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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之我把师兄缠起来◎
一路上,心情郁闷的蘑菇都在气呼呼地骂人,骂完了还不理她。
江云萝倒是没怎么在意,毕竟她这一路也算收获颇多,而且秘密这种事,不就是用来拉近关系的吗?
就算说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此,当再次回到天道宫的时候,江云萝并没有多少紧张。
倒是微生仪,一路神情紧绷,连御剑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不少,就这么不到半日时间便匆匆赶了回来。
负责看守参商殿的李横七还有朔方冷不丁抬头,看到半空中熟悉的人影,立刻表现出惊讶。
朔方:“奇怪,微生师兄和江师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往日里到村子里讲经除祟,可是要十天半个月的,这才三天不到,他们居然就结束了?”
李横七:“怎么可能?定是遇到了什么事,走,去问问。”
两人迎上去,看微生仪神情紧绷,当即问道:“师兄如此神色匆匆,可是下面的村子里出了什么事?”
微生仪大步往前,眼神未曾停留:“无事。”
无事?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甚是奇怪,尤其是看到跟在身后的江云萝低头耷脑眼神闪烁的模样,就更觉得奇怪了。
天道宫麒麟子立刻眼疾手快江她拦住:“师妹,这么急着跑什么?我问你,你跟师兄这两天都做了什么,碰到了什么人?”
被追问的江云萝戴上微笑面具:“哈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灭了几个小妖,除了水祟和疫病,然后……然后我们就回来了。”
李横七紧紧盯着她:“然后就回来了?你们没去讲经?”
江云萝眼神无辜:“没有啊。”
李横七的后槽牙咬了咬,眼神更是泛出逼问的冷意:“哼,每年到村子里讲经这是惯例,而且还是无庸师叔亲自拜托的,师兄怎么可能突然回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你却瞒着我,是不是?”
不得不说,这厮有点敏锐过头了。
“哈哈,这个嘛……”
江云萝还没想好找什么借口来搪塞,走到殿门内的人又重新折返回来,泠泠说道:“我这次回来是处理急事,朔方,你回去禀告无庸师叔,就说讲经之事我怕是没有时间,让他另寻旁人。”
说完,又看向李横七:“你去趟灵宝阁,将我所存的九品灵丹和天阶灵石取来。”
李横七闻言,第一反应就是好奇:“师兄,你拿这些做什么?这些灵石灵丹对你不是没用了吗?”
微生仪眼帘垂下,无端冷漠:“无需废话,让你去你便去。”
说完,这才瞥向耷拉脑袋的某人:“江云萝,你跟我过来。”
被指名道姓的江云萝:“哈哈,师兄叫我呢,我就先过去了……”说完,不再理会李横七审视的眼神,一溜烟儿地跑进了参商殿。
身后的李横七眯起眼睛:“哼,如此鬼鬼祟祟,定然是心里有鬼。”
李横七带着气性,去灵宝阁取了东西来,正准备踏进参商殿一探究竟,谁知却被结界给拦住。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珠儿:“师兄?师兄!你放我进去,我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说完,直接隔空取物,将他手里的东西一并收了进去。
只把李横七这个人留在了外面。
不用想,都知道这厮的脸色有多难看,江云萝默默地搅动手指:“师兄,要不然还是让横七师兄进来吧……”
“让他进来,然后暴露你的秘密吗?”
天罡大阵之下,整个殿内的气运都不一样了,脚底游动的水流,四面墙壁悬挂的冷剑,还有簌簌吹动的草叶都让人呼吸发紧,浑身紧绷。
江云萝觉得自己在气势上就弱了不少,她赶紧道:“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说完,微生仪眸光压下,背对她,将箱子里的灵石取出来,一一摆放在案桌上,然后才坐下。
一旁的小黑鱼咕噜咕噜想要说什么,都被他毫不留情地给定住,而后陡然扔出了窗外。
江云萝站在那里,大气不敢出:“……”
这还不叫生气吗?
在这紧绷的气氛中,微生仪徐徐开口:“叫你来,不是为了教训你,而是你体内的力量还不稳定,还有,你身上的菌丝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该要搞清楚。”
江云萝频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下一刻,微生仪淡声道:“你且过来。”
直勾勾落在脸上的眼神,没有丝毫多余情绪。
江云萝:“……”有种被当成实验对象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事实证明,她所料没错,因为坐下之后,微生仪就让她将手放在那些蕴含灵力的灵石上,看看会发生什么。
看着那些散发璀璨光芒且十分昂贵的天阶灵石,江云萝有些不好意思:“师兄,我用你的灵石,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让你摸你就摸。”
听到这容易让人误会的说辞,江云萝:“……”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躁动的心,而后这才配合地将手落在那块闪动红色光芒的灵石上。
谁知催动了半晌,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尴尬一笑:“哈哈,可能是我太紧张了,我再试试。”
说完,再次催动灵力,可一连试了好几次,她的手指都是光滑无物,一根菌丝的影子都没看见。
空气里的尴尬蔓延,江云萝抬头,看着对面眉头锁起目光一错不错看过来的人,很是艰难地笑了笑。
“师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这玩意儿就跟伏魔印一样,时灵时不灵吧。”
说完,只见微生仪拧眉,目光很是深沉,不知道是不是对她无话可说,薄唇一直抿着。
直到片刻后,垂在身侧的衣袖荡起,而后走向一边:“你若是紧张,就当我不存在,平心静气随心而动即可。”
说完,真的走到了屏风后面。
见人离开,江云萝这才松了口气。
没一会儿,空旷寂静的参商殿内,充斥的五行之力缓缓流淌,一草一木都蕴含丰富的灵力。
丝丝缕缕的雾气汇聚在少女的掌心,又沿着经脉缓缓汇入丹田之中。
江云萝合上眼眸,像之前独自修炼时那样默默地吐息。
大概是呼吸吐纳太过舒适,指尖不由自主地舞动,没一会儿,就钻出了绒毛一样细小的“菌丝”。
“菌丝”触到殿内涌动的灵气,很是欢快地飘浮起来。
江云萝的心情同样很好,唯一让她有些苦恼的是,这些菌丝好像不怎么受控制。
她想操控它们慢慢地游动,可谁知菌丝们却逮到面前的灵石一股脑儿地扑了上去,贪婪地将灵石里的力量全数吸进了她的身体。
跟之前在大柳树村吸光妖元那次一样!
江云萝睁开眼睛,忍无可忍,直接上手去薅:“吃相这么难看,你们都不知道丢人吗?”
谁知她这么用力一扯,就跟薅自己头发一样,猛地传来阵痛,惊得她直接踉跄在地。
江云萝不敢相信,一时傻眼,直到衣袖拂动掀起的冷香重新萦绕鼻间,才陡然回神。
“江云萝,让你试探着操纵,不是让你自己伤自己的。”
声音里含着明显的叹息之意,江云萝立马抬头,对上微生仪深邃温和的眉眼,眼尾微微发红。
“师兄,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变不回去了,要不,你帮我把这些菌丝砍断吧?”
微生仪不以为意,眸色深沉道:“砍断有什么用?”
“可我怕万一以后在同门面前暴露,会被当成怪物。”
“所以,我才让你试着操控。”说完,随她一起坐下。
江云萝蔫哒哒的,看着指尖冒出的菌丝不知如何是好。
心想:我要是能操控,还用得着这么狼狈吗?
微生仪好似看透了她的想法,徐徐道:“所有的修炼和心法,一开始都是极难的,不能因为失败几次就灰心丧气。你试着把它当成身体的一部分,不要过于抗拒,再来试几次。”
大概是他的声音温和有力,江云萝便也听进去了:“好吧师兄,那我就再试试。”
说完,几声吐息,而这一次,她并没有把“菌丝”想象成自己的手指,而是把自己想象成一株蘑菇。
她自然而然地用菌丝来呼吸,来汲取力量。
她也自然能理解“菌丝们”的想法。
【想要最纯澈的灵力。】
【想要得到力量。】
这种扎根于深处的本能变成无数的声音充斥在她的脑海,好似也变成了她的想法。
没错,她要得到灵力,她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江云萝,江云萝……”
略带低沉的声音,猛地唤回江云萝的神智。
她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只见无数透明的菌丝铺满整个案桌,原本摆放在那儿的灵石也都全数黯淡当场碎裂。
更有菌丝大胆地缠绕在男子的手腕上,试图夺取他体内的灵力。
江云萝吓了一跳,慌乱之下,竟然一把扯断了所有菌丝。
疼得她满地打滚。
本无意苛责她的微生仪:“……”
他叹口气:“罢了,还是慢慢来吧。今日你先回去,不必再折腾自己,待我想好如何帮你之后再来试一试。”
于是,当天晚上,操纵菌丝失败的江云萝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想着菌丝断裂时的那股痛感,江云萝便觉得肝颤儿:“早知道身体里会长这玩意儿,我就……”
“你就什么?”脑海中的白赤冒出来,“你不会是想赖在我头上吧?”
江云萝拖长声音:“不然呢?除了你这朵蘑菇能影响我,还有什么?”
抱怨的语气,惹得白赤跳脚:“呵,你这是故意污蔑我,我可是神物!而且就算是我让你变成这样又怎么啦?我们蘑菇可是被神眷顾的物种,比你们人族要强大多了!”
“强大到被人捉起来当血包吗?还有,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们蘑菇不止强大,还喜欢做白日梦。唉,你在我心里已经不是独一无二的蘑菇了……”
“你说什么?!”一连串的反击,成功将蘑菇惹怒。
而就在一人一菇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然,一道细微的声响引起了江云萝的注意。
“等等,白赤,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儿?”
暮色笼罩的院落,光线很是昏沉,凉风刮过来,引得窗棂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几日没回来,她好像忽略了什么,忽略了什么来着……
她四处瞅着,白赤却气呼呼:“什么动静?你别想转移话题!”
江云萝小心地走到门口:“不是,我好像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我们……”
她说得过于诡异,脑海中的白赤也静下来。
好像是有什么潜藏在他们附近……难不成是上次的花妖?
一人一菇疑惑之际,忽然,几步之隔的窗台边,一只妖娆的红色蘑菇忽然从土里钻了出来,而后,突袭一样猛地挥舞菌丝:“咕噜……¥#%&*……唧!”
丝毫没有造成伤害的江云萝:“……呵呵,我说少了什么,原来是你。”
白赤则尖叫:“啊啊啊啊啊——”
之后,江云萝将那捧不知死活试图袭击她的邪恶蘑菇抱进了屋里。
刚把门关上,白赤就发出了强烈的抗议:“江云萝!我就说要把它扔了的吧?你看,这才几天,它就活过来了!”
江云萝:“我也没想到你们蘑菇的生命力这么强啊。”
她仔细弯腰盯过去,发现这蘑菇虽然有些枯萎发蔫儿,但却和之前在呼啸崖底企图占据她身体的邪恶蘑菇很是相像。
准确说,应该就是它。
因为它的语气也一模一样:“哼,可恶的人族,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要不是你用一半的蘑菇血统欺骗了我,你早就成为我的傀儡了!”
红色的菌丝舞动,想要扎进她的手指,可因为太过虚弱,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江云萝毫无顾忌地揪断了它的菌丝,并扯出无害的笑容:“哦,是吗?可惜啊,你错过了这个机会,所以只能被我种在土里,给我解闷逗乐子。”
说完,又扯断一根菌丝。
邪恶蘑菇痛得打颤儿,恼羞成怒:“你敢戏弄我!”
江云萝面不改色:“你都要偷袭我了,我还不能戏弄你?”
“可恶的人族!卑鄙*无耻!”
“骂得好,再骂两句。”
“咕噜哇……¥#%&*……唧!”
江云萝:“……”好吧,这骂得还挺脏。
戏弄完之后,江云萝饱受摧残的身心终于平衡了一些。
她把邪恶蘑菇扔在窗台上,又罩上一层结界,准备让它自生自灭。
本以为这蘑菇气性大,三天之内不会再理她,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居然换了一条路线,蛊惑说道:“你难道不想掌控菌丝的力量吗?你不想变得强大,然后碾压所有人吗?放了我,我可以帮你。”
倨傲的语气,跟某蘑菇一开始给她画大饼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哈哈两声:“不用,谢谢。”说完,又抛出警告,“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你别想着搞事情,知道了吗,小红?”
小什么?小红?!
如此恶俗的名字,简直就是对它的侮辱!
气得蘑菇又是一通咕噜哇,可惜,江云萝早已经抬脚迈出门去了。
她穿过院门前的一段石板路,直奔参商殿,被强行按在这里学习如何操纵菌丝。
而整个参商殿里只有他跟微生仪两个人,连唯一的小黑鱼都被扔到百里之外行云布雨去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按道理,江云萝怕是做梦都得笑醒。
可是,跟她想象中的不同,微生仪从始至终都在一板一眼地教她如何修炼。
不仅是提点她利用菌丝吸取灵力,还配合着功法讲解给她听。
“你体内的菌丝就好比人体内的灵根一样,人的经脉承受有限,可你体内的菌丝却能源源不断地吸取能量,换句话说,如果擅加利用,你修行的速度会远超旁人。”
远超旁人……好小众的词汇,这不是爽文男主才配得上的说法吗?
江云萝觉得自己不适合走天赋流路线。
白赤却很是激动:“哈哈,终于要给你开小灶了!江云萝,我就说吧,你注定要走跟别人不一样的路!”
江云萝:“……”这条路好不好走还不好说呢。
而没多久,微生仪还将她断掉的菌丝捡起来,捏在指间仔细研究:“这既是菌丝,又像灵丝,我知道你适合修炼什么了。”
江云萝:“什么?”
“一种牵丝术,也叫傀儡术。”说着,抬手,将手心的灵力条分缕析,变成极其细小的“丝线”一样的形态。
只不过他的灵力更加纯粹,操控灵丝也更为轻便。
这足以让江云萝看呆。
她不由自主上手去摸,发现这些“灵丝”居然和她的“菌丝”相差无几,只是摸上去没有实感而已。
江云萝不由得惊喜道:“师兄,这个牵丝术,我可以学吗?”
微生仪点头:“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叫你来是做什么?”
这话听着像特意给她开小灶,江云萝有些不好意思:“师兄,那会不会很难?”
微生仪:“以你的资质,不会太难,毕竟牵丝术的根本是操纵和控制,以弱胜强,以柔克刚,无声无息便可扭转乾坤,就像这样。”
他忽然抬手,灵丝勾缠,绞杀一般迅速缠住她的手腕。
只一瞬间,她的胳膊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没有感觉不说,还任凭那些灵丝操纵。
江云萝见状,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眼眸发亮:“好厉害!我想学!”
“可以,不过你可以慢慢来,先学操纵,再学杀招。我可以教你操纵的技巧。”
说罢,指尖催动灵力,竟然将“灵丝”变作了经纬两线,穿插交织,周而复始,给人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演示结束,微生仪:“看懂了吗?”
江云萝懵懵的,不知该怎么说,干脆道:“师兄,你这不是在织衣服吗?”
用织衣服来练习术法,可真是闻所未闻。
微生仪撩着眼皮看她一眼,接着耐着性子解释:“这有什么?你忘了之前的那件无色衣,也是我用灵力织的吗?万般法门,也要从最实际的入手,你要是想像李横七那样,挑三拣四,眼高手低,这牵丝术还是不学得好。”
见他突然冷了语气,江云萝赶紧恭恭敬敬道:“师兄,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一定认真学,就是……刚刚师兄你的动作太快了,我都没怎么看清,要不……你再演示一遍?”
少女堆起灿灿的笑容,让人很难拒绝。
微生仪无奈说道:“好,最后一遍,你且看着。”
这么软磨硬泡,江云萝总算在微生仪手里学会了基础的操纵,只是她的“菌丝”歪歪扭扭交织在一块儿,丑得没眼看。
但起码不会突然蹦出来让人把她当成怪物。
只是她的心中仍有疑虑:“师兄,要是被人看出这不是灵丝,而是菌丝怎么办?”
微生仪寡淡眼眸瞥过来:“待你熟练,找人试炼一番就知道了。”
这话说得有道理,只是说是试炼,实际是戏弄。至于找谁来戏弄合适……
想到这几日时不时在殿门外窥伺的某人,江云萝很是愉悦地勾起嘴角。
于是,第二天一早,她很是“偶然”地在饭堂里跟李横七碰面了,又很“无意”地在他夹饭的时候催动灵丝缠住了他的手腕。
接着,众目睽睽之下,快到嘴边的那块红烧肉吧嗒一声掉了下来,弄脏了他的衣袍。
麒麟子当场脸色大变,阴沉说道:“是谁!胆敢戏弄本少爷!”
鸦雀无声。
江云萝飞快将菌丝撤了回来,之后托腮,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副啥也不知道的表情。
忽然,有人说道:“那好像是牵丝术啊。”
“牵丝术?那不是微生师兄所钻研的术法吗?一般人根本不会操纵!”
“这谁知道,兴许还有别的同门钻研出来了也不一定……”
众人嘀嘀咕咕,显然都以为方才的是灵丝,而不是“菌丝”。
“幸好幸好,没有被发现。”江云萝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身份危机暂时得到解除。
她还好心地给一脸暴躁四处张望寻找罪魁祸首的李横七夹了一块肉:“横七师兄,莫要生气……”
谁料,李横七的眼神如同鹰隼一般猛地将她盯住:“江云萝,是你是不是?”
江云萝一顿,接着装傻:“师兄何出此言?”
李横七森森咧嘴:“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天师兄一直在给你开小灶,他肯定是把牵丝术教给你了,是不是?!”
江云萝:“……”这厮,什么时候突然长脑子了?
一连几日的压抑,终于被引爆。
李横七一脸杀气,不由分说就要开打。他不怕丢人,江云萝还怕呢,于是,揣上没吃完的俩包子,一溜烟儿地往外跑。
一边跑还一边劝:“横七师兄,小事而已,师妹给你赔罪,莫要再追了!再追,我可要去戒律堂那儿告状了!”
李横七早看她不顺眼,这回被无端戏弄更不会放过她:“好啊,有本事你就去!”
江云萝当然不会真的自投罗网,就在她绞尽脑汁准备该如何躲过这一遭时,忽然,一道熟悉人影映出眼帘。
圆脸,桃腮,发髻上垂着黄绦,很是娇俏的模样,正是表情包少女之一的二花姑娘。
此时她拿着一把剑,在空无一人的演武场上独自练习招式。
江云萝大为欣喜,立刻飞身过去,叫道:“师妹!”
“江师姐?”额头挂满薄汗的少女回过头,一脸惊喜的表情,“师姐怎么会来这里?”
江云萝气喘吁吁:“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看到那边的人影了吗,我不小心得罪了他,你帮我拦住,师姐以后再来谢你。”
几句话说完,陡然消失在半空。
而被委以重任的表情包少女则握紧拳头:“师姐,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人拦住。”
扭头,身后的李横七紧随而至,看到立在那儿的人时表情明显一愣,却还板着脸问:“我问你,你看到江云萝了吗?”
二花姑娘瞪着双诚实的大眼睛,摇头道:“我没看到。”
“那便算了。”李横七说完,梗着脖子当即想走,没成想却被眼前的少女拦住。
他当即一惊,十分警惕地后退一步:“你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帮师姐拦住你了。
二花姑娘腹诽,绞尽脑汁之后,想了这么一句:“之前呼啸崖的事,还没有谢谢你,多谢你救了我两个姐妹。”
这话是真心的,说出来丝毫不扭捏,就是眼神没怎么看他。
麒麟子闻言语气硬邦邦:“那是我应该做的,换成任何一个同门掉下去,我都会救。”
说完,特意转过脸来看她的神色。
谁知,人家却只“哦”了一声。
“哦”完,忽然发现什么似的,猛地向他这边凑近了一步,几乎要贴上来。
“你、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麒麟子浑身的毛差点炸开,耳边也升起可疑的红晕。
显然对上次抱在一起还被甩了一巴掌的事产生了阴影,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
而这位艺高人胆大的二花姑娘则忽的挑起他颈间的绳子,猛地瞪大一双眼睛:“这不是我送给慎思师姐的木埙吗,怎么会在你这里?”
原本心跳失衡莫名紧张的麒麟子当即愣住:“你什么意思?”
二花姑娘眨巴眼:“我的意思是,这是慎思师姐的东西,你应该还回去。”
李横七不敢相信,她上一刻还在感谢自己,下一刻居然就问自己讨要东西。
有这么谢的吗?
他忍了又忍,目光颤了又颤,最终憋出一句:“给了本少爷的东西就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惊得躲在暗处的江云萝暗暗赞叹。
“二花师妹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一连两次把我这没脑子的师兄给气到冒烟……哈哈,我宣布,从今以后,我要和她多多走动,搞好关系。”
以后再发生这种事,就把她拉出来挡人。
某人如此算计着,脑海里的蘑菇却很是不耻:“江云萝,你要点脸吧,要是被微生仪知道你这么坏,肯定不会再偏心眼儿了!”
江云萝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师兄可从来都不偏心,他只是喜欢聪明人,比如说我。”
蘑菇的表情很是无语:“……但愿你能一直这么自信。”
【作者有话说】
撒糖撒糖~
一开始男主(高冷得一批):夺舍之人,且先带回去。
之后:原来,竟然是她。
慢慢地,无奈,宠溺:师妹……
下一章预告:《情丝发作之我被师兄冷落了?》
放心,不是真冷落啦,原因大家知道~
评论去哪啦!宝子们都去考试了吗[哈哈大笑]
52
第52章
◎情丝发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气得太狠,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看到李横七的人影。
江云萝乐得自在,日日都往参商殿跑,借着修炼的机会时不时地献殷勤,找话聊,努力提升存在感。
比如自告奋勇地收拾殿里的东西,帮他采清晨的露水煮茶喝,还特意跑到宫外的镇子上,带各种稀奇的点心。
但微生仪从不注重口腹之欲,还提醒她:“修仙之人,辟谷为佳,不可过分贪求。”
江云萝点头如捣蒜:“知道了师兄,你先尝一口!”
这样的主动,十次里有九次微生仪不会理睬她,但仅有的一次却也让她心跳加速,激动许久,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白赤毫不客气地嘲讽她:“就吃你一口东西,你就高兴傻了?江云萝,你太没出息了!”
江云萝:“你不懂,我这叫以小博大。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若是我以后对他犯了什么错,师兄也不好说我什么。”
“呵呵,你有胆子对他犯错吗?”
江云萝干劲满满:“没有胆子,但我可以循序渐进,争取机会。”
白赤:“……”得了,说了等于没说。
这日,江云萝修炼完,一如既往地给人投喂东西。
看着那双满含期待笑盈盈弯起来的眼睛,以及盘子里花里胡哨的东西,微生仪不由眼神凝住:“这都是什么?”
江云萝咳了一声,极力掩藏好自己的小心思:“这是我掺了红豆粉和各种花瓣做成的百花糕点,特意按师兄的口味做的,不怎么甜,师兄要不要尝一尝?”
微生仪表情淡漠,下颌敛起,对向窗外:“我不吃这些东西。”
拒绝的话,江云萝好似没有听见,捧着碟子端在人跟前,讨巧卖乖:“可这是我亲手做的,师兄,你就当赏脸,尝一口怎么样?”
她殷勤地捏了一块,桃花状的粉白糕,碰到冷薄的不染温度的唇,让人莫名心跳漏了一拍。
江云萝一下子不敢喘息。
而微生仪却没什么表情,他垂目坐在那里,雪色的衣袍勾勒出修长的颈,墨发一丝不苟束于玉冠,衬得眉梢清冷,眼窝深邃。
只是看端坐的姿态,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慵懒,搭在书卷上的手通透白皙,闲情敲打,一举一动都透着股清冷出尘的谪仙气质,叫人很难移开眼。
只见他先是低眸,接着无奈:“好吧,就一口。”
说完,真的就着这个姿势启唇,慢慢的,咬上松软花糕的边缘。
因为离得太近,呼吸都洒到了手上,还有他的唇似乎也碰到了,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蹭着她的指腹过去,又迅速抽离。
这样异常亲密的举动,换了以往,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可现在,偏偏就发生了!
此时的江云萝不敢置信震惊的一批:这还是那个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大师兄吗?
还是说,自己伪装得太过成功,成功让他放下了戒心?
江云萝一时不敢呼吸,而微生仪在撤开之后才意识到这样的姿势过于不妥,只是吃都已经吃了,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好了,这些留给你……”
谁知话没说完,一抬头便见眼前的少女好像饿死鬼投胎,竟然抓着他吃剩的另一半桃花糕迅速往嘴里塞。
微生仪瞳孔震动:“江云萝,那是我吃剩下的。”
少女一脸无辜地鼓动腮帮子:“我知道啊!师兄,是你说只吃一口的,剩下的可不能浪费,那就只能由我来吃了!”
完美的说辞,微生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表情些许僵硬,嘴唇也抿着,最后只能轻轻放过:“罢了,剩下的你拿回去,以后不必再拿给我了。”
这话翻译在江云萝耳朵里:师兄竟然没生气!自己都这样冒犯他了,他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因为太过惊讶,表情都没有掩饰好,直愣愣地表现呆滞。
而当天晚上,回到院子里时,她还没回过神:“师兄居然没有骂我……没骂我就是没生气,而且他还主动凑过来让我喂,那他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喜欢,不喜欢。”
“喜欢,不喜欢……”
几句话说完,手里的菌丝被她扯断好几根。
盆栽里的邪恶蘑菇忍无可忍:“可恶的女人,你有完没完?亏你还有一半蘑菇的血统,竟然跟其他的女人一样蠢!”
江云萝顿住:“喜欢一个人就是愚蠢了吗?”
“喜欢一个人不愚蠢,可你现在的样子很愚蠢。哼,你别想了,修炼无情道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你?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得到他。”
“你?”看着虚弱至极红色蘑菇,江云萝发出深深的质疑,“你能帮我得到他,你怎么帮?”
邪恶蘑菇舞动妖娆的菌丝,用蛊惑而又滑稽的声音道:“我可以帮你更快获得力量,只要你接纳我,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反正你的身体里已经有寄生了一只蘑菇了,不是吗?”
被戳破秘密的江云萝险些惊掉下巴,脑海里的白赤更是咯噔一下。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因为我也是蘑菇。”邪恶蘑菇舞动菌丝,锲而不舍地试图将她说服。
江云萝却表示不需要:“虽然你的说法很有诱惑性,但不好意思,我已经有一只蘑菇了,至于你,还是给我当解闷工具好了。”
如此区别对待,邪恶蘑菇冷哼:“女人,你早晚会后悔的!我诅咒你!你给我等着!”
对于蘑菇的诅咒,江云萝丝毫不放在心上。
谁知道第二天,居然真的发生了意外。
起因是她不过是给微生仪倒了一杯茶,谁知他喝完之后却忽然面色一变,先是眉心颤动表情隐忍难看,接着双手控制不住地攥紧,不过短短片刻功夫,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
这突然的状况,把江云萝吓了一跳,赶忙蹲过去:“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我无事。”微生仪气息不稳,像是忍受着什么痛苦,漆黑的眸色都有些涣散。
江云萝心里一个咯噔:完了,该不会是她送的东西有问题,所以才……
没等她从惊慌中反应过来,微生仪就已经强撑着站了起来,语气略显虚弱道:“我无事,只是前几日除水祟时耗费了太多修为,调息几日就好了。”
江云萝半信半疑:“那、那我去给师兄拿丹药?”
“嗯。”微生仪侧开脸,将人支走之后,袖中的攥紧手心这才松开。
接着袖口一撩,眸光骤然缩紧。
只见原本潜伏在深处的那缕“情丝”不知何时再次变成了逼人的艳红,细细的一条,宛若夺人性命的血线。
他怔在那里,满含疑虑:“明明已经压制住了,怎会如此?”
所谓“情丝”,依七情而生,可无限放大一个人的情丝和欲念,可若一个人断情绝欲,心如磐石,就算被种下情丝也奈何不得。
难不成,这不是普通的情丝?
“哈哈哈,这可是我为你量身定做的惊喜,堂堂天道宫的无生道君,断情绝欲,高高在上,被多少人奉为天人!哼,可我偏要让你和我一样为七情所苦,彻底堕进泥潭!”
想到肖清浊临死之前发出的诅咒,微生仪的脸色一度阴沉难看。
他抬手,欲再次将其压制,可这时,空无一人的窗外忽然传来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准确的说,应该是妖气!
微生仪骤然抬眼,立刻看向殿门外,凛冽的双眸在抬头的时候变幻成妖异的银白,天罡大阵轰隆作响,发出滋啦啦璀璨的电光,仿佛随时都能劈落下来。
而在这恐怖的威压下,那道笼罩雾气的人影闲庭信步般飘然而落。
狭长眼眸,森森的嘴角,一袭黑金交织的雍容袍服披在身上,如同迷雾里幻化的鬼魅,乍一抬脚,周身便荡起一股极其阴森而又诡谲的气息。
不远处的走动的人影停滞,树上的青叶仿佛被夺去了生机变成灰败的颜色,连周围的空间都被隐隐扭曲。
——曾经掀起腥风血雨的大妖,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闯进了这里。
还丝毫没掩饰自己的气息。
眼看整个参商殿都发出震颤,微生仪见状,立刻将天罡大阵撤下,而后发出警告的声音:“谢忘情,你为何来此?”
“我为何来此?我还不是为了你。”谢忘情悠然踏进来,身上的气息在一瞬间尽数收敛,就这么负手仰头四处张望,很不客气地坐下。
“好久没来你这里做客了,你这参商殿还是这么冷清,一点点人情味都没有,这么做人能有什么意思?”
凉凉的语调,伴随着“嘶嘶”的声音,一双瞳孔更是闪动似人非人的怪异感。
微生仪立在那里,语气冰冷:“这不关你的事。”
谢忘情唇角一扯:“这怎么能不关我的事呢?我们好歹也算同类。”
话说完,微生仪周身的气压更低。他冷冷拨唇:“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哈哈,抓到了一个小东西,特意来还给你。”
这话说完,袖中立刻传来瑟缩而又急切的声音:“微生仪,救我!”
可怜的小黑鱼,被尖利的指甲抓住,逗弄似的捏住它的尾巴:“你这小东西,三番四次地来我皇宫偷东西,上次偷了夜明珠,还恐吓公主,我警告它若再有下次就扒了它的筋,剥了它的鳞。没想到它居然胆大包天,才不过两个月又闯进来,还差点把我的摘星楼给弄塌,你说我该怎么惩罚它好呢?”
“可恶的臭蛇!你敢动你爷爷一根手指头,微生仪是不会放过你的!”
小黑鱼一声龙吟,张嘴便要化成原形,可惜被谢忘情毫不客气地一捏,登时就软了下来。
还遭受一番嘲讽:“你不过是靠偷来的机缘有了这副龙骨罢了,哪能比得过我上千年的修行?敢和我叫板,不自量力。”
冰冷摄人的眼神一盯,小黑鱼顿时鬼哭狼嚎:“微生仪你快救我!我可是按照你的要求去给那些倒霉的村子里行云布雨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谁知,微生仪一脸阴沉:“我让你去布雨,没让你到皇宫作乱,既然屡教不改,也不必来求我。”
“什么?微生仪!你真的见死不救?好啊,亏我还把你当自己人,你不救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说完,挺着滑溜溜的身体往前一挣,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滑稽的尾巴翘起来,没一会儿竟然就晕了过去。
这一幕,逗得谢忘情再也绷不住:“我说微生仪,你从哪弄来这么个玩意儿?真、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笑完,又很快敛起眸光:“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且再饶它一次。”
微生仪面不改色:“你就是为了这事来的?既然说完了,就不留你了。”
谢忘情踱步过来:“先别急着送客,我今日来,除了把这小畜生给你带来,还要多谢你上次出手相助。毕竟多亏了你……还有你那几个师弟师妹,我的摘星楼才没被摧毁,公主殿下也还好好的。”
微生仪嘴唇发白,语气却和平时无异:“哦,我怎么记得你还为了公主的事记恨我呢,你不是一直想要她的七窍玲珑心吗?”
谢忘情很是拿得起放得下,长笑一声道:“一颗心而已,不过就是涨几百年修为,我也不怎么稀罕。倒是你,情丝种在你身上这么多天,你怎么还这么气定神闲,无关紧要呢?”
含笑的冷锐眼眸盯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
微生仪捏紧袖口,冷冷看过去:“原来,这才是你这次来的目的。”
谢忘情:“我也是好心,不忍心看你被情丝折磨。”
“既然不忍心,那你便走。”
毫不犹豫地赶客,谢忘情却恍若没听见:“别啊,我是来给你送灵丹妙药的,情丝虽然难解,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据我所知,情丝是为了对付那些玄门修士所创,道心越坚定,灵力越纯粹,就越容易影响心神,可这东西对我们妖族却半点作用都没有。”
微生仪:“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抛弃你高高在上又一无是处的道君身份,接受你原本的血脉,不好吗?”
泛着猩红的妖异眼眸,随着消散的迷雾渐渐隐去,大殿里重新恢复寂静,而微生仪却坐在那里迟迟未有动作。
直到手腕上的“情丝”再次发作,他才忍受着啃噬般的疼痛站起来,缓缓走向了内殿。
*
这边,江云萝从药庐那里拿来了丹药,立刻就往回跑,半路上遇见朔方和李横七,就拉着他们一起跑了过来。
可谁知三人走到殿门前,却发现殿门紧闭不说,还被结界给拦住,任凭他们喊了半天,里面也没有一丁点动静儿。
眼看没有回应,江云萝很是着急:“这是怎么回事,师兄为什么不开门?”
李横七恼恨:“我还想问你呢,先前不是你跟师兄待在一块儿的吗,师兄怎么会突然气息不稳?”
江云萝回想道:“师兄说,是先前除水祟的时候,消耗太多灵力导致的,他还让我拿丹药。”
朔方发出疑惑:“除水祟的时候?不应该啊,若是那时消耗了元气,为什么偏偏今天发作?前几日微生师兄可有什么身体不适的时候?”
江云萝摇头:“没有,就是今天,很突然的样子。你们说,师兄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朔方:“我觉得不像是因为水祟,区区水祟怎么可能会伤得了师兄,也许,是师兄的功法出了问题。”
“功法问题?”
“没错,前几年的时候,师兄好几次身体也出现了问题,不过每次他都闭门不出,还不准任何人进去。”
“不准任何人进去?那怎么行?”
李横七:“那怎么行?有本事你就闯进去,我可告诉你,师兄不喜人近身,你就算进去也白搭!”
不仅是他,朔方也这般说:“没错,师妹,你着急也没有用。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轮流在这里看守,万一师兄有什么吩咐或者殿里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及时帮忙。”
江云萝无奈,只能接受这个提议。
于是,他们便商量轮流在这里看守,一开始江云萝还打算一直守在这儿,被李横七毫不客气地骂了一顿。
“哼,你以为就你担心师兄是不是?你站在这里不但没用,还惹得我心烦,赶紧走!”
没办法,江云萝只能远离随时都要炸掉的李横七。
不过,她也没有走远,只是蹲在不远处的石桥边上,一边在地上画圈一边深深地叹气:“白赤,我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你说师兄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白赤道:“这我怎么知道,不过他们不是说了,可能就是功法原因,干嘛这么大惊小怪?”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师兄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那又怎么了?修炼的时候出点问题很正常,你看,那个菩提老儿不还天天闭关吗,也没见你这个徒弟这般紧张。微生仪不过是脸色差了点,你就如此胆战心惊,江云萝,你至于吗?”
面对这番灵魂质问,江云萝有些心虚地咳了声:“师尊他老人家天天闭关,我都习惯了,可是师兄……师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师兄他对我很好,我不想看他受伤还要一个人默默硬撑。”她语气里透着股失魂落魄,和浓浓的牵肠挂肚。
脑海里的蘑菇听了,都忍不住酸溜溜:“哼,你眼里只有微生仪一个是不是?”
江云萝:“……没有啊。”
不走心的回答,蘑菇气呼呼地把头一扭:“哼,你爱咋地咋地,我可不陪你在这儿看着。”
说完,竟然就这么闭上了它的小眼睛。
没一会儿,脑海里响起了瞌睡声。
正默默担忧的江云萝:“……”
这下好了,失魂落魄散去了一半,再一看自己窝在这桥上吹冷风,实在傻得不能再傻。
恢复理智的江云萝默默地从桥上下来,先是将原先带来的丹药通通装进了储物袋里,接着回到了自己的那方小院。
喝了壶茶压压惊,而后才算着时间,在月上柳梢,暮色昏沉的时候重新回到了参商殿前。
谁知,殿外的结界已经撤去,烛光摇晃的大殿内,坐着一道清冷瘦削的身影,李横七朔方站在那里,似乎正听他说着什么。
“太好了!师兄这是已经恢复了吗?”
江云萝立刻一喜,只是没等走上前去,就见李横七表情古怪地走上前,将她挡在外面。
江云萝立刻问:“师兄好些了吗?”
李横七眼神闪烁:“嗯,师兄好多了,不过这几日需要清静,不能被人打扰。”
江云萝:“我知道,那我现在进去看看。”
李横七立刻将她挡住:“都说了需要清静,你还过去做什么?”
“可你们不都……”
正说着,原本坐在那儿的人影忽然起身,并没有往这边看,而是径直走向了内殿。
江云萝嗓子眼里的话噎了回去,也没怎么多想:“那好吧,我改天再来探望师兄。”
谁知之后一连三天,她都扑了个空。不是殿门紧闭,就是有结界挡着,好不容易让她堵到了人,还是十二分的冷淡。
“师兄,我来请教之前你教我的术法。”几日的疏离,江云萝已经不敢放肆,只敢远远地站着。
微生仪声音清冷道:“关于牵丝术,我已尽数教于你,你只管自行修炼,不必再来问我。”
“可是,我还想……”
话没说完,殿门已然关上。
被拒之门外的江云萝:“……”
又隔了几日,她惦记着他的身体送来丹药和吃食,谁知这次居然连殿门都没给她开,而是隔着窗子同她说话。
“我这里不缺丹药,你自己留着即可,还有吃食,我也不需要。”
他说完要走,苦等了几天的江云萝终于按捺不住,追着喊道:“师兄!你是在躲着我吗?是不是我之前黏着你,惹你不高兴了?”
窗内挺拔的人影顿住脚,苍白的嘴唇抿着,眼神定了一会儿,说道:“没有。”
“可你都好几日不曾开门见我了,师兄,我要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但你能不能不要躲着我,不理我?”
少女的声音坦荡,又带着些许的郁闷。
郁闷完,又闷闷道:“我真的很担心你,朔方师兄说,你就算受伤也习惯自己一个人默默忍着,可你也是肉体凡胎,受伤了也会难受也会疼的,我想照顾你……师兄,我要怎么做,你才肯见我呢?”
少女真切的声音,隔着那扇悠悠晃动的窗棂,徐徐敲打在人的心扉。好像只要他开口,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可这种真切对现在的他来说,只是负累。
无情一道,最忌束缚,心无挂碍,方可通达。
这些时日,他已经纵容她太多,已经隐隐超过普通师兄妹该有的距离,若不是腕上“情丝”作痛,他还未能醒悟。
或许,该趁此机会,早些放开。
这时,身后的小黑鱼猛地冒出来,感动道:“就是啊,微生仪,你干嘛不让她进来?难不成,你还怕她?”
“你闭嘴。”
一瞬间的意动,腕上的“情丝”再次有了发作的迹象。
微生仪瞬间冷下神色,狠狠掐住手心,用生冷的语气开口说道:“江云萝,我不需要关心,更不想见任何人。你且回去,莫再来扰我。”
说*完,陡然挥手,将半掩的窗紧紧合上,转身踏向散发冰冷寒气的屏风后面。
【作者有话说】
激动人心的剧情马上就要来啦!
53
第53章
◎妖尾。◎
无情的话语,将江云萝定在了那里。
没有办法的她去找朔方抱怨,因为心情很坏,还喝了一整坛的酒:“师兄最近总是不理我,难道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朔方眼神一怔,而后安抚笑了笑:“师妹怕是想多了,微生师兄他……向来喜欢清净,说不定最近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哦,真的是这样吗?”
她脸蛋染上陀红,虽然是借酒消愁,可也只喝了个半醉,意识清醒得很,连对方闪烁的眼神都能捕捉到。
“……我还以为师兄讨厌我呢。”
朔方干笑一声:“微生师兄从来都一视同仁,怎么会讨厌师妹?师妹,我看你还是别喝了,天色这么晚了,赶紧回去休息。”
这时,在一旁听了半天李横七冷眼扫过来,倨傲的脸上满满的嫌弃:“哼,你也不必安慰她。江云萝,我早就警告过你,师兄不喜人过分亲近,更不吃阿谀奉承那一套!你上赶着找不痛快,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明晃晃的打击,朔方赶紧劝阻:“师弟!”
不过,江云萝显然并没有被打击道,而是仔细地思考他说的话:“不……我觉得不是因为这个……”
麒麟子拧眉:“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什么?”
江云萝:“我也……不知道……”
说完,又打了个酒嗝。
李横七当即嫌弃地踢了她一脚:“天道宫戒律,入夜不得饮,你要是再不走,不用戒律堂的人来,我就亲自把你押过去,让你吃一顿鞭子!”
脑海中的白赤连忙道:“江云萝,这厮真能干出这事儿,你别喝了!”
江云萝歪着脑袋,迷迷糊糊道:“呵呵,我知道,我这就出去吹吹风……”
说完,晃晃悠悠站起来,晃晃悠悠走到门外,又召来焚星,御剑而去。
身后的朔方表情担忧:“师弟,这样放任师妹一个人真的好吗?”
李横七扭着脸:“那还能怎样?谁让她自作聪明老是往师兄跟前凑,现在被厌烦了,就摆出这副样子,哼,我看她是自讨苦吃。”
朔方犹豫:“师弟,我觉得师兄并不是有意冷淡师妹……”
“不是有意难道还是无意?师兄吃饱了撑的?”
“……”朔方一时答不上来,“算了,等有机会,再劝劝师妹吧。”
暮色合拢,天光黯淡。
带着一身酒气的江云萝站在歪歪扭扭剑上,整个人也跟着晃起来。
她本想御剑围着整个天道宫转一圈,吹吹冷风清醒清醒,谁知道飞到半路,整个剑身一抖,猛地跌了下去,正好撞在了自家院门的破窗上,连人带剑,一起撞了进去。
白赤:“要死了江云萝!你流鼻血了!”
这话说的,好像谁没流过鼻血一样。
“我没事……”江云萝俯趴的姿势,忍着疼痛慢吞吞坐起来,先是抹了把鼻血,接着靠在那里缓口气。
大概是方才也撞到了脑子,眼前一阵阵的眩晕。
脑海中的白赤抱怨:“早知道你御剑技术这么差,还不如穿上无色衣呢,想飘到哪就飘到哪……”
江云萝:“我倒是想啊,可穿这玩意儿容易撞脑门……”
等等,撞脑门?
她先是一顿,接着猛地一个激灵,迟钝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我说你御剑差啊。”
“后面那句。”
“穿上无色衣,想飘到哪就飘到哪……”
瞬间,江云萝好似被触发了什么开关,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惊心动魄的记忆:
“无色衣应心念而动,我忘了告诉你,入睡的时候不要穿,否则就会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怎么会不知道呢?自然是到梦里想去的地方啊,唉,师兄……我的头好晕,你怎么是歪着的呢?”
“什么?”
画面中的男子侧目,而迷迷糊糊不着边际的少女则陡然低头,扯住那一丝不苟的衣襟,在他惊愕至极的眼神中飞快地落下一枚亲昵意味的吻。
连醉醺醺的声音都跟她一模一样:
“师兄,你真的是个大好人……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能成为你的师妹,我真的很开心……”
“可惜师兄平日太冷了,我都不敢跟你说真心话,只敢在梦里告诉你,但是这样的师兄也很好,我也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我也很喜欢……
天哪!这些都是什么?怎么会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
江云萝大惊失色,大感困惑,大为不解!
因为过于惊骇,酒都醒了,她用力地抓了把凌乱的头发,而后一脸惨然地跌坐在那里,失声道:“白赤,我完了。”
白赤差点被她吓到变色,反应过来莫名奇妙问:“江云萝,你胡说什么呢?脑子终于被磕傻了?”
江云萝定在那里,面如土色道:“你还记得我从灵山回来,正式入门的那一夜发生什么了吗?”
白赤一顿:“当然记得,那晚你收了不少礼物,而且还喝醉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扔在树上睡了一宿,很是狼狈地跳了下去。之后被微生仪叫过去才知道,原来是你醉酒发疯,冒犯了他,所以才将你丢出去的。”
想到那件糗事,江云萝神情隐痛:“没错,我确实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白赤:“可都是多久的事了,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而且,怎么就不可饶恕了?”
“如果我说我趁着醉酒亲了他呢?”
一言激起千层浪。
“什么?!你?亲了他?”
“嗯。”
“亲哪了?”
“……唇角。”
江云萝像做错事的小学生,努力低头缩在那里。
舞动菌丝的蘑菇张大嘴巴,看她的眼神都惊呆了:“江云萝,你说的是真的?堂堂的无生道君,无情道第一人,居然被你趁醉轻薄了!哈哈哈哈,本蘑菇要宣扬出去,他已经不干净了!”
江云萝有气无力:“不要说笑了,我是在认真跟你说。”
“说什么?说你完了?你忘了,他只是让你待在树上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原谅你了,江云萝,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是有前科的,我的这些举动在他眼里一眼就能看穿,他肯定是知道我有这样的心思所以才疏远我的。”
狡猾的蘑菇道:“错了!微生仪可是人人称道的君子,他只是把这件事当成醉酒后的意外才不跟你计较的!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就自暴自弃,露了马脚!只要不承认,你们就是正经师兄妹!”
江云萝继续爆雷:“可我还说了我喜欢他。”
“什么?你怎么说的?”
“就是亲完之后说的。”
接着,江云萝把自己前前后后说的糊涂话干的糊涂事全都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蘑菇噎住,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江云萝,万万没想到,你喝醉了真的什么话都敢说,难怪微生仪第二天就让你禁酒。不过,这说明他只是把你说的那些当成了胡话,要不然,他怎么还会若无其事地让你围在他身边转呢?”
江云萝自暴自弃:“也许是他之前没发现我的心思,但现在发现了。”
白赤叫嚣:“那你也要坚决不承认!江云萝,你就当啥都没发生过,若无其事装不知道,千万不要表现出来!”
江云萝点头:“哦。”
说完之后,却直接站起来往院门外走。
看她走的方向,白赤扯开嗓门:“江云萝!我刚才说的话你是没听进去吗?!”
江云萝表示,要是其他的事她还能瞒住,可这种事她恐怕是憋不住。
与其继续误会疏远,还不如她自己爆雷,说不定还能将这事翻篇。
因此,她一刻也没耽搁,御剑疾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参商殿外。
不出所料,殿门外依旧有结界阻挡,金色的灵流涌动,形成高大而坚固的屏障,她这小小的金丹修为怕是压根闯不过去。
脑海中的白赤被这股电流刺激地菌丝一颤,立马气呼呼问:“江云萝,你干什么呢?你该不会是要闯进去吧?”
江云萝淡定说道:“当然,我要找他解释清楚,我对他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只是单纯师妹对师兄的仰慕。至于他信不信……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只是这样的心态,蘑菇却不赞同:“呵,你这是自欺欺人!而且这里的结界可是连着天罡大阵,是微生仪耗费三成的灵力所设,你以为你能闯进去?”
江云萝面不改色:“单凭我自己肯定不行,但是我有这个。”
说完,将手里的那件无色衣猛地抖了出来。
白赤惊掉下巴,而后眼睁睁看着她毫不费力地“飘”了过去。
一时间怀疑菇生:这都能行?
显然,这种操作对江云萝而言,不过是简简单单,而她在一口气闯进参商殿之后,就立刻在空气中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一股浓郁的让人失神的香气,还有明显不受控制四处乱窜的灵流,分明是经脉暴涨,根基不稳之兆。
江云萝立刻缩紧瞳孔:“师兄?”
……
此时,不为人知的内殿之中,冰冷的寒池中浸着一具隐隐颤抖的身躯。微生仪合拢眼皮,眉心因痛苦而皱起,被打湿的脸庞纸一样惨白。
可他的身体却烫得很,骨骼舒展,肌肉紧绷,衣袍和发丝凌乱交缠,周围的气息也是混乱不堪,窒息浓郁。
而他的眼神也不再是坚定深邃,反而是道心涣散的征兆。
一声低低的喘息,微生仪用力掐紧掌心,掐得血肉模糊,可手腕上的“红线”依旧是逼人的艳,不多时,侧脸和颈边竟然长出了银色的细鳞……
微生仪迅速定神,以惊人的毅力阻挡那股让人崩坏的力量。
就在他天人交战,筋疲力竭之时,一声“师兄”赫然砸在耳边,猛地惊回他的神智。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
微生仪猝然睁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道闯入的人影:“江云萝?”
“是我,师兄你怎么样?”
江云萝踏着散发寒气的寒玉砖,她是一脸担忧地闯进来的,鼻尖上还冒着汗,只是陡然进来便被这里浓郁窒息的香气熏得眼晕,差点找不着方向。
怎么回事儿,师兄不止灵力不稳,连身上的香气都变得这么浓了吗?
浓得都要熏人了。
她晃晃脑袋,努力地喘了口气,等习惯这味道之后便继续抬脚往前走,之后穿过第二扇屏风的遮挡,就看到那散发寒气的冰池和站在水雾中影影绰绰的人影。
“师兄?”江云萝开口叫了声,却没听到回应,就在她拨开眼前的水雾,即将触碰到那混乱的源头时,一道水光猛地飞溅而起,擦过发梢,将唯一的一盏壁灯熄灭。
等等,怎么回事?
一下子失去视物能力,江云萝有些慌,脚下不知撞到了什么,猛地往前倾。可没想到,却撞进了潮湿而又结实的怀抱里。
浓郁的黑暗中,一只泛着冷意的手瞬间捂住她的眼睛,呼吸也近在咫尺:“不许睁眼。”
江云萝定在那里,睫毛颤了颤:“师兄?”
而回应她的还是是失控的一句:“不许乱动。”
微生仪手臂青筋鼓起,覆盖在人眼睛上的只手紧紧贴住,神情更透着从未有过的显而易见的阴戾。
因为这短暂的心绪起伏,周身暴乱的灵流更加汹涌翻动,好似锋利的刀子,将面前的屏风划出道道裂痕。
而不多时,他的脸上,他的手臂,都蔓延出妖族才有的银色细鳞,若不是他死死压制,体内的妖气也要控制不住了。
“你怎么会进来?”充满寒气和窒息的空间里,微生仪压低的嗓音分明带着沙哑,那双垂拢的眼眸闪动着不属于人族的冰冷。
陌生的冰冷感,江云萝心里也是有些害怕,但又以为他是在生气,缩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蔫头耷脑道:“对不起师兄,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是有话想对你说,急着来见你,所以才穿着无色衣进来的……”
“无色衣?”
“嗯,上面有你的灵力和气息,与这里的阵法同源,不会拦我……”说完,忐忑地抿紧了唇。
微生仪愣住,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用这种办法闯进来。
可是,他不是让她好好待着的吗,为什么不听话……
心绪不受控制地起伏,微生仪拧紧眉心,奈何额间的妖纹已慢慢显现,体内的妖力更是蠢蠢欲动。
某一瞬间,他的身后竟陡然化生出可怖的妖尾!
狰狞的泛着坚硬鳞片的尾巴,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光滑灵活的尾钩顺着少女的脚踝缠上去,仿佛是把对方当成了送上门的猎物。
“不……”微生仪怛然失色,犹如雷劈,眸色闪动下慌张往后退。
“师兄?”江云萝察觉到怪异,想要睁开眼睛,可却被再一次喝止。
“不许睁眼!”浓重急切的声音,仿佛退无可退的困兽。向来冷静的双眸闪动让人心惊的亮光,似忍辱,似焦渴,更似五内俱焚。
脸上的血色褪去,近乎要变成鬼了。
而这一幕江云萝显然没有看到,听见池水发出声响还很是纳闷:不让睁眼,难不成这水池里养着跟小黑鱼一样的妖宠?
她登时吓得不敢动,当然,更不敢问,任由那缠在脚腕上的冰冷触感持续了一会儿,又缓缓退去。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水声渐渐消失。
微生仪狠狠闭眼,掐着手心逼自己清醒,而后握紧少女的肩头:“这里不是你该闯的地方,赶紧出去。”
江云萝一听,立马慌张起来。她好不容易进来了,怎么可能轻易出去:“师兄,你就让我说几句话,我说完了就走……”
“你现在就走!”
江云萝瘪嘴,不但不走,还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扯住他的手,双眼紧闭迅速说道:“师兄对不起!那天晚上的事我想起来了!但我不是故意轻薄你的,你要相信我!”
脱口而出的喊声,回荡在整个内殿。
微生仪整个人彻底僵住,险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隐忍到极致的眼眸在这一刻终于化成了惊颤。而关于那晚的记忆,关于那枚轻浮的吻带给他的慌乱和恼怒也再次袭上心头。
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江云萝继续无辜卖惨:“师兄,我知道错了。可我没有对你居心叵测,更没有什么非分之想,那晚我就是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师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江云萝……”近在咫尺的声音,分明透着某种压抑和危险,带着凉意的手反握住她,将白皙的手腕勒出糜.艳红痕。
他眼眸凝视,沉声凑近:“那晚除了这件事,你还记得什么?”
空气中游荡的气息变得低沉而危险,那股馥郁的冷香惹得人头昏脑涨。
感受到威压的江云萝“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而后傻傻反问:“师兄,我、我还应该记得什么吗?”
“你在我脸上看到了什么?”
什么什么?江云萝满脑袋疑惑,想睁眼又不敢睁,只能道:“对不起师兄,我只想起这些,别的我暂时都没有印象……师兄,你要不先放开我,等我之后再好好想……”
“没有印象就算了,不必再去想。”
突然的打断,江云萝懵懵的:“师兄,那你不生我的气了?”
微生仪松开她的手,冰冷的妖瞳缓缓褪去,转而恢复成深邃的颜色,接着一道燃火符打过去,摇晃的壁灯重新亮起。
江云萝睁开眼,被眼前弥漫寒气的寒冰池吓了一跳,再看微生仪,已经面无表情地从池子里踏出来,烘干身上的衣袍,顶着张苍白面色走向了外殿。
她赶紧跟上去,倒水端茶,鞍前马后,只是表情欲言又止。
微生仪一口茶饮下,松垮的衣袍下修颈舒张,喉结攒动,和以往清冷出尘端正冷肃的道君模样相比,现在的他好似多了几分可怕的阴郁男鬼气质。
看起来危险又迷人。
江云萝默默地瞅了两眼,下一刻,那双幽深眼眸就盯住了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语气,好冷酷,好无情。
江云萝扭捏了一下,弱弱问:“那个,师兄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吗?那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必再提那晚的事。”寡淡的唇瓣张合,眼神泠泠仿若结冰。
江云萝只好把话憋回去,而后问:“师兄,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你灵流暴乱,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道心不稳。”一句话,江云萝险些咬到舌头。
脑海里的白赤更是道:“你对着微生仪说道心不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嘲笑他!”
江云萝却道:“可我是担心他,不是嘲笑。”
白赤:“哼,他可是无情道第一人,你这么说,是在质疑他的修行!”
江云萝:“……”
听完这话的微生仪果然顿住,但只是片刻功夫,便恢复了平静:“修炼无情道,难免如此。”
江云萝似懂非懂:“所以,师兄才闭门不出吗?”
“嗯。”
“那师兄有没有找到稳固心神的办法?你这样泡在冰池子里修炼,可是会生病的。不如,我去告诉师尊他老人家,说不定他能有办法呢?”
认真思索的少女如此提议,眼神中满满的担忧。
微生仪却道:“不必劳烦师尊,待我静修几天,自然无碍。”
这么说完,三两句话就把她给打发了出去。
离开参商殿的江云萝莫名觉得哪不对,问:“白赤,你说师兄这样,是不是就是原谅我了?”
白赤转着那双小眼睛:“他有没有原谅你我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他肯定是隐瞒了什么秘密。”
“秘密?”
“嗯,你忘了,你刚进内殿,他就把烛火给熄灭了,还让你不要睁眼,分明是不想让你发现什么。”
江云萝犹疑:“或许他是衣衫不整,害怕被我看光?”
蘑菇被她的脑回路一噎:“就算是这样,那也很奇怪,你忘了,在你说起那晚上你亲他的时候,他一点都没追问,反而十分紧张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师兄确实这么问过,可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管你有没有印象,你肯定是看到了,尤其是关于他的脸。”
江云萝无语,不知道这蘑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且多疑了。
“我觉得你是想多了,师兄方才道心不稳,所以才表现出异样。不过幸好,他有主角光环,就算道心不稳也是一时的。”
“主角光环是个什么玩意儿?”
江云萝:“你不懂,反正我相信师兄。”
被狠狠无语到的白赤:“……”
而这边,看着人离开后的微生仪静静地看向窗外,他目光虚虚笼罩着夜色,有种寂寥又虚无的感觉,不知是在想什么。
忽然,耳边“咕噜”一声,被封印在鱼缸里的小黑鱼冒了出来,很是不解:“微生仪,你不是躲着你那个师妹的吗,怎么又忽然理人了?你不怕‘情丝’发作了?”
微生仪覆盖阴影的眼睫眨动,没有波澜道:“情丝发作,乃心绪不平。若我能坚守道心,她在不在眼前又有何区别?”
小黑鱼尾巴晃了晃:“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手腕上的情丝不是一般的情丝,你还是想想办法该怎么把它取出来吧。”
微生仪目光垂拢:“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终于写到这儿啦!
哈哈哈哈,女宝还没发现呢,放心,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哦,咱们循序渐进着来,但是后面都很甜呀~
54
第54章
◎蓬莱论道◎
之后几天,江云萝不再往参商殿赶。
经过这么一遭,她也算是摆正了心态:“既然事情发生了,师兄想必已经在心里对我有了芥蒂,这个时候,我要是还往上凑,恐怕离被厌弃就不远了。”
白赤:“所以呢?你不打算抱大腿了?”
江云萝叹气:“大腿当然要抱,但是得摆正心态。从现在开始,得保持一定的距离,过分亲密的动作不能再做了,但普通师兄妹之间的交流还是要有的,不然显得我很心虚。”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贼心不死呢?
白赤不由得发出质疑。
但之后的几天,江云萝便开始专心练剑,练得疲惫了就跑到紫驼峰,躺在茵茵草地上看烈鸟和铁甲兽打架,或者在院子里养蘑菇,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偶尔想起来,才跑去参商殿亲切得问候几句,刷一波存在感。
笑眯眯的模样,好像压根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如既往地“师兄”“师兄”地叫着。
微生仪一开始还略有些僵硬,到了最后,也任由她这般叫,只当她和李横七没什么不同。
清心寡欲修炼了几天,腕上的“情丝”总算没有再发作。
而到了第七日,已经彻底压制住。
平平淡淡地过了几天,这日,陡然收到了蓬莱那边的传信。
“什么?师兄要去蓬莱?”
参商殿,得知消息的几人齐刷刷被叫了过来,也包括朔方。
微生仪:“嗯,我收到蓬莱的传信,说三日后要开坛论道,到时,各个仙门的人都会去。”
此话一出,李横七兴致缺缺:“哼,天天论道,这蓬莱老儿都不腻的吗?”
朔方:“师弟,莫要出言不逊。”
李横七仰着脖子,分明是除了天道宫,其他门派的人是丝毫瞧不上眼。
站在一旁的江云萝发出疑问:“蓬莱论道?是要我们去辩论吗?”
手捏灵贴的微生仪开口:“不是,蓬莱论道是蓬莱立派以来的传统,就跟灵山大比一样,不过前去论道的大多是修炼到一定境界的前辈或者擅于论道之人。”
“就像师兄你一样吗?”江云萝星星眼,看他的表情满满崇拜,好似对于那天夜里闯进参商殿发生的事半点怀疑跟芥蒂都没有。
微生仪袖中的手动了动,眼眸移开道:“蓬莱论道,只要是仙门弟子都可以去,发灵贴只是为了告知,但我们天道宫素来与蓬莱交好,我已经婉拒多次,这次不得不去了。”
听明白了,就是仙门间的人情往来,不能推拒的那种。
江云萝不由道:“各大仙门都去,那肯定会很热闹……”
“当然,师妹想去吗?”朔方面露温和笑意。
江云萝则会心一笑,将另外两张灵贴拿出来:“只怕我不想去都不成。”
朔方一愣:“这是……善小公子给你的?”
“嗯,还有一张是灵山的。”
“是那位君少侠吧,看来,灵山一别,他们都很想念你哪。”
江云萝但笑不语,善九是诚挚邀请,至于另一张嘛……
她看着上面明晃晃的“战书”俩字,露出纠结神色。
果然,穿到修真界,避不开这种通俗剧情。
不过,正好,修炼这么久,也该试一试她的剑了。
*
论道当日,几人简单收拾了行装,从宫门出发。
只是临行之前,没想到还来了两个熟悉的面孔,一个是表情严肃的慎思,另一位是眼睛很大的二花师妹。
看到前者,李横七瞬间皱眉,看到后者就更不自在了,有种手脚都无处安放的局促。
他压低声音:“可恶,戒律堂的人怎么也来了?”
江云萝:“……”这话问的,好像她们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上前,露出完美的社交笑容:“慎思师姐,二花师妹,你们也去蓬莱?”
她一袭利索的衣袍裹身,头发扎成马尾,用简单的发带绑着,很是挺拔飒爽,脸庞又不失柔和。
慎思简单地“嗯”了一声,从出场到现在,她的表情就没怎么变过。
而她身后的二花师妹则明显要活泼许多,上来便很是热情地喊:“江师姐!师尊说了,让我们跟着你们一起走,正好去蓬莱仙岛玩一玩!”
说完,慎思开口:“师妹,稳重一些,师尊何时说过这话?”
二花俏皮地吐舌:“师姐,你不要总是板着张脸,要不然宗门里的弟子见了你都会躲着走!”
“是吗?”慎思的表情不变,显然对于别人怎么看她丝毫不在乎。
江云萝笑道:“我倒是觉得这样寡淡的性格很好,我就喜欢慎思师姐这样的,安静内敛,面冷心热,比那些只知道耍嘴皮子的人不知好了多少!”
这话一出,脑海中的白赤:“江云萝,你这样夸,是不是用力过猛了些?”
江云萝:“你懂什么?我说的是真心话,一点都不夸张好不好。”
慎思听完,脸上果然出现一丝别扭,而站在一旁听她们絮叨了半天的李横七再也憋不住:“好了,有什么话到了灵舟上再说,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江云萝愣住:“灵舟?我们不御剑了吗?”
朔方解释:“蓬莱岛乃是飘在海上的仙岛,御剑过去太耗费灵力,不如一起乘坐灵舟。”
说完,便见立在前面的微生仪已经挥手,将云层上漂浮的灵舟召来,缓缓落下。
只见那舟身整个儿呈现出鸾鸟一样的形态,线条流畅而华美,阳光一照,金光灿灿,耀眼无比。两边架着两扇木制的飞翅,飞翅下的凹槽里填满红色的灵石,灵石一催动,飞翅便无风自转,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将整个灵舟都牵动起来。
只乘过灵车没乘过灵舟的江云萝张大嘴:“没想到我们天道宫还有这玩意儿?”
李横七:“哼,没见过世面,我们天道宫什么没有?记住了,到了蓬莱千万不要丢人现眼,叫人笑话。”
已经快要听腻的江云萝:“……”
很不服气的二花:“……”
唯有朔方叹气:“师弟……”
没一会儿,灵舟荡起,将众人的衣衫吹得乱响,不远处的微生仪泠泠侧目:“走吧。”
“好哦!慎思师姐,江师姐,我们走吧!”
怀着激动的心情,江云萝跟着众人踏上了灵舟,跟御剑不一样,灵舟飞得迅速而平稳,往下俯瞰下界的风景,都令人心旷神怡,很是放松。
一路上几人说说笑笑,很是热闹。唯有微生仪,自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
江云萝撇开众人凑过去:“师兄,你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微生仪乌睫眨落:“放心,我已无碍。”
清冷寡淡的眼眸,分明笼罩着看不清的情绪。
江云萝:“那好吧,师兄,你要是感觉哪里不舒服,就及时跟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撑。”
“……好。”
得到回应的江云萝笑了笑,没一会儿又被二花给叫走了。
坐在原地的微生仪捏了捏掌心,随即又淡淡松开。
没一会儿,几人便乘着灵舟一路往东,最后来到了蓬莱地界。
只见眼前隔着云山雾海,茫茫一片,不多时,几人穿过渡口,看到高达百丈的仙洲屹立在云海之上。不少海民乘船而渡,更有鹤发童颜的仙人驾着白鹤翱翔天际,很是快哉。
靠近仙岛,便见桃花掩映,玉宇琼楼,一股子仙气扑面而来。
“原来,这就是蓬莱。”江云萝发出感叹。
李横七撇嘴:“就是风景不错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说完,二花姑娘就接了句:“是因为横七师兄怕水吗?所以才这么说。”
此话一出,江云萝暗道糟糕。
果然,下一刻,李横七就炸毛:“谁跟你说本少爷怕水的?你觉得我会怕?”
二花师妹一脸实诚:“哦,原来你不怕。”
“你!”他面色涨红,接着,表情忽然狰狞,“哼,你的原名是叫苟二花是吧?”
这下,轮到二花师妹红脸了,她睁圆了眼睛,张口结舌:“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本少爷当然是在之前的名册上看到的,怎么样,苟师妹,叫一声师兄来听听?”
“你!”二花师妹差点哭出来,干脆扭头,“慎思师姐,他欺负我!”
只会板着脸拿戒律吓唬人的慎思:“师妹,他叫你的名字,按理不算欺负。”
“不行师姐!他太可恶了,我再也不要跟他说话了!”
一场闹剧,让人啼笑皆非,朔方:“师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李横七扭头:“是她先招惹我的。”
江云萝:果然,这俩人就是天生的冤家。
本以为他们能乘着灵舟直接飞落,没想到却提前落在了一处不起眼的沙洲上。
江云萝诧异:“师兄,咱们怎么停在这里了?”
微生仪眉眼寡淡:“前面有雾阵,我们的灵舟过不去,需搭乘小船。”
“坐小船?”眼看着灵舟消失,挤在两艘破木船上的几人露出有些寒碜的眼神。
尤其是麒麟子,看着脚底下摇晃的水纹,差点当场发飙。
而那位租船的蓬莱弟子却还笑呵呵道:“各位是来参加论道的吧?闲暇之余不妨也到仙洲四处转转,哝,这本《蓬莱观光手册》就便宜卖给你们,二十灵石一本!”
“什么?二十灵石?你是当我们傻是吗?闭着眼睛上你的当!我们不买,赶紧走!”
“哎,别走别走!十块灵石!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麒麟子掉头,鸟都不鸟。
最后,江云萝上前,一副老实人的样子:“哈哈,这位道友,不好意思,我只有两块灵石了,你卖不卖?”
那穿着破旧的弟子没办法,只能甩袖子:“罢了,两块灵石卖给你了!就当我做好事了!”
于是,江云萝掏了两块灵石,将那本册子带上了船。
因为他们一行六人,就租了两条船,二花师妹因为刚才的事气得不轻,拉着慎思师姐就上了另一条,驱动灵力率先走了。
没办法,剩下一条只能由他们四个人挤。
不过好在,船还是挺宽敞。
册子到手,江云萝李横七还有朔方当即盘腿坐下,因着刚才的那点默契,李横七对她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帮你砍价?”
江云萝:“我们可是师兄妹,怎么可能连这点*默契都没有?”
说完,就赶紧翻开来看:“这册子,怎么看起来这么旧?”
朔方:“兴许是被人传阅多次,所以很旧。”
“好吧,旧的也一样看。”
说罢,江云萝就翻开了那本册子,说是观光册子,可实际不止是图册和光景,更记叙了有关蓬莱的事迹。
“蓬莱……开山祖师听风子,入道之前曾是寺庙里的和尚……怪哉,和尚还能入道吗?”
李横七语气倨傲:“先还俗再入道,这不是很正常?你忘了先前那蓬莱小白脸,还天天抱着木鱼敲了吗?指不定就是这祖师的后代。”
此言一出,江云萝和朔方齐齐愣住,显然是想到了善九曾经说的“这木鱼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
乖乖,李横七居然一下子就道破了真相。
“怎么,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李横七被他俩看得发毛。
江云萝摇头:“不是,只是太过惊讶。”
咳了一声,又翻一页:“问,蓬莱仙首云中子几时入道,寿岁多少?最喜做什么?答,仙首天命之年入道,而今两百一十岁,最喜收徒,其次论道。哈哈,仙首竟然两百多岁了吗?”
朔方徐徐道:“蓬莱仙首跟道祖乃是知交好友,道祖闭关之前还时常前往蓬莱论道。”
江云萝“哦”了一声,心道:不愧是好友,一个喜欢抛下徒弟闭关,一个喜欢不断收徒……总之就是不把徒弟当回事是吧?
心里吐槽完,接着念:“问,蓬莱仙岛共几座?答,蓬莱仙岛从南到北,星罗棋布,大者十二座,小者不胜数。那么说,这附近的小岛也都是蓬莱的地盘?”
朔方:“没错,蓬莱虽闲散离于世外,但附近的洲岛也都属蓬莱,四大仙门,蓬莱立派最早,弟子也最多,附近的岛民都自称是蓬莱弟子。”
哦豁,还有上赶着自封徒弟的。
看来,蓬莱仙山的名号确实响亮。
指尖摩挲,又翻一页:“问,蓬莱道义为何?答……等等,这后面的字怎么看不清了?”
她把册子推过去,朔方:“我也看不清,好像被磨损掉了。”
江云萝:“那这蓬莱的道义,你们谁知道?”
朔方摸了摸下巴:“先前听过,不过一时想不起来。”
李横七则抱着胳膊:“什么蓬莱道义?听都没听说过。”
好吧,这可真是一问三不知。
就在江云萝打算翻过去的时候,坐在身后闭目养神的微生仪忽然拨唇:“蓬莱道义,无为而无不为。所谓道法自然,万物有序,不须多加干涉。”①
清凌凌的话音,伴随着吹动的海风,让人如听梵音。
微生仪冷峻的侧脸笼罩着雾气之中,雪色衣袍翻飞,给人一副仙风道骨的渺然之态。
江云萝不由变成了星星眼:“师兄不愧是师兄,竟然什么都知道。”
李横七觑她,觉得她又开始拍马屁了。
不过,微生仪在说完这话之后,仿佛没有听到,面目也更加模糊了。
等等,这是……
三人面面相觑,江云萝:“我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雾气更深了?”
朔方:“难道这就是蓬莱的雾阵?”
李横七:“妈的,我看不清我的脚了!”
这时,微生仪忽然站起来,衣袍拂动地走过来,看向东面:“嗯,雾气游离,是为阻挡渡海的船民或者来寻仙山的闲散之人进入,也叫做仙障。”
江云萝:“我有个问题,万一有人误闯进来呢?”
微生仪淡淡开口:“一旦闯进来,便很难出去,除非遇到我们。”
“啊?”江云萝一时没听懂这话的意思,直到下一刻,他挺身召出湛月,平静无波地挥出一道剑气,眼前浓重的雾色才终于散去不少。
而紧接着,一艘华贵气派的龙船映出众人眼帘,惊得三人当即站起来:“师兄,那儿好像有人!”
话音落,船上的人也看见了他们,当即甩着长杆子往这儿使劲挥:“救命!快来救救我们!”
微生仪面色不动,并指一驱,缓缓逆水行进。
不多时靠近,便看到站在船板上的人,不,准确的说是一行人。好几个随从,外加两个道士,还有一个四十多岁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
只见他们诚惶诚恐,面色蜡黄嘴唇开裂,不知在这迷阵里待了多久。
看到这一幕,微生仪非但不惊讶,反而问:“尔等来寻仙山?”
那男子眼神激动:“没错没错!你们可是这附近的仙人?我们被拦在这儿,转了好几天都出不去了,烦请仙人救救我们!”
李横七语气噎人:“什么仙人?我们是天道宫弟子,来此论道。而且,你们困在这儿,不是自找的吗?我们天道宫从不救找死之人。”
这话说的可谓锥心,江云萝默默疑惑:“不是,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一条?”
朔方:“横七师弟应该是故意这么说,要不然,他们下次还敢来。”
哦,明白了。
救人也要讲究手段。
此话一出,果然,一行人开始着急:“别啊小仙君!我们再也不敢来了!烦请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们,拜托拜托了!”
说着,就要三跪九叩哭爹喊娘。
微生仪一抬手,阻止他们膝盖着地,而后划出一道剑气:“循着这道水纹走,一刻钟便可上岸。此间有仙障,外人不得入,切记不要再回来。”
“可是仙君……”
几人话没说完,船便自动调转了方向,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他们眼前。
江云萝:“没想到,还真有人不怕死来寻仙山。”
朔方叹气:“比起我们修仙之人,凡人寿数有限,又有生老病死之苦,当然想要寻得一线机缘。不过,几乎没有人成功过。”
“那他们还敢来?”
“怎么不敢?师妹,再往前走,你就知道了。”
果然,往前行进没多久,又遇到了困在雾阵里的人,还是渔民。
一开始,那几位得救的渔民还愣是不肯走,几人苦口婆心地劝了一番,才终于把人给劝走了。
江云萝不由在心里感叹:“唉,还没到仙洲呢,就救了这么多人,白赤,你说这一趟是不是很值?”
脑海中的白赤扭动身躯,菌丝漂浮起来:“救人是你们仙门人的事,我是蘑菇,我只喜欢这里的灵气,很纯粹很好闻……”
说完,又忽然用谄媚的语气道:“我说江云萝,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我觉得我们不仅是盟友,还是朋友了对吗?那你能不能找个机会……”
找个机会?江云萝纳罕,接着就听到剩下的一句:“找个机会,把自己埋土里。”
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江云萝:“……”
见她装没听见,白赤急呼呼解释:“我可不是故意戏耍你,只是你知道,我们蘑菇除了吸收灵气和日月精华,还得吃土,你把自己埋进去,用菌丝吸取土壤中的地气,修为肯定能更上一层楼,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江云萝:“呵呵,你的意思,让我把自己埋土里?这么蠢的事还是等下辈子吧。”
毫不留情的拒绝,惹得蘑菇撒泼打滚,气哼哼地百般纠缠。
而江云萝一点都不惯着它,把它当宠物养,它倒好,还想爬到自己头上。
果然,就是自己平日里对它太好了。
一人一菇闹了别扭,却丝毫不影响江云萝此时的心情。
不多时,船靠了岸,稳稳停住。
一直默默抿唇的微生仪走下去,转身对他们说道:“我们已入蓬莱,各大仙门的人都在,不可嬉笑吵闹言语无状,更不可惹事,知道了吗?”
“知道了!”
“知道了,师兄!”
几人赶紧应和,江云萝也低下了头,装得很是乖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微生仪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数秒,接着才不冷不淡地移开,说道:“走吧。”
说完,几人便一起踏上了仙洲,没想到,论道已经开始了。
只见空旷渺然的论道台上盘坐着十几个仙风道骨,精神矍铄的老者,老者旁边几个童子,有人焚香,有人添茶,还有人弹琴。
更稀奇的是,居然有仙鹤在一旁引吭高歌,翩翩起舞。
江云萝瞪大眼睛:“蓬莱的仙鹤都成精了吗?”这妖娆的姿势是怎么做出来的?
朔方笑了:“此鹤非彼鹤,师妹,你再仔细看看?”
江云萝闻言,还真的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些鹤虽然身形灵动,翅羽舒张,但却是哪里不对劲,尤其是鹤的眼睛,有形而无神,好像被人点上的墨汁,晕染得有些过。
猛地,回想起灵山大比,第一关时带着她闯关的那只纸鹤:“竟然是纸做的?”
朔方:“没错,蓬莱仙首云中子,可不只喜欢收徒论道,还喜欢折纸鹤。听说他吹一口仙气就能让这些死物活过来。”
江云萝算是见识了,感慨道:“仙首不愧是仙首,扎的纸鹤都这般栩栩如生。”
这话说完,耳畔当即响起熟悉的笑声:“微生小友,真是让老夫好等!”
浑厚如钟的声音,随着鼓动的衣袍和须发,一齐撞进众人眼前。
正是如今的蓬莱仙首,心宽体胖如沐春风的老头儿。
只见他赤着脚,语气轻快甚是亲切道:“快快陪老夫入座斟酌,今日论道的人太多,抛出的论题可真是眼花缭乱,你快与我参详参详!”
微生仪还未开口说什么,人便被风风火火地拉走。
众人跟在后面,只听到一声:“徒儿,这几位天道宫的小友就劳烦你们照料,为师先走一步!”
为首的那名蓬莱弟子点头:“师尊放心,弟子定然好生招待贵客。”
说完,扭头,硬朗的面容透出沉稳之气:“诸位,在下蓬莱大弟子鱼问秋,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55
第55章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李横七扭着脸不说话,朔方则上前道:“在下朔方,是无庸道君门下弟子,这两位是我的同门师弟师妹。”
说完,戳了一下某人的胳膊。
李横七倨傲仰脸,不怎么乐意,硬邦邦吐了三个字:“咳,李横七。”
江云萝则保持微笑脸:“在下江云萝,幸会。”
鱼问秋一听,英俊的面容闪过一抹笑意:“早听闻姑娘的名字,灵山大比是你夺了魁首,还有,善九师弟说,在天道宫听训的时候你很关照他,多谢你,江姑娘。”
提起善九,江云萝哈哈两声:“不必多谢,我们也算是一起经历生死的交情,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说完,又扭头四处瞅了眼:“对了,不知鱼公子可有看到我两位师姐和师妹?她们的船先我们一步,应该已经到了。”
鱼问秋道:“我一直跟随师尊,并没有见过,若是她们已经来了,应该会去论道台那边,不如我带你们去?”
几人一听,当即跟着走了,只有江云萝想起什么,顿在那里没有动。
朔方问:“师妹,你不去吗?”
江云萝干笑两声:“哈哈,论道什么的我也不懂,你们先去,我到那边逛一逛。”
“那好吧,师妹莫要走远,我们在那边等你。”
“好。”
江云萝乖巧答应,说完这话便掉角走向了另一个方向。没走几步,就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招着手冲她跑过来。
“江姑娘!江姑娘!”
清澈的眼神,白皙清秀的一张脸,不是善九是谁?
江云萝负手上前:“善小公子?”
只见他一上来就很是激动道:“江姑娘!可算是见到你了,上次天道宫一别,咱们可好久没见了,我本来想去天道宫找你的,可师兄们逼着我修炼,哪都不许我去,还动不动就训斥我……江姑娘,幸好这次论道你来了!我可以带你在蓬莱好好玩一玩,对了,你不是跟其他人一起来的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江云萝挺直脊背:“哦,我的几位师兄一起去论道台那边了,我想一个人在这边走走。”
善九疑惑:“可是这边很荒僻,几乎没怎么有人来的,江姑娘若是想赏景,我可以带你到那边。”
江云萝婉拒:“不必了,就是要站在显眼的地方,才方便有人找我。”
善九一脸纳罕:“这是什么意思?谁会找你?”
话说完,感受到某道气息的江云萝勾唇:“来了。”
“什么?”善九战战兢兢,四处张望,显然不知道她说的“来了”是什么。
直到“铮”的一声,一道剑气猛地从头顶压下,但见枝头摇撼,狂风骤起,一道劲瘦的人影出其不意从刻着“蓬莱”俩字的墙垣一跃而下。
江云萝凛神,将大惊失色的善小公子推至一边,而后猝然出剑,脚下使力,借着树枝弯折的劲道迎头撞去——
铮铮!
唰啦——
剑尖与剑尖相撞,瞬间发出震颤的嗡鸣,持剑之人露出一双风流眉眼,长发倒竖,眼角含情,颇有顾盼之意。
“江姑娘,好久不见。”
一张薄唇,吐出的话一如既往的不着调。
江云萝:“好久不见,刚一见面,就跟我动手吗?”
君不渡无辜道:“姑娘那日从我剑阁取剑,想必还没同人真正较量过,今日我投你所好,亲身试剑,怎么反倒惹你不快了?”
江云萝:“哼,你战书都下了,还唧唧歪歪说这些做什么?出招便是——”
话音落,又是极快的几道剑影。
眼见两人不由分说上来就打,底下的善九张着手,无措仰头:“江姑娘,你别打了!小心受伤!”
喊完,又怒道:“君不渡,你还不赶紧停手!”
可惜,没人听他说话。君不渡还反骂:“聒噪。”
说完,一道剑气过去,直把土糊了他一身。
江云萝无语:“欺负他算什么本事?”
说完,焚星剑猛然一荡,柔韧的身躯同旋转的花瓣一同飞旋,灿烂的流火之气催动剑身愈发灼热,出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第一招“万物春”的回春之意也变作了“玄机变”,层层杀机,变化无穷,有虚有实,进退自如。
君不渡一开始的嬉笑褪去,反而惊讶:“菩提剑法第三式,是金丹中期才能使出的剑法,你又进阶了?”
“不止是进阶了,我还学了不少别的招式,君少侠,你可要小心了!”
说罢,剑身挑起,锋芒毕露!
接着,指尖弯折的剑以诡异的姿势扭过去,直穿他腰肋——
君不渡登时大惊,竟然忘了,这可是那把歪歪扭扭的流氓剑!
腰带被串走的君不渡立刻收起剑招,连忙退道:“不打了不打了,好心喂你剑招,你竟然来真的?江姑娘,我可从没见过你这般不解风情之人!”
江云萝全身的筋骨活动开,脑门微微冒汗,先把头发撩起,接着露出一抹过足了瘾的眼神:“我说过了,楚王好细腰,本姑娘对你没兴趣。”
没兴趣,所以只拿他练手是吗?
君不渡被这直白的话语给噎到,接着重新挂上无所谓的笑:“我就知道,在你这里讨不了好处。”
江云萝:“……”她是什么香饽饽吗,还想从她这里讨好处?
两人说话的功夫,善九终于气喘吁吁将满脸的沙子拍干净,眼睛发红怒不可遏地走过来:“君不渡,我们蓬莱不欢迎你这种阴险狡诈的人,你赶紧走!”
君不渡两手抱剑,眼神懒懒扫过去:“哦,你不欢迎?你哪位?蓬莱仙首第九百九十九个徒弟?”
这话有些侮辱人,江云萝替他抱不平:“咳,我觉得你应该对他尊重一点。”
君不渡:“为什么这么说?”
江云萝转头,做了个手势,君不渡附耳过去,听到“听风子”“还俗入道”这几个词之后,脸上露出几分惊讶,看善九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竟有这事,该不会是谣传?”
“宁可信其有,说不定以后蓬莱就有他的一席之地。”
江云萝纯粹是为了缓和关系,把不确定的事说成十二分真,而君不渡是个审时度势的人,再三思虑之后,再扭头,态度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善小公子所言极是,方才是我不该放肆,在下向你赔礼,望你宽宏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如何?”
他笑容满脸,如沐春风,好似方才出言不逊言语尖酸的人不是他一样。
在这样的狡猾的狐狸面前,善九简直过于单纯,听他知错竟然只是惊讶了一瞬,接着就吞吞吐吐地收了气势:“好吧,那我就原谅你这次,以后不准在我蓬莱闹事。”
没想到这么容易翻篇的君不渡:“……”
一旁看呆的江云萝:“……”不是,这好歹是你蓬莱的地盘,不能再硬气一些?
显然,善九是不明白:“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走吧,论道都已经开始了,我带你们去看看!”
江云萝跟君不渡对视一眼:“……哈哈,那好吧。”
“江姑娘是第一次来蓬莱吧?”走到半路,君不渡悄悄地开口。
江云萝:“嗯,怎么了?”
“论道台你去过了?”
江云萝点头:“刚刚看了一眼,焚香煮茶,高谈阔论,挺有意境。”
这还说完,君不渡嘴角一抽:“高谈阔论?意境?”
“怎么了,难道不是吗?”
君不渡好笑:“罢了,好心提醒你,不要抱有太大期望,等你看到你就知道了。”
江云萝:听这意思,这论道难道很无聊,很乏味?
谁知,走到论道台下才知道,竟然是恰恰相反。
只见依旧是焚香品茶的那一批人,只不过跟先前仙风道骨侃侃而谈的高人气派不同,此时,他们正是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横飞,撸袖子拍大腿……干什么的都有。
江云萝:“……”画风错了,重开一次。
谁知闭上眼重新睁开,还是如此。
而且,他们所论之物也并非什么“形神之辩”的高深玄学道法,而是“玄门人一日吃三餐还是两餐”,“食五谷之精气还是食禽牲之浊气”,“养花和养草哪个更有驻颜功效”,等等等等,听着就异常魔幻。
江云萝:“不是论道吗?道在哪儿?”
君不渡:“哈哈,这些论道的老头怕是都已经快疯魔了。”
一旁的善九则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一开始还是很高深的,只是那些道义已经翻来覆去辩过很多次了,没什么新意,所以,师尊才集思广益,弄出这些新奇的辩题。你们要是不愿听,可以去那边,哈哈。”
江云萝点头,算是知道了,抬头,冷不丁看到不远处的朔方和李横七挤在人群里,正要过去打招呼呢,忽然一个瞬移,李横七整个人不见了!
再一看,竟然出现在了论道台上!
“这是怎么回事?”
善九挠着脑门:“这个嘛……”
君不渡眼神玩味:“这是蓬莱的规矩,一旦有人发出论道的邀请,就不能拒绝。也就是说,你们这位天道宫的麒麟子恐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露脸了。”
江云萝难以置信:“……”不是,这是什么破规矩,不想上去还飞拉着人上去?
她当即扭头:“此地危险,我还是走吧。”
谁知话刚说完,一片树叶从她的肩头飘了下来,江云萝下意识伸手去接,谁知下一刻,眼前光芒一闪,整个人瞬间腾空。
下一刻,人就坐在了吵吵嚷嚷的论道台上。
手边正是香炉袅袅,茶香弥漫,身侧一只纸鹤扇动翅膀翩翩起舞,翅膀都要扇到江云萝的脸上。
而对面则坐着一摇头晃脑鹤发苍颜的老头儿,老头儿的手里捧着一只茶壶,宽袍大袖罩在身上,像一张挂在竹竿上的破布,风一吹,把须发都吹成了幡。
江云萝:“……”
她试着动动屁股,发现居然挪不开脚,干脆就这么坐在那里,戴上一张假笑面具看人,并矜持道:“晚辈江云萝,敢问前辈是?”
那手持茶壶脚踏草鞋的老头儿答道:“老朽游方子是也,你既接了老朽的邀请,那便让我看看你这小辈有什么本事吧。”
拿腔拿调,鼻孔都要仰到天上去了。
江云萝:“……”现在开口说自己是不小心接到的,还来得及吗?
此时,不远处冒着茶香的阁楼之上,一双寡淡冷清的眼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蓬莱仙首云中子发出笑声:“微生小友,何故走神?可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微生仪闻言扭头:“没什么,仙首方才说到哪儿了?”
云中子一边眯着眼睛,一边划拉半空中的金色签文:“方才我们看的是游方子和歌半子的本末论,哈哈,看来这最终还是游方子胜了,歌半子气得离席,不肯再论,如今是你这个师妹顶上……奇怪?江小友难道也对论道感兴趣?”
微生仪抿唇,泠泠说道:“她走路糊涂罢了。”
云中子哈哈大笑:“好吧,我倒是觉得江小友有趣得很,对上游方子也未必会输。哦,他们如今论的是这张……题为,意随心动,还是心随意动,不知微生小友作何见解?”
微生仪不假思索:“意乃魂识,超脱于凡俗之外,为主,为气。心乃人身之窍,为辅,为形。意动心动,意不动心难动……”
“哈哈,微生小友果真是很有见地,这位游方子和你所言竟相差无几。”金色签文闪动,云中子抬手一点,竟然真的传出了二人的声音。
“……总之,意主心辅,意为气,心为形,这样高深的道理,你这丫头可能听懂?”
学了整整几年马哲的当代大学生江云萝:哦豁,这不是典型的唯心论吗?
江云萝本来不想辩解的,奈何强大的唯物观逼迫她开口:“那个,敢问前辈,没有心,人会不会死?”
“当然会。”游方子倨傲捻须。
江云萝又问:“人死了还能说话,还能呼吸,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论道吗?”
游方子眯着的眼睛睁开:“不能,但是人死了,魂识还在。”
“可您刚刚说心随意动,人要是死了,就算魂识还在,心还能跳吗?也不能跳了啊……”
她小声嘀咕,谁知这番言论竟惹得对方大怒:“你到底懂不懂论道?何为道?何为意,你能不能分辨明白?”
江云萝面无表情:“我不懂,但我知道什么是人,人死了,心就不能动了。就算您变成鬼魂,对着自己尸体大喊大叫,也不可能活过来……”
“无知!愚蠢!简直是对牛弹琴!”游方子气到胡子都在颤,手指哆嗦着,“你是谁的徒弟,谁教你这般论道?简直是胡搅蛮缠!”
江云萝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师尊不管我,教我的人是我师兄。”
“那你师兄教没教过你论道的精神?”
“师兄没教我,但我无师自通。”
“呵呵,你这小丫头,你懂什么?”
纠缠来纠缠去,江云萝厌烦了,干脆道:“要不然我出个辩题,您来辩?”
游方子一脸的讥讽:“好啊,你尽管出,我看你怎么难倒老夫。”
下一刻,淡淡的声音落在耳旁:“敢问,这世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游方子的表情一瞬间怔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问题。
他谨慎开口:“先有鸡……不,是先有蛋。”
“不对不对,是先有鸡!”
“唉,容我想想,鸡生蛋,蛋生鸡……”
有趣的一幕,让坐在阁楼之上的云中子开怀大笑:“哈哈,没想到江小友居然能问出这种问题,还把游方子给难住了,微生小友,你这位师妹可真是不简单哪!”
眼神一直看向窗外的微生仪起身:“仙首谬赞,师妹不过……顽皮一些罢了。”
“哈哈,甚好,甚好,走,我们一起下去看看。”
微生仪点头称是。
而此时,从论道台上下来的江云萝总算舒了一口气,台下的善九还有君不渡围过来:“江姑娘,怎么样,我看你们方才好像都要吵起来了。”
江云萝摆摆手:“没什么,只是这老头脾气有些大,所以我就给他出了道难题,然后我就下来了。”
“哦,你出了什么题?”
“我……”话没说完,忽然,台上传来一声巨响。
原来是被迫上台的李横七,终于忍无可忍,竟然抬脚把那论道台的莲座给踩了个稀巴烂,还怒气冲冲:“你他爷爷的再给我说一句!”
对面人手拿串珠,盘腿而坐,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始终不曾有什么情绪,而是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观施主五阴炽盛,才邀你上台论道点化,施主何故还不开悟?”
“施主?施你的个头!我乃天道宫弟子,与你这佛宗弟子有什么可谈,你少在这儿恶心我!”
光头和尚无奈:“罢了,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施主好自为之。”②
李横七气了个够呛,从论道台下来,脸色还尤其难看。
这边,江云萝,君不渡还有朔方几人直勾勾地盯着他,朔方欲言又止:“师弟,你怎么把论道台给砸了?”
李横七忍无可忍:“谁让那佛宗的臭和尚没事找事?让我闷在那里听他讲经,我头都要炸了好吗?哼,以后再让我看见他,我一定饶不了他!”
说完,还瞪了一眼抱着木鱼的善九:“还有你,也别让我看见你!”
善九赶紧躲在江云萝身后,露出个脑袋弱弱道:“你、你凭什么把气撒到我身上?我招你惹你了?”
李横七牙齿森森:“你没招惹我,可谁让你祖上是和尚呢?”
“什么?”此话一出,不止善九惊呆,连江云萝也惊住了,显然是觉得他不可理喻。
而这时,云中子浑厚的笑声从身后响起:“哈哈哈哈!各位小友可论得尽兴?论道论道,论的就是玄妙,可别因此伤了和气!”
笑眯眯的昏睡眼,身后站着清冷出尘的微生仪,他淡漠的眉眼扫过来,李横七立刻闭着嘴不说话了。
江云萝也变成一副乖巧模样,解释道:“师兄,我们没有惹事。”
微生仪:“我知道,论道台的规矩,一旦有人邀请,便不可拒绝,是我没有提前与你们说,你们先回去。”
他目光泠泠,脸若雕塑,一袭仙衣道袍出现在这儿,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她问:“师兄,你不走吗?万一有人找你论道怎么办?”
担忧的话音一出,云中子就笑了:“放心,这里的人可都是微生小友的手下败将,没人敢来邀请他。”
江云萝吃惊:“连那个游方子都没论得过吗?”
“当然,别看微生小友沉默寡言,可论起经书道义可没人能比得过他,哈哈哈,不过江小友也很是别出心裁,等有机会老夫定与你好生探讨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