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耶稣赎罪的故事吗?耶稣“死”在十字架上,于是神赦免了世人的罪……你明白了吗?】
【就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他们就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去死?!】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神迹,是伟大的赎罪,是值得赞颂的牺牲。】
无神论者殷驰理解不了这种近乎癫狂的信仰。
他只知道十字架上的穆斯呼吸越发微弱。
殷驰不在乎穆斯的死亡。
但穆斯是西西的朋友。
青年似乎隐约看到了西西抽抽搭搭的样子,他嫌麻烦地“啧”了一声,“给你们三秒。”
猎豹拱起身子,“三、”
角马终于挤了过来,粗喘着气接过十字架,看到上面挂着的主教,眼睛一下红了。
“二、”
殷驰捏了捏拳,眼皮微垂,整个人爆发出一股凶猛的杀意。
人群发起骚动,部分后来的犯人开始往后退。
“一。”
死神来了。
直播间内的观众先看到一截漂亮得过分的腰腹,随后眼睛一花,青年已经冲入人群之中。
惨叫声与求饶声齐飞,苹果汁与鼻青脸肿共舞,青年几乎是瞬移般游走在人群之中,潇洒的肆意的快活的。
他眼亮如刀,身体如风,畅快地穿梭在人群之中;他所过之处,信徒们如稻草般被齐刷刷收割。
最后,他一脚踢向了圣坛上。
“轰隆——!”
正龇牙咧嘴叠声呼痛大声怒斥的信徒们全都愣住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圣坛应声而倒,随后四分五裂。
罪魁祸首站在废墟之上,金眸扫过一地的手下败将,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谱上一曲耀眼的金色。
他说:“嗤。”
放完嘲讽就走,没再多说一个字,却比千言万语更具嘲讽性。
正在看直播的沉学峰掰断了手中的剑柄。
直播间的信徒们开始无能狂怒。
之前喊得最大声的那个信徒肿得也最厉害,他顶着猪头呜呜咽咽地愤怒,却半天凑不齐一句话。
看直播的路人们:爽了!
【我宣布,旧神已死,新神登基,谁告诉我他叫什么!】
【三分钟,我要他的全部信息!】
【这是什么,赎罪?给一拳!这是什么,神迹?给一拳!这是什么,圣台,一记飞踢!宗教?什么宗教,指我的拳头吗?】
【姐妹们,信神不如信自己啊,都给我锻炼起来!】
殷驰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许多人心中的“新武神”。
角马趁他大杀四方的时候,已经将穆斯偷偷转移——那接下来就跟他没关系了。
殷驰意犹未尽地活动活动手腕,迈开步伐往图书馆去,却又被堵住了去路。
又是狐狸。
青年眉眼间浮起一抹不悦。
向来冷静的狐狸此刻神情异常焦躁。
他抓了把头发,扫了眼摄像头,低头,飞快地低语一句。
“有人从禁闭室逃走了,巡查队准备清查图书馆。”
金眸青年瞳孔微缩,他推开狐狸就想走。
“来不及了,”狐狸语速飞快,“就算你这次成功转移了西西,接下来又该怎么在全是监控的监狱里保护好她?”
殷驰顿住脚步。
他缓缓回头,气势骇人,连狐狸都下意识攥紧了拳。
青年眸色冷沉,“说。”
“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帮我们,”狐狸深吸一口气,在殷驰逐渐不耐烦的眼神中,不再卖关子,而是隐晦地指了指天空,“他。”-
“很大可能藏在图书馆。”
巡查队队长视线落在地图上,“昨晚路过的犯人反映,隐约在附近听到了枪声。”
“但是嫌疑人手上有枪,还很可能不止一把。”
“如果那七名狱警都……”巡查队队长深吸口气,“那嫌疑人手上至少有七把枪。”
这个猜测让在场的队员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有人想退缩,有人跃跃欲试,也有人冷汗直流。
心怀鬼胎的几人飞速对视一眼,他们都清楚这整件事根本就不是“沉戟试图越狱,七名狱警发现后追捕,随后失踪”,而是“狱警们受贿准备按约定私下杀了已经沦为废人的沉戟,疑似被反杀”。
所以他们绝不能让沉戟活着。
“我当先锋队!”一名心虚的队员顶着脑门子上的冷汗,咬牙站了出来。
随后几名参与收贿的狱警们也纷纷举手,其余不明所以的同僚莫名其妙:这几人惯来喜欢浑水摸鱼,哪怕在狱警队伍中也不受人待见,怎么这下这么积极了?
“好!”队长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正要点头夸赞,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修长的影子倒映在众人身上,队长惊呼,“监狱长,您怎么来了?”
狱警无不半钦慕半恐惧地看向这位监狱长,他淡漠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我领队。”
“抓活的。”他补充道。
几位心怀鬼胎的狱警顿时面色青白,如丧考妣-
抓捕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简单。
或许是因为看到领头的是监狱长,里头的嫌疑人基本没怎么反抗,就顺从地主动求饶。
而也因为监狱长在,饶是几名狱警有通天的手段也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人走了出来。
这位可是曾率领过百万大军的人物,他站在那里,轻轻一眼,胆子小的就已经屁滚尿流,将一切交代了个遍。
“是我杀的,”疣猪痛哭流涕,“我看到他们想杀沉戟,一时冲动上脑,就开枪了。”
“而且他们还想在……”西西面前杀。
跪在他旁边的秋茂猛地咳嗽起来,打断了疣猪的自白。
疣猪也意识到自己差点秃噜出不得了的东西,脸色一白,忙低头嘟嘟囔囔,“就这么多了,我知错了,你们关我吧呜呜呜呜……”
监狱长扫了秋茂一眼,挥手,“你亲自审。”
“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不许冤枉一个好人。”
这是要清查,而且是彻查。
队长脸色一凛,看着难得支棱起来管事的监狱长,心中既激动又紧张,敬礼,“是!”
此时尸体已经全部运走,巡查队队长正打算吩咐手下将几人带回禁闭区去,监狱长又开口道:“等等。”
“先治伤,再审讯。”
他的视线扫过显然状况不太对的沉戟身上,若有所指,“坦白从宽,抗拒……”定格在那几具被抬出来的狱警尸体上,“从严。”
那几名心中有鬼的狱警腿一软,差点也当场尿了出来。
巡查队队长敬了个军礼,挥手带着手下离开了。
留下了明显还想待一会的监狱长。
监狱长阁下在阳光底下站了会。
随后迈开步伐,精准地穿过几层书架,拐到最角落。
一个小屁股发着抖,背对着他。
小小一团,仿佛随意一捏就能捏碎。
监狱长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他刻意发出声响,军靴落在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小屁股抖得更厉害了。
裴沅难得起了几分兴致,他脚步放慢,但没有停下,反倒围着这团棉花转了一圈。
“哒哒”声越来越近,却一直没有停下。
西西害怕极了!
今天一下午发生了好多好多事!
先是哥哥他们透过望远镜,看到了逼近的巡逻队,以及走在最前方的人。
原本制定的反抗计划一个照面就被几人果断全盘推翻,沉戟沉默半晌,“走吧,出去自首。”
“没事,这说不定还是件好事,”秋茂苦着脸打气,“至少监狱长绝不会包庇那群人。”
随后他们一致看向西西。
秋茂:“得把西西藏起来。”
疣猪努力镇定:“藏在哪里?”
“图书馆最里面,”沉戟一锤定音,“我们主动出去,他们搜也只会搜大课室,不会有人将注意力放到图书馆的。”
“监狱长出面了,穆斯他们很快会得到消息,到时候肯定会来图书馆找西西。”
几人千算万算,却因为不清楚外面发生的巨变,算了个寂寞。
受人所托的监狱长随意扫了一圈,就确定了那小孩的去向。
他终于站定在西西身后。
与此同时,白色的大型犬也终于挤进了西西怀里。
狗狗欢快地朝她脸上舔了过去,西西猝不及防被舔了个正着,挂在脸颊上的泪珠都被舔掉啦!
她没想到竟然有灵魂兽能碰到自己,一时间整只崽完全愣住,傻傻地看着大狗狗。
大狗狗开心地吐着舌头,回看她,又激动地上去舔了一下。
西西的脸被舔红了。
泪珠急速聚集到她眼中。
萨摩耶暗道不好,疯狂摇动的尾巴定住,它回头怯怯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监狱长已经蹲下了身,“你好?”
西西憋着泪水,不敢回头,本能地礼貌,“你好。”
“初次见面,”监狱长虚空戳了戳那个害怕又倔强的背影,“我叫裴沅,你呢?”
过分正常的对话让小姑娘渐渐放松下来,依旧带着哭腔,“我叫西西。”
监狱长一怔,“嘻嘻笑的嘻嘻?”
西西重重地摇摇头,强调:“是‘关西出将’的西!”
监狱长抬在半空中的手定住,他试图从模糊的记忆里翻出什么,然而被小姑娘抽抽搭搭的声音打断,“你知道哥哥……鲨鱼他们去哪了吗?”
太阳穴的抽痛感缓缓消散,“当然知道,”监狱长忽然想逗她一下,他故意平静道:“被我抓了。”
西西:!!!
小姑娘惊愕地扭过头来,灰蓝色眸子潋滟着泪光,愤怒地瞪向阳光下的监狱长。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裴沅神色一阵恍惚,他怔忪地看着西西,一个没反应过来,手臂上一阵锐痛。
小狼崽子竟然直接咬了上来。
裴沅不但没有生气,反倒将手往外伸了伸,方便她能轻松地咬到。
西西咬了会,然而这个人像个木头人一样,血腥味渐渐蔓延到口腔,他竟然依然面不改色。
小姑娘只能气鼓鼓地松开,愤怒,“放掉哥哥!”
“不行,”裴沅摇头,“他犯了错,必须受到惩罚。”
“哥哥犯了什么错?”西西追问。
“还在调查。”裴沅承诺,“等调查结束我再告诉你。”
西西瞪着这个古古怪怪的人,浑身的刺全都竖了起来,却有一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你问完了吗?”
西西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那轮到我了,”裴沅倒是难得有些高兴,他学着小姑娘的动作盘腿坐下来,很认真地对上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你认识岁祚兰吗?”
“她是我的爱人,”青年的唇色微粉,“你跟她小时候很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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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小公主(1)
◎“在此之前,你可以叫我父亲。”◎
岁祚兰?
小姑娘迷茫地摇了摇头。
裴沅不泄气,又问:“你全名叫什么?”
这个西西知道:“西西!”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这个西西也知道:“妈妈!”
“你有别的女性亲戚吗?”
这个西西不知道,她兴奋的表情慢慢消失,嗫嚅地扯了扯衣角。
“这样啊——”裴沅拉长语调,他的脑中飞快地将讯息推倒重组,非常镇定地丢下一枚炸弹:“那我很有可能是你爸爸。”
西西:“???”
她气得脸蛋完全鼓起来了!
小姑娘眼中火焰熊熊,她磨了磨牙故技重施,“啊呜”一口又咬了下去。
裴沅任由她咬,状似冷静地观察着西西。
灰蓝色的瞳孔水润清亮,睫毛翘且长,鹅蛋脸上微带点婴儿肥,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娃娃。
像,太像了。除了眉眼间少了那抹张扬以外。
西西腮帮子都咬累了,眼前的冰山依旧不为所动。
小姑娘有些尴尬地松口,怒气冲冲又有些骄傲地拍拍胸膛:“不要随地乱认女儿,西西可是有爸爸的!”
裴沅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爸爸,谁?殷驰?”
“他不可能是你爸爸,”冰山美人有些苦恼,“他还未满18岁,你看上去应该有……4岁了?”他稍微目测了下西西的身高。
西西注意到他的视线,羞恼直接冲到脸上,她顶着红扑扑的脸蛋气愤地努力挺直,甚至悄悄踮脚,“西西才不是4岁小孩。”
裴沅虚心求教,“请问您今年多大了?”
这态度和敬称很好地满足了小孩子的表现欲,小姑娘的气消了些,她攥了攥手,稍微虚报了一点点年龄,“6岁,我已经6岁了。”
裴沅“哦”了一声,追问:“6岁生日过了吗?”
小姑娘哽住:“还、还没有。”
“那到时候我给你过生日。”
“好的,谢谢……”不对!
西西眼底跳跃起鲜活的怒火,她重声强调,“西西是有爸爸的孩子!”
“当然,”裴沅的语气已经从怀疑转为了肯定,“我就是你爸爸。”
这给西西气得……怎么会有这么没有礼貌、自说自话、无理取闹的人?
小姑娘胸膛上下起伏,“我的爸爸叫殷驰!”
“你现在6岁,”裴沅尾音里带出一点困惑,“殷驰12岁就生下了你?”
“我还没满6岁……”小姑娘支支吾吾,“我才5岁半!”
裴沅从善如流地点头,“殷驰13岁生下了你。”
西西鼻尖冒出了点点冷汗。
她头顶的气泡里多了一个天平,左侧装着老师的谆谆教诲,右侧是爸爸和帅气的猎豹。
天平迅速朝右偏去。
心偏到没处说理的小姑娘理直气壮地回视,“西西3岁那年就有宝宝了,爸爸13岁生下我怎么了?”
她说完现场给裴沅掩饰了一番“孩子的创造过程”,她脱下小外套,仔仔细细地卷成一团,然后抱在怀里摇晃。
“宝宝乖哦!”
裴沅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哑口无言过了。
他安静地看了半晌,表情忽然如冰山化开。
“你肯定是我们的女儿。”他笑着说道。
这一点简直跟她一模一样,因为心脏天生靠右,所以偏心眼到无法无天的程度。
西西没注意到他话语里微妙的复数,怎么说都说不清楚,西西怒了!
她抬脚踩到青年腿上,整个人摆出战斗状态,“我!不!是!”
然而恰在此时,西西散落的碎发飘到眼前,遮住了她的视线,刚刚营造出的气势瞬间一消而散。
西西委屈地扁了扁嘴。
裴沅取下手腕上套着的发绳,抬手,三两下就扎好了一个丸子头。
小姑娘不哭了,她好奇地摸了摸脑袋后面小小的丸子,古怪的男人不急不缓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会去查清楚的。”
西西又有点想哭了,她注视着眼前的人,脑袋上的气泡有红有粉有蓝有紫,五颜六色地描绘着她乱七八糟的心情。
她有些害怕,又有些迷茫,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其实早在上生物课的时候,西西就已经意识到殷驰很可能不是她爸爸了。
但小姑娘不愿承认也不想承认。毕竟如果殷驰不是她爸爸,那她的亲生爸爸在哪里?那个陌生的爸爸真的会爱她吗?如果殷驰发现她已经意识到了,他不是她亲生爸爸,还会像现在这样爱她吗?她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因此失去了所有的爱?
西西最讨厌未知数了。
她在找家这条路上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在找爸爸的道路上又走出了很远,才好不容易得到了多多的爱。
她绝无法接受现在拥有的一切被毁,宁愿躲进龟壳里,只要不去想,西西就已经拥有了一个爱她的爸爸。
但现在小乌龟被人从龟壳里强行拽了出来。
来人不仅拽,还要说;不仅说,还要去查。
西西越想越害怕,她眼眶红红,刚想大哭一场,裴沅及时用一句话阻止了水龙头被打开。
“在此之前,”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奇怪的冷笑话,“你可以叫我父亲。”
西西:“……”
眼泪被这突兀且槽点满满的话强行噎了回去。
小姑娘打了个哭嗝,并冒出了个半透明的鼻涕泡泡。
裴沅微微蹙眉,“快把‘宝宝’穿回去,别感冒了。”-
监狱长温柔地抱着个小女孩回木屋的事,以飞快的速度传遍了整座监狱。
所有犯人都对这条消息无动于衷。
这段时间监狱里风起云涌,荒诞的传闻一箩筐,但这条绝对可以排得上假消息之最。
毕竟无论是监狱里突然冒出来的孩子,还是监狱长温柔地抱着个小女孩,两件事的离谱程度甚至超出了……
有犯人嬉皮笑脸,“你信不信我是秦始皇?”
“本来信的……”他的同伴呆滞地指了指他身后,“你看那道身影,像不像监狱长阁下?”
犯人抱着“怎么可能!”的表情转过头去,然后一脸呆滞地回过头来。
有位勇士直接沿途拦住,“监、监狱长,这位是?”
“哦,”监狱长轻描淡写地抬了抬怀中的小屁股,“我女……”手臂上的锐痛更加剧烈,裴沅面不改色地话锋一转,“有可能是我女儿。”
有可能?!女儿?!
勇敢拦住监狱长的新人狱警CPU烧了,他呆呆地看着监狱长怀中那一小团,小姑娘整个缩在怀抱里,头上的丸子微颤,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背影。
但是只看背影都很可爱!
新人狱警晕晕乎乎地想到。
监狱长:“你怎么不问我可能性多大?”
新人狱警“啊”了一声,傻乎乎地跟着问:“?请、请问可能性有多大?”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新人狱警怀疑自己眼花了,否则他怎么从永远的高岭之花裴沅眉眼间看出了一丝得意?
高岭之花甚至还下凡来,拍了拍他的肩,“让原皓来一趟。”
说完扬长而去,徒留下快高兴傻了的新人狱警。
原皓?原皓?新人狱警慢半拍地反应了三秒,终于一拍脑子,“前辈!”
褐眸狱警眉头一皱,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他迷迷糊糊地扒着床,回忆:刚刚好像做噩梦了。
“——前辈!”
由远及近的呼喊声。
褐眸狱警果断地翻回床上,被子一盖,耳塞一戴。
噩梦噩梦快点来,他立刻马上要进入梦乡!-
与宁愿做噩梦都不愿意面对现实的褐眸狱警不同,实验室内,有个人就算是想不做梦都醒不来了。
“作,”边璞看着实验台上只能用呼吸器维持生命体征的穆斯,冷笑,“就硬作!”
“怎么不干脆作死啊?刚好少一个人跟我争西西!”
树懒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闻言缓缓地抬头,眼中翻滚着滔天怒火。
“怎么了?我还说错了?”
边璞反应比他还大,他刚喝了大力药剂,一脚踹过去,哪怕是树懒也踉跄了两步,“亏我当时听说他的事迹还有点佩服。”
边璞恼火死了,说话越发不留情面,“净知道折腾自己,谁逼你你闹回去啊,再不济像那个肌肉笨蛋一样揍回去也行啊!”
肌肉笨蛋殷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心情。
他满脑子都是“监狱长温柔地抱着个小女孩回木屋”的这条传闻。
监狱长已经成功救下了西西,为什么不叫他们过去接人?
为什么要像是在炫耀什么一样直接将西西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西西这么可爱,监狱长会不会……想抢走西西?
脑中浮现出青年清风朗月的模样,殷驰摇摇头,将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打飞出去。
如果说,殷驰他们这一代人有一位共同的偶像,毫无疑问,绝对是裴沅。
裴沅是传奇的,也是完美的,他是一位战神,也是一名圣人。
裴沅会明抢?不可能!监狱长是世界上最高风亮节的人。
如果有一天世界末日,他也绝对会是最后拯救全人类的那位救世主。
所有了解过裴沅事迹的年轻人都笃信着这一点。
因此狐狸遇到解决不了的事,第一反应是求助监狱长,哪怕他们其实互为敌对势力;也因此,殷驰在听到狐狸决定求助的人是监狱长后,没有丝毫怀疑,毫不犹豫地跟他一起去找监狱长说明了一切。
唯有稍稍了解自己的小叔的边璞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开始无能狂怒。
他疯狂挑刺,看似在毒舌穆斯,实则句句在刺树懒,年近五十的男人被他刺得体无完肤,只能颓丧地垂下头去。
“折腾自己就算了,”边璞骂着骂着按了个按钮,很快,偷偷在门外往里放迷烟的信徒捂着脖子发出一声惨叫,“还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
咬了信徒的毒蛇得意洋洋地爬了回来,主动回到自己的培养皿里,用脑袋顶了顶上方的玻璃。
边璞将按钮拨了回去,玻璃罩合上,他继续骂,“见过废物的,没见过你这么废物的!”
心跳图忽然剧烈动了一下。
树懒从未如此迅速地激动抬头。
“别想了,”边璞翻了个白眼,“这是诈尸!”
【作者有话说】
我最近拖延症越来越严重了or2。
以及抓了个bug:一开始设定西西是未满六岁啊啊啊,结果文案忘改了,写着写着就成三岁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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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小公主(2)
◎“宝石无价,但我选择手握武器。”◎
一直等回到木屋,西西才大松口气,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裴沅好笑地看着土拨鼠般的小女孩,她嗅到环境安全了,又立刻活蹦乱跳、神气十足地看向他,“完了完了,”她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耷拉着脑袋,“大家都看到西西了……”
裴沅将她放到对面的椅子上,一边倒奶一边随口问:“你怕见人?”
这跟怕不怕见人有什么关系?
西西觉得眼前的人笨笨的,祸到临头了还一无所知。
怀着关爱笨蛋的理念,她耐下性子解释:“这里是龙龙监狱,”小姑娘“啊呜”一声,特地作出很可怕的姿态,“很多很多坏蛋的龙龙监狱!”
“他们现在发现了西西,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西西吃掉的……”头上的丸子害怕地抖了抖。
裴沅将玻璃杯推到她面前,也给自己倒了杯。
他若有所思,“怎么能随便吓唬小孩呢?”
这句话说得很轻,西西只顾着喝牛奶去了,等畅快地喝了一大口,才顶着唇边一圈白色,懵懵懂懂地抬头,“什么?”
裴沅之所以选择大大方方抱着西西走在路上,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更不是殷驰他们揣测的为了炫耀,而是……
“可是你不想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吗?”他在很认真的疑惑。
西西感受到了他的情绪,香甜的牛奶瞬间变得不好喝了。
她*将玻璃杯往外推了推,“……不想。”
裴沅站起来推开窗,或许是前两日暴雨的缘故,今天雾气久违地很淡。
萨摩耶兴奋地顺着窗飞奔出去,掉进雨后的庭院里,可劲地在花海间撒泼打滚。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一切都是崭新的通透的,浑身的浊气似乎一下被扫清,西西怔怔地看着这花团锦簇的一幕,半晌回不过神。
裴沅一直在旁观察,恰到好处地提问:“想不想出去看看?”
西西身体微微前倾,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说着很想。
除了脑细胞。
她手指不自觉地又纠在了一起,刻在肺腑里的记忆让小姑娘艰难地摇了摇头。
“是害怕坏蛋?”裴沅又开始说冷笑话,“没事,来一个我砸一个。”
这话说得简洁有力,那种萦绕在周身的自信让西西微微抬眼,定定地看了三秒。
她有些意动。但她最终还是纠着手指摇了摇头。
这绝非在监狱里短短几月养出的不安。
裴沅眼底的情绪微敛,他走到西西面前,蹲了下来,正视她的眼睛,“你知道为什么殷驰不敢让你暴露在众人面前,我却敢吗?”
这话题转的飞快,西西一愣,吭哧吭哧,“因为……因为你很厉害?”
这是小姑娘通过观察哥哥他们看到裴沅后的表现得出的结论。
“殷驰被改造过,”裴沅很直白地点出,“单打独斗,我打不过他。”
爸爸这么厉害!
西西眼睛微亮,有些得意。
裴沅将一切尽收眼底,“但是我不会跟他单打独斗。”
这干脆利落的一句话镇住了西西,她小小的脑仁运转过载,迷茫地看向眼前的青年。
但是裴沅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直起身,沾了点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字。
西西学过这个字,念“势”。
但她不理解这跟他们的对话有什么关系。
她还在努力思考,忽然身子一轻,裴沅将她扛了起来,放在肩膀上。
“走吧,”监狱长轻松说道:“出去看花。”-
西西度过了很奇怪的一天。
先是被强行抗在肩上,无论她怎么扭,那双温热的手都始终能牢牢地将她定在肩膀上。
等西西折腾累了,也就认命地松下身子,她将脑袋搭在裴沅头上,轻喘着气,底下的青年闷笑一声。
西西又想生气——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大讨厌鬼,她总是很容易生气。
偏偏裴沅似乎总能预测到她的怒火,及时在前一秒开口,“看。”
小姑娘下意识地将视线投了出去。
视野被强行拔高,花海变得一览无余,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原本到膝盖处的花草此刻渺小地宛若尘埃,它们极尽可能地抬头,努力争取着人的视线。
还是很漂亮,却是不一样的、宏观的漂亮。
西西想起了到监狱的第一天。
当她一个人的时候,可怖的大树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当她被殷驰抱起穿梭在丛林中时,一切的魑魅魍魉仿佛一瞬间就消散了。
西西更想长大了。
她着迷般看着这一切,幻想着,等她长大了、长高了,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易如反掌?是不是再也不会受欺负了?
脚步声打断了小姑娘的思绪,她下意识地浑身一紧,将头埋了起来。
像只小鸵鸟一样。
裴沅好笑地抬手拍了拍她的小屁股,西西别扭又愤怒地挪了挪。
来的是褐眸狱警,他毕竟是裴沅的老部下了,敬过礼,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队长肩膀上那一小团,“……真是你女儿?”
裴沅答得很保守,“百分之九十九。”
西西又愤怒地动了动。
“……是,”褐眸狱警有些艰难地顿了顿,说得很含糊,“委员的吗?”
裴沅诧异地瞥了部下一眼,“不然呢?”
褐眸狱警问完就觉得这句话多余了,以他们队长这守男德的程度,怎么可能跟其他女人有孩子?
而且如果真有了,估计委员会从地底下爬起来将他带下去。
当然,如果委员真的从地底下爬出来了,队长估计反而会很开心就是了……
褐眸狱警瞥了瞥正不安地乱动的小姑娘,“她多大了?”
裴沅手背绷紧。
他面上依旧自若,“五岁。”
肩膀上传来小姑娘闷闷的一声,“五岁半!”
褐眸狱警莫名觉得这道声音有点眼熟,他很快联想到教会圣典的那道童音,讶异地看向队长:竟然已经藏了这么久了!
偷偷谴责完队长又算了算时间,五岁半,往前倒推……
褐眸狱警眸色晦涩,他满心的愤懑无处发泄,只能握紧了拳。
裴沅依旧是那副很平静的模样,“通知下去,重新调查。”
他喉咙有些干,顿了顿,才继续道:“那几个月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原原本本地调查清楚。”
褐眸狱警离开了。
西西本来应该跳起来谴责,但她却异常地没说话。
身侧一直围着绕圈的狗狗尾巴耷拉了下来,坐在主人脚边,抬眼看着西西,“呜咽呜咽”地开始低声叫。
他在伤心。
西西抿了抿唇。
她挣扎了好一会,直到裴沅已经收拾好心情,准备迈开步伐,头顶忽然盖上一只软软的手。
阳光洒在西西脑袋上,覆上一层铂金的光,她可可爱爱地轻哄:“摸了头就不许难过啦。”
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敢碰裴沅的头了。
以至于他先愣了三秒,随后慢吞吞地回道:“还是难过。”
西西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她措手不及地“啊”了一声,手摸到一半,定在半空中。
“叫我一声‘爸爸’我就不难过了,”他还不忘补充,“‘父亲’也行。”
西西:“……”
火红色的气泡一点点膨胀,怒气值一路攀升到槽顶。
西西两只手一边一个,揪住裴沅的耳朵,气沉丹田,“讨!厌!鬼!”
裴沅的耳朵短暂地聋了一秒。
眼底的泪意被成功压了下去,总算没有在女儿面前丢人。
他笑着掂了掂肩上的小姑娘,若无其事,“走,带你去看看别的风景。”
西西还在愤怒中,完全没注意到环境的变化,等她回过神来,裴沅已经步入一座高楼之中。
这是监狱里唯一的一栋高楼,位于中心巡逻塔右侧,是监狱的核心办公区。
裴沅当然在其中有一个办公室,独享最顶层,包含一间小公寓。
但他几乎没有去过。
今日的监狱长格外有兴致,他没有选择坐电梯,而是开始一层层巡逻。
核心办公区内一切都是硬邦邦的,四四方方的桌子、四四方方的窗,整齐地排列在应有的位置,让人喘不过气来。
齐刷刷看过来的狱警们面容更是凶神恶煞,他们先看到监狱长,很快诚惶诚恐地移开,又忍不住偷瞄。
西西都快被吓坏了!
她忘了缩回去,此时也不敢再动,只能僵硬地承受着或明或暗的视线,小身子开始不自主地发抖。
她像只误入猫群的小老鼠,可怜得瑟瑟发抖,迫不及待地想躲回自己的老鼠洞里。
一位男人走上前来,他长着一对鱼眼,分明是呆板阴冷的面容,却强行挤出一丝谄媚的笑,“监狱长阁下早,这位漂亮又灵动的小姐是?”
西西稍稍从僵直状态恢复过来,她困惑地望望外头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又低头看看呆呆的自己,怎么也看不出来哪里灵动。
吹捧的话已经进展到:“……我一看就知道这是您的女儿,虎父无犬子,贵千金一看就前途无量,未来肯定大有成就。”
语气真挚,表情真诚,甚至迫不及待想认西西当义女。
怎么忽然就看出她前途无量了?
西西讶异地瞪圆了眼睛,裴沅很平静地婉拒,只回了一句:“承你吉言。”
他又带着西西走了几层,几乎每一层的科长都分外热情,那些往常对着犯人们动辄拳打脚踢的狱警们也纷纷温和地挤出笑容,一句接一句的夸赞让西西整只崽都变得晕乎乎的。
没有人质疑监狱中为什么会有孩子,也没有人质询监狱长此举是否违反了狱规。
裴沅一路带着她到了最高层,关上门,将小姑娘放了下来,“怎么样?”
西西有些闷闷不乐。
她说不出自己哪里不开心,只能努力想了半天,忽地憋出一句:“坐在肩膀上看到的人……都好丑啊。”
裴沅一愣。
西西还在继续控诉:“有个人有五层下巴!抬头纹有八层!”
指的是刑罚科科长。
如果长高了看到的每个人都会变丑的话……西西忽然觉得长大也没那么好了。
眼中的碎冰化了,裴沅轻轻地拂过西西的头。
“你说得对,但这就是势,”青年轻轻地说道:“你要学会掌握它、利用它,不是为了压迫他人,而是为了保护自己。”
西西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
她懵懵懂懂地抬头,想到那些丑陋扭曲的面容,有些害怕似的逃避:“爸爸说他会保护好我的。”
“他当然会,”裴沅低下头,“我也会。”
“但是你必须学会怎么保护好自己。”
【“橱窗里的宝石是无价的,”
烈焰般的女人红裙翩翩,她微笑着,举起枪,“但我选择手握武器。”】
裴沅眼中映出回忆里的那抹火,他下意识露出同款微笑。
“而我的义务,是教你怎样自己保护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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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小公主(3)
◎“这一次,你要保护好西西哦。”◎
西西的眼里一点点亮起星光,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微微前倾。
“你真的是我爸爸吗?”她迟疑地发问。
“我是。”裴沅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我、”小姑娘鼓足了勇气,主动提出请求,“我想去看看哥……鲨鱼他们。”
她说完就低下头,不敢去看裴沅的眼神,小脸上写满了忐忑与不安,手指纠成一团。
裴沅轻轻伸手,将她总是缠成毛线团的手指一点点分开。
“你想救他们出来吗?”
西西眼睛一亮,更急切地倾身:“你可以帮我吗?”
裴沅不答反问:“你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他们干了什么,为什么会受伤,又犯了什么错,你知道吗?”
西西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想折腾自己的手,却只抓到一只温热的大手。
“他们一心想保护你,所以什么都不让你知道。”
裴沅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拍她的肩,黑眸认真地对上女儿的眼睛,“那么你呢?想待在保护伞下,还是走出来看看?”
西西张了张嘴,她心中的天平早就偏向了某一端,于是仰头问道:“外面有什么?”
“外面?”裴沅笑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又将西西扛在了肩上,信步朝着审讯区走去,绕过前头的审讯室,直接来到了后面。
审讯区后方是几座监牢,还未走进去,一股恶臭就扑面而来。
“监狱长!”驻守的几人惊讶地凑了上来,“您怎么来这了?需要审讯吗?我们将人带去审讯室?”
裴沅抬手阻止了他们,“带女儿来散步。”
几位狱警:“???”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监狱长扛着小孩走远,面面相觑,不免嘀嘀咕咕。
“怎么带女儿来这种地方?”
“不怕吓到孩子吗?”
“会做噩梦的吧?”
西西坐在高处,一切画面和声音都传入耳中,她不免新奇地往后瞟了瞟。
狱警们立刻噤声,朝她讨好地露出笑容。
裴沅熟稔地拍了拍她的屁股,“别吓他们。”
西西惊讶地瞪圆眼睛,这也会吓到人?
“可是西西什么都没做呀?”
“你现在身处高位,”裴沅不疾不徐,“一个眼神、一句话,都可能吓到底下的人。”
西西若有所思,她想到了在福利院的日子,所有的孩子都会战战兢兢地看着院长妈妈,生怕她露出一丝不喜。
小姑娘又问:“那站在高处的人就永远都不会害怕了吗?”
“当然不,”裴沅轻笑,“只要有弱点的人,都会害怕。”
西西没来得及细品“弱点”二字,她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惊喜地坐直,“哥哥!”
沉戟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烧得迷迷糊糊,黑色的脸上泛起红晕,傻乎乎地抬起头,“好高的西西……”
笑呵呵地感慨,“西西长大了啊。”
西西:“……”
她低头,着急地扯住裴沅的头发,“快救救哥哥,哥哥烧傻啦!”
裴沅不为所动:“监狱有监狱的规章制度。”
西西急死了,她坐在高处,底下的一切一览无余。
她看到青年的血浸湿了手腕的纱布,看到他浮满红晕的脸,也看到了他混沌的双眸。
还看到了蔫吧地躺在地上的鲨鱼。
“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西西急切地发问,“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沉戟缩成一团,傻乎乎地抬头,笑道:“父亲想杀我。他们怕我反抗。”
说完这句,又一声不吭了。
“你的父亲想杀你?”西西一下被这句回答弄懵了,下意识地追问:“为什么?”
“我犯罪了,”青年脸上带着一种无知且单纯的笑,像是一名幼童,“我要赎罪。”
西西听不懂,她无措地看向裴沅,灰蓝色的眸子里一点点浮起泪光。
裴沅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接过话茬,“你犯罪了,”他沉吟,“是法律判的你死刑吗?”
沉戟的视线跟着转移到监狱长身上,他愣愣的,“……监狱长阁下?”
“说话!”裴沅黑眸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漠然,“法律判了你死刑吗?”
像有一块无形的案板砸下,沉戟浑身一抖,他有些痛苦地皱眉,迟钝地摇了摇头。
“法律没判你死刑,你的父亲却私自判你死刑?而你还同意了?”
裴沅语调微低,“我不知道教廷还有法院的职能。”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一路往上,沉戟仓皇地张了张嘴,他的眼中开始潮湿,他无力地看着这位传奇监狱长和他肩上的西西。
太狼狈了。竟然在西西面前,露出了这么狼狈的一幕。
沉戟想找个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他蜷缩得更紧,仿佛脊梁都被这几句质问打断。
“杀了我吧,”他沙哑道:“都是我的错。”
空气沉默几秒,西西不知所措地抬头,“不要……”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裴沅从腰侧拔出枪,冷冷地瞄准:“教廷已经放弃了你,你仅有的价值已经消失。”
“我在这里杀了你,没有人会指责我,也没有人会记得你。”
沉戟轻抖起来,他仓促地抬头,“能不能不在这里……”
裴沅依旧举着枪,“为什么?”
“西西会看到,”高烧让他的话语变得不成句,“她会害怕的……”
裴沅几乎要笑了,身上的凛然正气一散,他无语地摇摇头,“教廷真正的圣父原来在这。”
沉戟茫然地抖了抖。他始终不敢抬头看西西。
“你要是我的兵……算了,还是别做这种气人的假设,”裴沅仰头,“这种你也要救?”
西西重重地点点头,眼底包着的泪珠顺流而下,落在裴沅脸上,冰冰凉凉的。
“……那你去吧。”
裴沅妥协地将小姑娘放下来,枪在指间转了个圈,将枪柄递给她,提醒道:“无论如何,不许伤到自己。”
西西无措地抱住枪,裴沅拿钥匙打开牢门。
“哗啦”一声,沉戟被吓得眼睛清明一瞬:怎么能把枪给西西呢?万一她擦枪走火伤到自己怎么办?
沉戟甚至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也顾不得被西西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西西乖,把枪给哥哥,”他努力扯出笑,“太危险了。”
来到恶龙监狱后,西西听到过许许多多句“太危险了”。
他们想保护她,西西知道。
但是……“哥哥,”西西握紧枪柄,眼泪顺着白皙的脸蛋大滴大滴落下,她哽咽着:“西西怕的不是你死在我面前,怕的是你的死去啊!”
石破天惊一句。
沉戟所有的情绪全都僵在脸上,他宛若被石化了,只有那双眼睛依旧自虐般看着西西。
小姑娘已经哭得泣不成声,那双兔子般的眼睛难过地回望他,像在控诉他的所作所为。
青年的心被揪成一团,他喃喃:“对不起……”
西西用力地擦掉脸上的泪,但是眼睛像水龙头一样,总也止不住。
她索性放弃了,只是依旧抱着怀里的枪,倔强地看向青年,“哥哥,你为什么要听‘那个人’的话?是西西不重要吗?”
她甚至厌恶到直接用‘那个人’指代沉戟的父亲。
“不是,”青年飞快地摇头,“我只是、只是……”
他眼睁睁地看着可怖的火光一点点吞没掉洋娃娃,眸光近乎破碎。
西西反应很快:“他是不是拿西西威胁你?”
沉戟没回答,只是颓丧地低下头,“是我没用。”
“我还是没保护好你……”他保护不好任何人、任何东西。
他最终还是导致西西被卷入了这场黑暗的漩涡。
西西剔透的眸底模糊地倒映出悲伤的青年。
在泪珠的作用下,他扭曲变形,孱弱得宛若刚出生的婴儿。
她抬头看向裴沅。
裴沅姿态闲适地站着,张了张嘴,‘弱点。’
西西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枪。
她还不会用枪。
于是西西跑了起来,她一把扑进沉戟的怀里,趁青年愣神的那一秒,将枪塞进了他的手里。
说实话,沉戟此刻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
硝烟味混杂着血腥味,粗粝得宛若刑场的屠刀。
:=
但小姑娘依旧深深地将脸埋了进去,她的眼泪很快浸湿了那片布料,闷声闷气,“哥哥,枪给你了。”
“这一次,你要保护好西西哦。”
沉戟握着枪的手僵住,他很快发现手中的枪只是玩具枪,枪柄处刻着几朵缠绕的兰花。
但他的视野内,还出现了一把真正的枪。
那位以清风朗月著称的监狱长正举着枪,平静地注视着他。
沉戟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丝毫异动,子弹绝不会有丝毫迟疑,一枪射中他的眉心。
但他不会有异动,也不想有异动。
原来的沉戟已经死去,而现在的他不想死了。
沉戟挣扎着坐好,血肉似乎重新回到了这具石化僵硬的躯壳里,稳住了枪,随后抱紧怀里的小团子。
长手长脚曲起,他温柔地承诺道:“好。”
“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沉戟说完最后那句话,就撑不住晕了过去。
早已备好的担架将他送去了医务室,西西还没止住哭泣,她一抽一抽地看向裴沅。
“干得不错,”裴沅摸摸她的头,又看向她脏兮兮的衣服。
“不过现在,我们先去洗个澡?”
西西迟疑地摇摇头。
她指了指牢房深处,“还有小个子叔叔和猪伯伯呢。”
“他们都听到了,”裴沅朝黑暗处瞥了眼,“不是所有人都像沉戟那样死心眼。”
西西坚持:“但是西西想去看看他们。”
一大一小对视,随后裴沅妥协,“好吧。”
“但这次我不会抱你去。”
“西西自己可以!”小姑娘说完,“哒哒哒”地朝着牢房深处走去。
甚至都不怕黑了。
裴沅体贴地没有跟上去,有狱警上来请示,“监狱长,沉戟已经送去医务室了。”
裴沅抬眼,“跟你们科长说一声,好好治。”
后面三个字加了重音,狱警额头冷汗冒了出来,他慌忙点头,很快退了出去。
只剩裴沅一人。
他抬眼望向里间,手放在腰侧,俯身摸了摸脚侧的萨摩耶。
“好了好了,我知道地上脏,”他轻哄道:“这样,等回去让西西帮你洗澡?”
萨摩耶安分了,它快活地摇了摇尾巴,激动地“啊呜啊呜“,眼睛里亮起孩子般的欣喜。
裴沅唇角不免也浮现出些许笑意,他摩挲了下腰侧的枪,回想起刚刚的一切。
竟然直接将枪给了出去。
裴沅轻轻阖眸,唇角微勾。
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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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小公主(4)
◎“每天回答一个问题。”◎
侧着耳朵偷听的疣猪和秋茂立刻退回到角落。
西西走了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两人,惊喜:“猪叔叔!小个子叔叔!”
秋茂听到“小个子”三字,表情一黑。
疣猪连忙抓住铁栏杆,“哗啦”一声,他很急切:“西西,你怎么来了?是监狱长来救我们了?”
西西摇了摇头,又拍了拍胸膛,“是西西来救你们啦!”
疣猪有些失落,倒是秋茂打起了精神:“西西,你打算怎么救我们?”
“首先,”小姑娘站定在两座牢房前,“你们要告诉我,前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秋茂踌躇,西西一眼捕捉到,气鼓鼓:“先从你开始,小个子叔叔,你骗我!那肯定不是烟花的声音!”
秋茂知道瞒不住了,他纠结,“我那不是怕吓到你吗?”
“你们都怕吓到西西,所以不跟西西说,”小姑娘气嘟嘟,“可是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更可怕呀!”
向来能说会道的秋茂竟然被这句话噎住了,他跪坐到栏杆前,脑袋耷拉着,“我错了,我不该撒谎骗西西小朋友,我认错。”
西西矜持地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道歉,又问,“所以那天是什么声音呀?”
秋茂一阵恍惚,他又回忆起那天的画面,胳膊上冒出成片的鸡皮疙瘩,“是枪声!”
枪声?西西眼睛“噔”得一下,亮了。
“枪林弹雨里的那种枪声?”
“是,超酷的!”秋茂重重点头,“一枪一个花生子,‘唰唰唰’!”
西西眼睛瞪得浑圆:“全都打中了?”
秋茂激动得热血沸腾:“一枪不落!”
一大一小齐刷刷惊叹一阵,西西又问:“是哥哥开的枪吗?
“不是,”秋茂“当当当当”着,将视线移向听得一头雾水的疣猪,“是他!”
西西也跟着看过去,眼睛亮晶晶的,脑中应景地响起:“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神枪手,猪叔叔!”
疣猪对上两道崇拜的眼神,脸“噔”得一下,红了。
他支支吾吾,“也没有那么厉害……不过就是百发百中而已……”
虽是谦虚地说着,但疣猪的背挺得越来越直,直到秋茂又崇拜地接了一句,“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厉害!明明被吓得都尿裤子了,握枪的手却比我的命还稳!”
疣猪:“……”
他脸上那种羞涩的笑瞬间消失了。
幽怨的目光投向秋茂。
秋茂热烈地回视,“我都看到了,哥们,你的技术真的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
“明明身体都抖得像糠筛了,手却一动不动,天生的狙击手苗子!”
疣猪:谁跟你哥们!他决定从此刻开始,再也不笑了!
面若冰霜的疣猪对上了一脸期待的西西。
“猪叔叔,你可以教西西射击吗?”
疣猪下意识拒绝:“小孩子学什么打枪……”
“可是西西想学!”西西抓住铁栏杆晃了晃,灰蓝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猪叔叔,你就教教我嘛!”
如果西西摆出一堆大道理,疣猪绝对不会同意。
但偏偏她软乎乎地举起手,比出手枪的样子,“下次如果再有这种事,西西也能酷酷地拔枪啦。”
疣猪只觉得心脏瞬间被击中,刚刚才发誓再也不笑的糙汉傻乎乎地露出姨父笑,“——好!”-
解决完一大心事,西西连走路的时候都是跳着的。
她踢踏着小皮鞋,快活地走出几步,立刻被揪住了衣领。
“走这边。”裴沅将她拉回原位。
西西乖乖收回迈往生活区的脚,仰头又确认道:“真的真的不会判猪叔叔死刑?”
“那几位狱警不是第一次滥用私刑了,”
裴沅坦然地承认,“这次的事件我要承担大部分责任,我会尽力为他争取。”
“但是杀狱警的行为过于恶劣,很大可能会被判无期。”
西西踢起脚边的一颗石子,闷闷不乐,“可是猪叔叔很想出狱。”
石子飞起,掉入院子里,裴沅打开院门,“他想出狱,就要靠自己争取。”
有转机?西西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裴沅,身后仿佛有无形的尾巴疯狂摇摆。
“你想得到答案,也要靠自己争取。”
裴沅一声口哨,不知在哪浪的萨摩耶飞快地奔了出来,一把将西西扑倒。
西西猝不及防倒在花丛里,她痒痒地缩缩脖子,“咯咯”笑着任由身上的狗狗乱蹭。
裴沅拍拍手,惬意地看着这一幕,“我去帮你们放水,岁岁就交给你了。好好带它洗个澡。”
西西胡乱答应了一声,她的头发被蹭乱了,身上全都是草叶。
将脑袋埋进萨摩耶怀里狠狠地吸了一口,她才猛然地发现了不对。
小姑娘看向怀里的大狗狗,大狗狗兴奋地看着她。
“他看得到你?”西西惊呆了!
狗狗点了点头。
西西的眼睛瞪得浑圆,她抬头看了眼木屋,脑袋里一片空白。
浴缸里放满了水,西西抱着狗狗缩了进去。
白色的毛一下炸开,漂浮在水面上,很快又沉下去,贴在狗狗身体上。
“大狗狗”瞬间变成了“中狗狗”。
西西心不在焉地给狗狗身上抹着泡泡,她脸蛋上也沾了点泡泡,被萨摩耶快速地舔掉。
脸颊上温热的触感唤醒了西西,她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也能看到呢?”
难道他真的是西西的亲爸爸?
西西决定试探一下。
她将自己和狗狗都洗得香喷喷的,一走出浴室,裴沅的袖角挽到手肘处,自然地将面放在桌上,抬眼,“洗好了,来吃面。”
西西瞬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抛到脑后,三两步跑到桌前,埋头吃起面来。
一碗阳春面,面条劲道,香气扑鼻。
裴沅往里头加了一大勺辣椒,吃得“斯哈斯哈”,眼底浮起泪光。
西西忽然觉得自己的这碗不香了。
她嚼着嚼着,频频将视线投向裴沅红通通的碗里。
然而裴沅似乎没看懂她的暗示,嘟囔了句“好像还少了点什么”,起身去厨房。
西西抓准机会,小心翼翼地伸出勺子,飞快地从裴沅碗里舀了小小一勺剁辣椒。
拌匀拌匀,天衣无缝!
小姑娘得意地想到,随后满怀期待地尝了口。
舌尖微微刺痛,微妙的爽感随之而来,她惊喜地又吃了两口,鼻尖浮起细细密密的汗珠。
厨房里,裴沅透过橱柜的反光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眸光含笑,转身从厨房端来一整盘酱大骨。
“差点忘了这个,”他将喷香的酱大骨放到桌上,故作惊讶地看到西西空了大半碗的面,“怎么吃得这么快?还吃得下吗?”
西西:“……”
十分钟后,小姑娘眼睁睁地看着青年大快朵颐,哀怨地摸了摸浑圆的小肚皮。
再次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她的爸爸是个盖世英雄,怎么可能是这个讨厌鬼!
讨厌鬼裴沅此刻也不太好受。
明明也不太能吃辣,却硬往碗里放了许多辣椒。
他唇瓣辣得红润,一低头,看到小姑娘嘴唇也红通通的,愤怒地看着他。
总算有一点是遗传他的了。
裴沅有些得意地想到,都不能吃辣。
但爱吃。
如果兰兰还在,非得狠狠嘲笑他们不可。
吃饱喝足,跟女儿一起收拾完餐具,再拖着不情不愿的小姑娘去花园里散了会步。
夜深人静,西西躺在床上,萨摩耶乖乖地窝在她脚边。
裴沅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来,小姑娘软糯糯道:“你还欠我一个问题。”
裴沅轻“嗯”一声,“问吧。”
西西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
比如,猪叔叔要怎样做才能减刑出狱?
又比如,他为什么那么笃定她就是他女儿?
再比如,他为什么也能看到灵魂兽?
小姑娘的脑子转了一圈,最终很聪明地问道:“如果明天我还给岁岁洗澡,是不是又可以多问一个问题?”
萨摩耶听到自己的名字,耳朵动了动,很激动地站了起来,兴奋地看向主人。
“岁岁可不需要每天洗澡,”小姑娘刚失落地垂下脑袋,他又补充,“但他刚好缺个伙伴。”
在西西惊喜的目光中,裴沅许诺道:“如果你愿意每天带它出去玩,我就每天回答你一个问题。”-
西西一下子有了新目标。
她开始每天定时定点遛狗,第一天,她还只敢在木屋附近玩。
她带着岁岁一起浇花,浇着浇着开始嬉戏打闹,然后成功糟蹋了裴沅一小片花田。
一人一狗瑟瑟发抖地站在墙角,垂头丧气。
裴沅没有直接斥责,而是从后屋拿出一袋种子、一本说明书和一个小铲子。
然后划出这一小片被糟蹋的田,在上头立了个小木牌:西西&岁岁的花田。
西西眼睛一亮,岁岁垂下的耳朵竖了起来。
“从今天开始,这几块田就是你们的了。”裴沅将工具递了过去。
西西兴奋地接过,岁岁摇着尾巴跟了上去。
一人一狗埋头研究了半天“种田说明书”。
西西郑重地看向狗狗,狗狗郑重地看向西西。
狗爪子搭在小手上,猛地一落,一人一狗信心满满地朝着自己的田走去。
西西举起了小铲子。
狗狗露出了狗爪子。
等到夕阳西下,一人一狗累得够呛,西西*额间冒出汗珠,狗狗吐出舌头疯狂散热。
他们坐在坑旁,往四周看。
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一看就知道种花人费了不少心思。
唯有她和岁岁的那片地突兀地“秃”了下去,坑坑洼洼,破坏掉了这整块意境。
西西后知后觉浮现起一抹歉疚,不是之前那种因为害怕挨训挨打而浮起的愧疚,而是真真切切的后悔。
她低头看向狗狗,那双黑眸里也浮现出同样的神色。
等晚上裴沅做饭时,忽然感觉衣角动了动。
他低头,眼前冒出一大朵花。
小姑娘只露出个发旋,“这是我们弄倒的那片花田里原本长着的花,我和岁岁整理了一下……”
裴沅停下动作,耐心地等她说完。
西西吭哧吭哧解释半天,最后沮丧地彻底耷拉下肩膀,“对不起,我们错了。”
狗狗应景地“呜咽”一声。
裴沅这才接过花,那束花包得不算漂亮,甚至没有完全盛开,但裴沅很喜欢。
他顺手将它插进窗台旁放着的花瓶里。
然后他洗了洗手,在毛巾上擦干,摸了摸西西的脑袋,又摸了摸岁岁的狗头。
“收拾收拾吃饭,”顿了顿,他又说道:“花我很喜欢。”
西西眼底一点点亮起光,她快活地应了声,带着正疯狂摇尾巴的岁岁一起去洗手。
手洗干净了,爪爪也洗干净了。
等坐到桌前,西西看着碗里的面,呆了。
来这里不到两天,她已经吃了足足四顿面了!
昨晚是阳春面,今早是馄饨面,中午是拉面,晚上是牛肉面……
裴沅洗干净手上的面粉,坐到桌前,刚好对上小姑娘无神的双眼,“你是不是只会做面?”
青年手一顿,他很快露出笑,“这是今天的问题吗?”
西西马上摇了摇头。
她吃了几口,还是那么劲道,也还是那么好吃。
但任谁一天三顿吃面也忍不住呀。
小姑娘想啊想,终于等到了晚上,她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可以带岁岁去其他地方玩吗?”
“只要在监狱里,”裴沅随意答道:“但是要照料好你们的花田。”
西西得到答案,心中的石头放下,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学着狱警们的姿态,不伦不类地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西西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她坐在萨摩耶身上,指着生活区的方向,“岁岁,我们去那里,全速前进!”
萨摩耶摇晃的尾巴顿了顿,黑眸流转过什么,最终还是一个飞扑,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我先说,欠债两章(一章营养液加更,一章请假补更)!
这两天拖延症实在太严重了,刚好撞上卡文QAQ,不敢立flag了,只能保证会找时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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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小公主(5)
◎“下辈子我一定要当你真正的爸爸。”◎
雨停了,雾气卷土重来。
刚从食堂里走出来的犯人们只觉得眼前一花,似有一道白影闪了过去
他们揉揉眼睛,自然地将其视作错觉,抛至脑后。
西西躲在石头后面拍了拍胸膛:好险,差点就要被人发现她飘在半空中啦。
她等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完,才鬼鬼祟祟地冒头,悄咪咪朝生活区跑去。
一路草叶带花瓣,中途有犯人无意间抬眸,小姑娘立刻就地一滚,吓出一身冷汗。
等那位犯人一无所获地收回视线,西西才大大地松了口气,更加谨慎地踮起脚,小心翼翼地迈开了猫步。
身后凶神恶煞的犯人三两成群,佯装镇定:“是监狱长的女儿?”
“小小一只好可爱啊!”
“嘘,别回头,待会又吓到她了。”
一无所知的小团子在犯人们的“选择性眼瞎”中顺利带着岁岁顺着走廊溜了进来,然后成功在走廊上迷了路。
门牌很高很高,西西很矮很矮。
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萨摩耶,岁岁鼻子里哼出气,假装努力地抬起前爪。
小姑娘打气:“岁岁加油,还差一点点!爸爸的门牌号是[东区一号]!”
岁岁:才不要帮西西找“假爸爸”。
机灵狗努力了一番,后腿忽地一软,孱弱无力地倒下。
西西连忙抱了上去,“岁岁,你没事吧?”
大狗狗呜咽一声,眼睛湿漉漉的,活脱脱一个狗中林黛玉。
“都是我不好,”西西心疼地呼呼,“站不起来就不要勉强啦。”
萨摩耶一边点头一边汪汪两声:太可惜了,看来是找不到路了,要不别勉强了快回去种花吧……
“狗狗乖乖休息,看我的!”西西站了起来,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又跳了两下,成功将血液聚集到脸上。
小姑娘顶着红扑扑的脸蛋,走向左手边第一间牢房,敲了敲门,“您好,有人吗?”
左侧牢房里一直在偷看的犯人:“!!!”
其余牢房里的犯人:嫉妒,怨恨,咬手帕!
西西敲完门又礼貌地等了几秒。
牢房内传来“乒铃乓啷”的声音,哪怕隔着铁门也传入了西西耳朵里。
小姑娘好奇地侧耳听了会,隐约间还夹杂着“呕!好臭,谁的生化武器!”“该死的谁把袜子藏进我的烧水壶里!”等,她还没听清,铁门终于打开了。
寸头男露出个爽朗的笑容,“嗨?你就是监狱长女儿吧,很高兴认识……”
他话还没说完,又被刀疤男挤了下去,“你好你好,我是你的声音粉!你在晚会上那配音真的绝了,有没有考虑往配音圈发展……”
一个拳头迅猛地打了过来,将他的脸揍扁在门框上。
带着金项链的大汉不甚熟练地推了推并不合适的眼镜,“不好意思,失礼了,”他露出一口金牙,“都是我没管好这群不成器的……没有吓到你吧?”
西西僵着身子,悄悄停住后退的脚步。
她摇了摇头,泪光颤巍巍地在眼底浮起,“请问、”鼓起勇气,“请问你们知道东区一号牢房在哪边吗?”-
殷驰正将自己倒吊在门框上,像个蝙蝠一样,头朝下思考。
这是他在书里学到的偏方,据说这样能让脑部血液循环更好,加速思考,还能变聪明。
殷驰看书的时候嗤之以鼻,但想到被留在监狱长那里的西西……他沉默地回到宿舍,沉默地关上门,沉默地打算试试。
血液确实充到了脑子里,他太阳穴胀胀地疼,甚至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是这里!谢谢伯伯,你真是个大好人!”都听到西西的声音了。
金项链大汉第一次得到这样的夸奖,他黝黑粗糙的面容晕红,“没有没有,我只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事……”
“怎么能说是微不足道的事呢?”西西理正词直,“刘备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伯伯,你已经离圣人很近了呀!”
直把金项链大汉哄得晕乎乎的,满脑子“恶小”“为之”,等西西问他名字时,他已经把“讨好西西以便在监狱长面前留名”抛至脑后,笑呵呵地挠挠头,“我是雷锋,我不饿!”
西西瞪圆了眼睛,捧场地竖起了大拇指,“伯伯,你真了不起!”
门内的殷驰总算发现了不对。
怎么这幻觉还有剧情的呢?
有剧情就算了,夸得还不是他?
殷驰一个翻身从房梁上跳下,猛地拉开门,大眼瞪小眼,“西西!”
西西也惊喜地张开嘴,一声“爸爸”还没喊出来,岁岁忽然从她身侧蹿了出去,凶狠地“汪汪汪”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殷驰忽然觉得鼻子有点痒,他敏锐地低头看了看左右:没有东西。
怎么总觉得有人在骂他呢?
而西西已经惊呆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萨摩耶跟猎豹扭打在一起,白毛交杂着金毛“簌簌”落地,不到三分钟,胜负已分。
萨摩耶得意洋洋地踩着尚未成年的猎豹,又开始朝着殷驰“汪汪汪”。
“岁岁!”西西先下意识地惊呼一句,“不许骂那么脏!”
萨摩耶委屈地朝她“嗷呜”一声,示弱地垂下耳朵,委屈巴巴。
西西注意到它脑袋上少了一簇毛。
鼻青脸肿的猎豹原本正恶狠狠地瞪着萨摩耶,看到敌人这么狡猾,立刻有样学样,趴在地上,眼睛里迅速浮现出眼泪。
“嗷呜……”猎豹抱着尾巴,委屈地擦了擦眼泪。
萨摩耶:“?!!”
小豹崽子,敢模仿它!
它立刻又要挥舞爪子,狠揍一顿,却被西西一把抱住脑袋。
“岁岁,别打了,”小姑娘艰难地开口,“快去照照镜子……”
萨摩耶这才感觉到脑袋顶上有点凉,它惊恐地“嗷!”了一声,飞快地朝着浴室奔去。
三秒后,浴室里传出一声绝望地嚎叫。
这声嚎叫引得监狱里其他灵魂兽纷纷回应,一时间百兽齐喊,只苦了唯一能听到的西西。
她捂住耳朵,看不见灵魂兽的殷驰不明所以,但多少猜出了一点,他等西西松开手,摩拳擦掌,“是谁的灵魂兽在骂我?”
青年金眸里跳跃起鲜活的怒火,甚至已经握紧了拳头,如果他能看到灵魂兽,估计现在已经朝着岁岁扑了过去。
西西举手,“是监狱长。”
青年眼底的怒火稍顿。
西西犹豫了会,又道:“……他说你不是我亲爸爸。”
青年眼底剩余的怒火凝固了。
“他还说,”西西迟疑地抬眼,对上殷驰金色的瞳仁,“他是我真正的爸爸。”
殷驰:“……”
空气安静了三秒。
西西了悟,“所以你真的不是西西的爸爸?”她难过地垂下眼睫,泪浮于睫。
青年又手忙脚乱起来,“我是、不对……我不是……啊啊啊我多希望自己是!”
他将头发抓得乱七八糟,垂头丧气,“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我不是你的亲爸爸。”
“虽然我真的很想当你爸爸……”青年嘟囔着,甚至开始烦自己为什么年纪这么小。
但凡他的年纪对得上,他怎么样也要跟监狱长争一争啊!
说起来谁能想到啊,清风朗月监狱长竟然就是那个不负责任抛弃女儿的坏爸爸!
殷驰拒绝思考其中可能存在的误会,义愤填膺。
西西在认真观察,她看到殷驰沮丧地垂着头,眉眼间满是苦恼。
没有讨厌,也没有避之不及,还是那个爸爸。
她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破涕为笑,一把抱住殷驰的腿,“爸爸!”
蔫了吧唧从浴室里走出来的萨摩耶立刻又开始对着殷驰龇牙咧嘴。
青年眼睛“噔”得亮了起来,又很快黯淡下来,“监狱长……?”
“西西还没承认呢!”小姑娘缩缩鼻子,神气十足,“西西现在只承认你一个爸爸!”
殷驰一下就开心起来,他俯身一把抱起西西,滚烫的泪珠落在小姑娘脖颈间,湿湿的。
还是那个爱哭鬼爸爸。
殷驰哭了会,倾诉了这几天的不安与想念,忽然郑重道:“下辈子我一定要当你真正的爸爸。”
西西的眼圈也红了。
她轻轻地“嗯”了声,举起小手言之凿凿:“西西下辈子还要当你女儿!”
父女两哭着抱成一团,萨摩耶愤怒地咬上殷驰的裤脚。
木屋那边,“咔嚓”一声,裴沅直接捏碎了一块桌角。
正汇报工作的褐眸狱警目瞪口呆。
他缩了缩脖子,语速飞快,“我继续去查,一定将这件事彻查清楚!”
褐眸狱警一溜烟跑了。
裴沅揉了揉眉心,沉沉地吐出口气。
到底是谁带这两人看的苦情剧……
实验室内,狐狸猛地打了个喷嚏,他古怪地揉揉鼻子,继续看向实验台上沉睡的穆斯。
他回忆起这段日子:野牛疑似背叛,死了。
沉戟被他父亲当成赎罪的羔羊,断了手筋脚筋,废了。
疣猪为了救沉戟,被动触发应激反应,这辈子算是困在监狱里了……
而树懒呢?他先是快刀斩乱麻,为了保护主教,杀了野牛;
随后为了避免主教跟卫队反目,铤而走险,将“洋娃娃”事件泄密给了沉学峰。
谁也没想到穆斯会这么绝,竟然COS起了耶稣,选择以己身赎罪。
如果当天不是他反应快跑去求助了殷驰,再拖一会,就真的只剩一具尸体了。
狐狸的视线扫过穆斯放在床侧血淋淋的手,想起那天一点点将十字架打成一截截,将钉子取出来时候的战栗。
他忍不住想骂人,然而一扭头看到角落失魂落魄、胡子拉碴、快要崩溃的树懒,动了动嘴,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狐狸只能去看边璞:“主教还要这样多久?”
“死不了。”边璞头也不抬。
又安静了一会。
“……有什么能让主教醒来的方法吗?”
“无解。”边璞手上动作不停。
“多少钱我们都可以出,或者你想要什么,教廷必将倾尽全力……”
手中的试管冒出火光,边璞烦躁地转眸,“都说了,他自己不想醒来,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
“除非你去找一个能将他叫醒的人!”
聒噪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边璞终于能安安静静做会实验。
边璞心里盘算着明天就将这几个拖油瓶通通丢出去,虽然这样的想法他已经想了好几天了,但不妨碍边璞今天又想一次。
脑补了一番将穆斯等人赶出实验室的场景,边璞神清气爽,将手中的试剂倒了进去。
这回浮起了蓝色的烟雾。
成功了!
边璞小心翼翼为试管盖好木塞,狐狸阴魂不散的声音幽幽传来,“……有一个人或许可以。”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一听话音就知道他的意思。
“不行,”边璞想都没想就否决,“西西会难过。”
“可是主教……”
“他自己的决定自己扛!”
边璞毫不犹豫地直言,威胁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人,“你们要是胆敢背着我偷偷告诉西西。”
“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再也醒不过来。”
狐狸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
他低头叹了口气,于是没有注意到,当他们说到西西时,穆斯的心电图微微起了些许波动。
只有边璞通过无处不在的“眼睛”发现了。
但那又怎么样?
他愿意收留穆斯已经是大发善心。
穆斯这群不靠谱的手下害他自己也就罢了,他绝不容许他们伤害到西西。
这可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边璞脑门上青筋一跳一跳,深呼吸好几下,才将情绪压了下去。
小姑娘乖乖坐在最靠近讲台的那张课桌,一双眼睛里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如果只有她这一个也就罢了。
台下几十双眼睛,百分之八十在偷瞄,还有百分之二十透露着相同的愚蠢。
边璞再也按捺不住怒气,“看她干什么,她脸上有字吗?看我!”
金项链大汉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回了句,“老师,您脸上也没有字啊?”
边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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