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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值不值得呢?

毛煦熙在心里问过自己很多次,可她如今也入了这个局,值得不值得都已经无所谓了,她只求一个结果,可为毛琰灼平反的结果。

毛煦熙深深地看了一眼萧韫言,很多往事都止在这个眼神中。

“我不知道为什么火烧鬼会找到凶手,但是能肯定的就是他们之间一定有同频的连接才会不谋而合。”

毛煦熙再看了一眼照片上那纤细的指痕,她道:“火烧鬼或许是个女人。”

“所以祂影响了凶手的行为逻辑?”

萧韫言对此也十分在意,尤其是提到旧红木村,她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不确定,因为我不知道他们同频的事是什么,人的复杂性,无法被定义,鬼也一样。”

毛煦熙放下照片,看向萧韫言,眼神在沉默中变得复杂。

一如你,我始终看不明白你,正因为如此,你于我来说才始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如果我看明白你了呢,我是不是能放下了?

毛煦熙的眼睛一酸,没有答案,无论是心还是口,都没有答案。

第46章

这世界最大的伪装,就是把真实的自己藏在各种面具之后,然后用行动告诉所有人,我很‘正常’。

因为两宗命案的死者死状太过相似,所以这案子很快就被定义为连环杀人案,市里各个派出所和辅警们也十分配合,加紧巡逻,希望不会再发生类似的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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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环海市已经习惯了罪恶的存在,媒体方面也被压了下来,可是这些风声还是在市民口中流传,发生命案附近的几个社区还是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氛围。

徐威申请了搜查准许,还在莫霜的帮助下拿了很多病人的个资回来。徐威和毛煦熙一份份地看,到了下班时间都没有要下班的意思。

萧韫言来了,见毛煦熙和徐威埋头看资料,她也走了过去帮忙看。

“萧医生,哎呀,这……这怎么好意思?”

徐威有些害怕萧韫言的强大气场,可是看她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帮忙筛选病人的个资,多少还是要客气一下,这毕竟不是萧韫言的工作范围。

“没事,我帮忙的话,你们也能早点下班。”

萧韫言说话带着工作时的一丝不苟,缺乏了温度。毛煦熙抬头看了萧韫言一眼,这还是她这么仔细地听萧韫言跟别人说话,这跟对待自己的态度还真是天差地别。

萧韫言的双标并不是表现得特别显眼,可是只要仔细观察,就能明白她的区别对待是怎么样的。

“那就谢谢萧医生了。”

刚才徐威便看资料还会跟毛煦熙聊天开玩笑提提精神,现在萧韫言来了,他是一句玩笑话都不敢说了,只能认真看资料,效率快了不少。

一个多小时候,三人终于把三家医院患有精神疾病的病人个资都挑选了出来,符合毛煦熙侧写出的凶手画像有二十二份。

后来毛煦熙亲自细挑了五份出来,并道:“可以先锁定这五个人。”

毛煦熙选的,都是身材较为瘦弱的男病人,徐威有些好奇,问道:“不是该细挑有人格障碍的人吗?”

“凶手有人格障碍,但是他伪装能力很强,心理医生不一定能察觉出来,而且我更看重的是他们跟医生提过的创伤经历。”

毛煦熙顿了顿,指了指手上的五份资料,道:“这些都是有遭受过嘲笑,霸凌,且家庭创伤的人,更主要的是,他们气质较为阴柔,说这些的时候内心特别柔软。”

“符合你说的,凶手可能对自己的性别认同为女性。”

萧韫言补了一句,毛煦熙点了点头,然后道:“可以着重调查这几个病人的背景,或许……”

毛煦熙还没说完,金宣儿急急忙忙地推门而入,并道:“我,我调查到了,这两个死者在环海二中的时候是朋友,而且当时他们还霸凌过一个同学,只是校方压下来了,那个人的名字叫……”

金宣儿说到这里,然后翻了翻自己手上的资料,然后继续道:“叫王力男!”

毛煦熙低头看了自己那五份资料,然后就找到了其中一份,还真的是叫王力男,这准确度都让自己有些鸡皮疙瘩了。

“我靠,牛啊毛姐!一找一个准!”

徐威直接把毛煦熙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然后这才问金宣儿:“金吒,当时霸凌的事是怎么回事?”

金宣儿马上找了个位置坐下,翻着自己手上的小抄本,道:“当年霸凌事件有四个施害者,受害者是王力男,因为王力男长得比较瘦弱娇小,而且说话行为比较阴柔,所以就被这四个人笑话霸凌。”

“事件持续了一个月左右,听说王力男的父母来的时候没有帮着王力男反而还觉得自己儿子丢脸,最后王力男就转学了。”

金宣儿顿了顿,又翻了翻小抄本:“后来他在新的学校一切都风平浪静,就是人比较沉默寡言,没什么朋友,后来没考上大学,去了工厂做流水线。”

毛煦熙边听,边翻着王力男的个资,他有中度抑郁症,靠药物控制,状态一直很稳定,而且也会定时去复诊,只是最近到了该复诊的时间,他并没有来。

“然后呢?”

萧韫言开了口,双手抱着胸,手上还夹着笔,就想来巡查的领导,金宣儿一下就有了压力,不敢怠慢:“我去了那家工厂,说是王力男最近身体不太好,请了病假。”

“身体不太好?”

萧韫言皱了皱眉:“生了什么病?”

“没有请假条,不过他在厂里一向很勤劳,态度很好,加上主管知道他有抑郁症,没有请假条也批了。”

大概知道接下来他们会问什么是,金宣儿率先一步开了口:“经过调查,王力男最近在厂里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只是他比较孤僻,所以知道他事情的人不多。”

金宣儿合上了小抄本,打开自己刚才一并带回来的饮料,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妈呀渴死我了,一连跑了好几个地方,徐队,你要是不请我们吃点什么,那真的说不过去了。”

“请请请,必须请!”

徐威才刚说完,办公室的门碰的一下又被打开了,余泉回来了,几乎是跟金宣儿一样的气喘吁吁,就像是八百里加急送战报的士兵一样。

毛煦熙出奇地看到萧韫言的嘴角勾了勾,像是被余泉和金宣儿逗笑了一样。

真是奇景,高冷的萧法医被同事逗笑了。

余泉又跟着坐了下来,手边也拿着一瓶冷饮,明明已经是秋天了,他还是热得满头大汗,靠得近地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

“我去江上育死前去过的酒吧查过监控,他是跟一个长发女人离开的,从后巷离开,那酒吧离案发现场只隔了一条街。”

余泉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然后继续道:“据当晚的目击证人说,那个长发女人长得很诡异,虽然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但是他们都觉得那个女人的长相过于硬朗,有种很不协调的感觉。”

余泉还举着一支U盘,道:“一会儿大家可以看看。”

余泉又喝了一口饮料,然后抹了抹额上地汗,道:“后来我去了金华路三段附近的店家,调取了好几家店家的监控,都有拍到江上育和那个女人进入了金华路三段的后巷,都在里面。”

余泉又指了指u盘,然后问:“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毛煦熙把王力男的照片推到余泉的面前,他留着平头,身材消瘦,面目曲线硬朗,眼神却透着沉沉的抑郁。

“眼熟吗?”

余泉摇了摇头,道:“你怀疑他就是凶手?那天那个女人画了很浓的妆,我没办法辨别出来。”

余泉真的尽力了,监控的画质不好,而且就算修复,那张脸画成这样,真的很难辨别。

“没事,先送去修复看看,金吒,我跟你去王力男住处附近调查一下。”

徐威说完后,毛煦熙正想说我也去,然而一旁的萧韫言却先她一步开口:“那我们就先下班了。”

“好,有什么消息我再跟你们说。”

徐威和金宣儿风风火火地又走了,徐威免不了被金宣儿念了几句,说她刚回来就被拉出去,饮料都还没喝上一半。

“我去科技部,明天见啊毛姐!”

余泉也去忙碌了,一时之间办公室也就剩下毛煦熙和萧韫言两人,其他人也在外边调查案子,还没回来。

“我们回去吧。”

萧韫言说完,拿起她的包包,抬眼看向毛煦熙,那人看着门外,眉头紧蹙,似乎还放不下案子。毛煦熙的衬衫有一小部分从西装裤里露了出来,很少见这个人穿着不整齐,看来为了这个案子,她也真的是劳心劳力了。

“想去帮忙?”

萧韫言并没有着急让毛煦熙走,在毛煦熙转头看向萧韫言的时候,萧韫言就知道了答案:“那走吧,我们跟上徐威。”

“你,你要不先下班?”

毛煦熙能看见萧韫言脸上的疲惫,现在也已经快八点了,萧韫言只是法医,她该回去休息了。

“我也想去看看,毕竟可能事关旧红木村的案子。”

萧韫言的话,几乎是一下洞穿了毛煦熙的心思,毛煦熙耳朵不禁有些发热,她马上别开眼,掩饰脸上的不自然:“那走吧。”

毛煦熙心中有难以言喻的恐惧,她也说不清这种直觉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肯定是要因为凶手身体里的那只火烧鬼。

她两次去现场,都能感觉到一道有恶意的目光,带着恨意的,就像是早就知道她一样。如今知道很可能是火烧鬼,毛煦熙更加疑惑了,她不记得自己跟之前处理过的任何玄学案件有过纠缠,怎么会招惹上这只火烧鬼?

祂为什么会对自己有恶意?

如果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盯上自己,感觉上又不像,祂……认识自己?

毛煦熙在车上时,一直在看刚余泉发到群里的监控照片,照片还是糊的,科技部还没修复好。

照片里扶着江上育的那个‘女人’披散着长发,穿着短裙背心,脸上画了大浓妆,确实看不出来原来的面貌。

可是毛煦熙开始思考,这是他的妆容,他的面具,还是他的真实面貌?想到这里,毛煦熙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荒唐,有些人的真实面貌并不被社会所接受,所以才需要戴上虚假的面具,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人人都在说你要做自己,勇敢做自己,可有时候当一个人真的勇敢做自己的时候,又有多少审判的目光会落在他身上呢?

毛煦熙觉得,人的包容能力始终被认知所限制,但人恰恰需要这种对未知的恐惧和害怕筑起围墙,把世界的秩序都困在里面。

多讽刺啊,这个世界始终被一层层的虚假包围,在有序中混乱,面目全非。

第47章

在极度痛苦时的自私,是暂时抛却道德与情绪的体面,放开束缚在自己身上的绳索,允许心疼自己的权利。

徐威和金宣儿去了三角街的旧楼附近调查,并叫了梁大发和李野去调查当年霸凌四人组另外两人的行踪,暗中跟踪和保护他们。

毛煦熙和萧韫言跟徐威金宣儿几乎是同时到达的,四人兵分两路去了三角旧楼两条不同的街道调查。路过面包店的时候,毛煦熙还买了两个面包,让自己和萧韫言可以在路上吃。

两人就一手拿着面包,挨着店铺去问关于王力男的事,有些店家认得王力男,说王力男沉默寡言,都是买了东西就走,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

王力男平时都是买一些日常用品,不过有一点让毛煦熙和萧韫言很是在意,那就是店家说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见到王力男的妈妈张燕了。

平时张燕会来买点日常用品,而且很多时候她负责采购,最近反而见到王力男比较多,比较热心的店家甚至还担心张燕是不是生病了。有店家问过王力男张燕是不是生病,只是王力男一如既往一言不发,脸色沉沉的,店家也就不敢多问了。

“我有点担心张燕。”

毛煦熙从杂货店出来的时候,一口面包的吃不下,对于张燕的安全,她很是担心。

“跟徐威会合,我们找个缘由问凶手几句话。”

萧韫言非常果断地下了决定,跟徐威会合后便把这个决定说了。徐威那里也有发现,他们在服装店里得知王力男曾经去过,对着一件新款裙子发呆,然后还拿起来贴在自己身上量度。结果发现店员用很怪异的眼神看他后,他便急急忙忙地落荒而逃,甚至还摔了一跤。

“这会是导火线吗?”

萧韫言问,可又觉得这好像还没有足够的力度成为导火线。

“只是有可能。”

毛煦熙虽然不知道萧韫言心里的想法,但是她的想法几乎跟萧韫言不谋而合。

“我还没说完。”

金宣儿马上说了下去,她道:“后来王力男的妈妈张燕也去那个服装店买衣服,老板娘还把这件事跟张燕说了,店员说啊,当时张燕的脸色很是难看,气冲冲就走了。”

毛煦熙心里一怔,幽幽道:“这才是真正的导火线。”

张燕回去之后,一定跟王力男发生过冲突,毕竟她从来都不认同王力男,而王力男又是长期压抑着自己,这一次爆发恐怕就是灾难的开始。

四人是边走边说的,浩浩荡荡地就上了楼。

徐威和金宣儿还在前面说着调查的内容,上了七楼后,走在后头的毛煦熙的背脊却寒了寒,如同被寒冰贴过。她脸色一变,停下脚步后就往身后看去,那长长又老旧的走廊空无一人,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死寂,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在闪烁,像是一下一下地映出平日里看不见的影子。

“怎么了?”

萧韫言也停下脚步,问了一句,可是毛煦熙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步步往回走。

走廊尽头那个通往楼梯的门黑黢黢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窥伺她们,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她们招手。毛煦熙毛骨悚然了起来,她听见萧韫言在叫她,可是她没听清萧韫言在说什么,只道:“你们去王力男的家,我去这里查一查。”

说完,毛煦熙是用跑的往走廊尽头跑,萧韫言没想到毛煦熙突然跑起来,也马上跟了上去。徐威和金宣儿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最后徐威决定一个人去王力男的家,金宣儿也跟上了毛煦熙的脚步。

毛煦熙跑得很快,几乎像一支箭矢往楼下跑,楼梯间闪闪烁烁的灯光根本无法阻止她的脚步,她知道有东西在召唤她。周遭的空间好像都变得封闭起来,毛煦熙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下楼时时重时轻的脚步声,她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那家伙窥伺的空间里了。

空气越来越寒冷了。

萧韫言完全跟不上毛煦熙的脚步,刚下楼的时候就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脚崴了,等到金宣儿来的时候,她只能坐在台阶上捂住自己的脚踝。

“萧医生,你怎么了?”

金宣儿刚要蹲下来关心,萧韫言却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我,你快去找小熙,她往楼下去了。”

“……好。”

金宣儿犹豫了两秒,还是下楼去了,离开前还嘱咐萧韫言不要乱跑。然而,就在金宣儿离开没几秒,萧韫言就扶着墙站起来,脱下了自己的通勤鞋,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去。

刚才毛煦熙的状态不太对劲,她追过去的方向肯定有问题,甚至有危险,她无法像个没事人一样待在这里。

萧韫言的脚板触碰到冰冷的台阶上,一股寒意自脚底蔓延上来,这好像已经脱离了台阶正常的温度……

想到这里,萧韫言忍着痛加快了走下去的脚步,心焦如焚,只希望金宣儿能找到毛煦熙并帮上她的忙。

**

毛煦熙继续往下走,空气越来越寒冷,也越来越令人窒息。忽而,闪烁的灯光亮了,四楼的楼梯口站了一个瘦弱的男人,像一缕幽魂一样眼神空洞地站着。

他留着寸头,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红色吊带裙子,还穿着一双不合脚的高跟鞋。大概是为了把自己的脚硬塞进高跟鞋里,他根本无视皮肉的疼痛和骨头的扭曲,毛煦熙注意到了高跟鞋的尖端渗出了一片血迹。

在他抬头的瞬间,那一脸厚重的粉底,蓝色的眼影和大红口红冲撞出满满的违和感,跟死者的妆容如出一辙。

毛煦熙屏住呼吸一秒,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你窥视了我好几次,你到底是谁?”

王力男捂住嘴低笑,脚步不自然地在楼梯口踱了两步,厚重的声音却夹了起来,声音怪异地道:“毛家果然有很厉害的观察力。”

毛家?他知道我?

毛煦熙警惕起来,然后不自觉地抬头看向楼上,想看看有没有人跟过来。她莫名有些害怕,这个时候她知道找支援了。

“别浪费力气了,短时间内她们是找不到这个地方来的。”

毛煦熙微微眯起眼睛,这个火烧鬼居然能够制造鬼打墙的幻象,究竟是什么来历?

王力男身子背靠着墙,大红的唇微微弯起,眼睛睁得大大的,阴阳怪气地道:“你其实是恨你师傅的,对吗?”

毛煦熙脸色一变,眉头紧紧皱起,步步走了下去,无惧靠近这个危险的男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其实你很清楚,我们这些恶灵最擅长就是看穿你们人心里最肮脏的想法。”

王力男站直身体,抬手做了一个撩头发的动作,然后捂嘴笑道:“你到底在自我感动什么,在你师傅生病最严重的时候,最想她死的人,不就是你吗?”

毛煦熙眼神一变,紧咬着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底开始泛起一层薄雾,身子也因为克制情绪在不自觉地颤抖。

克制什么样的情绪,愤怒,恐惧,还是……自责?

“你为何要附在王力男的身上,为什么要帮他杀人?!”

毛煦熙的双眼泛红,手里一直攥着一道符,她手一动,王力男就会往后退一点,看来他也是知道的。

知道毛家的实力。

“是他自己想杀人,早就想把所有否定他的人都杀了。”

王力男冷笑了一声,双手抱着胸,搭在胳膊上的手,尾指翘起,看着毛煦熙愈发愤怒的神色,笑意越浓:“我们各取所需,我需要戾气,他需要泄愤。”

毛煦熙快速地抬起手,王力男马上惊慌地做出格挡的动作,并道:“你不想知道旧红木村的事吗?”

毛煦熙听到‘旧红木村’四个字,一时恍神,就在这个时候,王力男突然发难,冲了过去,把毛煦熙用力扑倒,一手压住毛煦熙的手腕,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狂笑道:“哈哈哈哈哈!看来你的经验还不够你师傅老道!”

“你师傅没把她的经验都教给你就死了吗?!哈哈哈哈!死了也好,死了也好,你就是想她死!最想她死的人就是你!你根本不想照顾病人!”

毛煦熙空出来的手不断地用力抓挠捶打王力男的手臂,可他无知无觉,手上的力度大得吓人,毛煦熙几乎认为自己要晕过去。她感觉自己的手腕和脖子都异常地烫,像是要被烧伤一样,没有一丝空气可以钻入。

空气越来越少了,呼吸不到了……

师傅……师傅……我没有,我……当时只是太累了,师傅……毛煦熙充血的眼睛渗出泪水,从眼角滑落。

“你师傅把我们困在旧红木村里,你知道这有多难熬吗?”

王力男发了狠,狰狞的脸上露出疯癫的神色,又痛苦又笑的模样让人害怕。毛煦熙眼前逐渐发黑,可她还是听清楚了王力男说的话。

把他们困在旧红木村?结界?师傅在旧红木村布下的是锁灵结界?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以泄我心头之恨——!”

毛煦熙的意识逐渐被吞噬,魂魄都好像要飘出来了一样,师傅……我要死了吗?

怎么这个时候,我会突然想起萧韫言那个渣女呢?如果我死了……如果我死了的话,她会伤心吗?

臭小孩!醒醒!

毛煦熙逐渐涣散的意识突然被脑中的声音惊醒,她猛地睁开眼,这才知道要念九字真言驱鬼。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啊——!”

王力男猛然收回了手,惨叫了一声后,往后倒在了地上,双手攥在怀中喊疼。

“咳咳咳——!”

毛煦熙挣扎着撑起身子,才发现自己刚被压住的手腕一片发黑,想必自己的脖子也一样。

师傅,师傅……你又救了我一次。

当时真的太痛苦了师傅,我不是,我不是故意那样想的,对不起,对不起……

第48章

多少人口中的怪物,不过是主观洪流中映出的恐惧幻影,说到底,人们怕的从来不是怪物,而是对‘不同’的无知。

毛煦熙捂住自己的脖子往后挪了挪,直到后背贴上墙才停下来。她的手在发抖,可依旧哆哆嗦嗦地往包包里拿出了一道符抓到手里。

“那个老东西,那个老东西为什么还要帮你!你明明那么恨她!”

王力男的声音变了,厚重的声音里还带着一道尖锐的女声,混合起来就像是野兽的怒吼,让人背脊发凉。

“我不恨她。”

毛煦熙的声音还有点干涩,喉咙很是难受,这个时候金宣儿终于赶到了:“妈啊!为什么我走了这么多层才到四楼啊!”

人为到,声先到,金宣儿刚到就看见王力男奋力地爬了起来,那不合脚的高跟鞋都甩在了一旁,然后便见他发了疯地扑向毛煦熙。

“我靠——!”

金宣儿一个健步跑了过去,可还是慢了一步,王力男再次把毛煦熙扑在地上。

“我杀了你——!你以为你有多清高,做警察?为人民鸣冤?!你不过是连自己亲人都不愿意照顾的白眼狼罢了——!”

王力男双手掐着毛煦熙的脖子,恨不得把她的喉骨掐碎,可就在他的嘴张张合合的时候,毛煦熙把手里的符塞了进去。王力男顿时感觉嘴巴一阵火灼的剧痛,这仿佛把他带回了死前的恐惧中。

“啊——!啊!!”

王力男倒在地上抽搐,金宣儿马上把他压制住,然后把他双手反制,用手铐拷了起来。

“放过我!放过我——!”

王力男还在抽搐挣扎,扶着墙站起来的毛煦熙却丝毫没有动摇,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火烧鬼。

“毛姐毛姐!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一直就……”

毛煦熙的喉咙实在太难受,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可见只有金宣儿一个人来,突然心头大跳:“萧……咳咳。”

“萧医生崴了脚,她……”

金宣儿还没说完,楼梯就传来细微的声音,然后就见萧韫言一瘸一瘸地下楼。她先是看到倒在地上抽搐的王力男,然后马上去寻毛煦熙的身影,便见毛煦熙头发散乱,双眸发*红,脖子,身上,和手上都有乌黑的痕迹

那一瞬间,萧韫言脸色一白,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也顾不上疼痛,马上跑向前。

“有没有事?”

萧韫言眼底泛红,有泪光在聚拢,金宣儿也被迫让了个位出来。毛煦熙见了萧韫言的神情,有些感动,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萧韫言就把她楼进了怀里。

“别有事,千万别出事。”

萧韫言身上有她独有的香味,那灼热的温度烫贴过来,像个无处可逃的温柔,把毛煦熙紧紧包裹。毛煦熙听到萧韫言声音里的哽咽,怀抱里的颤抖,还有呼吸的急促,这都不是装出来的。

萧韫言……

毛煦熙愣在原地,双手放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最后只轻轻地拍了拍萧韫言的背,无声地安抚。一个看见什么尸体都能面不改色的人,却在这个时候丢了所有冷静。

金宣儿被晾在一旁,有些尴尬,好在王力男的怒吼声还让她自己身在何处。

“毛煦熙——!你这个白眼狼,一个连自己亲人,师傅都想要弃之不顾的白眼狼!哈哈哈哈哈——!”

王力男像条虫子一样在地上扭动,发红的眼睛正怔怔地看向毛煦熙,满布汗水的脸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以为你有多好?你也不过是个忘恩负义,自私自利的贱女人罢了!”

“丫的,你再说我撕了你的嘴!”

金宣儿蹲下来,把王力男拽起来,她发现王力男嘴里的符不知道什么变成了一片黑色的灰烬。他说话时,那黑色的痕迹还会顺着口水流下来,配上他那脸浓浓违和感十足的妆容,吓得金宣儿几乎要后退几步。

太可怕了,她好像看到了自己想象中,‘鬼’的具象化了。

只是不等金宣儿再开口,一道身影就走了过来,并掐住了王力男的脖子:“她是什么人由不得你说!”

萧韫言的举动吓了金宣儿一跳,萧韫言做什么事都是冷静的,好像没有什么案子或人可以挑起她的情绪,可是这次……

金宣儿感觉她想杀人。

“萧,萧医生,冷静冷静。”

金宣儿拉住萧韫言的手劝着,就怕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萧韫言……哈哈哈哈!你的发小在旧红木村里受苦,你却在这里谈情说爱?”

萧韫言眼神一怔,神色冷得可怕,手上的力度重了几分,直到毛煦熙拉住她的手:“我有办法,别担心,咳咳……”

毛煦熙的声音嘶哑,说话时喉咙都在痛,怕萧韫言不放过王力男,又朝她摇了摇头,萧韫言这才松开了王力男。

金宣儿松了一口气,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可能都制止不了萧韫言动手。

此时,楼外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划破了此时沉默又紧张的氛围,这个夜晚似乎还很长。

**

徐威去到王力男的家时,门是虚掩的,里面混乱一片,很多吃了的杯面和零食就这么放着,蚂蚁,苍蝇,甚至蛆虫都长了出来。徐威隐隐觉得不对劲,在家里搜索了一番后,发现张燕奄奄一息地坐在浴室里,嘴巴被针线缝了起来,身上有被殴打的痕迹,双手反绑,双腿也被绑着。

徐威叫了救护车,也叫了支援,最后张燕被送去了医院,而王力男则是被带回到他们一队的审讯室里。

毛煦熙去医院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势,她的脖子和手腕有些许灼伤,并不大碍,洗了伤口后还是缠上了绷带,然后急急忙忙地又回了警局。

萧韫言一路陪着她,本来毛煦熙还劝她先回去休息,可是萧韫言就是不乐意。

明明脚踝都肿了,还死倔,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一路上,萧韫言和毛煦熙都没有提起刚才混乱中那个拥抱,失控后的真实总让人有些不知所措,像是剖开了伪装的外皮,毫无保留地交付出去。

毛煦熙不知道萧韫言怎么想的,但自己觉得这一腔真诚炽热得让自己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只是这点情绪只能暂时抛之脑后了,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审讯室里,莫霜,徐威和毛煦熙都在,只是毛煦熙的喉咙还有点痛,盘问的环节暂时由莫霜主导。

面对莫霜的盘问,王力男全盘承认,甚至还沾沾自喜地描述了自己作案的过程。

江上育喜欢喝酒,在他喝得醉醺醺的时候,王力男着女装靠近,不断地往他的酒里放碾成粉末的抗抑郁药,然后再把他带离酒吧。

“江上育很快就吐了,晕了,死了。”

王力男低声笑着,像是做了什么特别得意的事,异常地兴奋:“然后我就为他化妆……”

王力男用手在半空中描绘,沉迷于化妆时的手感:“再替他换上裙子,然后再把他引以为荣的那里割掉……”

“你知道吗,他嘲笑过我,说我是娘炮,还跟其他人把我拖进厕所,脱了裤子……”

毛煦熙皱起眉头一句话没说,看着王力男几近癫狂的笑意,可眼底却流下的那滴泪水,不禁叹了口气。

“我觉得自己是个女人有什么错?我喜欢化妆打扮穿漂亮的裙子又有什么错?为什么他们要嘲讽我,伤害我?”

王力男的一句质问让审讯室鸦雀无声,陷入了沉默的漩涡里。这句质问如石沉海底,这片海那么深那么大,他的质问又值得几分回响?

“任刚呢?”

莫霜还是最冷静的那个,在这个冰冷的审讯室里,她只在乎证据。

“任刚?”

王力男低笑,嘴角微微勾起,轻蔑地道:“勒死的。”

王力男做了一个勒脖子的动作:“就是这样,没一会儿就死了。”

毛煦熙有些后怕,看到王丽男的动作,喉咙又有些隐隐作痛,刚才她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是师傅……师傅她……一直护着我吗?

“可是为什么任刚没有挣扎的痕迹?”

莫霜已经把法医报告翻看了几遍,这是很不合理的地方,还有一处不合理的,便是死者肩膀上有灰烬。

王力男的目光落到毛煦熙的身上,笑道:“你没跟他们说吗?根本不是我一个人犯案。”

莫霜和徐威同时看向毛煦熙,此时她的嗓子比刚才还要嘶哑,压根不想开口说话,便在笔记本上敲下了自己想说的:【在现实证据判断中,只有一个凶手,如果从我的专业出发,有两个,但不会纳入证据考量。】

莫霜一下子就明白了,然后问道:“你杀他们,是因为中学时他们曾经霸凌你?”

王力男低笑了声,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反问道:“这不足以成为动机?”

“你有没有试过,整整一年自己的桌上和椅子上都被写上人.妖和变.态的字眼?你有没有试过被好几个人摁在厕所脱下裤子录下影片发到班级群里?你有没有试过你想要跟自己妈妈倾诉痛苦,却被她扇一个耳光,质问自己为什么会生了一个怪物?”

王力男越说,情绪也是高涨,又是笑又是哭的,好像所有的痛苦说起来都令自己发笑,笑得流泪。

“怪物?”

王力男指了指自己,眼角流出一滴泪,划过那浓厚的妆容上,让整张脸看起来不止违和,还破碎。

“我是怪物?”

王力男双手重重地拍在桌上,一声巨响吓得三人震了震,而王力男则是继续说:“我没有伤害别人,我只是想做自己,为什么,为什么都要伤害我,嘲笑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毛煦熙的鼻子泛酸,在王力男的声声控诉之下,三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审讯室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只余王力男厚重的呼吸声。

他做错什么需要遭到这样的对待?

错的又是谁?

第49章

别忘了,我们是允许脆弱的,也是允许自私的。

沉默的审讯室里,厚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在空气中响起,就像一下一下把空气压缩再压缩,直到难以呼吸。

“煦熙,徐威,这里交给你们,我要的资料已经够了。”

莫霜拿起自己的资料就离开了,不过刚打开门她就看到萧韫言在门外。萧韫言跟她说了几句后,便一瘸一瘸地走入了审讯室。毛煦熙见状,有些不乐意,她不知道一会儿王力男会说出什么来,她不愿意让萧韫言听见那些。

萧韫言坐了下来,淡然道:“我旁听。”

毛煦熙抿了抿唇,她好像也没有叫她出去的立场,毕竟开门的瞬间,毛煦熙就看到她跟莫霜交谈,这件事应该是莫霜亲口批准的。

自己一个芝麻绿豆小顾问,还真的没有权限让驳了莫霜的批准。

此时的王力男的眼神缓缓变柔了起来,双腿交叠,头微微歪斜,那一笑让徐威打了个寒颤。

他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跟刚才歇斯底里,带着疯狂控诉的王力男不一样了。徐威忽然感觉空气都冷了下来,空气中的压迫感不是因为情绪,而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能量。

“毛煦熙,你把我困在这具躯体里,是有很多事想要问是么?”

王力男指了指自己的嘴,刚才的黑色痕迹还在,唇也染了一片片的黑色,看起来还是很吓人的。

“是。”

毛煦熙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又哑又低,听起来就像被踩了一脚的枯枝一样。

“如果我不说呢?”

王力男冷笑了一声,眼神凛凛的,就像一条毒蛇看着毛煦熙。

“你可以试试。”

毛煦熙顿了顿,艰难地忍住喉咙的疼痛说话:“你猜里面裹了多少种符咒?”

此话一出,王力男脸色一变,眼神变得怨毒,恨不得把毛煦熙撕碎,把她拉下地狱。

“你这个贱人——!跟你师傅一样!”

毛煦熙微微眯起眼睛,一旁的徐威也脸露怒色,萧韫言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一时之间,整个审讯室气氛降到了冰点。

“你师傅把当年死的人所有的魂魄都困在了旧红木村的老树下,折磨了我们好多好多年!”

王力男朝萧韫言看去,嘲讽笑道:“你那好朋友也在,天天在那嚷嚷着你会去救她。”

萧韫言双手握成了拳,苍白的脸色下双眼通红,她冷冷道:“你住口。”

“别听他的。”

毛煦熙捂住自己的喉咙,艰难地干咳了两声,没有再解释下去,王力男却笑着道:“你以为毛煦熙是什么好人?”

“闭嘴!”

毛煦熙也顾不上自己喉咙的灼烧痛感,激动得站了起来。没有人愿意被拆穿心底那最腌臜的黑暗,连她自己都无法正视的那个黑暗的自己。

“她师傅病得最重的时候,她满脑子都希望她师傅早点死!哈哈哈哈哈!真的是……唔……咳咳!”

毛煦熙手上掐了一个手印,便看见王力男话说到一半便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喉咙青筋暴起,脸色通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

不过两秒后,毛煦熙就松开了手,王力男这才能喘上一口气。

“人是被允许自私的。”

萧韫言的语气就像一抹清凉的水拂过焦躁的心间,她续道:“尤其是在痛苦的时候。”

“你不也是在痛苦的时候,选择了不再自囚,转而伤害别人吗?”

萧韫言顿了顿,续道:“这本就是正常。”

更何况毛煦熙最后还是照顾毛琰灼到最后,念头是念头,可她始终战胜了人性。

毛煦熙转头看向萧韫言,听她说出‘这本就是正常’的时候,心中忽然有一种想法。

萧韫言似乎对人性一直都很失望。

可也正因如此,只要人性散发出些许光辉,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毛煦熙的喉咙又疼又紧,鼻子渐渐泛酸,听到萧韫言说人是允许自私的时候,好像当时那恶劣的念头瞬间就被原谅了。

徐威一句话都没说,他就是一糙汉子,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可如果王力男再说一句毛煦熙的不是,那他可能真的会忍不住打人。

王力男低笑,随即道:“是啊,人都一样,都一样恶劣。”

“告诉我,你的来历。”

毛煦熙想要知道一切,她才知道怎么解决王力男体内的火烧鬼。再者,如果旧红木村真的布下了结界,这个火烧鬼又是怎么出来的,难道结界已经松动了?

祂又是为什么会跟王力男同频?

“想度我?”

王力男低笑,身子歪了歪,往前倾去:“你打算怎么度我?”

王力男带着挑衅的语气笑着,仿佛不相信毛煦熙有能力度她。

毛煦熙的确没有度人的能力,这是得道高僧做的,茅山一般带着攻击性,她只是在想,要么把祂打得魂飞魄散,要么把祂送去超度,就这么两个选择。

反正绝对不可能任由祂留在世上的。

“告诉我你的来历。”

毛煦熙又重复了一次,王力男本来不想说,可是见毛煦熙又有掐诀的打算,他脸色马上一变,开口:“我说便是了。”

“我也是当年旧红木村的受害者,是旧红木村的居民。”

说到这里,王力男的眼神还是止不住的怨毒,他看向毛煦熙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这让他恨不得把恨意都撒在毛煦熙的身上。

“我自小就被人叫做丑娃,因为长相难看,村里的人都调侃我,奚落我……”

说到这里,王力男轻呵了一声,即便是在嘲讽,却也掩不住眼中的痛苦。

“哪个女生不想漂漂亮亮的,我天生这样,为什么却是错的?”

王力男拂了拂自己的脸,眼底慢慢地渗出泪水,然后无声地落下。祂仿佛想起了活着的时候,那些人投来的嘲笑的目光,想起那些人是怎么在自己第一次化妆后拍了自己的照片到处发送,把自己当做笑话的。

她还记得有一次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想要去小镇里看一场电影,可是却被村里几个顽皮的孩子围着笑,最后还被他们推到田里脏了一身。

那次之后,她就再没有打扮过自己,只是躲在家里,就连父母都觉得自己躲在家里是最好的,不要出去丢人。

呵,人的眼睛就是这么肤浅,永远只看到皮囊,这就是社会的现实和真相。

没有好看的皮囊,谁会去了解你的灵魂?

“告诉我你的名字。”

毛煦熙皱着眉,看着王力男眼底不断流出的泪水,眉心的皱褶就越深了。

“重要吗?”

王力男低笑:“丑娃丑娃丑娃的,我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这次开口的是萧韫言,她好似明白毛煦熙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两人好像都不需要沟通,便已经明白了此刻彼此的心意。

“你们这些长得漂亮的人能理解我的痛苦吗?”

王力男笑着,又道:“别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去怜悯我,我不需要!”

审讯室再次陷入了沉默,几秒后,毛煦熙才开口:“不是怜悯你,我们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你既不认为自己有问题,为什么不愿意说自己的名字?”

毛煦熙说了一大串,说到后面声音几乎都哑了,一旁的萧韫言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王力男凝神看向毛煦熙,眼角的红印在苍白的脸上,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好像在怀疑毛煦熙的用意。几秒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我叫林丽。”

“林丽,为什么凶手要杀你?”

“我不知道,那个人只说了一句我正合适。”

正合适?

毛煦熙皱起眉头,然后又问:“还有呢?”

王力男,不,林丽笑了笑:“然后他就……”

林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道:“我那时候还有意识,他倒了我一身的汽油,然后就把我烧了。”

林丽扭头看向萧韫言:“当时啊……你发小都吓哭了,可惜她一样逃不掉被杀的命运。”

林丽一边在咯咯发笑,一边看着萧韫言的表情变化。萧韫言的脸色沉了沉,眉目间藏了沉静的怒火,然后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激怒我们?”

“激怒?”

林丽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我就想看看你们遭受苦难的模样,这世间一切都是苦难,为什么非得我一个人承受?”

“为什么我生来就要被嘲笑,连父母都嫌我丢人,我只是想好好生活,为什么要承受那些人的目光和伤害?!”

林丽越说越激动,双手在桌上敲了又敲,可是在说完后的几秒,她又迅速地冷静了下来,随即低笑:“无所谓,反正那些人也不得好死了。”

“什么意思?”

毛煦熙问,从林丽说出凶手说过她正合适开始,自己就有一种很怪异的恐惧感,好像这被掀开的真相,藏着的有可能是疯狂的黑暗。

毛琰灼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一直让自己不要去旧红木村,不要调查这件事。这也是毛琰灼不希望自己来环海市的原因,她知道自己若是来了,目的一定就是旧红木村的案子。

她太了解自己了。

林丽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道:“当初死的人有二十三个,那些人渣虽然搬走了,可是厄运依旧缠绕他们,死的死,残的残,就没有一个善终的,包括生了我却嫌弃我的那两个人!”

林丽还以为自己死了至少还能得到一些垂怜,可是她父母来认尸的时候却一脸嫌弃和恐惧,恨不得这件事早早结束,他们能早早离开。

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无情呢?我明明是被他们带到世界上的,为什么他们对我的苦难视而不见。

我最恨的不是那些嘲笑我的人渣,而是你们,是把我扔到狼群里任由它们撕咬的你们。

当我满身伤痕想要得到你们的一丝怜惜,可最终只得到你们面露难色的一句:以后你还是少出门。

是你们啊——!是你们亲手把我扔到万丈深渊,连尸骨都是草草埋葬的,就像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我不是怪物,我不是丑娃,我是你们的女儿啊——!

第50章

这个世界其实人人都可以是怪物,人.皮之下的恶念一旦滋生,你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可以是怪物的模样。

王力男的眼底一片血红,眼神写满了控诉,皮囊下的那个灵魂有无数冤屈要说,可一切都化作了怨恨,化作了悲愤,用最尖锐的手段去告诉这个世界,她就是个怪物,那又如何?

“他们配得上这个结局,他们就是该死!”

林丽又笑了,沐浴在愤恨之中的笑意,就像被烈火炙烧的鲜血,透着强烈的恨意。

“把你知道的旧红木村的事都告诉我。”

开口的人是萧韫言,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的呼吸比平常急促一些,那双寒眸一瞬不瞬地看向王力男,颇有震慑的能力。

林丽显然眼神一滞,随后又笑了笑:“你们是抓不到凶手的。”

“为什么?”

毛煦熙问,她眉头紧紧皱起,心情莫名有些紧张,她总觉得接下来王力男说出来的话,会让她难以承受。

“因为他死了。”

林丽低笑了几声,看着三人震惊的眼神,她颇感有趣,接着道:“他在杀了所有人之后,就自焚了,我不知道尸体去了哪里,灵魂也不在,但我能确定他死了。”

林丽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呵呵低笑:“加上凶手,你们以为有二十四个人死了对吧?不,其实有二十五人,还有一个人是被凶手活埋了,你们没找到。”

林丽嘻嘻地笑了一声:“你们警察啊,多无能。”

徐威努了努嘴,然后转头看向毛煦熙,想求一个确认,却见毛煦熙脸色苍白,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哈哈哈哈哈,毛煦熙,你想到什么了?”

林丽恨不得再看看毛煦熙痛苦的模样,可是毛煦熙下一秒却变了脸,只见她轻笑:“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附在王力男身上了。”

林丽的笑容僵在嘴边,怔怔看着毛煦熙嘴角那轻飘飘的笑容:“因为你要躲开追捕,有人要你的魂。”

毛煦熙的声音很哑,本还想说下去,可是她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只能轻轻捂了捂自己的喉咙缓解一下不适。

林丽像是被戳破心事,她激动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毛煦熙只是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所有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仿佛要报复刚才林丽说过的诋毁她师傅的话。

毛煦熙站起来离开了,徐威负责处理接下来的事,萧韫言则是跟在了毛煦熙的身后。

大概是知道萧韫言现在的腿脚不方便,毛煦熙停下了脚步,让萧韫言靠在自己身上。

“愣着……咳咳,做什么?”

毛煦熙张开一只手,萧韫言这才会意,靠了过去。毛煦熙的手从后搂住萧韫言的腰,萧韫言的手揽住毛煦熙的肩膀,行动算是快了些。

“以后受伤了,先顾好自己。”

毛煦熙低声道,这个时候的萧韫言靠得很近,她身上的冷香,温度,还有自己掌心扣住的弧度,都让她心尖发痒。

痒得发麻。

萧韫言顺着动作扭头道毛煦熙的耳边,低声道:“你知道我做不到的。”

萧韫言语句的尾音还带了丝笑意,这让毛煦熙的耳朵开始发痒。

又痒得发麻。

“这么不经逗啊?”

萧韫言又笑着说了一句,温热的气息都喷打在那发红的耳廓上,好在这个时候毛煦熙已经看到椅子,马上把人放下,坐好。

毛煦熙低头看一眼萧韫言的脚,她穿了一直备在实验室的拖鞋,脚已经洗干净了,但脚踝不止肿了,还留了几道很浅的红痕,如果没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毛煦熙很快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林丽不让萧韫言去找自己,是因为害怕萧韫言?

的确,萧韫言身上有凛然正气在,而且她八字属阳,鬼怪的确要惧她几分。

毛煦熙不想说话,只是做了个手势问萧韫言是不是要回去,然后指了指手机,示意她们可以打车。

“稍等一下。”

萧韫言说完后,毛煦熙还好奇她还有什么要做,可很快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一个警察同志拿了一小包东西来给萧韫言,里面是几包喉糖。

“帮助不大,但是稍微能缓解不适。”

萧韫言把喉糖递给毛煦熙,然后站了起来:“我打车。”

说完,萧韫言就转过身去低头打车,毛煦熙则是看着手上的喉糖,掌心暖暖的,像是还残留着萧韫言的温度。

萧韫言,我该拿你怎么办?

**

回到家,萧韫言还是叫了一些简单的外卖,虽然吃了点面包,但她自己都还饿着肚子,更何况是毛煦熙。

毛煦熙洗完澡出来看到桌上的盒饭,她是安心的,那种被照顾,被在意的安心,萧韫言总能把关于她的一切都照顾好。

不得不承认,毛煦熙对此很是心动。

吃完饭后,毛煦熙就吃了一颗喉糖,这个时候萧韫言才问:“旧红木村,究竟是怎么回事?”

毛煦熙的眉头挑了挑,美眸缓缓垂下,染上一片晦暗。

萧韫言见状,以为毛煦熙不想说,便打算找个借口回房间,岂料毛煦熙却开了口:“师傅的结界,是为了防止那些魂被搜捕的。”

刚一路上没怎么说话,还吃了颗喉糖,现在又吃一颗喉糖,毛煦熙的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可疼痛感已经好多了。

“如果林丽没有说谎,死者有二十五人,那么很可能就解释了当年师傅没想明白的事。”

“什么事?”

萧韫言放下玻璃杯,认真地听毛煦熙说话。

“凶手杀死那些人的原因。”

毛煦熙捂了捂自己的喉咙,然后续道:“当年师傅就算用了些人脉,咳,也没办法找到当年那些死者是怎么被杀的。”

当年的事情闹得很大,警方内部没有一点消息传出去,媒体也没能报导受害者是怎么被杀的,可即便如此也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毛琰灼当年找不到一丝证据,也无法从二十三这个数字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可如果是死亡人数是二十五,加上林丽是被烧死的,还有一个未被发现的死者是被土埋的,那么毛煦熙就多少有点头绪了。

“你知道了?”

萧韫言其实也用过关系去查,但只查到邱颜是被强行淹死的,再多的就查不到了。

“五行,咳……火烧,水淹,土埋,刀砍,木刺,各五人,凶手是火烧的最后一人。”

毛煦熙说完后,浑身汗毛直立,这简直就像是大型邪.教现场。她的脑子瞬间就想到了那个疯子命理师,当时毛琰灼从现场回来,只拿着一个图腾,也正是那个兽眼图腾。

这很可能是那个疯子策划的。

“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萧韫言不明白,可是凶手都已经死了,那么他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

“记得我说过附身的事吗?”

萧韫言骤然想起,然后点了点头:“所以是有鬼魂俯身在凶手身上做这件事?”

“嗯,凶手背后有人,而且杀人的顺序很可能是五行相生的循环,是一种阴阳极端之术。”

说完后,毛煦熙沉默了几秒,让自己的喉咙缓了缓,这才道:“我怀疑背后的人在炼鬼。”

萧韫言本来还想问下去,可见毛煦熙一脸难受,又捂住喉咙干咳了几声,便没有再问:“先休息,这件事之后再说。”

“嗯。”

毛煦熙也实在不想说下去了,她需要时间捋一捋这件事,希望自己猜错,可她知道自己大概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个案子结束后,庆祝一下吧,我们一起破了这么多案子,都没有庆祝过。”

萧韫言在毛煦熙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说了一句,毛煦熙愣在原地,看着萧韫言那略带祈求的眼神,就像是有手指在轻轻戳自己的心,让她的心忍不住软了下来。

“嗯。”

她应了下来,破了案子的确该庆祝一下,萧韫言的确出了不少力,而且这次还因为自己挂了彩,补偿也好,庆祝也好,也是该安排一下的。

毛煦熙转头之前,看见了萧韫言眼底那柔和的笑意,仿佛得了糖的孩子,那一瞬间,毛煦熙也忍不住笑了笑。

完了,自己怕是要在同一个坑跳两次了。

回到房间,毛煦熙躺在床上却很是精神,忙碌了一天,思绪有点乱,身体很累却还是睡不着。

想起案子,想起旧红木村,想起萧韫言,命运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把所有还未解决的事情都拉回到自己的身边。

自己调查的案子,总是能看到那个兽眼图腾,这一次命运直接把当年的受害者送到自己的面前。

还有萧韫言,她以为自己的情劫已经过去,或许上辈子欠萧韫言的已经还完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萧韫言又回来了。

毛煦熙已经失去了可以一头栽下去,然后义无反顾去爱的能力了。现在她懂得了权衡,权衡萧韫言的喜欢到底到哪个程度,权衡自己还会不会受伤。

曾经听过有人说,不去考虑后果的爱情,才是爱情,毛煦熙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现在毛煦熙却认为,权衡过一切还愿意去爱,那也是爱情,这也是毛煦熙现在的态度。

她曾经给予了萧韫言爱自己和伤害自己的权利,最后萧韫言一刀扎在自己心上,伤口还在疼。萧韫言现在回头说自己错了,毛煦熙自然筑起了所有的心墙去防备。

可这个人却耐心地一块砖一块砖地把墙卸下,即便砖上有刺她也不害怕。

萧韫言,心墙卸下后,你会真的珍惜我,还是会再捅我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