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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讨好师兄。◎

接着,朔方道了句“小心”之后也先走一步,剩下江云萝和李横七两人大眼瞪小眼。

看得出来,他好像还真有点怕,难道是之前在迷雾村的时候留下了什么阴影?

作为辈分最小的师妹,江云萝好脾气地扬起笑脸:“师兄,咱们也走吧,两个人总算还有个照应,你说是不是?”

李横七梗着脖子往前:“我可以自己走,你别跟来。”

江云萝跟在后头:“哎呀,大师兄之所以让我们俩一块儿,定然是为了让你照看我,万一像上次花妖那样,把什么脏东西都吸引过来了,我岂不是要倒大霉?”

李横七一听,扭头过来看她:“也是,你这体质确实是个问题,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小心跟在我后面,我保护你便是。”

江云萝微笑脸,心道:这孩子,可真好哄呐。

整个摘星楼虽然恢弘无比,但除了底下筑起的地基外,从上到下一也不过只有七层,最上层的阁楼高耸无比,正是他们这几日所待的地方,一般是接待贵客和公主居所。

余下几层除了宫女们居住和浣洗的地方,便是藏宝阁藏书阁,因而李横七和江云萝该沿着楼梯往上走。

而离他们最近的第五层,就是宫女们所说的闹鬼的地方。

两人屏息踏进,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生怕有什么鬼影从暗处窜出来。

只是摘星楼太过庞大,整整一层几乎看不到头,光是第五层的藏宝阁就有十数间,廊柱蜿蜒,每二十步就能看到一模一样的阁门。

随便从门缝里一看,就能被里面的珠光宝气给闪瞎眼。

只是大概是因为闹鬼,负责看守的宫人都跑了个空,如今空空荡荡,唯有他们两个活人。

回廊里的阵阵阴风吹进两人的衣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横七师兄,我觉得这里不对劲。”江云萝如是说道。

李横七则屏气凝神:“怎么了,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江云萝:“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李横七噎气:“什么都没看到你说什么?”

“我这不是看你太紧张了吗,想跟你说说话放松一下。”江云萝弯着乖巧无害的眼眸,很是让人放松警惕。

见李横七没有拿话堵她,便继续问道:“横七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入门的?比我早很久吗?”

李横七倨傲:“那当然,我入门可是*在九年前,师尊亲自登门给我批命,并收我为徒,这待遇我可是独一份儿呢。”

江云萝拖长的语调:“哈哈,横七师兄的命格自然是非常人能比,真是叫人好生羡慕。”

李横七对她的奉承很是受用,摆出天道宫麒麟子的做派来:“你不用羡慕,这种事可是求也求不来的,不过你天资不错,除了没见过什么世面偶尔丢人之外倒也没什么,以后多跟着我们出来走走就好了。”

这话有些侮辱人了,但江云萝假装没听见:“咳,既然你入门那么早,那定然对微生师兄很熟悉了?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师兄喜静不喜人打扰,喜欢吃素淡的东西不喜欢口味重的,尤其不能饮酒。他还喜欢抄经书喜欢弹琴,哦,几年前还突然喜欢上了养鱼,就是参商殿的那条小黑鱼。”

“那师兄喜欢什么样的人?”

“喜欢什么样的人?那当然是天赋好的……”说到这儿,恍然回过味来,两只眼珠子眯起来瞪着她,“江云萝你问这个做什么?打听师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该不会是别有用心吧?”

江云萝一个激灵:居然被他反应过来了。

她厚着脸皮不承认:“我没有别有用心,我就是想讨好师兄。”

谁知这话说完,李横七更是恼怒:“这还不叫别有用心?!哼,我不是早告诉你,师兄不吃你那套!与其投机取巧,不如好好钻研功法,努力修炼,这才是正道!”

被这一通“教训”的江云萝无言以对,所以说,在他眼里,讨好师兄就是投机取巧吗?

还有,微生师兄分明是面冷心热,她那套正好用来对付他,怎么就没用了呢?

脑海中的白赤:“你早知道他会怼你,干嘛还上赶着招骂?”

江云萝:“不是你让我踩着李横七上位吗?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威胁。”

蘑菇闻言撑起了斑斓的伞盖:“哦,那你觉得他有没有威胁?”

江云萝很是淡定地吐了四个字:“不足为虑。”

白赤:“……”你哪来的自信?

一人一菇默默打趣,打趣完了江云萝便接着往前走。只是走了没多久,便忽然觉察到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刺鼻的气息。

这次,她神情凝重地停下脚:“横七师兄,你闻到那股味道了吗?”

李横七揉揉鼻子:“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到?”

江云萝:“很轻的一股味道,像河水里的腥味,还有一股臭味。”

李横七见她不像是在撒谎,便使劲闻了闻,可还是什么都没闻到,但他却没有怀疑她,只是问:“你从哪里闻到的?”

江云萝如实道:“就在这附近,靠近墙壁那边。”

整个五楼除了藏宝阁之外,便是巨大的人俑,人俑的身上镀了三彩,是挽着发髻的仕女样式,仕女手里提着灯,既为观赏,也可以照明。

李横七毕竟是历练多了,看到人俑的那一刻立马当机立断走过去:“我们过去看看。”

江云萝点头,等走过去之后,鼻尖的那股气味确实更浓郁了。

李横七看她神色有异,当即道:“这人俑有问题?”

江云萝:“不是人俑的问题,是这个。”

她指了指人俑仕女手里提着的宫灯,李横七二话不说拿将外面的灯纸给撕开,果不其然看到里面的灯油萦绕着一团黑气。

一见那恶心的黑气,李横七当即破口大骂:“该死的!这竟然是尸油!”

江云萝心里咯噔一下:“尸油?”

“就是用死人的尸体炼制出来的尸油,是凡间的术士才会的下三滥的招数!不止能引发死人的怨气,还能不小心吸入,还能控制人的心神!”

接着,眼神陡然一凛:“这其中定然有人作祟!”

说完,骤然拔剑,毫不犹豫地出手将那盏宫灯砍得粉碎。

江云萝见状猛地眼皮一跳:“别——”

可惜,现在阻止也晚了,下一刻,那原本安安静静的人佣竟发出了哀怨的声音,它整个的泥身颤动起来,明明没有表情,却好像在“怨恨”地盯着他们。

脸上的金箔与漆彩没一会儿也出现了裂痕,空洞的眼窝里淌出了汩汩腥臭的血,一边嘴里“呜呜”一边往这儿挪动。

看到如此恐怖炸裂的一幕,江云萝只觉脚底发寒。

果然,恐怖片是恐怖片,当真正的恐怖画面出现在她眼前时,真的要恐怖一万倍好吗!

脑海中的白赤调侃:“之前在迷雾村大战妖鬼的时候,也没见你害怕成这样啊,怎么看着几个人俑就怕成这样?”

江云萝心颤道:“因为迷雾村里的是妖鬼,本质上是妖啊!可这里的却是实实在在的鬼,你说我能不怕吗?”

这么一说,白赤好像明白了:“所以,你之前的那个世界有鬼?”

江云萝:“估计没人见过,但所有人都怕鬼。”

无言以对的白赤:“……”好吧,这个女人的脑子它真的搞不懂,居然害怕不存在的东西。

不过,眼下这情形,它也没功夫调侃她了,只冲她喊:“江云萝,这里很不对劲,你们两个还是赶紧跑吧!”

不用说江云萝也知道,只是临跑之前,还看了李横七一眼。

堂堂天道宫的麒麟子面色惨白,手握剑柄想要硬撑,江云萝立马拉起他就跑:“快走!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把这里的状况告诉师兄,先把它封住!”

说完,立刻打出一道简单的阻拦结界。

那人俑被结界阻拦,拼命抓挠,刺耳的声音好似魔音一般,不断在人心口划拉。

直到姜江云萝李横七气喘吁吁爬上了六楼,这才停下。

“没想到这摘星楼里,竟然还有这等邪物……呼,幸好,它应该爬不上来。”

江云萝面色依旧惨白:“我觉得,我们现在高兴早了。”

“什么?”

一抬头,更为阴森的气息不断蔓延,空气中烟雾袅袅,供奉在神座的神佛高高在上,俯视着他们。

李横七缩紧瞳孔:“所以说,这第六层居然是供奉佛像的地方吗?”

江云萝:“听说是公主信佛,才建了这么一层。”

“所以,你看到了什么?这些佛像还是佛像吗?”

江云萝:“佛像是佛像,只是其他的地方不对。

“哪里不对?”

“所有的地方都不对。”

“什么?”

话音落,脚底的缝隙里忽然冒出汩汩的血水,四周的墙壁还有头顶的房梁也都不断往下渗水。

伴随着那些血水的流出,竟还有一团团的肉眼可见的浓重怨气。

李横七当即拔剑:“师妹小心!那是死人的怨气,它们盯上我们了!”

江云萝立刻召出焚星,可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水汽太重,焚星上的剑气好似被压制,流火的光芒很是黯淡,但对付几只怨灵却绰绰有余。

只是奈何,这里的怨灵实在太多了。

两人且战且退:“这里肯定有古怪,我们先撤出去!”

只是两人在六楼转了许久,竟然都没有找到通向七楼的出口。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道宫麒麟子暴怒,显然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

江云萝已经猜到什么,可这个时候怕说出来也没用,于是提议:“要不然,我们就先下去?”

“下去?你忘了下面还有好几个人俑了吗?”

“那也比待在这里打转强,说不定我们下去还能见到师兄他们。”

李横七听完,终究是一咬牙:“好吧,那我们下去。”

之后,两人如同恐怖片中的主角一样,在阴森恐怖面容扭曲的人俑和不断从墙缝里钻出的怨灵之间厮杀抵抗,一路狂奔。

就在他们筋疲力尽险些灵力透支的时候,一道凛冽的剑气如同破开黑暗的闪电般骤然而至。

是湛月!

仰头,只见来人衣袂翩跹如雪,手中剑意凛凛含威,如霜的剑刃发出嗡鸣,短短几瞬,残影闪过,就将围住他们的怨灵通通斩灭。

而那些怨灵自始至终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过。

微生仪侧身而立,朦胧的脸廓散发极度清冷的气息,冷然的下颌抬起,缓缓吐了两个字:“过来。”

江云萝李横七大喜,赶忙不顾形象地跑过去:“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被追得气喘吁吁,发丝凌乱,此时狼狈跑过来,惹来微生仪淡淡的瞥视:“我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赶过来了,没想到是你们两个。”

说完,听到动静一同跟来的朔方看过来:“横七师弟,江师妹,你们没事吧?”

江云萝李横七摇头,没时间给自己找补,赶紧道:“师兄,这里不对劲!我们之前在五楼六楼看到了会动的人俑,还有从墙壁里钻出来的血水和怨灵,可这太奇怪了!这不是谢忘情特意送给公主殿下的摘星楼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微生仪面无波澜,眼眸之中闪动冷意:“为什么不会?有人精心布局,以此楼为阵,就是为了今日。”

向来不怎么精通阵法的李横七:“以此楼为阵?那么说,整座摘星楼都被人设计了?不会吧?”

朔方则仰头观察道:“我看过了,此摘星楼结构方正,呈八角之势,暗含阴阳八卦五行相生之道,本可以调节阴阳化解煞气,可如今竟像是成了一个聚鬼窟,定是有人在这里设下了阴邪阵法,颠倒乾坤,摄魂索命。”

“可这布阵之人是谁?又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发生这么多事,你们还没有猜到?”微生仪的声音已经冷得接近掉渣,平静的眼眸之中更是酝酿出罕见的怒气。

这时,一直低头思索的江云萝忽然想通了什么:“我知道了!”

李横七被她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你知道什么?”

“你们还记得一开始乾坤册被撕毁时,我们便猜测背后之人是想要用七窍玲珑心献祭妖皇了吗?直到前几日公主殿下被不知何时种下情丝,又因出宫那日突然之间遭受刺激,七窍玲珑心就此与凡心无异……我们当时以为是猜错了,可实际他的目的从始至终就没变过,他想献祭妖皇,可却不是以七窍玲珑心。”

“难道他是想用生人为祭?难道……是整座摘星楼的人?!”

朔方也明白了过来,江云萝则摇头说道:“恐怕不止如此,你们看到那些不断冒出的血水了吗?这应该是护城河里的水,当初建造此楼,是由工匠引入,却没想到刚好被布阵之人利用,若是一旦这里的阵法炸开,不止是摘星楼,整个皇都都会大乱。而夜凌国一旦陷入混乱,你们猜,虎视眈眈又有窃国运之仇的奉仙国会有什么反应?”

“当然是趁机打进来了!可有谢忘情在,他们敢吗?”

“若是之前,谢忘情为了公主的七窍玲珑心,自然会坐镇夜凌皇都,可如今公主被情丝所扰,已彻底沦为普通的凡人,你说他是会勃然大怒拂袖离去还是会继续不遗余力地守护这方小国呢?”

李横七听得一愣一愣的,朔方也露出惊诧的眼神。

“要是按照师妹所言,背后之人的这番筹谋,分明是想……举国为祭?”

令人心颤的四个字,李横七瞬间抽气:“举国为祭?他难不成是疯了?”

三人面色发青,包括江云萝也一时难以消化。

而就在几人说话之间,脚下的木板忽然发出破裂的声音,没多久,墙壁缝隙里流淌的血水像是有意识一般齐齐流入地板的凹槽,没多久竟然汇成了一个散发邪恶气息的法阵!

李横七这下认出来了:“这是献祭的法阵?怎么办,现在已经开始了!”

江云萝:“公主和其他的宫人还在上面,我们得出去提醒他们!”

微生仪道:“不必担心,进来之前,我已经传信给谢忘情,他会知道该怎么做。”

朔方:“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微生仪:“启动如此大的阵法,施法之人此时必定就在这里,要在献祭法阵完全开启之前找到他。”

说完,剑尖发出嗡鸣,感受到邪恶的源头,微生仪几人立刻冲着底层而去。

江云萝气喘吁吁跟在后面,还没有听明白,问脑海中的白赤:“献祭法阵是什么?不能直接破解吗?”

白赤说道:“献祭法阵乃是最古老的禁术,一旦启动无法阻止,除非找到施阵之人,方才能够转圜。不过,你们的对手这般狡猾,又是妖皇的爪牙,怕是很难抓住。”

江云萝却信誓旦旦:“放心,有微生师兄在,任他再怎么狡猾,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白赤翻白眼:“……你这又是哪来的自信?”

江云萝不说话,所谓的主角不就是这样?层出不穷的麻烦找上门,但最终总会有办法化解。

更何况,是微生仪这种武力值Max人物魅力值满点的仙门魁首,不止心性坚韧,还绝顶的聪明,小小的妖人在他面前不过是练手的炮灰而已,早晚要现出原形。

几人在摘星楼内寻找着躲在暗处的人影,而另一边,沁芳阁内,多日昏昏沉沉的长欢公主被人唤醒。

“殿下,殿下您醒了?”

长欢公主睁大一双迷蒙的眼眸,抻着白皙姣美的颈子探出帘帐,看到匆匆忙忙的宫人们进进去去,诧异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搬这些?”

贴身宫女压着声儿道:“回禀公主,是摘星楼出事了,国师大人吩咐,让我们全部搬出去,尤其是公主殿下您,说不定背后害您的人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公主换好衣裳就赶紧跟我们走吧。”

年轻的公主殿下一听,当即将她扯住:“那国师人呢?他怎么不在?”

宫女为难地低头:“国师大人收到那位仙君的传信后就急急忙忙出去了,吩咐底下的甲士搭建云梯让宫人们都下去。殿下,这里不安全,您还是快随奴婢离开这儿吧!”

懵懵懂懂的长欢公主就这么被套上了衣裙首饰,匆匆地收拾完就被几个宫女们搀扶着上了软轿。

她似乎还未清醒,但还记得几日前发生的事,忍不住搅紧了手中的帕子问:“喜娘,那日之后,国师有没有来看过我?”

名叫“喜娘”的宫女站在软轿外面回道:“国师大人自然来过,他嘱咐我们好生照顾公主。”

“那、那他可有说什么?”

“这个……奴婢不敢多嘴。”

没多久,长欢公主就从所谓的“云梯”上被抬了下去,她坐在轿子里,心事重重地模样,脑海里回想着的也是那晚发生的一幕幕。

“哼,我要殿下的心做什么?原本,您是这世间最尊贵最独一无二的通透纯洁之人,可是您不该流泪,更不该动情!现在,您跟那些普通庸俗的凡间女子有什么不同?我的殿下,您这样自甘堕落,可曾对得起我?!”

“殿下,我真的对您……很、失、望。”

脑海中浮现出男子残忍陌生的脸,又想起自己手足无措万分慌张时之下吐露的那句:“我希望你能爱我……”

她不止许了最后一个愿望,还毫无羞耻地亲了他。

可是怎么办,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一切。

之前身边的老嬷嬷曾说过,国师大人是没有感情的仙人,是为了守护她才出现的。

“只是他也是狡诈的毒蛇,为了得到你的心,会千方百计地讨好你,让你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心奉上。殿下,千万不要被毒蛇的甜言蜜语给蒙蔽了。”

那时,她嘴上答应,心里却天真地想:要是忘情哥哥想要我的心,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的。

可是谁能想到,现在的她除了这副有缺陷的皮囊,什么都没有了。

是因为她随随便便哭了,所以才变成这样的吗?

想到这儿,可怜的公主立刻睫毛抖动,伤心得止都止不住,可她刚红了眼睛,就使劲仰头吸鼻子:“不,我不能哭,我不能哭……”

好不容易将那股伤心劲儿忍住,轿子也终于落了地,只是等走出来之后才赫然发现,地方不对!

她慌张扭头:“这是哪儿?这里不是皇宫,喜娘……”

她唤着贴身宫女的名字,可惜转身之后,哪里还有半个宫人的影子?

寂静,令人诡异的寂静。

陌生的巷子口有落叶被风吹起,不远处的金水桥边泛起粼粼波光。

最后的一缕日影也黯淡地落下,清冷的暮色中,一道熟悉含笑的人影地走了过来:“殿下……臣在这里等您多时了。”

【作者有话说】

副本下章就要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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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罚降临情丝生根》

没错,被种情丝的人就是……………………宝子们,咱们下章见哈哈哈

42

第42章

◎情丝生根。◎

“你,你是谁?”长欢公主看着眼前的男子,警惕地往后退。

男子则咯咯笑道:“我是你的国师啊,公主殿下怎生不记得我了?”

“不,你不是国师!你到底是谁?你把我的宫人弄去哪了?”

长欢公主如柳条般怯懦的身体挺得笔直,秀气的眉头更是犹如笔直的利剑,目光如炬地瞪视着眼前这不怀好意之人。

躲在阴暗中迟迟现身的肖清浊“啧”了一声:“没有了七窍玲珑心,居然还能看穿我,不愧是举世无双的公主殿下。”

他缓缓走近,脸上伪装的皮囊粉碎,露出原本苍白阴郁,刺着“凶”字的半边脸。

长欢公主退到桥边,发现退无可退,干脆猛地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不许过来!胆敢再上前一步,我便杀了你。”

“杀我?”肖清浊步步微笑着走近,声音沙哑而阴森,“我乃世间凶灵,普通的凡器可伤不了我,公主殿下还是乖乖地跟我走,否则……”

话没说完,“噗嗤”一声,锋利的匕首猛地戳在他肩头,他凝聚的灵体顷刻间传来剧痛,被匕首割伤的地方更是流出汩汩的“血”。

这边,摘星楼内的微生仪刚刚寻到最底层的阵眼,看到满地以血画就的符文,不由分说施展追踪术。

并指于前,游神御气。

伴随着湛月剑的嗡鸣,微生仪闭拢双目,发丝和衣衫纷纷扬起,一瞬间,周围的风声震颤,眼前的空间好像极限压缩一般让人无法看清。

江云萝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感叹:“这是什么术法?”

李横七:“这是师兄所创的千里追魂术,只要一息尚存,就定能找到对方!”

江云萝:“……竟然这么厉害吗?”

朔方嗯了一声:“只是追踪魂迹需要时间,尤其肖清浊极擅隐藏,从来不暴露自己的气息,想要找到他怕是要花费很大功夫。”

谁知这话说完的下一刻,微生仪赫然睁开眼睛:“找到了。”

三人齐刷刷愣住,什么?竟然这么快?

而此时的肖清浊也万万没想到,伤到自己的并非凡器。

只见那匕首闪动盈盈光亮,镶满华丽的宝石,明明看起来只是个配饰,可刀刃却锋利无比,刺入身体时,周身立刻被一股阴森刺骨的凉气包裹——尤其还蕴含极为霸道的毒性。

“这是……妖骨?”肖清浊咳了一声,像是不敢相信。

而反应迅速的公主殿下捅完一刀后早已经拔腿往桥对面跑了。

肖清浊嘴角狰狞:“哼,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

随手一抬,肩头的匕首被甩在地上,肖清浊抬起刻着“凶”字的脸,还有额间被剜去异目留下的丑陋疤痕。

周身的怨气一荡,瞬间,整个河面都弥漫起诡谲的迷雾。

头顶硕大的月轮从云层中隐现,竟然带起一丝不详的猩红。

紧接着,月光洒过的石板路纵起无数裂痕,护城河里的水汩汩翻涌,泛红的水光竟也似被染上瓢泼血色,十分渗人。

微生仪带着几人赶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素来无波的面色掀起一丝凝重。

李横七则吃惊抬头,瞳孔张大:“那血光是……”

微生仪:“是不详。”

江云萝:“不详?”

朔方解释道:“血月当空,表示世间又有凶灵现世,抑或上天要对罪大恶极颠倒乾坤的妖邪降下天罚。当年肖清浊欺师灭祖屠尽半个宗门时,就曾出现过这一幕,而这一次,恐怕是冲着国师来的了。”

这么一说,江云萝懂了。

谢忘情逆转河流,窃他国国运,如此有违天理,这是招了天罚了。

李横七则道:“这么不凑巧,竟然赶上了今天!”

微生仪拧眉:“无需多言,先救公主。”

几人匆忙赶过来,可怜的长欢公主看到他们,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江云萝:“殿下!”

“江姑娘……”繁琐的宫装,满头的珠翠,都在拼命奔跑中扔下了,此时的长欢公主仰着素净的脸蛋,气喘吁吁挣扎往前。

可就在她喊完这一句,一只冰凉的铁骨森森的手猝不及防扼住了她的咽喉。

冲在最前面的李横七看到这一幕,当即拔剑:“肖清浊——”

曾经欺师灭祖的弃徒,如今成为凶灵的肖清浊齿间森森:“都不许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唔……”可怜的长欢公主如同砧板上的鱼,被掐住的颈子,稍稍用力就能折断。

朔方赶紧上前将人拉住:“横七师弟,莫要冲动,小心伤了公主。”

说完,又扬声道:“肖公子,你生前犯下种种罪孽,修真界还尚未与你一一清算,你如今还要执迷不悟,继续为祸世间吗?”

“哼,执迷不悟?”肖清浊笼罩怨气的影子被头顶的血月拉长数倍,失去血色的苍白面容掀起无情的讥诮,“当年,他们挖我异目,将我逐出师门的时候你们又何曾跳出来为我辩说?”

李横七:“那是因为你修习邪术!心术不正!”

“哼,你们懂什么?当年我天资正盛,五行门上下所有的心法剑术我都已烂熟于心,可我们五行门最初却不是以剑道法诀扬名,而是奇门阵法。不研究禁术,如何光大我五行门?如何在修真界中立足?我一心为宗门,醉心钻研阵法,宗门里那几个老东西却说我心术不正,将来必定为祸修真界,我不过是辩驳了几句,他们便一怒之下剜我异目,废我修为,还将我逐出师门,我且问,若换成你们,你们能不生怨吗?”

李横七:“谁稀罕听你说这些!当年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你要不想魂飞魄散,就赶紧束手就擒!”

江云萝:“……”话多的反派遇到脾气暴躁的正道,结果是什么呢?

答案是:没的周旋,只能打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肖清浊的浑身的怨念被激发,脚下的阵法圈一瞬间迅速弥漫到整条街。他森森笑道:“既然如此,今日我就用整条街的生人为祭,然后血洗整个皇都!哈哈哈哈!”

微生仪冷冷抿唇:“只怕你的计划要落空了。”

说完,毫不犹豫猝然出剑,湛月剑划出的凛冽剑气一下子荡开了周围弥漫的薄雾,只见身后的街上空空荡荡,寂静无比,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不止没有人影,连丝活人气都没闻到。

江云萝三人齐齐愣在那里,怎么回事?这整条街怎么都是空的?

朔方摇头,也是一脸的茫然,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肖清浊也不敢置信,整张脸差点扭曲:“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我的祭品呢?!”

脑海中的白赤蹦起来,挥舞着菌丝兴奋道:“献祭之阵,犹如是如此大的阵法,要以万千生灵为祭,否则阵法就会反噬施阵之人,哈哈,江云萝,别怕,他就要完了!”

江云萝扶额:“……现在可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见事情脱离掌控,肖清浊肉眼可见地气息不稳,忽然,他猛地反应过来,那个从始至终都未现身的人:“谢忘情……是他、一定是他干的!哈哈,你可真有能耐,居然能把整条街的人都变消失,可惜,你忘了公主还在我手上吗,既然没有别人,我便用她一人做祭!你可舍得?”

“呜,呜呜……”长欢公主的脸色憋红,几乎就要窒息。

而这时,迟迟未现身的国师大人则在笼罩猩红的月色中缓缓出现。

繁复的衣袍上绣着狰狞的蛇身,雍容华贵又不失妖冶,即使是看到心爱的公主被人捏在手里也依旧不为所动,甚至闲庭信步慵懒眯眸:“哦,我有什么不舍得?没有了七窍玲珑心,她又算什么?”

肖清浊:“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演戏给我看,她要什么都不是,你又怎么会还待在这儿?哼,你养了这位殿下养了十年,就算是条狗也该有感情了,你要不想我现在就杀了她,就给我把这条街上消失的人找回来,或者,你自己走进去。”

正说着,血色的阵法圈不断汇聚,最终呈现出一只恐怖硕大而又无比森寒的妖目。

那竟是妖皇的眼睛!

被那只眼睛扫过的江云萝甚至还没意识到,膝盖就已经软了下来,那股震慑和恐惧好似烙印在骨子里。

而她的手好巧不巧地触到了地上的符文,霎时,无数画面便一股脑儿钻进她的脑海。

那是妖族大战尸山血海的恐怖画面,人间宛如炼狱,放眼望去,天地黯淡,日月无光,人族修士已十不存一,却还在拼命厮杀。

最终,战无不胜的妖皇在此时倒下了,因为一座突然出现在头顶的金色妖塔,它硕大的身躯,如鲲鹏一样遮天的翅膀迅速无力地垂了下去。

“不……可恶的人族,休想困我——”

巨大的嘶吼声,又将几人掀翻,可惜头顶的金塔也在一寸寸涨大,眨眼之间,竟然幻化成百丈之高。

犹如天降神器,犹如神佛施威,将它压制得动弹不得。

它吞噬万妖之力凝聚的身躯甚至正在融化,妖皇不甘地挣扎,最后冷冷地看向残喘的人族修士:“哈哈,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杀得死我,待来日,定要你们以命为祭……”

说完,竟然挖出自己的一颗眼珠,又剖开自己妖丹,连同几滴精血一口气吹落出去。

该死,居然又被强制通灵了!

短短一瞬间的,江云萝遍体发寒,冷汗直流。

这模样,将众人吓了一跳。

微生仪及时将她搀住,以灵力稳住她的心神,李横七则在一边道:“江云萝!江云萝你怎么回事?”

江云萝深深吸了一口气,额头发丝湿哒哒,睫毛很是无力:“那是妖皇的眼睛,异、异目也是……”

“你说什么?”

江云萝憋着气,因为通灵耗费了太多精神,说不出话,只能干着急。当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微生仪淡淡垂眸,竟是难得的安抚语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此妖邪存世。”

这边,献祭法阵即将成形,属于妖皇的那只猩红的眼珠儿如同有了生命般轱辘转动。

它要吞噬祭品,它要献祭的生人血肉,可整条街上,显然已经没有半个人影。

“血……给我血……”

看到那只陡然出现的妖目,肖清浊顿觉额间一阵刺痛,那是当年剜目留下的疤痕。

李横七当即扬声讥讽:“我就说吧,他的第三只眼分明是妖目!”

肖清浊:“你放屁!这是上天赐给我的神目!你们懂什么?!”

说完,立刻将可怜的公主提在手心:“谢忘情,你再不动手,我就要将你的公主扔下去了!”

“呜……”长欢公主原本灵动的眼眸含上了泪水,不知是伤心还是什么,盈盈地往这儿看了一眼。

谢忘情却纹丝不动,冷笑说道:“随便你怎样,公主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先前也不过是为了引你出现才勉强做戏,要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混进摘星楼,又为什么会这么顺利地劫走公主?哼,肖清浊,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吧?”

浓浓的讥讽之词,仿佛凭空被打了一巴掌。

“你说什么?”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肖清浊脸色陡然阴沉,本以为自己筹谋至此,该是万无一失,没想到自己手里握着的不过是一枚臭棋。

他森森冷笑,贴在公主耳边道:“听到了吗,公主殿下,你的国师大人可是彻彻底底地抛弃你了,哈哈哈哈!好啊,拿夜凌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来献祭,想必妖皇大人也该满意了!”

说完,将手陡然一松,将紧闭双眼听天由命的公主殿下猛地扔进了献祭的法阵之中。

下一刻,趁着众人惊愣之际立刻裹挟着雾气逃去。

微生仪:“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说完,整个人凌空一晃,瞬间消失于夜色。

“师兄——”

李横七咬牙:“该死!这下怎么办?”

朔方:“还是先看看公主!”

江云萝也撑着发软的身体挪过去,本以为公主被扔进阵法里,会沦为妖皇的祭品浑身血肉枯萎彻底失去生机,谁知落下去的时候,身体陡然爆出一阵刺眼的光亮。

而后,谢忘情整个人飞入阵法之中,将因受惊吓和冲击而晕厥的公主殿下揽入怀中。

三人屏息上前:“公主殿下怎么样,有没有事?”

谢忘情的脸色发冷:“没事,受了惊吓。”

朔方似乎认出了什么:“公主里面穿的是……”

谢忘情:“万鳞甲,先前她昏迷之时给她穿上的。”

李横七打量他:“所以,你早就知道公主会有危险?也是故意将肖清浊引出来的?”

谢忘情:“不错,不杀此人,难解我心头之恨。”

他抚摸着公主苍白含泪的眼角,而后不再废话,直接从阵法里跳了出来,将公主交到了他们的手里。

江云萝:“国师大人这是做什么?”

他恣睢的嘴角勾起邪狞:“自然是将这献祭法阵彻底摧毁。”

李横七:“哦,献祭法阵一旦开启,谁都无法阻止,你如何摧毁?”

谢忘情仰头,看着头顶硕大而又血红的月轮,从容说道:“自然是引天*罚之力,来一场彻底的摧毁,不必担心,待会儿落不到你们头上,公主殿下就暂劳你们照应。”

说完,广袖一掀眨眼将他们送到了几丈外皇宫的某处钟楼上。

好似纸一样被刮走的三人:“……”

江云萝:“这国师大人到底何许人也,你们不觉得他实力太恐怖了吗?幸好,当初没跟他打起来。”

朔方:“不错,而且他居然想到引天罚之力来摧毁献祭阵法……实在让人惊叹。”

李横七却是不甘:“哼,这有什么,怕是待会儿天罚下来,阵法还没摧毁呢,他先被劈散了架儿!”

说完没多久,头顶果然传来天雷滚滚的轰隆声。

即使隔得老远,也能感受到那股天道之威,好似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江云萝:“师兄,要不,咱们还是把公主放回寝宫吧,我感觉这里有些不安全。”

李横七朔方也这么觉得,便趁着第一道天雷落下来之前,赶紧将公主送回了皇宫中的一间寝屋里。

之后,江云萝又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出去。

朔方:“师妹,你这会儿出去做什么?”

江云萝:“我怕微生师兄有危险,想去看看。”

不等朔方出言阻挠,李横七就陡然将她拦住:“就你现在这样子,去了也是给师兄拖后腿!你们在这里休息,师兄那边我一人去接应。”

不得不说,李横七挺身而出的样子倒是看起来格外顺眼,要是能不这么毒舌就好了。

因为身体虚弱,江云萝只好留在了这里,听着头顶不断落下的“咔嚓”声,又想起刚才强制通灵之时看到的那一幕,很是不安地来回在屋里跺脚。

一旁安然端坐的朔方:“……师妹,你要不要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脸色苍白没什么力气的江云萝:“我坐不住,我担心。”

朔方疑惑:“担心什么?”

江云萝:“我怕肖清浊阴险狡诈,他们会遇到危险。”

朔方先是一愣,接着笑开:“师妹,本以为你遇事镇定,没想到居然如此不安,是因为微生师兄吗?”

被戳穿心思的江云萝微微脸热:“我不止是担心微生师兄,还有李横七。”

朔方眼眸温润:“哈哈,你不必担心,微生师兄素来强悍,有他在,就绝不会有事的。”

就连脑海中的白赤都安慰她:“是啊是啊,微生仪可是强大到变态的人,连那五爪黑龙都能驯服,更别说是一个‘凶灵’了,你啊,还是别想太多,先好好打坐歇一歇,说不定等你恢复体力他就回来了呢?”

江云萝虚弱道:“是这样吗?”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皮一直跳呢?-

迷雾尽处,是一片黑压压的丛林,四周荒芜没有人烟,此时的皇城已经变成了身后的一个点。

不多时,原本阒静幽暗的半空,忽然掠过两道紧追不舍的人影。

一道是仓皇逃窜灵体不稳的肖清浊,一道则是手持湛月紧追而至的微生仪。

说起来,两人曾同是修真界出类拔萃天赋卓绝的少年,如同日月争辉,几乎时时被拿来比较。

若非他肖清浊后来欺师灭祖,又从怎会从云端跌落泥潭,从人人追捧的“天道之子”沦为人人喊打的仙门弃徒?

看着那始终高高在上不曾高看他一眼的人,肖清浊面容扭曲:“呵,你跟他们一样,都是伪君子!”

微生仪手持长剑,淡漠眉眼似笼薄雾,声音也泠泠发寒:“肖清浊,你不惜献祭妖皇,也要为祸世间,到如今还不悔悟?”

“呵,悔悟?我说过了,那不是我的错,都是他们,是他们的错!而且,区区蝼蚁而已,我想杀多少就杀多少,哈哈哈哈!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是疯子,我只是比他们都强而已,弱者只配匍匐在地,任人宰割!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微生仪立于半空,剑气森然:“我不想再杀你一次。”

肖清浊:“我呸!微生仪,几年不见,你还是这般虚伪!就算你成为道君又怎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跟我一样,内心也早就挣扎了几百回了,只是你隐忍不发,自以为高高在上无情无爱,可以随便审判任何人!可你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

微生仪淡淡抬眼:“哦?我为什么没有资格?”

“因为你是个异类!”肖清浊捂着发颤的胸口,极尽嘶哑地喘息,“呵呵,我当年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与旁人不一样,只可惜我当时未能勘破你的真面目,就被剜了眼睛……你知道生剜眼睛有多痛?你知道被最亲近的师门背叛又有多痛?”

微生仪淡漠垂眼,如同临世的仙人,开口的声音没有半点波澜:“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

肖清浊的灵体爆出怨念的红光:“不错!是我罪有应得又怎样?那也轮不到你来审判我!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用这种狗屁的眼神看我!”

说完,竟然当即盘腿而坐,一口血喷了出来。

世间凶灵,怨念强悍者,可修出实体,若想让其消散,只能将其彻底诛杀,令其魂消魄散,再不能为恶。

因而,微生仪一开始就动了杀念,只是他清冷如寒霜,又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即使是杀意也是轻飘飘的让人无法捕捉。

他甚至在动手之前还开口问:“你可还有什么遗愿未了?”

肖清浊:“怎么,我要说我有遗愿,你会帮我实现?”

微生仪摇头:“不,只是问你一问。”

肖清浊当即暴起:“该死的!遗愿什么的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说完,竟然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要自爆。

微生仪见状,陡然闪身至近前,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汩汩的“血”流出,肖清浊苟延残喘的灵体也逐渐维持不住趋于消散。

可就在他将近消亡之际,他竟如同垂死挣扎的野兽一般死死抓住了微生仪握剑的手,只见红光一闪,紧接着,一道细若游丝的丝线便如同水蛭陡然没入了他的经脉。

微生仪瞬间凛眸后退,看着扎根于手腕上的那缕“红丝”,双目倏的冷了下来,当即聚起灵力,想要把那根丝线给逼出来。

可惜,跟先前长欢公主身上的那根情丝不一样,这缕“红丝”格外狡猾且难缠,饶是耗费许多力气,竟然未能触及分毫,反而像是在他腕上生了根。

“你做了什么?”微生仪面色阴沉,想要逼问,可面前肖清浊早已变得透明。

即将消散的他仰天大笑:“哈哈,没用的!我已将情丝种在你体内,你是绝对无法挣脱的!想不到吧,这可是我为你量身定做的惊喜,堂堂天道宫的无生道君,断情绝欲,高高在上,被多少人奉为天人!哼,可我偏要让你和我一样为七情所苦,彻底堕进泥潭!”

微生仪不言,可那眼神已经要杀人。

肖清浊彻底癫狂:“哈哈哈哈!我会亲眼看着,我会等着那一天——”

“师兄!”前来接应的李横七终于赶到,看到这一幕立刻飞身而至,“师兄你怎么样了?这个肖清浊连死都让人烦,师兄没受伤吧?他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微生仪摇头避开,下意识将手腕负在身后,压下所有的波澜道:“无事,凶灵已除,我们回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宝贝的灌溉!!

哈哈,才发现我这感情线属于慢热,不过放心,后面就是师兄妹小日常和甜甜的贴贴啦~

被情丝控制的师兄:敏感,紧绷,克制

毫不知情的师妹:每天假装乖巧,撩来撩去。

哈哈哈哈,必须得甜!

43

第43章

◎微生仪垂下手,气息微乱又迅速压制◎

恐怖的天罚过后,庞大的献祭阵法和阵法中浮现的那只妖皇的眼睛被彻底破坏,湮灭成灰。

而处在天罚下的谢忘情也被天雷劈得身形不稳,满身狼狈。

微生仪带着李横七赶回之时正好把人带回去,先是设下了隔绝声音和气息的结界,而后才独自一人给他续命疗伤。

没一会儿,江云萝朔方从寝殿那边赶过来,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横七道:“我赶过去的时候,师兄已经将肖清浊的灵体击散了,然后半路遇到那个姓谢的,发现他被雷劈得神魂不稳,便把他带了回来,师兄正在里面给他疗伤呢。”

江云萝赶紧问:“那师兄呢?他有没有事?”

“师兄来得匆忙,神色并无异样,应该是没事。”

听完这话的江云萝松了一口气:“幸好,刚才我眼皮一直跳,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李横七满是怀疑地看她:“你确定担心的是‘我们’?”

江云萝立马心虚:这厮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察言观色却是真的厉害。

不过,没等她回话,一旁的朔方忽然沉吟道:“天罚之力,蕴含天道威能,就算是再厉害的妖邪也得在这九重天雷之下肉身焚毁,神魂俱灭,没想到这位国师大人不仅能保持神智,还能维持肉身,如此厉害,怕是至少得有几百年的修为。”

李横七听完瞬间瞪眼:“几百年修为?那不成了妖人了吗?师尊他老人家才不过一百多岁,而且他看上去那般年轻,怎么也不像啊!”

江云萝在一旁咳了声:“其实,你们不觉得比起人,他更像是……妖吗?”

“什么?”两人面面相觑,“你说他是妖?”

江云萝嗯了一声:“之前在护城河边,看到那条水蛇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了,四大妖王中的祸水大蛇,修为深厚,且不惧天道,当年假意臣服妖皇之后逃遁到人界不知所踪。而且,能逆转河流窃他国国运,忍受十年反噬并且承受住天罚的威力,寻常之人难以做到。”

李横七朔方眼神微妙,明显在说:光凭这个就推断他是妖?

江云萝补充:“哦,对了,其实我在他身上一直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妖气,只是一开始怀疑是他修炼邪术,从别的地方沾染的,直到刚刚我走过来,已经确定那妖气是从这间屋子里散发出来的,他确实是妖。”

此番话一出,李横七和朔方呆在当场,显然是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居然是妖,还是销声匿迹已久的四大妖王之首。

一时间,几人有些难以消化。朔方则更为谨慎:“这种事不可轻易下定论,毕竟这只是我们的猜测。”

李横七则道:“可如果这谢忘情真的是祸水大蛇所化,那这一切确实就说得通了,他定然是觊觎七窍玲珑心所以才在十年前突然出现在这夜凌国,以一己之力续国运,逆阴阳,让岌岌可危即将覆灭的小国成为最繁荣富庶之地。”

“当然,这十年里他也一直暗中操控公主,想要让她心甘情愿将自己心献祭给他,只可惜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不止七窍玲珑心没有得到,还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要我说,此等祸害,师兄就不该救!”

李横七说完,朔方就道:“师弟,此言差矣。若那谢忘情真是祸乱的妖邪,早在公主变成普通人的时候就该暴露本性了,可他不但没有离开,还帮我们一起诛杀肖清浊,而且若没有他,那整条街的人怕是都已经献祭了。”

李横七不服气:“可他窃他国国运怎么说?”

朔方笑了:“师弟,你以为单凭一条河就能延续国运吗?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为政之策。朝政清明,施以仁政,百姓自然能在这里安居乐业,繁衍生息,国运也自然是能绵延久长,又何来窃他国国运一说?”

这么说完,李横七就不说话了。

江云萝则豁然开朗道:“朔方师兄真是见多识广,听你这么一说,这谢忘情非但不是什么妖邪,反而还是拯救苍生的活菩萨呢,所行之事也是大大的功德。”

朔方:“我只是就事论事,不过此事事关微生师兄,关于谢忘情的身份我们还是暂且不要张扬,以免引来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江云萝立刻道:“放心吧朔方师兄,我们都知道!”

李横七则撇嘴:“你又知道了?哼,还是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吧。”

江云萝:“又怎么了?收拾东西做什么?”

李横七:“此间事了,当然是收拾东西回天道宫了!等师兄出来,我们马上就走!”

江云萝这才反应过来,是了,他们来夜凌国也足足有十几日了,既然幕后作祟的肖清浊已经被他们捉出来,又彻底死翘翘,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怎么办,白赤?我还想在摘星楼待几日呢。还有这繁华的皇城,都没来得及多逛几圈呢,居然就要走了。”

脑海中的白赤迈着短小的胳膊腿儿,很是鄙夷地翻白眼:“我说江云萝,你要不要这么没出息?不就是个小小的摘星楼,还有人挤人的大街吗?这都能阻挡你的大道?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好好提高修为吧!”

来自蘑菇的鞭策,江云萝好似没听见:“你也说了三年,我这才不过几个月,让我先享受一会儿不行?”

白赤:“你也知道这不是你能决定的吧?不过你要是实在无聊,就在皇宫里面逛一逛,说不定看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这里有多好了。”

它这么说,江云萝却是浑身一瘫:“算了,我还是待在这里等师兄出来吧。”

说了半天说了个寂寞的白赤:“……”

于是,江云萝便真的哪儿也没去,就待在门口叼着根草叶儿,百无聊赖地逗着草丛里的蛐蛐儿。

而此时的殿门内,经过一番调息之后,谢忘情总算没再妖气外泄,脸上弥漫的妖纹也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光洁皮囊。

他开口问的第一句就是:“那个凶灵……死了没有?”

微生仪寡淡侧目,嗯了一声:“魂消魄散,彻底死绝。你现在该关心的是你自己,你该知道动用邪术的后果,不仅要遭受反噬,还要招致天罚,如今尝到苦果,还是及早回头,莫再强求。”

谢忘情撑着一张惨白的脸,神情戏谑:“强求什么?我所做的,在你们仙门人眼中,难道不是大功德大好事吗?还是说你们仙门人只是把‘拯救苍生’这四个字挂在嘴上说说而已,高高在上的无生道君?”

最后几个字,分明带着浓浓的调侃。

微生仪目光冷了,淡淡启唇:“我不想跟你耍嘴皮子,只是想提醒你,万一你哪天死在了天雷之下,你的公主,还有整个夜凌国怕再也无人庇护了。”

说到长欢公主,谢忘情的眼神才变了又变,没有再做口舌之争,而是道:“这次的事,我们也算是扯平了,不过,你确定妖皇还在困在极域妖塔吗?”

献祭阵法中的那只眼睛,他也看到了,那确实是妖皇的眼睛不假。

微生仪声音徐徐:“已经收到其他三大仙门来信,极域妖塔并无异样。”

谢忘情仰着苍白的脸:“那就好,我可不希望那疯子再出来。”

微生仪听完,乌黑的深瞳直勾勾地盯着他:“你真是一点都不像妖。”

谢忘情笑起来:“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这句话该对你自己说吧?你看看你,简直是要割情断欲,飞升成仙了。哼,这样活着能有什么意思?”

“不需你管。”意有所指的话,微生仪不予理会,他转身欲走,手腕上的那条红丝却不小心被人看到。

谢忘情立刻追问道:“你手上的那是什么?”

微生仪一顿:“没什么,留下的一道伤口而已。你身上的伤已无大碍,最近几日莫要动用妖气,否则引得仙门讨伐,我也救不了你。”

说完,转身踏出殿门。

身后的谢忘情则冷笑:“我用不着你救!”还有,说什么伤口,真以为他眼睛是瞎的吗?

门外,微生仪刚走出来,袖中攥紧的手还未松开,原本靠在一旁的江云萝毫无预兆地凑过来,睁着圆润的杏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师兄!师兄你出来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感觉到手腕被抓住的微生仪僵硬一秒,接着,将眼底的眸色掩盖:“我无事,你怎么待在这儿?”

江云萝化身泥腿子,眉眼弯弯道:“我在这里等师兄你啊,先前师兄去追肖清浊的时候,我这眼皮就一直跳,生怕发生不好的事。师兄,你真的没事吗,我怎么觉得你脸色这么难看呢?”

她睫毛忽闪,抬起的眸子写满担忧。

微生仪不着痕迹地抽开袖子,眼神也移开:“没什么,只是方才给谢忘情疗伤,消耗了些灵力,并无大碍。你呢,身体可有好些?”

他问的是先前强制通灵留下的后遗症。

江云萝一听他主动关心自己,立马胸口噗通乱跳,眼睛发亮且感动道:“师兄,师妹无事,只是两脚发软没有力气,怕是待会儿回去,要再劳烦师兄载我一乘了。”

含笑又不失亲昵的语气,微生仪居然也已经习惯,他启唇道:“知道了,只是别忘了之前你在思过崖同我说过的话。”

江云萝脑子一懵,她当时说什么来着?

哦,对了,说她面壁之后就立马学会御剑,可是一直拖到现在,还是没能克服恐惧。

当然,这并不妨碍她满口胡诌:“师兄放心,待回天道宫之后,我一定先把御剑学会,到时候,便由我来御剑载师兄,可好?”

这话一出,不止微生仪愣了,连脑海中的白赤都听不下去:“江云萝,你不觉得你这样太殷勤了吗?你可悠着点吧,要不然你这点心思早晚被他看出来了!”

江云萝却自我感觉良好道:“这有什么,不过是师兄妹之间正常叙话,而且只是御剑同游而已,他怎么可能想多?”

果然,微生仪没把她的话当成正经话,听完只是浅浅摇头:“你的剑,我可不敢坐,还是等你完全学会之后再说吧。”

明明是变相拒绝,这话听在江云萝耳朵里却变成了:“你听见了吗,他没有拒绝我!”

白赤:“……你是在自欺欺人吗?”

没过多久,结束了夜凌国之行的几人便在第二天一早踏上了返程之路。

临走之前,身体削弱刚刚苏醒没多久的公主就站在摘星楼顶,泪眼朦胧地向他们告别。

而已经站在湛月剑上的江云萝:“殿下,你多保重!咱们有缘再会——”

一旁的李横七毒舌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公主有什么呢。”

江云萝瞬间失语,朔方则隐忍憋笑,唯有微生仪侧脸清冷,眉目凝光,淡淡说道:“好了,站稳,我们该走了。”

话音落,抬手引动剑气,一瞬间整个人立刻凌空。

江云萝被这突然的失重吓了一跳,赶紧脸色苍白地抓紧了微生仪的衣袍,弱弱道:“师兄,可否慢点?”

周围的风声刮在脸上,让她不禁腿软。

这次,微生仪却没有为她屏蔽这些,而是以平静的口吻道:“你既然恐惧,就该一点一点克服,这一次,你凭自己的意念稳住。”

听闻这话的江云萝:“……不是说好回去再练的吗?”

苦涩的语气,微生仪恍若未闻。

之后,江云萝就在万丈高空之上,一次又一次头晕目眩两腿战战,然后差点栽倒。

当然,关键时刻她很不要脸地抓住近在咫尺的那截衣袖,而后在微生仪居高临下寡淡的眼神中,不得已再次松手。

就这样,不知经历了几次的惊心动魄和让人魂飞天外的刺激之后,江云萝已然麻木。

整个人差点瘫了。

苍天,谁来救救她?

穿到什么世界不好,偏偏穿到这种必须要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修真界,让她这种天生恐高患者怎么活?

“白赤,我是不是要死了?”

脑海中的蘑菇:“江云萝,你要坚持!想想以后,你可是要得道飞升的大能!怎么能倒在御剑飞行这一步呢?!”

江云萝头晕目眩,魂儿已飞走。

好在,没过多久,周围的风声停歇,定睛一看,天道宫巍峨的山门近在咫尺。

“嗡”的一声,脚下湛然的长剑收拢,陡然落地,江云萝立刻扶着一棵树缓解眩晕。

好在,这一次没像上一次那般狼狈万分,但依然丢脸就是了。

朔方在一旁道:“师妹的恐高之症怎的如此厉害?”

李横七在一旁幸灾乐祸:“那到底是比第一次强多了,说不定再练个那么成千上万次,也许就能站稳了。”

江云萝假装没听见,等那阵眩晕过后,就扭头道:“师兄,等我以后再练练,定不会如此,呼……”

微生仪扫过她苍白的脸,摇头道:“先去太虚殿吧,将此间事汇报给师尊和两位长老,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于是,没过多久,来到太虚殿的几人便将在夜凌国所发生之事简略地讲述了一遍,先是拥有七窍玲珑心的长欢公主如何在街上受到惊吓,泯于常人,再到摘星楼内闹鬼人心惶惶,最后是肖清浊开启献祭阵法,欲以整条街的人为祭,想要挑动更大的动乱。

戒律长老无庸道君静静听完之后,都面露凝重和惊讶。

“没想到那肖清浊竟如此丧心病狂,化成凶灵不说,竟然还成为了妖皇的爪牙,掀起如此大的动乱。”

戒律长老道:“没错,此子为祸世间,真乃我仙门之耻。”

两人骂完,半空中的道祖元神则笑道:“此人确实搅起了修真界的腥风血雨,不过好在,他已经伏诛,再也不会为恶,尔等也不必太过担忧!”

无庸道君则叹道:“他死了自然是大快人心,只是可惜了这世间唯一的一颗七窍玲珑心,居然就这么被毁了,哎呀呀,难道当真只是因为受了刺激不成?”

底下,江云萝三人对视一眼。接着,朔方回道:“回师尊,当时不止是公主受了刺激,而是有人在公主的身上种下了情丝,这才引得她牵动七情,生惧生忧,亦生出痴念。”

戒律长老闻言,本就黢黑的脸更添阴沉:“情丝?那不是歪门邪道专毁人道心的邪物吗?居然还存于世?”

菩提道祖也挑起了滑稽的眉头:“哦,徒儿,竟然还有此事?看来那殒灭的凶灵倒是颇有几分本事,与他对战时怕是也费了不少功夫吧,爱徒可有受伤?”

微生仪一如既往地身姿挺拔,从容淡定:“禀师尊,弟子无事,一切安好。凶灵虽狡猾,但幸得国师谢忘情出手相助,因而算是有惊无险。”

道祖元神颤巍巍笑起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哈哈哈哈,此行你们也辛苦了,既然危机已解,不如你们就……”

话没说完,眉眼风流的无庸道君突然道:“等等,先前其他三个仙门不是去镇守妖塔了吗,昨日他们传来消息说没有异动,但我觉得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得好。”

戒律长老也道:“我也这么觉得。”

半空中的道祖元神:“……咳,那就派人时刻警戒,一但极域妖塔出现异动,再做打算也不迟。哈哈,不必太过担心,肖清浊这颗毒瘤已除,就算是还有妖皇的爪牙,想必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些时日,你们就在宗门里好生修养,啊,要有什么事也可随时唤我,是不是啊云萝爱徒?”

正在出神冷不丁被点了名字的江云萝立刻一怔,连忙一本正经乖巧道:“回禀师尊,弟子知道。不过师尊闭关繁忙,弟子不敢随意打扰。”

如此说完,菩提道祖乐得开怀:“哈哈哈哈!瞧瞧,我这徒儿就是如此懂事!能得爱徒如此,为师甚是欣慰,哈哈哈哈!”

如此尴尬的夸赞,江云萝本人都险些脚趾抠地。

李横七隔着老远横了她一眼,显然是又嫉妒上了。

江云萝:“……”

没多久,几人从太虚殿里出来,原本,李横七是想跟着微生仪一起去参商殿,可微生仪却一反常态地转身道:“你们且回去,我还有一些事需要独自理清。”

江云萝一听,立刻化身泥腿子:“师兄可是有什么疑处想不通,你想不通可以问我们啊,我们或许能帮上忙呢?”

李横七也上前一步,干巴巴道:“没错,师兄,我也可以帮忙。”

微生仪却淡淡摇头:“不必了,你们待在这儿只会打扰我。”

说完这话,径直踏进了参商殿,而后陡然设下结界将他们隔绝在外。

江云萝摸不着头脑:“师兄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李横七抱着胳膊冷嗤:“哼,哪不对劲?师兄一直就这样儿,不喜欢被人打扰,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

江云萝愣住,是这样吗?

寂静空旷的参商殿,几日未曾打扫过的角落里落着薄灰,阳光穿过缝隙,将鱼缸里的水晒成暖金色。

里面的小黑鱼趴在那里使劲呼吸,好几日不曾换水的它身上的鱼鳞都差点被晒干了。

好在这时,殿内的气息一动,有人来了!

小黑鱼立刻瞪起自己凸起的圆眼睛,使劲喊:“微生仪!微生仪是你吗?你这么多天没回来,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我整条鱼都要干了好吗?你赶紧过来给我换水!”

微生仪雪白的衣袖拂过来,整个人大步走到泛着凉意的阴影中,乌黑的眼睫下,眸子笼罩阴影,没有看它一眼不说,反而还仔仔细细一眨不眨地盯着抬起的那只手。

只见青色的筋络鼓起,腕骨有力很有压迫感,他的皮肤很冷很白,好似几百年没见过日光,这样暴露在空气中,简直就像是完美的玉器。

只是,微生仪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那深埋于皮肤之下,若纤细蛛丝一样闪动光亮的“红丝”。

鱼缸里的小黑鱼原本还在扑腾,如今一瞥,直接喊道:“微生仪,我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情丝,听说是你们人族专门研制的一种邪术,能毁人道心,生情动念,让人彻底迷失神智,这可不是个好玩意儿,你赶紧把它取出来!”

不用说,微生仪也已经动手了,体内的灵力化成凛冽之气,欲将其连根拔起彻底摧毁。

可那“红丝”虽纤细,韧性却比之前的那缕情丝要强上数倍,一时之间,竟然无可奈何,未能动其分毫。

微生仪垂下手,嘴唇抿紧,气息微乱又迅速压制。

一旁的小黑鱼不明所以:“我说微生仪,你站在那儿干什么?怎么还不动手,都说了,那可是情丝,能摧毁人道心的!”

“我知道。”微生仪缓缓抬眼,眸光在短暂的阴沉过后又恢复平静。

小黑鱼愣住,不敢置信:“你别说你逼不出来吧?不是,这是谁这么阴险狡诈,居然这么暗算你?”

微生仪已经转身坐了下来:“是谁不重要,而且,就算逼不出来也没关系。”

什么?什么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以为你修炼了无情道就真的断情绝欲可以超脱世俗了?呵,活了这么多年,它就没见过有人真的能脱离红尘,斩断情欲!

尤其是那种看上去隐忍不发,一旦引动情丝,爆发起来可是很吓人的!

“微生仪!你赶紧想想办法!我告诉你,这玩意儿可是真能害死人的!就算你心性再坚定也有疏忽的时候,万一一不小心暴露了你的妖气,你可就完了!”

“喂,你到底听没听——”

小黑鱼的咆哮声没喊完,陡然“呜呜”说不出话了。

原来是被嫌聒噪,设下了禁制。

可恶!该死的微生仪,它好心提醒他,他居然恩将仇报!

“砰砰”,脑袋撞在鱼缸上,微生仪却不予理会,他盘腿坐在天罡大阵下的圆台上,俊挺的鼻峰洒落阴翳,没多久便缓缓合眸,安然入定。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高甜!撒糖撒糖~

44

第44章

◎放肆。点痣。【甜甜甜~】◎

从夜凌国回来的当晚,江云萝便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只是梦里睡得不安稳,还做了好几个糟心梦。

一会儿是被摘星楼里的人俑们追,一会儿是被献祭阵法中妖皇之眼死死摄住,强制通灵到险些晕厥,再然后就是被惨无人道地按在剑上,在天上瑟瑟发抖飞来飞去。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第二天一大早,听到江云萝抱怨的蘑菇发出疑问。

江云萝顶着凌乱的鸡窝头,浑浑噩噩道:“我是想说,你不觉得这些梦都很不详吗,该不会是我在摘星楼的时候被什么倒霉的东西缠上了吧?”

白赤道:“那是你想多了,这里可是天道宫,放心吧,就算有妖魔鬼怪也不会敢上你的身,你忘了你额头上还顶着菩提道祖给你的伏魔印了吗?一旦有妖魔攻击你,就会自动形成保护。”

江云萝一愣,接着赶紧摸向自己的脑门:“对了,我居然还忘了有这回事,只是这伏魔印怎么挡不住噩梦呢,还有……你说它会不会把你当成邪物把你给灭了?白赤,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心念一动,脑门上的伏魔印立刻发出耀眼金光,能闪瞎人的眼。

脑海中的蘑菇则立马鄙夷道:“你以为我是你吗?我可是神物!而且要灭也是先灭你好吧?你可是夺舍的生魂,还披着别人的壳子呢!”

这话一出,江云萝一下子愣住了,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接着不知是想到什么,猛地掉头,着急忙慌地去拿屋里的铜镜。

白赤被她神经质的模样吓了一跳:“不是,江云萝你怎么了?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至于吓成这样吗?”

江云萝努力平复呼吸,脸上难掩紧张:“方才你正好提醒我,我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白赤:“什么问题?”

江云萝:“我的脸。”

“什么?”

“……我脸上的痣好像没了。”

“什么?!”

没一会儿,江云萝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院门,大老远,晨起练剑的李横七就看到了她,见她走过来正要打招呼谁*知对方竟然直直地掠过了他。

这让脸皮薄的大少爷当即恼怒,一把将她扯住:“江云萝,你干什么去?没看到我站这儿的吗?”

谁知这人仿若失魂,一边蒙着脸一边一个劲儿地嘀咕:“我的脸我的脸……”

什么玩意儿?

“不是,你嘀咕什么呢?”

江云萝很急的模样:“我还有事找微生师兄,不跟你说了。”说完一把挣开他,急急忙忙奔向参商殿。

身后的李横七满脑门雾水:“不是,你找师兄做什么?师兄他这会儿不见人!你过去打扰也没用!”

江云萝好似没听见,一口气直奔参商殿,谁知到了殿门口,果不其然看到一层淡淡的金色结界阻拦在外面。

她抬手就敲:“师兄?师兄你在吗?”

略带紧绷的声弦,还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脸,现在的江云萝就好比失去壳子的雏鸟,陷入浓浓的恐慌和危机之中。

脑海中白赤不由得安抚:“别怕,不就是颗痣吗,我记得昨天的时候还在的,可能是昨天晚上你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把嘴角的痣给擦掉了也不一定。”

江云萝:“……”这才可怕好吗?

等不到回应,江云萝继续敲:“师兄?师兄你在不在?我有急事,能不能放我进去?”

暖风轻和,被结界阻挡的参商殿很是寂静。

殿内,整整盘坐了一夜的微生仪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洒落,将他乌秀的睫毛连同眉梢染上些许温度。

再低头,手腕上的“红丝”已经被压制,不再闪动光亮,而是如同失去生机的枯叶一样静静蛰伏。

“师兄,师兄?”

殿门外再次传来少女略带急切的声音,微生仪眼波一动,大概是刚刚修习完太上忘情诀,周身笼罩的气息都要比平时低一些,声音也没有什么波澜:“她何时来的?”

一旁的小黑鱼早已被吵醒,闻言吐了一连串的泡泡:“刚来不久,不过,我觉得你这阵子还是先不要见人的好,最好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将你手腕上的东西给解决了,免得以后再因为生出祸患……哎,微生仪?微生仪你有没有听我说?!”

下一刻,一道金光当头落下,刚刚解除禁言的小黑鱼再次被黏上了嘴巴。

它不敢置信:“……”好啊,他就非要这么对它是吗?!

对于身后愤怒的视线,微生仪恍若没有察觉,他抬手,降下了殿外的结界。

没一会儿,江云萝便急匆匆跑了进来,嘴上还慌张喊着:“师兄师兄!大事不好了!”

微生仪声音寡淡:“我在,你这么急着找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从从容容,在人拍着胸口缓和的时候还替给她一盏茶,江云萝一口气灌下去,接着就道:“呼……师兄,我有一件特别紧要的事要说!你看我的脸,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在我脸上点了一颗痣,还说这是障眼法,但为了不让修为高深的人看破,还让我把脸遮起来,可是……今天早上我起来之后,猛地发现脸上的痣不见了!你看哪!”

她急得语无伦次,说完还把脸凑过来让他瞧。

微生仪闻言压低眼眸,因为对着光,他幽深的眸色隐隐闪动出另一种颜色,像是冰冷的银白,透露着几分无情的意味,只是眨眼的一瞬间又迅速消失不见。

他凝视着江云萝光洁无物的唇角,缓缓说道:“确实不见了。”

下一刻,近在咫尺的眸子睁大:“是吧是吧,我就说没有了!师兄,这可怎么办,好好的痣怎么就没了呢?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着急的声线中带了点依赖和委屈的意味,微生仪则思索道:“按理说,障眼法不会这么快失效,你确定是昨晚突然消失的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今天早上照镜子突然发现的,师兄,我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吧?”

微生仪:“你遮了脸,应该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江云萝松了口气,痣没有了还可以再点,要是人暴露了那可就完了!

不过好在她这一路上没遇到几个人,脸也挡着估计没被谁发现。

于是,她深呼一口气:“那师兄,你快给我点上,就点在跟原先一模一样的位置!”

“一模一样的位置?”

“就是这儿,嘴角偏右一点的位置。”说完,怕他点错了,还特意抓起了他的手。

“……”微生仪唇角抿了抿,不怎么习惯这样的接触,尤其是在他体温偏冷的情况下。

但江云萝显然不知道他的抗拒,就这么大胆而放肆地抓了他的手,而后按在了自己唇角偏右的位置,还傻憨憨道:“师兄,快点啊。”

微生仪似是没办法,无奈之下只能叹一口气,下一刻指尖发出微微的光亮,轻微的灼意落下来,在她唇边落下了一枚嫣红小痣。点完之后,利索收手:“这下可以了。”

江云萝抬头,先是跑到镜子前照了照,接着才咂摸道:“好像有点太红了……不过,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什么。”

听到这番抱怨的微生仪没说话,只是眼角凝成的冰冷被戳碎了。

他转头看着她:“你可还有事?没事的话就自去修炼。”

江云萝讨巧卖乖:“我没事,但没事就不能待在这里吗?”

微生仪淡淡瞥她,表情不言而喻。

江云萝赶紧笑:“哈哈,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之前去灵山参加大比还有回来拜师的时候,我都忘了把脸遮住,师兄不是说修为高深的人可能会看穿你的障眼法吗?你说,师尊他们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不是江昭,而是夺舍的另一个人?”

这确实是个值得让人紧张的问题,微生仪回答道:“原来,你还记得这回事,我以为你忘记了。”

江云萝立马苦巴巴:“师兄……”

微生仪走过来,目光似乎柔和了一些:“其实,这障眼法除了师尊之外,其他人应该看不破,也许蓬莱仙首也可以,不过他不是我们天道宫的人,更不知道江昭这个人,所以你无需担心。”

江云萝算是听明白了,瞪大眼睛问:“但是师尊知道是吗?”

“不错。”

“他看出来我是夺舍的了?”

“应该是。”

短短几句话,江云萝恍惚掉进了冰窟窿,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整个人呆呆地站在那儿,大白天的冷汗都出来了。

天知道她为什么吓成这样?

脑海中的白赤叫她:“江云萝?江云萝!”

江云萝没反应,直到微生仪看她的表情不对,抬起温凉的手摸过她的额头,察觉到僵硬后又叹一口气:“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怎么就吓成这样?”

指尖轻动,将温和的灵流注入她的心神,慢慢抚平了那股紧张。

江云萝慢慢地不再僵硬,而是张开可怜的唇瓣:“师兄,这怎么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呢?”

夺舍,在修真界可是绝对禁止的禁术,一旦被发现,她这个异世之魂绝对会当成妖邪之流,到时候怕是就要魂飞魄散,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了。

没错,江云萝不怕遇到危险也不怕修炼吃苦,但她怕死。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这儿,她的脸上便笼罩阴翳,原本擅于伪装的眼眸也蔫蔫儿的耷着,整个儿人一点精神都没了。

微生仪:“……”万万没想到,向来只有捉弄别人的少女这次居然陷进去,消沉这么久。

他不由得唤她:“师妹,你怎么还不明白?”

江云萝自暴自弃:“明白什么?师兄,我是夺舍之人,师尊他老人家就算收我为徒,肯定也对我有所失望,要不然,他为什么不来问我呢?”

她说完,就耷拉脑袋,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看。

头一次看到她心绪这般低沉的微生仪向她走近:“……师妹,你觉得师尊为什么不问呢?他一直都说过,自己命中注定会有三个徒弟,我和横七都在很早之前就成为了他的弟子,只有你,师尊等了将近十年才等到。如果那个夺舍的人不是你,他还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出现为止。”

江云萝声音闷闷的:“可是解开菩提叶中玄妙的人不一定就是我啊。”

微生仪却笃定:“一定是你,也只有你才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听完这话的江云萝脸蛋一热,好似被一下子狠狠安慰到了。

她没出息地深吸一口气,之后整理好情绪:“师兄,我知道了,是我想多了,我是师尊的徒弟,也是天道宫的弟子,以后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微生仪点头:“嗯,以后,你也不需胡思乱想,伏魔印印在你额头的那天起,你的神魂便已彻底属于这具身体,没有人会再质疑你的身份,这也是师尊送给你的礼物。只是他老人家性格跳脱,不曾与你言明罢了。”

江云萝泪目了,万万没想到,自己时常吐槽的挂名师尊居然默默为自己考虑了这么多。

心里唯一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从参商殿出来的她不禁感慨:“我何德何能,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师尊竟然被我捡到了,我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白赤也道:“所以说,你准备洗心革面做个好徒弟了?”

江云萝:“没错,我不仅要做个好徒弟,我还要努力修炼,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师尊不在,这儿的一草一木我都要守护好。”

白赤:“……凭你金丹初阶的实力?”

江云萝:“实力不够,可以练嘛,从今日起,我定会潜心修炼。”

谁知说完这话,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白赤的小眼睛闪烁,明显带着质疑。

江云萝无所谓笑笑:“哈哈,就算要潜心修炼,还是要先填饱肚子的嘛。”

说完脚步一转,朝着饭堂的方向走去。

好巧不巧,半路碰到往这儿走的李横七,江云萝立刻两眼放光,两腿一绕走过去:“横七师兄,这是刚刚练完剑过来吗?”

身为天道宫麒麟子的李横七昂着下巴,身上织金的衣衽绣着繁复的云纹,腰线笔直瘦削,垂落的玉坠通透无暇,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如此孤傲的装扮加上目中无人的气质,站在一群弟子中鹤立鸡群十分显眼。

而某人一看见她,也是矜傲道:“嗯,你是在师兄那儿吃了闭门羹?我早说了,师兄近日修炼,不见人。”

江云萝干笑两声,没把自己与微生仪见面的事告诉他,而是打着哈哈:“我是昨晚做了噩梦,今早又被饿醒了,头脑一时不太清醒……横七师兄,既然又凑巧遇上,不如我们一同进去?”

她说话含笑,还带着星星眼,明显是别有所图。

李横七鼻腔里哼了一声:“我看不是凑巧,是你特意跑过来的吧,还想让我给你付饭钱?”

被戳破的江云萝丝毫不脸红:“哪里,怎么会?我是一个人无聊,想与师兄说说话,对了,朔方师兄也没有出来吗?”

说起这个,李横七道:“灵器库多了一批新损毁的灵器,朔方这几日都会待在那里,没时间陪我们修炼了。”

“哦……那微生师兄呢?他说闭门修炼,一般是要多久?”

李横七:“最少也得三五天。”

“哦。”江云萝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

李横七则从她变幻的神情中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先是拧眉,接着压低声音警惕地看她:“江云萝,你这么关心师兄做什么?你该不会是真的对师兄有什么龌龊心思吧?”

“我不是,我没有!”江云萝赶紧矢口否认。笑话,这种事就算有也不能承认。

李横七眯眼睛:“哦,是吗?”

江云萝信誓旦旦,眼皮不眨地一通胡扯:“那当然!微生师兄光风霁月皎皎出尘,在我心里他就跟天上的仙人一样高高在上凛然不可犯,我怎么可能会对他产生不敬的念头?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哪!”

脑海中的白赤嗷嗷叫唤:“你还不敢?江云萝你有色心没色胆!”

死死盯着她的李横七:“哼,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再三保证的江云萝躲过一劫,而后,转而就带着人来到了饭堂。

谁知刚打完饭,一转身又碰到了慎行慎思一行人,还正好对上了眼。

慎行慎思面无表情,看到他们却难得主动搭话:“听说你们刚从夜凌国回来。”

向来见了戒律堂就难受的李横七立马一僵,满脸写着“晦气”两个字。

刚要扭头假装没听见,江云萝就赶紧将他扯住,并微笑道:“慎行师兄,慎思师姐,我们是昨日回来的,好久不见,师兄师姐可有想我们?”

如此简单而又套近乎的话,李横七差点被恶心道,眼神明显在说:江云萝,你有病吧?

江云萝当然没病,她跟某些自负狂妄的少爷不一样,除了修炼之外,宗门弟子间的社交也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戒律堂的这两位,更得打好关系,好生拉拢。

不过,许是她用力过猛,慎行慎思一时间表情呆滞,半晌之后才咳了一声:“江师妹说笑了,你们此次前往夜凌国,诛杀凶灵,阻止了祸乱,实属大功一件,此一行辛苦你们了。”

一板一眼的说辞,江云萝忍不住憋笑。

而某位少爷则负手挺胸,很不耐烦的样子:“辛苦也是应该的,你们要是说完了,可以让开了吧?”

慎行慎思对视一眼,抿抿唇像是有话要讲,又不好开口。

江云萝察言观色后咳了一声,笑道:“师兄,我看不如让慎行师兄和慎思师姐跟我们一同坐下来,我们也好跟他们讲讲在夜凌国发生的事情,你看怎样?”

“我看怎样?我不……”

李横七话没说完,跟前那俩人齐齐开口:“也好。”

说完,就这么干脆笔直地坐了下来,而后直勾勾盯着他们。

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的李横七:“……”

江云萝微笑脸:哈哈,果然不出所料,再怎么板着脸一本正经,也还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怎么可能对夜凌国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呢?

于是,之后的江云萝添油加醋唾沫星子横飞,将他们在夜凌国遭遇的事情眉飞色舞又不失趣味地说了一遍。

一开始慎行慎思两人笔直端坐,面无表情,后来渐入佳境,听得入神,便染上隐隐激动之色。

“没想到果真是他。”

“凶灵如此狡猾,江师妹居然还能看破他的计谋,当真是聪慧过人。”

“哪里哪里,这些微生师兄早就已经猜到了,我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实在不值一提。”

之后吧啦吧啦,你来我往地吹捧一番,气氛也比之前要好多了。

唯有被晾在一边始终保持高傲的麒麟子,脸色几乎要冷到掉渣,攥紧的手心咯嘣响。

好你个江云萝,把我拽来这里,结果扭头就跟戒律堂的人聊上了,把自己的亲师兄晾在这里!

一顿饭吃完,当即气哼哼地往外走。

身后的慎行慎思:“……他这是怎么了?”

江云萝干笑两声:“不碍事不碍事,大概是吃饱了,撑的吧。”

吃饱了?撑的?

两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当然,江云萝也没真把李横七晾一边,毕竟他可是自己的长期饭票,惹毛了还是要好好给他顺顺毛的。

可惜李横七不吃她这套:“你少给我嬉皮笑脸!之前跟戒律堂的人聊得那么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戒律长老的徒弟!”

“哪有,我这不是为了套近乎吗,师兄想想,戒律堂可是掌管戒律的,万一哪一天你要是犯了事,说不定还能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我用不着!”说完,又陡然瞪起了眼珠子,“不是,凭什么是我犯事儿?”

江云萝语气支吾眼神闪烁:“那当然是因为横七师兄你犯的事最多了,之前在戒律堂的金墙上,我可都看到了……”

“你说什么?!”李横七勃然大怒,江云萝见顺毛不成,还火上浇油,立刻拔腿就溜。

“师兄我忽然想起院子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气得李横七脸都要扭曲了:“有本事你给我等着——”

因为这事,江云萝还躲了他两天,脑海中的白赤笑话她:“让你胡言乱语的,这下好了,要是万一他哪天控制不住,真要跟你打起来你怎么办?”

江云萝:“有微生师兄在,他可不敢。”

白赤:“你忘了微生仪正闭门修炼呢吗,这几天都不出来,你连御剑都不会,躲都躲不开。”

被戳中弱点的江云萝:“……”

她深呼一口气,接着目光散发坚定:“好吧,确实如此,看来我是时候克服自己的恐惧了。”

于是这天之后,江云萝就找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准备练习御剑飞行。

看着她打颤儿的腿,白赤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我说,要不你还是找个人在一旁护法吧,万一你忽然摔下来把脑子摔残了怎么办?”

江云萝却笃定:“放心吧,我不会摔下来的。”

白赤:“为什么?”

“因为我有微生师兄给我的无色衣。”

说完,将手里软薄的布料一抖,直愣愣地套在了身上。纤薄轻透的纱衣,如云一般的轻柔,风一般的飘逸,连交织的丝线都是世间罕见的灵气所化。

不止摸上去滑溜溜,还散发好闻的味道。

可惜自从上次喝醉穿着它出糗之后,江云萝就再也没有机会穿过。

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还能派上用场。

白赤发出怀疑:“你确定要穿着这个练习御剑?”

两只脚飘起来的江云萝:“怎么了,不行吗?”

“没事,我只是觉得有些稀奇,江云萝,你待会儿小心点。”

江云萝点点头,而后倏然凛声:“焚星——”

唰的一声,散发璀璨光芒的焚星剑在半空中扭了一圈,接着便在她脚下放大。

江云萝深吸一口气,默念微生仪告诉她的口诀:“心念合一,心念合一……”

再一睁眼:“焚星,起!”

只见焚星剑的光芒一闪,而后便缓缓升到了半空,之后没多久,哗啦一声,一道人影坠了下来,先是急速下落,而后被一股风托起似的稳稳浮在了半空。

一口气跌回嗓子眼的江云萝:“哈哈,我就说穿上这个练习御剑跌不着吧?”

白赤:“好吧,确实跌不着,只是你看看现在,咱们该怎么回去?”

“师兄说了,无色衣随心念而动,我可以再飘回……”话没说完,呼啦一声,不知打哪来的凛冽山风刮过来,江云萝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身体便像断线的风筝便急速往下落。

没多久,就被挂在了一棵枝干崎岖树叶茂盛的歪脖子树上。

风一吹,她就一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形秋千。

【作者有话说】

师兄的感情早就有变化啦~

心路历程大概就是

淡漠——欣赏——偏爱——宠溺,最后才捅破窗户纸

至于女宝,咳咳,就是有色心没色胆,纯纯喜欢纸片人的那种喜欢,在不在一起无所谓,只要能看着就行

咳咳,这章还是很甜的吧,甜到你们就给我按个爪评论一下吧[猫头]

45

第45章

◎精彩大戏——挨巴掌◎

“江云萝,你没事吧?”同样受到惊吓的蘑菇慌张问。

“咳咳,我没事。”看着离她还有一丈多高的地面,江云萝生出一种风中凌乱的感觉。

她勉强镇定:“白赤,为什么我动不了了?不是说无色衣随心念而动吗?”

白赤:“所以说……你刚才脑子动了吗?”

江云萝整个人晃悠着,叹气道:“好吧,我方才正跟你说话呢,没反应过来,你说我现在还能飘上去吗?”

白赤:“……难说,无色衣好像被刮坏了,你别乱动,闭上眼睛看看能不能催动?”

可惜这话说完,“哧啦”一声,薄薄的纱衣瞬间撕开了更大的口子。

江云萝感觉自己离地面更近了,而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你看,这下面的风景很不错,而且还有不少弟子经过,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帮我……”

结果话音刚落,果然就出现了熟悉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李横七。

白赤:“你确定要找他帮忙?你忘了他上午的时候你刚把他惹毛吗?”

江云萝顿住:“……说的也是,那我换个人。”

不远处,又出现了几道人影,只见她们穿着内门弟子服,脸蛋很是娇俏灵动,正是之前江云萝在戒律堂认识的那三个表情包少女。

此时她们正凑在一起捧着本书窃窃低笑,其中一个江云萝还认识,好像叫什么二花……

瞅准目标的江云萝:“好吧,等李横七一走,我就让她们帮忙。”

白赤:“你这样不会觉得丢脸吗?”

江云萝:“那也总比挂在这儿吹风强。”

只是万万没想到,就在江云萝默默祈祷李横七赶紧走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发生了意外。

原来是少女们不知因何发出一阵娇羞的笑声,还越来越不掩饰,把将要走开的李横七就这么引了过来。

他几乎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们面前,居高临下道:“天道宫禁止喧哗,你们躲在这里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嗐!他怎么在这儿?”

身为天道宫的麒麟子,李横七素来孤傲,如今拉着脸陡然问罪,几个少女立马吓得表情乱飞,其中两人更是吓得拔腿就跑。

原本慢一拍的圆脸少女也要跑,可不曾想被李横七一把抓住,牢牢将她堵在那里。

少女慌乱地叫道:“我们没干什么!更没偷偷摸摸!你赶紧让开!”

李横七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哦,没干什么她们跑什么?还有,你手里拿的什么,赶紧交出来!”

他眉眼散发寒气,分明是心气不顺准备拿人撒气呢。可怜的少女被他揪住了小辫子,这下可怎么逃得掉?

“唉,怎么偏偏就撞上他了呢?”挂在树上晃悠的江云萝忍不住为她担忧。

白赤:“……”现在是你担心别人的时候吗?

阳光正好,斑驳的光影洒在池边的院墙,可这边的气氛却仿佛已经凝固。

李横七步步紧逼,而少女则死死抱着手里的册子不撒手,还撑着一口气故作镇定,佯怒道:“这是我的东西我凭什么给你看!”

“凭什么给我看?就凭你偷偷摸摸!不给我看就说明你是心虚!”

“你才心虚!我说没有就没有!”

好样儿的,不错,面对不讲道理的人就该这么硬气。

不过姑娘,要是你对峙的时候声音别那么抖就好了。

江云萝在心里默默地为她祈祷,因为李横七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格外会察言观色,这么多的破绽,他怕是早就看穿了。

果不其然,李横七下一刻就冷笑一声:“不给我我就自己拿!”

话音落,立刻劈手袭了过去,一道凌厉的掌风瞬间将那连环册子劈到了地上,又被他一脚勾了过来。

眼看册子要被他捡去,那姑娘急得脸蛋通红,情急之下竟然爆出了铁头功,直直往麒麟子尊贵的肚子上顶去!

李横七这下躲闪不及,被她硬生生撞了个满怀,他顿时大惊,想要仓促把她推开,可推拉之间却是听到“刺啦”一声,竟是不小心将人家的衣领撕碎了!

又因为运气不好,脚下绊了一跤,跟人家紧紧地滚到了一块儿。

于是,可怜的圆脸少女被他压在地上,从脖颈到里衣下包裹的皮肤,全都红透了,愤恨的眼睛也变成了要哭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的江云萝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一步……

完了,她这没脑子的师兄本来想拿人撒气,结果这下好了,把人姑娘给惹哭了吧?

李横七果然脸色大变,赶紧把手从人身上撑起来,手足无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啪的一声,脸上赫然挨了一巴掌。

这一下,力道不小,把人打蒙了不说,还附带上一句骂人的狠话:“你不要脸!欺负人!我要去告诉慎思师姐,呜呜呜……”

说完,表情包少女呜呜哽咽地跑了,而脸被扇红的麒麟子则懵在那里,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而被迫看完这一场精彩大戏的江云萝:“……”

“白赤,我的腿有些麻,你说我还能下去吗?”

同样喜欢看戏的蘑菇:“不知道,要不你让李横七来救你?”

江云萝:“还是不了,我这个师兄极其好面子,找人麻烦不成还被当成登徒子挨了一巴掌,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可没脸见人了,所以我现在最好不要出现。”

白赤:“说的有道理,那你坚持住。”

江云萝深吸一口气,觉得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就能躲过这一劫。

这边,李横七确实觉得很丢人,可他还自己宽解自己:“这又不是我的错,明明是她非要撞过来,还有,她凭什么打人?从小到大,还没人敢打我的脸……”

大少爷捂着脸爬起来,左右瞅瞅没人看到这丢脸至极的一幕,脸色才稍稍好些,只是刚打算要走,忽然头顶传来奇怪的动静。

“哧啦……哧……”

“砰——”

一时间,落叶纷飞,尘土四溢,最终撑不住从树上跌下来的江云萝跟刚刚被人扇过巴掌的天道宫麒麟子大眼瞪小眼。

短短几秒钟,李横七的眼神从震惊,到羞耻,最后是被人目睹狼狈的全然愤怒。

他语气森寒,满眼杀气:“江、云、萝。”

听到这咬牙切齿的声音,江云萝几乎是条件反射立刻爬起来,厚着脸皮装傻道:“那什么,我真的是偶然路过这儿,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哈哈哈……”

李横七狞笑着召出了自己的丹心剑:“江云萝,你觉得我会信吗?哼,躲在背后看我的好戏,好啊,那我就让你看个够!”

话音落地,猛地持剑扫了过来。

江云萝眼见他要来真格的,立刻召出焚星,边躲边跑:“师兄冷静!天道宫戒律,禁止同门私斗,要是被戒律堂的人看到可就遭了!”

“是吗,正好,我拉着你一块儿去领罚!”

眼看劝说不能的江云萝:“……”悔不该今日练习御剑,悔不该正好掉在了那棵树上!

别人吃瓜看戏没事,怎么轮到她就溅个火星子都能烧到身上?

白赤:“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今天刮的是东风?要不然你也落不到那儿。”

江云萝深吸一口气:“你还是闭嘴吧。”

她边躲边跑,大概是因为情急,竟然成功做到了御剑低空飞行。

脑海中蘑菇立马欢呼:“江云萝,我就说你能做到吧!你看,你现在可以飞了!”

兴奋的菌丝舞动,而惨被紧追不舍的的江云萝:“……”哈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最终,飞到筋疲力尽,江云萝才被逼着保证:“我发誓,绝对不把今天的事说出去,要是泄露出去一个字,就让我吃饭硌牙喝水烫嘴,这辈子再也蹭不到一顿饭!”

听完这话的李横七表情好似被噎住,大概是觉得她信誓旦旦的样子不假,又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气撒出去了,恢复了些理智,这才收剑道:“你记着就好,敢说出去一个字,我要你好看!”

江云萝赶紧道:“师兄放心,师妹一定守口如瓶,而且师兄你也没错啊。”

“我本来就没错!”李横七再次脸色涨红,盯着她半晌,最后嘴唇蠕动,“反正你不能把这事说出去。”

江云萝:“我知道,只是万一是那位姑娘说出了呢?”

“她敢!”一说起这个,麒麟子再次气血翻涌,整个儿人都在抖,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唉,这个年纪的少年就是属炮仗的,一点就炸。

不就是不小心跟人姑娘抱一块儿了,还挨了一巴掌,仔细想想误会而已嘛。

白赤:“说的就跟你很淡定一样,先前不小心亲微生仪手指的时候,你激动得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江云萝装傻:“有这回事吗?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这么没出息?一定是你记错了。”

白赤:“……”翻个白眼,你自己体会。

只是这事虽然过去,李横七却还紧张了好几天,生怕人家姑娘把这件事给捅出去,让他麒麟子的声名从此扫地。

不过好在,两天过去,天道宫上下并没有传出什么可疑的传言,而那个跟他起争执的少女也没有露面。

反而是第三天的时候,慎行慎思忽然找到他们,说天道宫最近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四人围坐的桌边,江云萝发出疑问。

慎行道:“天道宫的呼啸崖你们知道吗?”

“呼啸崖?不就是旭日峰和紫驼峰之间的那道天堑吗?常年灵流动荡,深不见底,需要搭载灵车才能过去。”

“不错,呼啸崖深不见底,且里面灵气裹缠时常爆发动乱,几年之前,还有弟子不小心失足坠落,摔伤了腿,后来为了宗门弟子的安全考虑,师尊便明令禁止靠近,前往紫驼峰也需搭载灵车方可。”

听他们说完这些,李横七不免疑惑:“所以呢,这些年不是没有弟子受伤了吗?”

慎思道:“这些年是没有,可就在前几日,有弟子说从呼啸崖底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说话,说的还是一连串听不懂的话,但好像是妖语。”

“妖语?不可能!天道宫怎么可能会有妖!”李横七一脸倨傲和冷肃,显然是不相信会有妖这么不怕死,胆敢在天道宫搞事。

江云萝也怀疑:“真的是妖吗?”

慎行道:“一开始我们也怀疑,可不止一个弟子听到,前几日甚至有弟子不小心坠了下去,等再爬上来的时候就好似被夺了魂,嘴里说着一些不清不楚的话,貌似还忘记了许多事情,虽然没多久就恢复了过来,可是这实在是太蹊跷了。”

李横七江云萝听完,也纷纷表情凝重。

江云萝:“照这么说,这呼啸崖底下*可能还真的有妖。”

李横七猝然站起来:“是不是有妖,下去一看便知。”

这话说完,忽然,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个眼睛哭得红肿的少女,圆脸桃腮,很是灵动,正是前几天在琥珀池边跟李横七结下梁子的那位。

江云萝的眼皮一抖,而李横七则差点没绷住,虽然表情没变,但整个人如临大敌浑身僵硬,好似生怕从她嘴里喊出什么。

不过,那少女看都没看他,只是跑到慎行和慎思面前,哭喊道:“师兄,师姐!不好了,大花和如花两位姐姐不见了,好像是掉进呼啸崖下面了!”

“什么?”慎思一听,赶紧将她扶起来,“仔细说,到底怎么回事?”

少女泪眼朦胧道:“我这两日心情不好,她们本想带我到紫驼峰去散心,我因为困倦,在灵车上睡着了,等再睁眼的时候灵车里只有我一个人……呜呜,她们肯定是被呼啸崖下的妖物给抓走了!师兄师姐,你们赶紧去救她们!”

李横七嘴唇蠕动,想说什么两只脚却堪堪定在那儿。

慎行慎思道:“好,只是呼啸崖灵流动乱,怕是找不到下去的入口。”

他们不知道,江云萝就更不知道了,她扭头看向众人:“要不要去问问微生师兄,或者是戒律长老?”

不等慎行慎思答话,李横七忽然开口道:“不必麻烦师兄他们,我知道怎么走。”说完,便凛然挺身走向外面。

慎行慎思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江云萝:“……”不得不说,李横七扭头转身的模样还颇有几分正经男二该有的气势。

从旭日峰一路往南走,不多时,几人就来到了呼啸崖边,站在灵气涌动望之深不见底的崖壁上,众人的衣衫和发丝都被吹得猎猎作响。

“这里就是呼啸崖,师兄,我们该怎么下去?”

李横七二话不说,召出丹心剑,剑身放大,横陈于脚下,而后说道:“你们站在我的剑上,我带你们下去。对了,我的剑最多只能载三人。”

慎思立马道:“我份量轻,我跟着下去。师兄,你带着二花在这里等着,若我们在下面遇到危险,你再去禀告师尊和道君他们。”

慎行思索之后点了头,眼睛红肿的二花则张嘴喊道:“你们千万小心!还有,请一定要把她们带回来!”

江云萝冲她微笑:“师妹放心,我们一定把人带回。你说是不是,横七师兄?”

立于剑前的李横七神色微僵,显然是被说得有些不自在。他抿抿唇道:“这是自然。”

说完扭头,一指剑诀,猛地荡开了眼前的迷雾,而后眉稍凛然:“站稳了,我们要下去了!”

已经勉强能够克服恐惧的江云萝半眯着眼。

脑海中的白赤:“你这是做什么?”

江云萝:“这儿太高了,我怕我一睁眼就会控制不住两腿发软。”

白赤纳罕:“你不是已经不怕了吗?”

江云萝:“谁说我不怕了,我只是习惯了那个高度,但这可是呼啸崖,深不见底,我只能半睁着眼自欺欺人了。”

白赤一时语塞:“……”

本以为呼啸崖底灵流动荡,李横七就算是知道怎么走也该是磕磕绊绊,谁知道他竟然完美地躲开了所有的灵流漩涡,成功将他们送到了崖底的地面上。

江云萝不免赞叹:“横七师兄,没想到你对这呼啸崖底这么熟悉,你不会之前经常过来吧?”

李横七哼了一声:“你以为我这麒麟子是白当的吗?我可是扛着整个天道宫的气运,这天道宫上上下下哪里我没去过?连一株草一株花我都认识。”

江云萝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而一旁的慎思也好似是愣住,本以为他是在说大话,可之后的一路他确实表现得很熟悉的样子。

上下打量这崖底,并不像在崖顶那般灵流激荡,而是风声平静,灵气也充足,崖底和石壁长满散发仙气的灵草,还有葱翠欲滴漂亮挺拔的大树。

因着这些灵草灵树散发的光亮,整个崖底并不显得昏暗,即使阳光照不到也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江云萝皱着鼻子嗅了嗅,空气里除了潮湿的泥土和阵阵芳香之外并没有其他可疑的气息。

“奇怪,这里好像并没有妖气……”

慎思警惕道:“确实没有,难道是一些生出神智的精怪?”

“可是精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三人正往前走,忽然,李横七抬手,示意她们停下。

江云萝:“怎么了?师兄可有发现什么?”

李横七嗯了一声:“一年之前我来这儿的时候,这里还有不少的花精和树灵,它们吸收这里的灵气,因为灵智未开,不怎么怕人,随便一招手就有蝴蝶和花精飞过来,可是现在这里却过于安静,过于冷清了。”

江云萝和慎思齐齐看过去,果然,除了满崖底的仙树和灵草外,并没有其他的灵物,先前前往灵山参加大比之时,江云萝还在半空中看到过不少散发黄色绿色光芒的小精怪,这里明明灵气那么充足,却连一只精怪都没有,显然是不合常理。

所以她大胆推断:“如果不是因为灵气枯竭,那就是这里还有别的东西威胁到了它们,所以才会躲起来,不如我们再往前看看。”

“好。”说完,几人燃起了追踪符,沿着崖底一路往前,没一会儿追踪符赫然亮起来,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李横七沉声:“人在那边,我们走!”

三人迅速追过去,果不其然,在追踪符燃烧尽之前,看到了身穿宗门弟子服踉踉跄跄站在大片花丛里的人影。

慎思一看,当即道:“是大花师妹!”

江云萝表示,大花这名字着实有些喜感,但救人要紧,她也没有时间调侃人家的名字。

于是,三人立刻赶过去,只见这位“大花师妹”正有些失魂地低头站在那里,瞳孔放大失去焦距,肢体僵硬地挪动,有些像丧尸电影中被感染之后,失去正常思考能力的感染者。

慎思惊诧:“这是怎么回事?师妹怎么会这样?”

李横七则立马认出:“她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操纵了,听不到我们说话,除非为她招魂,可我没带法器。”

江云萝记得,《招魂》乃是《安神》五部中的第二部,先前在参商殿,微生仪曾教过她,可惜她五音不全,加上手残,愣是半点没学会。

如今,只能站在一旁尴尬道:“我也没有。”

慎思道:“我带了。”说完,将脖子上拴着的东西猛地拽了下来,那竟是一只崭新的木埙,才刚刚挂上不久。

“横七师弟,你来吹曲,我和江师妹将她扶住。”

“好。”

说完,江云萝和慎思两人就将少女按住,而后,江云萝盘腿坐在地上将人撑住以防止她摔倒或者出现意外情况。

李横七虽然没怎么碰过埙,但最基本的招魂曲却还是会的,而且身为天道宫的麒麟子,除了阵法让他头疼之外,其余的御剑御琴还有心法之流,全都有所涉猎。

因而低沉的埙声一出,便犹如一浪浪的涛声,拍向岸边,拍向耳膜,令失去神智的人整个神魂都轰然一荡,发出阵阵嗡鸣。

原本神智不清的少女开始眼皮乱翻,身体也不断抖动,没过多久,她的嘴里便冒出一连串的可疑声音:“咕噜……¥#%&*……唧!”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好着急好着急!

好想快点写到情丝发作隐忍难耐的时候!

来个小片段过过瘾:

夜里,寒池,屏风后。

江云萝蹑手蹑脚:师兄你怎么了?

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许睁眼。

下一刻,冷冰冰的东西缠上脚踝。

少女懵懂僵硬:“师兄?对不起,那晚的事情我记起来了,我不该轻薄你。”

“什么?”

大手握住她的肩膀,几近颤抖:“说,你还看到了什么?”

每天掐着自己的手:懒手,快写!

哈哈最后感谢大宝子的灌溉~[抱抱]

46

第46章

◎灵府大开。“别怕,是我。”◎

慎思拧眉:“这说的什么,师妹能听懂吗?”

江云萝:“听不懂,但好像是骂人的话。”

脑海中的白赤:“我好像有些听懂了……”

江云萝:“你说什么?”

话刚落下,忽然一声极重的抽气声响起,原本疯狂抖动的人在低哑的埙声中慢慢恢复了平静。

她睁开眼睛,颤巍巍看着他们,恐慌地吸了吸鼻子:“师姐……”

慎思立刻过来,问:“师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遇到了什么?如何掉下来的?”

大花师妹喘息着:“我……我们一开始是坐着灵车,准备到紫驼峰去,后来飞到一半的时候听到这呼啸崖底下有人说话,我们觉得很奇怪,一时没忍住就想往下看,结果眼前一晕忽然栽了下去,等再醒过来就看到你们了……”

她脸色苍白地回忆,显然受惊不小。李横七问:“所以说,掉下来之后发生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

大花师妹腿软道:“……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像有什么东西试图占据我的身体,还有奇怪的声音在我脑子里说话。慎思师姐,江师姐,我不会是被妖物控制了吧?”

慎思抬手,不知道该如何说。

江云萝见状,便提议道:“慎思师姐,要不然你先把这位师妹带上去,之后再禀告长老他们,我跟横七师兄留在这里,继续去找另一位师妹,如何?”

慎思拧眉:“可是你们两个人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江云萝微微一笑:“师姐不必担心,你们难道忘了,道祖之前留在我额间的伏魔印了吗?一旦感知到妖邪之气,伏魔印自会被触动,我们不会有事的。”

慎思听完,总算点头:“也好,那我先把她带回去,之后再带慎行师兄一起下来助你们。对了,这只埙也留给你们,以防万一。”

李横七点点头,看着她们御剑离开后便对江云萝道:“那我们继续?”

江云萝:“好,不过这里很奇怪,我们还是小心一点。”

说完,两人就继续往前,一边点燃追踪符一边追寻踪迹。

只是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那是在迈过一片小小的土坡之后,身后葱翠散发仙气的灵花灵草没有了,连树也不见一棵,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漫山遍野的各种颜色斑斓的蘑菇。

它们或大或小,或灰败或鲜艳,甚至还有闪动光亮舞动菌丝的华丽蘑菇,就跟脑海里的白赤一样,周身散发出不一样的神韵。

看到这一幕的江云萝简直下巴都要惊掉,不止震惊,而且骇人。

一只蘑菇她还能欣赏着当宠物养,可成片的蘑菇一起出现弄得她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白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样被震撼的白赤:“我、我也不知道啊,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同类?”

李横七脸色也不好看,待看到不远处被挂在石壁上被菌丝操纵的少女时,更是阴沉道:“看来,一切都是这些蘑菇精搞得鬼,哼,小小精怪,敢在我天道宫撒野,不想活了吗?!”

麒麟子暴怒,可惜,蘑菇们并不理睬他的话。

“咕噜……¥#%&*……唧!”

“咕噜咕噜……¥#%&*……哇!”

漫山遍野的蘑菇们舞动菌丝,先是长出了眼睛,接着又长出了手跟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