了她:“师姐,这真是道君的灵宠吗?他要是知道我们捉了他的灵宠,该不会怪罪我们吧?”

江云萝安抚道:“放心,师兄虽然不怎么平易近人,但不会轻易怪罪,而且,我会好好帮你们说话的。”

“那就多谢江师姐!”

等表情包少女们扭头走远,江云萝立马将奄奄一息的小黑鱼救出来,扔到了最近的池子里。

只听咕噜咕噜一串泡泡吐出来,没多久小黑鱼就睁开了眼睛,冷不丁看到江云萝,立马开始控诉自己遭到的虐待:“你们天道宫真是欺人太甚!有这么欺负鱼的吗?而且,老子原身可是神龙,几个臭丫头居然敢把我埋土里,还要把我送进庖厨!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咕噜咕噜,往岸上吐了好几口水,要不是江云萝躲得快,就要被吐脸上了。

她敷衍安慰:“好了,谁让你不待在参商殿,偷偷溜出来的?这几日天道宫戒严,到处都是阵法结界,你这种小妖,不出几步就会被抓住,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

“等等,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出来?”

江云萝摇头:“不知道,不想问。我还要去紫驼峰喂鸟呢,你要是不想再被抓住,就赶紧回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

只是下一刻,小黑鱼就猛地咬牙喊道:“哼,我可是为了微生仪才出来的!你要是走了,他可就没命了!”

“你说什么?”走到一半的江云萝顿住脚。

她扭头,大步走回来,神情却不怎么相信,小黑鱼目露急切:“我说的是真的,微生仪先前受了伤,又为了压制心魔不惜拿天雷劈自己,他就快要把自己给劈死了!”

江云萝听到“心魔”两个字,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师兄怎么会生出心魔?”

“那还不都是因为他手腕上的情丝!从夜凌国回来,他就被人暗算把情丝种在了身上,情丝催发情.欲,毁人道心,他不愿受心魔所扰,就在那里自残!江云萝,你再不去救他,他可真就要自我毁灭了!”

几句话,江云萝一身冷汗出来了,她回想起这些日子,师兄种种不对劲的地方,确实就是从夜凌国回来之后。可是,他居然被种了情丝,还生出了心魔?

没有多想,江云萝赶紧掉头就跑,直奔参商殿。

一路上,心里十分忐忑,慌张问:“白赤,情丝真的能催生心魔吗?”

脑海中的白赤唏嘘:“情丝可是修真界最不齿最歹毒的招数,多少道心坚定的大能最终都没能逃过!就像之前的长欢公主,明明有天底下最通透的七窍玲珑心,可一旦被种了情丝,就生出了七情六欲,从此为情所苦。所以说,微生仪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道君,肯定是不想被你们知道,所以才一直忍到现在……”

江云萝听完,顿时心生懊悔,明明好几次她都察觉师兄的不对劲,可却一次都没有过问。

昨日她还误会师兄阴晴不定,原来他竟是情丝发作,突生心魔!

想到这儿,她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往前奔,像上次一样,没有阻拦地穿过结界,而后推开殿门。

还没踏进去,就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气,以及倒在天罡大阵下满身狼狈的人影。

“师兄!”江云萝眸光一颤,立刻飞身过去将人扶起来。

只见那张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丁点血色,眉头纠结着痛苦,浓密的睫毛轻动,恍惚在抵抗着什么。

而他一丝不苟的道袍早已被那几道天雷劈得粉碎,发丝披散垂落,薄薄的衣袍下洇出了血痕,竟是伤口又裂了!

看到如此狼狈的一幕,江云萝差点红了眼睛,立马让人靠在一旁的矮榻上,而后试图扒他的衣服。

只是掌心贴上去没多久,男子的身躯陡然一颤,立刻将她探出的手紧紧握住。

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人的骨头。

江云萝吃痛,却没在意,反而轻声道:“师兄,你受伤了,我来帮你治疗伤口。”

微生仪没有说话,那双宛若深渊业火般的眸子盯着她,片刻之后,唇齿一碰:“江云萝……”

“是我是我。”

“你怎么会来?”

江云萝不知道该怎么说,堂堂无生道君被情丝所扰,又生出心魔这种事,怕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可是怎么办,他这样子,好像马上就要断气似的。

不管了,好好哄他,自尊心什么的,哪有命重要。

说完,当着他的面把他的袖子一撸,立刻露出了那条灼灼的红线,比之前从长欢公主身上取出来的还要粗,像是一条红色小蛇,深深地盘踞他的血肉之中。

江云萝感觉到触目惊心脚底发寒,轻声道:“这是已经延伸到心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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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仪混沌的眼眸一紧,当即就要抽回来。

江云萝却道:“师兄,你身上被种情丝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既然知道,我就不能坐视不管,来,我先帮你疗伤,至于心魔的事,咱们慢慢解决。”

“我不需要,你……”

谁知拒绝的话没说完,江云萝很是干脆地混着丹药给他灌了一口水,抢先说道:“你也不用赶我走,反正我都已经知道了,师兄要是这会儿赶我出去,我就把这事告诉师尊还有李横七他们,到时候可就不止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了,师兄,你也不希望这样吧?”

威胁的话一出,立刻引来刀子般的眼神。

满身虚弱的微生仪倾身,眼神压抑地看着她。

那目光,似乎是痛恨,似乎是焦渴,又有种想要带着她一起沉沦的疯感。

莫名的,想到昨日他摸自己脸时,那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气息。

难不成,这就是心魔?

能让高高在上七情淡漠的道君堕入业火,饱受情.欲摧残之苦。

江云萝看得心口慌慌,赶紧咳了一声,将他按下去:“师兄,我先给你看看伤口,要是疼的话,你就说一声。”

微生仪抿唇,长长的睫毛肉眼可见地颤了下,最终无声合上眼眸。

不多时,空旷的大殿内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因为虚弱,微生仪几乎一动不动地仰坐在那里,若不是胸口能看出轻微的起伏,江云萝都以为他要死了。

她屏着呼吸,小心地翻开他受伤的地方,发现除了之前在妖域崩开的伤口之外,还有无数被雷劈过的焦黑痕迹。

尤其是胸口那一块儿,简直是皮开肉绽。

师兄这是……对自己下死手了啊。

不就是心魔吗,七情六欲谁没有,至于自伤自毁成这样吗?

江云萝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先是把那些瓶瓶罐罐的药膏通通倒出来,接着又用干净帕子浸水拧干。

“师兄,我要给你清理伤口了,你忍着点啊。”

微生仪眼眸依旧闭着,嘴唇苍白紧抿,一言不发。

就连江云萝伸手擦拭那些翻开皮肉的伤口时,他都一点声音都没有。

但他的掌心明显已经要掐出血了。

江云萝心情有些复杂,本想和他说说话,但想着高高在上的人忽然道心破碎,满身狼狈,心里定然是极其难受和挣扎,也就没有强求他搭理自己。

而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帮他把受伤严重的地方擦干净,而后抹上灵药。

“外面的伤口好了,应该还有内伤,再灌一碗灵液。”

说完,把药碗端过来,只是凑到男子嘴边时,他却别开了头,吐了冷冰冰的两个字:“你走。”

空气瞬间安静。

江云萝厚脸皮,假装没听见:“师兄乖乖治伤我就走。”

微生仪扭头,被心魔所折磨的眼眸深沉压抑,像是要跟她发脾气,可最终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半晌之后唇瓣一张,就着这个姿势不情愿地把药喝了。

唇边流下药汁,顺着下颌流淌,连同小山一样的喉结都粘连亮色。

江云萝看了,赶紧凑上去拿袖子给他擦干净,一抬头,对上幽幽垂看的眼眸。

她一点都不心虚道:“师兄这么看我做什么?又想赶我走吗?你知道的,我不会走。”

顶着那道散发冷气的目光,江云萝将药碗搁回去,而后又过来试探他的脉搏,给他输送灵力。

似乎是恢复了一些力气,微生仪主动开口:“谁告诉你我身上种了情丝?”

江云萝咳了声:“是五爪,它从殿里逃出来,告诉我你因为心魔在这里折磨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我这才急匆匆赶过来。”

说完,那双掀起旋涡的眼眸沉了沉:“哦,它只跟你说了这些?”

江云萝:“就这些,它说这话的时候很着急,我本来不信的,可谁知道师兄你居然真的差点把自己折腾死。方才,你都要没气了!”

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急眼了。

忍不住地控诉:“师兄,你干嘛这么想不开?”

微生仪侧脸清冷,雕塑般的面容此刻毫无血色,即使是刚刚经历生死,依旧声音淡淡:“欲除心魔,唯有斩之。”

他攥紧了手,可手腕上的红线触目惊心,如何拔除?

江云萝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又伤害自己,赶紧劝道:“不就是心魔吗,师兄,七情六欲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就算你生了情念也不必如此,大不了我们不修无情道不就好了?”

苍白的嘴唇抿紧,又是一言不发。

“师兄,大道三千,何其宽广,你没必要非得如此苛求自己。”

“没必要如此苛求自己吗?”他低声喃喃,可下一刻,整个面色却骤然一变。

手上的印记再次亮起来,却不是情丝,而是截然不同的牢牢压制他血脉的霸道法印。

江云萝吓了一跳,赶紧搀扶他:“师兄,你怎么了?”

手碰到他的额头,嘶,好烫好烫,怎么会这么烫?

难不成伤口发炎了?

“师兄,我还是带你去药庐吧!”

微生仪踉跄站起来,眼眸颤抖隐忍:“不必,把我扶到里面去……那里有寒池,可以压制体内的燥热。”

江云萝不敢耽搁,赶紧把人拉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向内殿,陡然进去,一股寒气瞬间将人包围。

因为来过一次,她熟门熟路地绕过屏风,看到冰冷的池面开满幽幽的莲瓣,冰蓝色的花瓣漂浮,隐隐流动好闻的香气。

等等,这花瓣不是开在外面的吗?还有,这有什么作用来着?

江云萝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但并没有多想,下一刻,微生仪避开她的搀扶,衣袍都没脱,整个人迈了进去。

“哗啦”一声,水花溅落,刺骨的寒意扎进毛孔,让他整张脸看上去像血色褪尽的阴湿男鬼。

满头的长发披散,眉梢和睫毛轻颤,完全不顾刚刚抹了药的伤口。

光是看着就疼。

江云萝在一旁干着急:“师兄?你怎么样?”

微生仪目光定住,眼神和池面的漩涡一样幽暗:“我没事,你走吧。”

江云萝:“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看着你。”

说完,空气流动着静谧气息。

微生仪背对她,湿透的衣袍粘在脊背上,能看出峰峦般的紧绷之势,明明体内灵流冲撞,体温灼烫,开口却保持平淡:“你放心,我不会再伤自己,你若是想等,便去外殿等我……”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儿啦!!师兄马甲掉啦~

哈哈,封面先用原来的,改天再换~

PS:后面几章全程高能,暧昧气氛拉满哈哈哈哈,大家准点来[抱抱]

63

第63章

◎妖尾play◎

因为这番听上去与平日里无异的话,江云萝被哄着走到了外殿。

一开始,她还躲到屏风后偷听点动静,可除了时不时传来的水声之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胆战心惊了一路的江云萝总算是松了口气。

“幸好赶上了,再晚一点,我看到的该不会就是师兄的尸体了吧?”

“万万没想到,师兄居然一直受情丝所苦,怪我,没有及时发现。”

“不过师兄现在也应该已经想通了,区区情丝而已,大不了不做这个道君,不修无情道,那总不会生心魔了吧?”

嘀咕完,脑海中的白赤:“你说得容易,你知道心魔是什么吗?”

江云萝托着脸:“不知道,我只是往好处想,还有,我相信师兄,他可是被天道眷顾的人,一定能挺过去。”

白赤:“……”一直没搞明白她这自信是哪来的。

回过头,只见天罡大阵下一片狼藉,案桌矮凳还有地面的石砖都被无辜殃及,好几条粗大的裂缝横亘在整个大殿,地面零零散散落着几片破碎的衣袍。

“连师兄的道袍都被劈碎了,这天雷究竟有多厉害。”

一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些狰狞伤口,江云萝心里就十分难受。

“明明是男主,偏偏要经历这些……让我这种男主粉怎么活,之后再也不看美强惨文了。”

江云萝嘀嘀咕咕,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先是在殿外收拾完狼藉,又跑到饭堂带回来许多吃食。

因为担心微生仪待会儿饿肚子。

只是从刚才开始,那道清癯的人影就一直在里面静坐,不曾有什么动静,江云萝待不住,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师兄?我给你带了吃的,你要不要出来休息一会儿?”

第一次进去,没答话。

第二次,她大着胆子转到了屏风后面。

只见雾气蒸腾,光影流动,微生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好似姿势就没有变过。

他的发梢和眉头都落满了冰碴儿,幽幽的莲瓣散发香气,整个人笼罩了一层迷雾,马上就要变成一尊冻僵的雕塑了。

江云萝见状赶紧跑过来撸起袖子,一会儿摸摸他的额头试他的体温,一会儿还怕他就这么把自己冻死了,过来探他的鼻息。

“呼,还有气……”

这么瞎忙活一通,江云萝脑门上都出了不少汗,没多久,她就强迫自己安安静静地蹲在一旁,描绘那张脸。

手指滑过眉梢。

“这眉毛长得,天生就是俯视众生的男主命。”

往下滑,拨弄眼睫。

“眼皮这么薄,看着就很冷,不过心系苍生的人,注定要对自己无情一些。”

“还有这鼻峰,陡峭险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高处不胜寒。”

最后,手指落在那方唇上:“咳,这个就不说了。”

自顾自无聊地玩了一会儿,江云萝眼神移开,本打算就这么走了,谁知道余光一扫,一道细微的闪烁吸引了她的注意。

“等等,这是什么?”

男子的侧脸闪动光晕,一开始,江云萝以为那是冰碴儿,结果仔细看,发现竟然是细小的鳞片一样的东西。上手去摸,还能摸到滑溜溜冰冷冷的触感。

江云萝本想凑近,看清那是什么,可下一刻,那双紧闭的眼眸从混沌中睁开。

“师兄?”上手摸脸被抓包的江云萝愣在那里,大气不敢喘。

早知道就不上手了,这下该怎么解释,师兄不会是生气了吧?

谁知一声喊完,站在那里人却并没有动作,仿佛神智恍惚,还没有彻底苏醒,沾湿的眼睫黏在一起,底下的幽深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安安静静,却暗藏危险。

江云萝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以为自己自娱自乐吵醒了他,有些尴尬地笑笑:“师兄,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好一些,不是故意要打扰你,那什么,我就先走……”

轻声说完,却发现周围的气息变得很不一样。

雾气蒸腾的池面下发出哗啦声响,有什么东西在动。

抬头,只见那双眼睛幽深之中泛着冰冷的银芒,非人的竖瞳现出黏稠欲.色,近乎灼人的视线无声压过来,让人本能地察觉危险。

等等,她没看错吧,师兄的眼睛怎么变成这样了?

与此同时,脑海中的白赤发出尖叫:“啊啊啊啊!江云萝,你快跑!他、他是妖!”

什么?妖?

师兄是妖?

江云萝震惊住了,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危险的气息,让她本能后退一步。

紧接着,那具灼人的身躯便朝她走了过来,淋漓的水纹没过他的长腿,哗啦几步,便已逼至眼前。

“师、师兄?”

微生仪没有答话,此时的他浑然散发冰冷的气息,居高临下,牢牢将她困住。尤其是那双眼睛,晦暗浓稠,沾染欲.望,跟平时的清冷出尘大不一样。

等等,难道这是心魔犯了?

“师兄,师兄?”

江云萝想要往后躲,可她的下颌随即便被捉住,带着凉意的手指不容抗拒地抚摸她的脸,指尖游离,碾压,一寸一寸地研磨,像某种冰冷的蛇类,看待猎物时的轻挑玩弄,满足趣味。

“江云萝,我让你走,你偏不走。”

冰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施惩意味。

不,不对,师兄怎么可能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江云萝的大脑开始发送危险信号。

心魔,情丝……现在居然连妖族血脉都出来了!

“师兄,你别这样,我害怕。”她控制着发抖的嗓音,努力想要往后挪,可那只灼烫的手却穿过她的腰肋,摩.挲到后颈,而后被迫拉近距离。

为心魔所掌控的微生仪牢牢锢住她的腰身,手指游离,重新回到她的唇角。那鲜红的一抹小痣,是他亲手点上的,此时在指尖的摩挲下越发艳红,而他的视线也越来越近。

鼻尖抵上她的耳廓,轻轻蹭了蹭,而后移到一边,猝不及防挑开她的唇缝,品尝她的唇瓣。

触到那片柔软和濡.湿,江云萝整个人都呆住,活似被雷劈!

天哪,师兄这是在亲她?

她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心脏猛地一哆嗦,生出恍惚的眩晕感。

自己一时心急跑过来,最后却被当成点心给舔了吗?

不,现在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师兄怎么会是妖?

“师兄,你先等等,我有话跟你……唔……”

混乱的呼喊声被火.热的唇舌给堵回去,一开始,微生仪按着她的后脑不紧不慢地品尝,后来,整个腰身都被他揽住,喉舌侵吞,折磨撕咬。

好似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猛兽被释放,极度焦渴,又极度贪婪,想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拆吞入腹,彻底毁掉。

而很不幸的,江云萝就是那个被锁定的猎物。

她无处可躲,一场掠夺意味的吻,让她一度缺氧脑子发晕,感觉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嘴唇也火辣辣的疼。

等反应过来,终于开始挣扎。

撕扯他的衣裳,把他的胸口使劲往外推,扯烂的衣裳没来得及捡就慌慌张张地往屏风外面跑。

可没等她跑出去,就整个被圈住,低头一看,赫然是一截妖尾!

师兄居然真的是妖!

江云萝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憋闷,有震惊,更有被这个世界耍弄的荒诞感。

她只觉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赶紧道:“白赤,你快想想办法,我现在该怎么办?”

白赤:“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被心魔控制,又意识不清醒,要不然你趁机敲晕他?”

谁知这话说完,江云萝立刻否定:“师兄都已经伤成这样了,我怎么能再把他敲晕?”

“可他是妖!”

“他不是妖,他是师兄。”

白赤:“……”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是说她已经傻了?

蘑菇的脑袋有些糊涂:“你不是害怕他吗?”

江云萝气喘吁吁:“一开始是害怕,但仔细想想,师兄也没有伤害我,你快告诉我,到底该如何铲除心魔?”

白赤:“铲除心魔?他的心魔因情念而起,一时急火攻心,自伤自毁,要想让他恢复理智,怕是要让他过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过了心里那一关?江云萝放弃挣扎,转身看向那瞳孔失焦的人影,心想,不就是心魔吗,满足他,先让他恢复理智再说。

……

不多时,雾气笼罩的池面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空气中传来暧昧声响,少女玲珑的身形被水浸湿,脑袋上的发带何时被扯落,连同肩膀的衣衫一同滑下来。

她整个人坐在男子劲瘦的腰.腹,鼻翼上凝着晶莹的亮光,一边努力维持姿势,一边俯下身笨拙地亲吻。

因为不怎么熟练,加上过于紧张刺激,亲起来着实有些费力。

而昏暗的光影中,男子有力的长腿屈起,修长的手以极度掌控的姿势将人圈在怀里。

湿漉漉的衣衫紧密相贴,唇齿极尽纠缠,像渴血的妖兽大口侵吞,掠夺她的呼吸和分泌的涎.液。

就连唇角滑落的水珠都被舔食干净。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江云萝整个人都被亲麻了。

万万没想到,一开始献祭似的贴上来,结果不到片刻功夫就被牵着鼻子走了,嘴巴被亲到合不上,衣衫全都湿透,脸和颈布满薄薄的粉,好似被煮熟一般,一掐就能出水。

趁着亲吻的空当偶然一瞥,看到不远处的冰砖倒映出她狼狈惨然的模样,哪还有半点正经修士的样子?

这时候要是有人闯进来,看到端持冷肃若皎皎明珠的无生道君同自己亲师妹搞在了一起,还亲得欲生欲死,浑然忘我,怕是整个修真界都要炸了!

“师、师兄……能不能,*让我缓一缓?”

她开口唤他,掌心小幅度地推了推,却被不满地捉住,放在唇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那双失焦的妖眸幽幽地盯着她,在无声催促。

无奈之下,江云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亲。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她的主动和安抚发挥了作用,失控的人影也不再散发焦躁和贪欲,而是温情脉脉地与她纠缠索吻。

眼眸迷离,透着满足和慵懒,没有焦距的瞳孔散发银色的光亮,但似乎比先前要淡一些,而圈在她腰上的尾巴也渐渐地有了松动。

不再是禁锢的姿势,而是逗弄一般在她腿.侧和脚腕之间游离。

那冷冰冰的触感,江云萝都快要脱敏了,没有了一开始的害怕,反而还嫌碍事地拍了它一把。

只是下一刻,腿侧的尾巴骤然不动,牢牢禁锢她的那只手也一瞬间有些僵硬。

微生仪被雾气浸湿失去理智的眸子恢复清明,可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幕,却险些唇齿咬破,血脉逆行。

光影昏暗,衣衫不整的少女坐在他身上,发丝凌乱,嘴唇红肿,窄细的腰身被他的大手禁锢,不留一丝缝隙地与自己贴合,池底的妖尾更是牢牢捆缚住她的脚踝,阻止她逃跑。

片刻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如同湍急的洪流在他眼前冲刷倒灌,让从不曾慌张溃散的人产生深深惊愕的骇然。

随后,他的面容布满淋漓痛色,向来坚毅冰冷的面容也有了崩塌之意。

“江云萝……”

颤栗不稳的声音,江云萝却还有些蒙蒙的,以为他还没有清醒只是在催促,便想也不想就凑上来:“我在我在,师兄,还要再亲吗?”

她摇摇晃晃地俯身,谁知还没有碰到那方紧抿的唇瓣,便被袭来的力道骤然推开,毫无防范的江云萝被推进水里,立马呛了好几口水。

只是呛完就反应过来,等等,师兄这是恢复意识了?

她心中一喜,立刻爬起来,谁知却看到微生仪站在那里死死压抑,他唇齿咬破,双目充血,眼神似哀,似悔,似惊,似恨。

短短的一瞬间,那张淡漠无情的脸上便闪过无数令人心惊复杂的神色。

说是晴天霹雳,五内俱焚也不为过。

“师兄……”江云萝立刻走过去,她知道师兄从来端持冷肃,恪守清规,如今因为心魔暴露妖身,还对自己的师妹做出这等“卑劣”之事,定然一时难以接受。

她本想宽慰解释,可谁知一句“师兄”刚说完,微生仪便再也承受不住生生吐了一口血。

冷白的衣襟尽被染红,而后他看向自己的手腕,一双赤目定了定,下一刻竟陡然抬手,欲自绝经脉!

江云萝见状,几乎是立刻扑过去:“师兄不可!师兄你听我说,你只是被心魔控制,没有对我做什么!还有啊,刚刚我是主动想帮你……”

她猛地扑过来,紧紧将人扑倒在地,并牢牢按住他的手,胸腔内剧烈跳动,差点心都要蹦出来。

一口气直接喊道:“师兄,你万不可生自毁之念!”

微生仪紧闭眼眸,嘴唇一抖再抖,用随时会溃散的声音道:“情丝不除,心魔安灭?”

“可情丝已经长进了你的心脉,师兄难道想要自废修为,葬送性命吗?!师兄通晓经书道义,定然不会为区区情丝所困!”

微生仪面色惨淡,复又睁眼,没有焦距地看向她:“可我是妖,你难道不害怕吗?”

看着眼前脆弱苍白的面容,江云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强忍着要哭的语气:“我怕什么?师兄就是师兄,不管你是妖,是魔,还是什么鬼上身,你都是我们的大师兄!是我最最崇拜的人!也是师尊的得意弟子!天道宫可以没有菩提树,没有麒麟子,没有神物,但不能没有师兄你!所以师兄,你千万不要自伤自毁,你要是伤害自己,我就、我就……”

说到激动处,少女一时结舌。

而微生仪破碎的眼眸瞥过来:“你就怎样?”

江云萝定了定,直接下了一剂猛药:“我就……我就把你当成炉鼎!”

说完,空气一时静谧。

听完这话的微生仪明显被惊讶到,原本灰败的眼眸竟也多了几分生气,开口道:“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被逼急了口不择言的江云萝:“……”

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而微生仪说完之后,就这样仰着苍白的脸坐了起来,不着痕迹地拂开了她的手。

江云萝小心翼翼:“师兄,你不生气了吗?”

“我为何要生气?”微生仪的面色如同纸一般,唇角还带着血迹,只有那么一口气吊着,漆黑的眼眸压下来,并不看她的脸。

江云萝却一眨不眨地盯过去,仿佛担心他随时会碎掉,不肯将视线移开:“师兄,那你也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吧?”

微生仪气息虚弱:“方才我不过一时急火攻心,失了方寸,你放心,我不会再做蠢事。”

说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僵硬抬眸,目光掠到她红肿不堪惨遭蹂.躏的唇角,轻声问道:“你怎么样,我方才……并不清醒,你……”

眼见他终于提到了这事,江云萝赶紧一股脑儿道:“我没事的师兄,不过是亲嘴嘛,就当成是一种修行,我们仙门中人,连生死都看淡,怎么还会顾忌这个?而且,在我们那儿的有些地方,亲一亲也没什么,就是一种礼节而已,所以师兄,你不必有什么负担,更不要觉得我被占了便宜,师兄这样风光霁月湛然出尘的人物,别人想亲还亲不到呢……”

此话一出,微生仪听不下去:“……江云萝。”

江云萝赶紧见好就收,眉眼弯弯道:“我知道我知道,师兄你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把这里的事说出去。”

如此信誓旦旦说完,微生仪总算脸色好看了一些,只是听完这番话不久,又开始咳了起来。

大概是实在伤得太重,又饱受刺激,一时经脉逆流,脸色相当难看。

江云萝立刻慌张:“师兄,你先别说话了!我扶你到外面休息!”

微生仪深深闭眼,喉头耸动一时说不出话,就这么任由她将自己搀扶到外面,之后耳边嗡嗡作响,也听不到什么了。

江云萝却是脚不沾地忙得团团转,先是把人扶稳坐好,接着用灵力将两人的衣衫烘干,看他身体冰凉一片又赶紧给他找了件厚实的毯子披上,最后跑到外面烧了壶热水,给人煮茶喝。

茶水太烫,便用术法吹冷了喂到人嘴边,看着那方苍白的唇张开,勉强喝了几口,清澈的水渍沿着下巴淌下来,连成淋漓的水色,让人联想到先前唇齿交缠时黏.连的银丝。

瞬间,江云萝的心抖了一下,赶紧掐了一把大腿保持清醒。

她摆正心态,关怀备至地问:“师兄,你感觉怎么样了?身体还难受吗?”

微生仪眼眸无力阖动:“我没事。”

“没事吗,我来试试。”说着,直接上手摸上他的额头,掌心触到皮肤,微生仪立刻僵住。

江云萝却是认认真真给他检查:“体温没有那么烫了,就是出了不少汗,脉搏有些虚弱,需要好好休息静养。”

说完,毯子又盖了一层,本以为这就完了,谁知下一刻竟然薅出他的手,直接把袖子撸了起来,眼睛一眯一睁,惊道:“师兄你看!你手腕上的情丝比起先前的时候已经变淡了好多,说明我们那什么……咳,还是有些用处的,说不定等过几日它就不会发作了呢?”

纯粹的惊喜的眼神,呼吸都洒到他的腕上,微生仪犹如被火舌燎到,迅速将手腕撤回,佯装镇定:“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只是看错了。”

江云萝却笃定:“不可能,我没看错,真的比之前淡了,不信的话你再仔细看看?”

说着就倾下身,还要去捉他的手腕,微生仪立刻神色紧绷,眼神不经意落在她被扯乱的衣袍和发丝上,更是不怎么自在,他开口道:“江云萝,把你的衣服穿好。”

江云萝看了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有些尴尬:“师兄,可我只有这一件衣服,你总不能让我穿成这样出去吧?”

话说完,空气一时僵滞。

微生仪近乎隐忍地瞪着她,而后隔空取来一件干净的道袍披在她身上:“去里面,把衣服换好再出来。”

这语气,跟平时一样冷。

唉,果然,修炼无情道就是不一样,这才刚亲过嘴就搬出师兄的语气来命令她了。

唉,这嘴白亲了。

很是失落地江云萝拿着道袍走进了里面。

看着那道轻易动摇他心神的人影离开,微生仪这才深深吐了一口气。

从一开始的晴天霹雳震惊愕然,到如今能保持平静与她待在一处,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隐忍和毅力。

手腕上残留着让人贪恋的温度,稍一闭眼,先前在水池里肌肤相贴唇齿纠缠,炽.热到让人脸红的画面就全都浮现,连空气里都漂浮着灼人心神的味道。

不可饮酒,不可生嗔痴之念。

怪他一开始就破了戒,如今一退再退,最终溃不成军。

微生仪闭上眼,想起当日拜师之时曾有一问:“师尊,若我不能固守道心,又当如何?”

菩提道祖捻着胡须,高深道:“七情六欲皆是迷障,贪嗔痴妒如影随形,你生来淡漠,修炼一途本该畅通无阻,可未来之事不可测,若有一日你深陷情障,只管当成修炼即可,对你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管当成修炼吗?”万法皆通,修炼到至臻之境的无生道君头一次产生了迷惘。

【作者有话说】

师兄受冲击比较大啦,幸亏有咱的江江宝宝哄他,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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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热的天,今天给评论的宝宝发红包~[抱抱]

64

第64章

◎一时失控,变成连师妹都欺负的邪魔◎

这边,屏风后的江云萝拿着道袍捯饬了一通,发现穿在身上的袖子有些松垮,衣摆也拖到地上,但比起她里面破破烂烂被扯坏的衣裳看起来倒还算体面。

起码能把她手腕脚腕还有腰上的痕迹给遮起来。

这么拢着衣服穿好,又捡起地上惨遭摧残皱巴巴的发带将自己头发扎成马尾,对着水镜一照,发现嘴角还是有些红肿,其中一块破了皮,留下血印,显然是被咬的。

回想起不久之前还在这里火热拥吻,极尽缠绵,江云萝便觉得有些头晕脑热,甚至于腿软。

不敢相信,平日里一本正经淡漠绝情的人,头一次亲人居然就这么激烈,还会用舌头勾引她!

“白赤,你说师兄该不会是男鬼附体了吧,要不然,他怎么会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

神物白赤:“那是因为他被心魔控制还有体内的妖力作祟,江云萝,我奉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毕竟他可是有妖族血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妖化,到时候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面对蘑菇的提醒,江云萝不以为意的“哦”了声。

哦完之后,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脑海中的蘑菇:“……”它就知道她会这样。

从屏风后走出来,江云萝挂上乖巧模样,而此时的微生仪正坐在那里调息,他体内的妖气似乎已经压制住,身上凌乱的道袍也重新恢复整洁,身姿笔挺坐在那里,表情一丝不苟,唇色微微泛白。

下一刻,他睁开眼睛,恢复一如既往的淡漠姿态,开口道:“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低哑的声音,让人头皮一麻。

江云萝赶紧过去,有些拘谨道:“师兄。”

“嗯,伸出手,我看看。”清冷美人师兄低眸淡漠,一双漆目明明没有什么感情,但还是让江云萝心脏砰砰。

她假装淡定地伸手,宽大的袖子被掀开,露出曾被强势攥紧留下的红色淤痕。

看到上面的一圈红痕,微生仪眼帘动了动,不难想象,其他地方肯定也有这样的伤痕。

这些……竟然都是他弄的吗?

一时失控,就变成连师妹都欺负的邪魔。

他沉下眼神,一言不发,接着将指腹搭上去,将纯澈的灵流缓缓注入她的经脉。

江云萝一时惊颤:“师兄,你这是……”

“别乱动,帮你疗伤。”

帮她疗伤?

江云萝纳闷,想说这些都是小伤,只是皮肤太嫩所以才看起来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

不过想想,要是自己真这么说了,怕是又得给人刺激一波,便干脆乖巧站在那里,任由那股灵力缓缓流淌全身。因为太过舒服,眼睛都眯了起来,嘴角弯着,没一会儿脸上的指印和红肿就全部消失。

等再睁眼,便没有那些可怕吓人的痕迹了。

想到这儿,江云萝还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这种情绪她可不敢表现出来,而是一本正经道:“师兄,你身体好些了吗?之前你在天罡大阵下受了伤,怕是现在还没有恢复,这样,这几天你就待在这里好好修养,我去外面看看,若是有人找你,我就帮你把他们挡回去,怎么样?”

微生仪垂敛眼眸,看不出情绪,听到这儿淡淡地嗯了声。

江云萝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扭头:“对了师兄,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胡思乱想,若是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就及时传信告诉我,我会立马赶过来!”

如此贴心交代完,这才转身迈了出去,一点师兄妹之间的隔阂都没有,仿佛这一夜什么都没发生,依旧是乖巧听话的小师妹。

微生仪看着那道轻快离去背影,纠结的眉头松动,出神说道:“心无所拘,随性而动。看来,我该收回那句你不适合修炼无情道那句话了。”

说罢,竟也释然一般合拢眼眸,周身气息圆融,逐渐趋于平静。

只可惜这句话江云萝并没有听到,在参商殿待了一天一夜又历经坎坷的她刚踏出殿门就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头顶的天色,正是晨光熹微,一片朦胧,昏暗的宫道上半个人影都没有。

不过因为做贼心虚,她左看右看,发现殿门外没人,这才赶紧第一时间飞回自己的院子,把身上的道袍换下来,而后飞快换上自己的衣服。

换完之后,长长舒了口气:“一夜惊魂,天知道我遭遇了什么?”

“不过总算是没被别人看见,要是被人看见我在师兄那里出来,还穿着他的道袍,那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不行了,嘴好麻,先喝口水压压惊。”

江云萝跑到院子里的水缸,直接拿起水瓢就灌了一大口。

天道宫乃仙山灵脉,弟子们喝的水都是地下泉眼里的灵泉,不止甘甜可口,还有滋养经脉之效。

每每喝完,都能沁人心脾。

只是这一次,江云萝却觉得味道不大对,等等……这怎么还有头发,不对,这是菌丝!

是红色的菌丝!

几乎一瞬间,江云萝立刻从昨夜的慌乱中抽出神,坏了坏了,这几日光顾着想别的,竟然还忘了院子里养着这么一只邪恶蘑菇!

怎么回事,它是怎么跑到水缸里的?

江云萝一时惊骇,赶紧把水瓢给扔了,可喉咙中的菌丝却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扎进她的灵府。

脑海中的白赤发出尖叫:“啊啊啊啊!江云萝,那可恶的红色蘑菇挤进来了,它要吃了我!”

毫无防备的江云萝如何来得及阻止,只觉得脑海中猛地窜过一缕什么东西,而后便迅速在脑海中扎根,红色的菌丝摇曳,先是化出了邪恶妖娆的眼睛,接着是嘴巴。

只听它嗓音尖尖笑道:“咕噜哇……愚蠢的女人,竟然如此掉以轻心,哈哈哈哈,终于让我抓住机会,进入了你的识海!”

被深深冒犯到的江云萝:“小红,你怎么会逃出来?”

邪恶蘑菇恼怒:“不要叫我小红!哼,早说了,我们蘑菇可是被神眷顾的物种,你以为区区一件法器就能困住我吗?江云萝,我忍辱负重,被你多番折磨,就是为了今日——摧毁你的魂识,占据你的身体!”

话说完,红色的菌丝舞动,试图破坏她的识海,可下一刻,就被白色的菌丝给阻止了。

邪恶蘑菇瞬间冷声:“你就是那朵占据她识海的愚蠢蘑菇?哼,果真是没用,这么多天都没能占据她的身体,正好,把你也给驱逐出去!”

“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我可是神物!”

话说完,两只蘑菇在脑海里打了起来。

江云萝只觉得脑袋嗡嗡,这下是真的身心俱疲,只想摆烂了。

她站在那里,假装失魂落魄:“算了,要不然我干脆把身体让给你们,反正我本来就是夺舍的孤魂,如今又上了乾坤册的黑名单,估计要不了多久灵山的人就会来抓我,到时候你们也逃不掉。”

此话一出,邪恶蘑菇当即扭起来:“什么?你是夺舍之人?还被那些修仙人盯上了?你怎么不早说?!”

它扭完,试图从她的识海中逃出来,可谁知道进去容易,要出来却是难了!

几番折腾,菌丝都掉了好几根,还是出不来。

白赤讥讽:“哼,这下傻眼了吧?让你随随便便进人识海!”

“哼,你不也一样?你以为你能出去?”

脑海中再次传来热闹的打斗声,江云萝自我屏蔽,干脆不理,心想:算了,一个蘑菇也是养,两个蘑菇也是养。

这么想完,也不觉得是什么负担了,把这事抛诸脑后,而后就躺回去补了一觉。

再醒来,接近晌午。

想着还在参商殿的微生仪,江云萝立刻翻身而起,简单洗了把脸,收拾了吃食,直奔院门外。

谁知刚靠近,就看到慎行还有慎思在殿门外徘徊。

她一个箭步跃过去,双脚落于平地,露出从容的微笑脸:“慎行师兄,慎思师姐,你们来此可是要找微生师兄?”

她眉眼弯弯,身姿挺拔飒然,又不失娇媚,除了发丝凌乱一些倒看不出什么。

果然,慎行慎思一板一眼道:“是师尊命我们前来,灵山那边来信,说十日之期已到,有要事请他商量,不知道君能否现身?”

江云萝:“……”果然是为了这事,唉,该来的终究要来。

不过,师兄现在的状况可不能出来啊,要是身上的妖气暴露,可就完了!

于是,江云萝保持微笑脸:“师兄之前在蓬莱打退妖域的时候受了伤,现在正在里面修养,兴许得过几日才能出来,能否请师兄师姐回禀长老,再拖延几日?”

慎行没有说话,慎思却是知晓此事的,闻言愣住:“道君身上的伤还没好吗?”

“嗯,师兄被大妖所伤,经脉受损,交代我们说若有人来,便暂且回绝,等他养完伤之后再说。”

如此说完,慎行慎思便没再驻足,而是原路返回。

看着人走远,江云萝松了一口气,谁知一扭头,李横七正站在那里目光不善地盯着她。

“江云萝,我怎么不知道师兄受伤那么严重?”

他立于台阶,靴上的麒麟纹饰隐隐闪动光亮,倨傲的眉眼拧着,整个人的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强烈了。

江云萝心里咯噔一下,等等,他这是进阶了?

想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接着脸上挤出笑容,装傻道:“哈哈,可能你这几日天天在道场,所以不知道师兄伤口复发,不过没关系,有我在,师兄没多大问题,等过几日就出来了。那什么,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就赶紧掉脚。

谁知下一刻:“站住。”

凛冽的剑气陡然而至,李横七手持丹心剑,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说道:“不必急着走,昨天晚上,我亦突破了元婴,想着你我师兄妹二人还没有正式切磋一番,不如今日就来比一场?”

江云萝心想,谁要跟你比啊。

心里很不情愿,面上更是推脱:“切磋的话还是改天吧,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些事……”

借口没说完,李横七陡然逼到眼前:“你能有什么事?哼,少废话,赶紧看招!”

“等等等等!”江云萝赶忙阻止,电光火石的刹那立刻把理由给找好了,“我是真的有事儿!那什么……前几日二花师妹来找过我,说自己剑术不精想要让我帮她指导剑法,只可惜师兄受伤,我还要在这里看守,所以一直没能履诺,我今日若是再不去,她可就要不理我这个师姐了!”

此言一出,李横七果然顿住,眉头拧起:“她找你指导剑法?哼,你才练了多少时日,她怎么会找上你?”

字里行间,分明是透着不高兴。

江云萝假装叹气:“咳,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可二花师妹却几次三番传信给我,我觉得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像是为了学剑,倒像是……”

“像是什么?”李横七被挑起了兴趣。

江云萝又咳了一声:“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是想问,横七师兄可否代我前去?”

此言一出,李横七立刻表示倨傲:“你的意思,让我指点那爱哭的臭丫头?哼,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凭什么指点她?”

嘴里说得不情愿,表情却透着点别的意思。

江云萝趁热打铁:“大家都是同门,横七师兄何必如此?而且先前二花师妹因为之前发生的龃龉一直闷闷不乐,我猜她是想跟你解开误会,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这才来有求于我。横七师兄不如就去见见她,兴许就把误会解开了呢?”

麒麟子闻言面皮微热,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声:“哦,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千真万确。”某人信誓旦旦。

麒麟子:“那好吧,既然她有心修好,我就去听听她怎么说。”

说完,接着掉头,眨眼消失。

成功把人忽悠走的江云萝深深吐了口气:“幸好这厮好骗,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搪塞过去。”

接着,仰头望天:“刚被邪恶蘑菇钻了空子,就又碰上他们,今日不宜出门,我还是赶紧回参商殿吧。”

于是,就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

此时,参商殿内,微生仪合拢双目坐在那里,姿势没怎么变,周身的气息却渐渐平和。

身上的衣袍发丝轻动,袖口的灵纹笼罩淡淡神韵,比起之前苍白的面色,已经恢复了许多。

察觉到有人进来,那双鸦羽般的眼睫拨开,乌黑眸色静静望过来,水光溶溶清明湛然。

分明是心魔已退。

“师兄?”对上那双眼睛,江云萝立马乖乖凑过来,问道,“师兄你怎么样了?身体是不是好多了?”

微生仪淡淡点头,似乎仍旧在意先前被心魔所控发生的事情,眼神些许不自然,开口也是冷清得很:“妖气暂且压制,经脉恢复还需一两日,但已无大碍。”

说完,少女立马紧张兮兮:“没有大碍也不能掉以轻心,那么多道天雷劈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师兄,你再多养两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去办。对了,这是我给你带的吃食,是梅花饼,红糖馅儿的,知道师兄你不喜欢,但也好歹吃一点……”

她嘟嘟囔囔说了一大通,就是怕人不吃东西,谁知道微生仪却抿抿唇:“知道了,放那儿吧。”

什么?这就答应了?

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想起之前哄一百遍才肯让他屈尊降贵吃一点,如今话没说完就主动吃了吗?

江云萝觉得新奇,赶紧把带来的各色盘子全都摆了出来,什么梅花饼,豆馅糕,还有果脯之类,花样繁多,品种齐全,这么罗列出来,整个案桌都快要盛不下了。

看着眼前缭乱的吃食,微生仪似乎有些无从下手,眼神淡淡瞥过来,明显在说:不是只有梅花饼的吗。

江云萝仰脸憨笑:“哈哈,一不小心就拿多了,师兄,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微生仪淡淡敛眸:“不必了,我自己来。”

说完,逡巡片刻,最终取了跟前的一小块形状好看的梅花饼放在唇边慢慢咬合。

只见他姿态清冷,雪色道袍披在身上,像是蟾宫里无欲无求的冷面仙人,就连吃东西都是慢条斯理,赏心悦目得很。

江云萝一眨不眨地盯着,又怕眼神太热切,气氛太尴尬,便主动说起了外面发生的事情。

说起灵山来信时,他的动作顿了顿,再抬眼,便透着一丝丝的冷然:“看来,孟照渊是想找我天道宫的麻烦。”

罪魁祸首江云萝:“那怎么办?我方才已经跟慎行师兄慎思师姐说了,让他们拖延几日,师兄,你说灵山的人该不会找上门吧?”

微生仪面色平淡:“想他孟照渊也没有这个胆量,此事我已向师尊言明,只是他老人家闭关,不便出面。但方才我用纸鹤传信蓬莱,仙首看到信定会从中周旋,你也无需担心。”

江云萝听完,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师兄是说自己早已预料到此事,还趁着疗伤的空当特意给蓬莱去了一封信,就是为了帮自己解困?

天哪!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江云萝立刻变成了星星眼,大为感动地扑上去:“多谢师兄!师兄你真好!我以为师兄受伤什么都不记得了,没想到居然还操心我的事!师兄你放心,以后你要是再情丝发作,就只管来找我,我给你随便亲!”

豪言壮语一出,微生仪不由惊住,睫毛颤了两下,像是在努力隐忍:“江云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刚皮了一下的江云萝立马乖乖坐好:“咳咳,对不起师兄,师妹言语无状,师兄你别生气。”

“你还知道自己言语无状?随便对着男子说这种话,江云萝,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有这种胆子?”

压低的声音,是真的险些动怒。

江云萝弱弱反驳:“我也没有随便啊,而且我只对师兄说过这话,师兄,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喜……”

话没说完,就被一只大手捂住嘴:“不许说。”

微生仪几乎立刻将她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清冷面容半是僵促,半是慌乱,可最后都被强大的心性给镇住。

“唔唔……”开不了口的少女发出嗡嗡的声音,一双玲珑的杏眼不解地看着他。

微生仪喘息片刻,沉声道:“想要修成大道,必须勘破情障,以后莫要再胡言乱语。”

告白失败反被当成胡言乱语的江云萝:“……我知道了师兄,我以后不胡乱说话总行了吧。”

不情愿的声音,惹得人再次散发冷气。

因为这事,当天晚上微生仪就再次进了内殿,江云萝则躺在外殿柔软的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唉,不就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吗,师兄至于这么生气?”

脑海中的白赤:“你不懂,像微生仪这种修炼无情道的人,最怕触碰感情这种事了,你要是敢说,他以后肯定对你避如蛇蝎。”

“可我们还亲嘴了呢。”

“那是情丝作祟!怎么能一样?还有你,江云萝,你以后可是也要得道飞升的,可不能因为这些情情爱爱就耽误了大事!”

这些琐碎话,江云萝早已经听腻:“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我一定努力不让你丢失神格。”

这话说完,脑海里的邪恶蘑菇陡然冒出来:“哼,原来如此,只要你得道飞升,就可以脱离凡胎,这具身体自然就不会禁锢!女人,算你运气好,你想要获得力量,我可以帮你。”

江云萝:“哦,你怎么帮?”

红色蘑菇舞动菌丝:“里面的那个男人,体内灵力纯澈,你去把他绑过来,当做炉鼎,修为自可一日千里!”

江云萝干笑:“果真是个好办法,所以问题是,你觉得我能把堂堂无生道君修真界的正道魁首绑来当炉鼎吗?”

“之前不行,可是现在你掌握了他的秘密,威逼利诱,他安敢不从?”

这蘑菇,果然是够邪恶。

江云萝:“说得有道理,可还是不行。”

邪恶蘑菇瞪大眼睛:“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反正,我要靠自己的努力得道成仙,这些歪门邪道,我才不会碰。”

“哼!迂腐!愚蠢!想要得到力量,就要不择手段!你以为天道就是公平的吗?强者为尊,弱者沦为口食,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

江云萝开始掏耳朵:“哦,那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蘑菇扭动的身躯僵住:“你说什么?”

江云萝:“是这样,每当我无聊的时候白赤就会给我讲故事,小红,你既然是要待在我的脑子里,也总该有点用处吧?”

“什么?我堂堂蘑菇你要我讲故事?你以为我会任你摆布?”

“哦,是吗。”江云萝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白赤,捂好耳朵。”

进化出手跟脚的白赤立刻明白她要做什么,反射性地捂耳朵。

邪恶蘑菇却是不知道她要耍什么花招,直到下一刻,江云萝面露微笑地坐在摆放的琴案前,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弹首曲子听。”

什么玩意儿?

江云萝深吸一口气,跟师兄学琴学了这么长时间,气度和神韵倒是学了个十成像,只可惜一出手,便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铮铮!”

“嗡——”

嘲哳之音,好似乌鸦报丧,尖锐又难听。

江云萝放飞自我,一口气将那三首曲子弹了个遍,而原先叫嚣的蘑菇则早已被这魔音折磨地口吐白沫儿,菌丝萎靡,蘑菇伞上闪烁的红色纹路都变成了苍白灰败的颜色。

显然是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停!停——”

江云萝弹完最后一个音,终于停手,托腮问道:“怎么,你现在会讲故事了?”

邪恶蘑菇:“虽然我不会讲故事,但我……我会弹琴,我还会帮你修炼。”

江云萝诧异:“哦?”

没一会儿,手上的菌丝缓缓漂浮,不是白色,而是淡淡的红色。

江云萝诧异,心想菌丝还能弹*琴?

谁知下一刻就被打脸了。

和缓的声音在菌丝的操纵下徐徐流淌而出,悦耳动听,涤荡神魂,一首曲子下来,不仅音没有弹错,还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江云萝目瞪口呆再也笑不出来:“……”

原来练了这么久,她还不如一株蘑菇。

自尊心受创的江云萝:“算了,不弹了,我还是出去冷静冷静。”

说完,就从参商殿走了出去。

夜色一点一点侵吞,空旷的宫道上半个人影都没有,头顶硕大的月轮散发清冷的光晕,很是让人迷醉。

江云萝漫无目的地走着,本想散散心再回去睡觉,谁知走着走着就走了一处从未踏足的地方。

“奇怪,天道宫还有这种地方,这棵树桩怎么长得这么奇怪?”

不对,天道宫只有树,哪来的树桩?

江云萝本能察觉不对,周围一片漆黑,两边的树木看不清形状,当她走近时,发现那树桩还会动!

江云萝意识到不妙,立刻想要拔剑,可惜已经晚了。树桩形状变幻,陡然变成散发光芒的罗盘,瞬间就将人包裹其中。

待光芒散去,地面上空空如也,哪还有江云萝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还不到最甜的时候,师兄还没放开,等他放开之后,哈哈哈哈[猫头]

感谢宝子们评论,红包照旧~

65

第65章

◎“师兄,我真的好喜欢你……”◎

参商殿内,空旷的大殿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空气里依稀残留着让人窒息的冷香。

微生仪盘腿端坐,周身灵流运转,散发淡淡光晕。他修炼的忘情诀可平心静气,驱除杂念,让人进入无我之境。

只是某一刻,他的眉头却忽然拧了起来,手腕上的情丝发烫,身躯绷紧,脑海中更是浮现出荒唐的一幕。

“师兄……”少女的眼眸含泪,柔软纤韧的身躯几乎不着一物,只穿着那件有灵力织成宛如云霞般轻透的无色衣。

薄薄地贴在身上,透出起伏的玉色,立刻灼了人的眼。

这是……被他压制的心魔吗?

微生仪心中巨骇,可到底是无生道君,冷心冷情道心坚固,短短的一瞬间,便立刻定神,默念清心咒。

只是那心魔并没有消失,而是柔弱无骨地贴上来。

“师兄为何不理我?”无辜的嗓音,透着单纯和好奇,因为身上的无色衣飘浮,只能攀附在人身上才能不被吹走。

微生仪被缠覆的身体陡然僵住,立刻紧闭双眸。

这不是师妹,这是心魔。

他强忍欲念,身上的气息冷得吓人。

可“少女”非但不害怕,反而还眨巴眼睛无辜凑近,娇嫩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而后用手指戳他的胸口:“师兄,你心跳得好快,我真的好喜欢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少女的手在他胸口游离,微生仪却一声不吭。

直到那声音贴在耳根,带着不满和娇嗔:“你要是不看我,我可就……”

话音落,那只顽皮的手陡然移向了下面。

霎时,微生仪整个神魂一荡,赫然睁眼。体内压制的灵流爆出,将身后的水池炸起一连串的水花,就连头顶都被炸出了窟窿。

吧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可他却没有反应。额头布满冷汗,一双漆目压抑晦暗,察觉到身体的变化,手指更是牢牢捏紧了膝盖,险些要当场发作。

若说先前他被心魔操纵,犯下错事还情有可原。

可如今师妹不在身边,他竟然还能催生情.欲,无端亵渎她?

一时的惊怒,羞愧,令堂堂道君无地自容,脸色甚是阴沉难看。

而这时,躺在地上差点摔得咽气的小黑鱼努力扑腾两下,惨叫道:“微生仪!你好好的是要把殿给弄塌吗?知不知道我可是好不容易爬上去的,我这条小命要是交代在这里,你可得赔我!”

微生仪侧目,看到地上的小黑鱼冷冷瞥视:“谁让你进来的?”

小黑鱼气哼哼地晃尾巴:“嗐,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豁出命去找人救你,你还不知道能不能站在这里呢!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哦?是么。”微生仪面色冷淡,一双无情目端着,都不怎么拿正眼看人。

嗬,先前被情丝折磨,差点发疯拿天雷把自己给劈死,现在倒好,一袭仙门道袍穿在身上,又变得人模狗样了。

它气呼呼:“看来,江云萝把你照顾得很好,还算她有点良心,没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说起这个,微生仪面色似有僵硬,周身动荡的灵流散去,开口道:“师妹确实……待我极好。”

听听,这不是会说人话吗?怎么对着它就随时随地放冷气呢?

等等,该不会……

“微生仪,你该不会是对你师妹动情了吧?”

一句话,微生仪的动作顿住,下一秒,脚下的地砖迅速结冰。

糟糕,这是说错话了。

小黑鱼赶紧补救:“咳咳,我说的是同门情谊,那什么……你们不是师兄妹吗,我觉得,至少比那个脾气暴躁的李横七好太多。”

微生仪薄唇抿紧,眼神凝住不知是在想什么,半晌之后才起身说道:“我与她不过是普通师兄妹,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这种话。”

小黑鱼:“……”你厉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了吧。

说完,蔫蔫儿爬进鱼缸。

而下一刻,微生仪抬手,将它化成一抹鱼纹缠在了袖子上,之后又将方才失手弄毁的殿瓦修补好,这才施施然走出内殿。

没多久,绕过屏风,看向明显被人躺过却空空如也的软榻,眼神闪过一丝疑惑。

之后环顾整个大殿,仍旧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影。

想到一日前还口口声声说会一直陪伴他的少女,微生仪的眼睫拨拢,投下一抹阴翳。

他抿唇,抬脚,径直走出殿门。

缠在袖子上的小黑鱼:“喂,你这是要去哪?”

微生仪面无表情:“几日不曾出门,自然是出去转转。”

说是出去转转,实际直奔江云萝所在的那间院子。

神姿高彻面色略微苍白的无生道君拨开那扇简陋的木门,抬脚进去,便见四处长出来的杂草还有野花,院门里摆着张水缸,略显破旧,另外还有几只石板凳,风吹日晒,不成样子。

屋里的窗没关,发出吱嘎吱嘎的摇晃声,若是再往里,就能看到少女平日里睡觉的床榻。

只是微生仪在屋门前住了脚,并没有进去。

缠在他袖子上的小黑鱼:“你怎么不进去?”

微生仪却转身:“她不在这里,我们到别处去找。”

结果,两人出了院门,去道场和琥珀池转了一圈,甚至连紫驼峰都去了,还是没有发现江云萝的身影。

问天道宫的其他弟子,也大多摇头:

“不知道,江师姐这两日不是一直在参商殿的吗?”

“师姐前天来了道场,这几天却没来,不知道是去了哪儿。”

炼器堂这边,朔方从满是脏乱的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微生仪似乎还有些诧异:“师妹不见了吗?我这几天一直在灵器库,不曾看见她。啊……不过听横七师弟说昨天一早还见过师妹,而且他也在找她。”

话音落,微生仪的身影瞬间消失。

看着匆匆化雾离去的人影,朔方疑惑:“怎么感觉师兄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呢?”

这边,等找到李横七的时候,对方明显梗着脖子:“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哼,我还想找她算账呢。”

一番问完,竟是都不知道。

微生仪的脸色越发难看,淡然出尘的冰冷眉眼肉眼可见地散发阴沉。

袖子上的小黑鱼差点被他周身流窜的灵力给烧着,赶紧嘶哈嘶哈:“我说你,不过是人一时找不着,你干嘛这么着急,说不定她只是躲到哪不见了。”

微生仪却声音发冷:“你怎知她是躲我?”

说完,竟然冷不丁捏诀,直接使用了追踪符!

符纸点燃,冒出几缕缭绕烟雾,小黑鱼本想说不过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至于用追踪符的吗?

谁知下一刻,符纸居然径直飞向了不起眼的树丛。

等走近一看,那里却空空如也。

只是紧接着,微生仪的眼眸定住,分明是看到了什么,光滑的地砖反射丝丝光晕,像是一团灵丝在游动。

可仔细看,那分明是白色的菌丝。

菌丝蠕动,组成歪歪扭扭的字迹,分明是:师兄,救我!

微生仪的神色瞬间阴沉,而身后赶来的李横七则同样愣住:“等等,这是什么?这是江云萝留下的?难不成她遇到危险被人绑了?不对,什么人能悄无声息地将她绑走?”

“自然有人。”

李横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微生仪则漆眸泛冷,缓缓吐了两个字:“灵山。”

*

此时,被困在万象罗盘中被带走的江云萝气喘吁吁地耷拉脑袋。

刚穿过来的时候胆战心惊,现在好不容易混上天道宫的关门弟子了,又被灵山的人给抓了。

而抓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日被废去左手狼狈逃窜的君不渡。

她被困在这万象罗盘阵中,试探了许久,筋疲力尽之后发现是真逃不出去。

几剑砍完,手都要震废了。

外面传来熟悉的低沉声音:“江姑娘,劝你不要白费工夫了,我只是奉师尊师尊之命请你过去做客,你不必惊慌。”

江云萝无力吐槽:“……那我可真是谢谢你。”

就这么着,她被带着一路回了灵山,先是不知道是被带到了哪个房间,而后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徒儿这次把人带回来了?”

“是,师尊。”

“甚好甚好,先把她放出来。”

“是。”

于是,君不渡驱动罗盘,没多久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接着,江云萝只觉眼前一晃,就这么大喇喇地被带到众人眼前。

当然,她的身体是被捆仙绳捆着的。

看到熟悉的面孔,江云萝心里骂娘,还没说话,那孟照渊还有洛玉仙宗宗主戚行就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

孟照渊道:“江小友别来无恙,当日剑阁一别,老夫还未来得及跟小友道贺,哈哈,今日特派劣徒将你请来,万望小友勿怪。”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把人绑来,还想让别人勿怪。

能不能要点脸?

江云萝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孟掌门,我是天道宫的弟子,你这样真的好吗?”

孟照渊咳了一声:“此举确实欠妥,不过为了修真界的安宁,有一事还需小友配合。”

说完,冲着身后的弟子挥手:“拿上来。”

没过多久,几个身穿灵山弟子服的修士立刻将一面散发光晕的宝镜拿了上来。

只见长镜足有一人高,镶嵌琉璃,不怎么反光,却又散发不同寻常的气息。

孟照渊笑眯眯地介绍道:“此乃混元镜,不管是妖魔还是邪祟,只要一照,就会立刻现出原形,江小友若是不怕,就往镜前一站。”

面对笑眯眯的审视,江云萝:“……”

好一个鸿门宴,这厮真是一点都不装了。

脑海中的邪恶蘑菇:“这些修士欺人太甚!竟然说我们是妖!”

白赤则道:“江云萝,别怕,只要你不紧张,紧张的就是他们。”

江云萝深吸一口气:“好啊,这有什么不敢的。”

说完,姿势别扭地往前一站,面上淡定,心里却早已慌得一批,不停循环念叨:照不出来照不出来……

片刻功夫过去,混元镜一点异样都没有。

君不渡看向孟照渊:“师尊,没有反应。”

“没有反应?奇怪,难道乾坤册出错了?”

一旁神色冷傲的戚行:“乾坤册从未出过错,孟掌门是在质疑我吗?”

“怎么会……哈哈,容老夫想想,册上所言‘非人非妖,不死不灭’,看来江小友的确并非妖物,可这不死不灭又作何解?”

戚行简单粗暴:“这还不简单,在她身上划上一刀,不就知道了吗?”

什么玩意儿?江云萝大为震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孟照渊则眼珠儿一转:“可这江小友毕竟是菩提道祖的徒弟,我们将她请来已经是有所冒犯,这要是再伤了她……”

戚行:“哼,你怕微生仪,我可不怕。”

说完,赫然将君不渡腰间的剑柄拔出,没等江云萝做出反应,就已经极快地在她手臂上划了一刀。

瞬间,鲜红的血从纤细的手臂流出,火辣辣的刺痛蔓延。

看着自己的血哗哗淌下来,江云萝差点晕血。

万万没想到,他们真的敢动手!

嘶,好疼好疼好疼!

她死死咬住牙,额头直冒冷汗,勉强忍着没在这些人面前吭声。

一旁的君不渡看她这样,似乎有些不忍,但最终却没说什么。

江云萝疼得打哆嗦,心想:等我回去,一定要他们好看!

只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面对这些人,江云萝一句废话都没有说。

而下一刻,就听有人道:“你们看,她的伤口愈合了!”

“什么?这么快就愈合了?这么说,她真的不是普通凡人?”

戚行上前一步道:“听闻天道宫奉养的神物名叫‘白赤’,可活死人肉白骨,更听闻,参商殿曾遭窃,一个名叫江昭的弟子还从此消失不见。”

江云萝听着他在这里废话,手上的伤口在愈合,可不代表她不痛啊!

她甚至想干脆附和:啊对对对,你们说的都对,但能不能先把我放了?

不过她到底是有点骨气,仰头无畏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是意思是,你就是江昭,或者说你占据了江昭的身体。”

“哦,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你脸上的障眼法就是证明。你若是夺舍,便是歪门邪道!”

此话一出,江云萝心里瞬间咯噔一声。

心想,三言两语就把她打成歪门邪道,这个戚行多少是有点大病!

她眼睁睁看着戚行大步上前,直接摸上她的唇角,谁知道擦了几下,发现居然擦不掉!

他面色一变立刻扭头,看向君不渡:“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是天道宫的障眼法吗?”

君不渡躬身道:“之前在蓬莱的时候确实是障眼法没错。”

说着,上前一看,面色陡然一顿:“居然变成了真的……”

什么?居然变成真的了?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有料到。

而江云萝一时兴奋,但总算忍着没表现出来,而是当着众人的面立刻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洛玉仙宗和灵山仗势欺人啦!”

“堂堂宗主,竟然非礼女弟子——到底还有没有天理!!”

一通鬼哭狼嚎,差点把屋顶掀塌,成功让几人面色阴沉下来。

身后的几个弟子更是各个面色尴尬,显然身为名门正派的他们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孟照渊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戚行面容阴冷开口:“你休要胡言乱语!”

江云萝白日发癫:“怎么,只准你们绑人,还不准我哭?我就是要哭,我就是要喊!师兄,快来救我!灵山和洛玉仙宗不做人啦!欺负我一个刚入门的女弟子,呜呜呜呜……”

疯癫之词,戚行咬牙:“你不必再喊,早就听说微生仪先前在蓬莱受伤,已经闭关好几日,又怎会这么轻易找过来?而且乾坤册不会无端出现你的名字,就算他来也必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交代你们怎么合起伙来欺负人的吗?”

江云萝假哭一场,一双眼睛倒是半滴眼泪都没有,甚至有恃无恐:“临走之前我可是给师兄留了消息,他若是发现我不在,定会循着线索找过来,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么好收场了。”

戚行:“你说什么?”

眼看气氛逐渐僵硬,孟照渊赶紧过来圆场:“哈哈哈,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争无谓口舌,江小友不如在我灵山暂待一晚,等过了明日,兴许就有答案了呢?”

什么玩意儿,都这样了还不放她走?

事实证明,江云萝还是低估了修真界的手段。

因为没多久,她就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

押送她的人正是君不渡,漆黑的房间,看不出有什么奇怪,连地牢都不像。只是看君不渡的表情,这里面分明是有什么。

江云萝忍着想打人的冲动开口套近乎:“我说,你们大费周章绑我过来,就是为了想知道我是不是夺舍之人?”

君不渡垂眼:“算是,修真界不容许出现第二个肖清浊。”

“所以,你们就烂抓无辜?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君不渡,你就这么报答我?”

君不渡敛眸:“我是灵山弟子,一切谨遵师命,而且,你脸上的痣从何而来,你自己清楚,是不是夺舍,等明日就知道了。”

江云萝从他这话里听出不对,扒着小黑屋的铁栏道:“不是,你什么意思?你给我站住!你回来!”

可惜,喊了一通,一句话都没搭理,纯粹白喊。

江云萝被气笑,脸都扭曲了起来:“好哇,真是头一次见这种白眼狼,妥妥现实版的农夫与蛇,早知道当初在千佛洞,我就不该救……嘶,手疼。”

江云萝捂着被划开的胳膊,发现自己的手臂上真的只剩浅浅的一道口子,可那种痛感却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