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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因果应该被斩断吗?

“你知道有人在搜你的魂,那你多少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毛煦熙坐在审讯室里,看着王力男正伸展着自己的手掌,欣赏着自己的指甲,似乎并没有把毛煦熙的画听进去。

“你知道我是有办法把你拉出来,把你锁进灵坛里,再把你送到那个人的手上。”

王力男浑身一震,恶狠狠地抬眼看向毛煦熙,毛煦熙勾唇笑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唯一可以跟要搜捕你魂魄那个人拼一拼的人。”

毛煦熙的声音已经没有昨日嘶哑,进来时还吃了颗喉糖,现在嗓子的状态比昨天好了不少。

“我不相信你们。”

王力男,不,此时应该叫她林丽,林丽摇了摇头,低下了头,却又抬眼看向毛煦熙的反应,就像个怕水的孩子用脚趾试了试水的深浅和温度一样。

“但你也只能相信我。”

毛煦熙说完后,林丽皱着眉头,压着声音道:“你跟你师傅一个样,怎么可能会帮我!”

“你始终没有明白我师傅用结界把你们困起来的原因。”

毛煦熙顿了顿,她知道自己如果不解释的话,很难说服林丽把她知道的事都说出来:“你们的生命在最惊恐中逝去,是很容易散的,这也是搜魂的人最好的下手时机,而我师傅的锁灵结界虽然把你们一直困在一个地方,但也是最好的固魂办法,搜魂的人也找不到你们。”

“可你知不知道在那个地方,我们会重现再重现死时的痛苦,五年,整整五年,那里比地狱还可怕!”

林丽激动起来,即便双手扣在固定椅的约束带上,却依旧想要挣脱束缚,神情痛苦,仿佛又回到日夜被火炙烤的地狱。

“你们已经身在局中,我师傅不知道那人布的什么局,无法破局,唯一能保住你们的只有这个办法。”

毛煦熙依旧冷静,一旁是余泉,他进*来是怕有什么突发事件,徐威说了,不能让毛煦熙受一丁点伤害。

“你知不知道,一旦被捕魂,你会一遍又一遍的经历死时的痛苦直到魂飞魄散,因为你的痛苦就是对方炼鬼的养分,你的魂就是祭品。”

毛煦熙顿了顿,冷哼一声:“到时候你才是真正连灰都不剩。”

听到这里,林丽浑身一震,激动得情绪缓缓平复下来,过了几秒才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在事后把我灭了?”

“灭了你对我没有好处,损我阴德。”

林丽听到这里,眼神开始闪缩犹豫,毛煦熙便接着道:“这是一个很容易做的选择,不跟我合作,你必灰飞烟灭。”

林丽思索一番后,点了点头:“我跟你合作,你想知道什么?”

“告诉我你感应到的那个人所有的事。”

林丽的魂在局中,她跟施术者是相互感应的,只是两者的感应都因为被结界断开了五年,所以画面会相对模糊。

“男人,喜欢穿黑色的中式长衫,手里拿着一个画有八卦的袋子,脸白白净净的,身上有很重的消毒水味道。”

消毒水?

毛煦熙皱起眉头,这个人身上怎么会有消毒水的味道?

“我只能感应到这么多。”

林丽说完后,低声问道:“你们要重启旧红木村这个案子?”

“如果找到新的证据,我会让徐威申请重启。”

毛煦熙的目的一直都是为了这个,无论如何她都要重启旧红木村案子。

“我答应你的事会做到,你所承受的痛苦和所做下的事,就不该留给我批判了。”

林丽勾了勾唇,冷呵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后悔的神色,眼底蕴含着的除了对世间的愠怒,还有刺骨的冷漠,是当鬼太久了,已经没有人的温度了吗?

“你后悔过杀人吗?”

“你问谁呢?”

林丽低笑,然后摆了摆手:“不过无论你问谁,答案都一样,不后悔。”

“毛煦熙,你倒不如问一问那两个男人,有没有后悔伤害过王力男,问一问那些死去的畜生,他们有没有后悔过嘲笑我,因为我的外貌把我说得一文不值?”

这一瞬间,毛煦熙忽然明白了。

世间的恶都是一个循环,这便也是因果。

怎么斩断这个循环呢?忏悔吗?毛煦熙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幼稚,忏悔是必要的,可并不能斩断因果。

然而,因果真的应该被斩断吗?

**

毛煦熙感觉被这个案子弄得有些头昏脑涨,想找个能量高的人吃吃午饭,恢复一下元气。

给周袅袅发了个信息后,毛煦熙就直接打车去了医院,只是没想到被她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而她终于想起自己遗忘的事了。

按照周袅袅之前给过她的信息,毛煦熙来到了五楼找周袅袅的办公室,想着如果她没空,自己就在办公室外头等她一会儿,没想到从那道虚掩的门缝间……

“莫霜,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周袅袅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莫霜,把莫霜圈在她可控制的范围里。莫霜却丝毫不慌,抬头看着周袅袅,看得专注,像是要把她的五官都刻在眼底一样。

“怎么,现在没有什么家庭顾虑了吗,可以来找我这个小三了?”

莫霜皱了皱眉头,抬手整理了一下周袅袅有些凌乱的领口:“我离婚了。”

这句话让周袅袅瞬间怔住,还不等她说什么,莫霜又道:“当年拒绝你,就是不想你背负小三这个罪名,现在……”

说到‘拒绝你’三个字,周袅袅冷笑一声:“现在?”

周袅袅半眯着眼,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你以为我还喜欢你?”

“是。”

莫霜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她双手顺着周袅袅的领口缠上了周袅袅的脖子,纤白的手指轻轻扣住周袅袅的后颈。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腹摸到了周袅袅的鸡皮疙瘩,还有她温热肌肤下的微微颤抖。

明明自己是被周袅袅圈在不可逃的动作里,可此刻的囚徒却是周袅袅。

“袅袅,你刚才见我的第一眼,脸还是红了。”

莫霜的声音不大,不轻不重,正好都落入了周袅袅的耳边。周袅袅缓缓低下头,两人之间只有半个拳头的距离:“这是我气的,不行吗?”

“不行。”

莫霜微微抬颚,红唇就轻轻扫在了周袅袅的唇边,周袅袅顿时浑身僵住,浑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我找了你很久,我知道你还在等我。”

莫霜顿了顿:“我说了不会食言,你怎么就跑了,怕我不要你?”

周袅袅没说话,却没拒绝莫霜勾.引般的轻吻,莫霜继续道:“对我这么没信心?”

周袅袅这个时候要站直,却被莫霜扣在她后颈的手拒绝了:“生气了?”

“我还要去查房。”

周袅袅说完后,莫霜依旧没有放开她,又一个浅淡的吻落在周袅袅的唇边:“所以周医生,做我女朋友,好吗?”

“莫副局,你这副样子,你的下属知道吗?”

眼角含着柔意,连带春.色,唇角微微一勾都是欲念,在那正经的正装之下,到底藏了多少温热?

“我认为你不会想让其他人知道。”

周袅袅一听,忍不住倾身轻轻咬了咬莫霜的嘴唇:“想要我做你女朋友可以,追求我直到我满意。”

“可以。”

毛煦熙放轻着手脚走到五楼的楼梯间,一手捂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背靠着墙,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是了,是了,莫霜就是当年周袅袅当年追求的女人,当时只听周袅袅说那个女人的年纪比她大一些,而且还提到什么家庭的。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提过一次那个女人的名字,那就是莫霜,自己当时只是顾着照顾醉猫,并没有真正记住这个名字,没想到……

毛煦熙还以为那个女人的家庭不支持她的性取向,现在才知道所谓家庭是她已婚!

难怪周袅袅当时还瞒着自己追求她,等到追不到才来找自己哭,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曲折!

我靠!袅袅你这家伙玩得挺大,而且那个女人居然是自己的上司!

老天,她刚才居然看到自己的上司和闺蜜亲在一起!!

几个深呼吸之后,毛煦熙脑子里那嗡嗡嗡的声音才稍微散去,她知道偷看不道德,但是能看到这么大的瓜,谁还管道德啊!没想到莫霜平时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在周袅袅面前居然这么诱!

想到这里,毛煦熙的手突然有些抖,因为她想起某个晚上,萧韫言也是这么诱的,诱着自己去吻,去摸,去深入。

老天!

毛煦熙捂住自己的脸,红得发烫。

这些平时正正经经,不苟言笑的女人诱起来为什么这么要命!

等等,我来医院干啥来着?

刚才的画面太过有冲击力,以至于毛煦熙脑袋一片空白,这下才想起来要找周袅袅吃饭。

滴滴……

毛煦熙的手机响了响,这个时候周袅袅才回复刚才毛煦熙在来医院之前发来的信息。

周袅袅:【毛毛~我有点事,今天就不能跟你一起吃了,下次,下次一定行!】

毛煦熙没有意外,如果放在平时,毛煦熙好歹也要把周袅袅抓起来骂一顿,可现在周袅袅可是难得等到了当初她口中那个负心人,她当然不能不识趣。

毛煦熙:【行吧,就下次。】

才发完,毛煦熙就想着要不要在医院附近对付一顿,然而就在此时,好巧不巧,有一条信息进来了。

萧韫言:【你在哪里?一起吃饭吗?】

天,自己那位负心人也来了。

第52章

世间对美的定义始终太片面,然而美从来都无法被定义,所以它才美丽。

餐厅包厢里,毛煦熙看了一眼菜单,又看了一眼萧韫言,脑子就像是触发了什么被动技能一样,会不断想起刚才周袅袅和莫霜那一幕,也会想起萧韫言在床上那勾人的眼神。

“你耳朵为什么红了?”

萧韫言习惯了会在毛煦熙看菜单的时候看她几眼,看看她往哪个菜单的哪个区域看很久,自己再猜猜她想吃什么但不敢点的,自己就点些。

没想到今天有意外收获,毛煦熙目光有些呆滞,不是有心事那种,而是不知道想起什么令她尴尬或害羞的事,因为她耳朵都红了。

萧韫言觉得毛煦熙特别可爱,害羞或尴尬的时候,耳朵会红,生气的时候眼睛容易红,情绪一下子就能被看穿。

不过,萧韫言倒是不明白毛煦熙为什么看个菜单都能害羞。

“没什么,有点热。”

毛煦熙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便随意点了一份炒饭。她现在所有心思都留在医院里,吃饭都没心思了,吃瓜已经吃饱了,又大又甜。

萧韫言也不拆穿毛煦熙的谎言,能看到她这副可爱的模样已经很满足了,如果这背后还与自己有关的话,那就更好了。

两人都点了菜后,萧韫言才问:“你刚才怎么在医院,不舒服?”

这才是萧韫言担心的,刚才她来接毛煦熙的时候,见她风风火火的,好像有点惊魂未定的模样,自己就没多问。

看样子,身体没什么问题,但萧韫言还是担心有什么事。

“没有,去找袅袅,但她没空。”

毛煦熙简单地交代了之后,说回案子想要转移注意力,再想下去,她的耳朵就要着火了。

“我可能要请假去一趟京城。”

“你想要去找那个姓闻的命理师?”

萧韫言担忧起来,见毛煦熙点了点头后,她又道:“我已经拜托人去查了,你不要亲自去,好吗?”

“你……拜托人查了?什么时候的事?”

萧韫言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在知道那个人姓闻之后,我就拜托在京城的朋友帮我查一查,相信很快机会有消息了。”

萧韫言说完后,又往自己的包里拿了一份杂志:“本来想着休息日的时候再给你慢慢看,但现在我想用这个换你的答应。”

萧韫言把杂志递给了毛煦熙,这是跟每日日报同出版社的杂志,封面是某个当红的女明星,穿着深色的西装,摆着酷酷的姿势。

这下毛煦熙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她不追星啊!

“这是……什么意思?”

萧韫言抬了抬颌,示意毛煦熙仔细看封面的内容。杂志封面两旁有一些重要的内容,毛煦熙很快就看到了张蓉意的名字。

“这……!”

毛煦熙一时噎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满心都是感动。

“我在家听到你给报社打电话,想要刊登张蓉意和容书卿她们的故事,不知道什么缘由,你挂电话时愁眉苦脸的,我就知道事情不成。”

毛煦熙有些尴尬地努了努嘴,这能是什么缘由,不就是钱不够嘛!

萧韫言顿了顿,续道:“我本来也有这个打算,便去做了。”

萧韫言说完后,诚恳地看着毛煦熙,道:“所以,我能用这个换你不去京城吗?我总觉得那个命理师很危险,我怕你会出事。”

毛煦熙能看到萧韫言眼底真切的担忧,眼角都红了,好像自己不答应,她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当然,萧韫言是不可能哭的,至少……不是在这里。

毛煦熙不知道想起什么,耳朵又红了起来。

“我答应你就是了,别这么看着我。”

毛煦熙实在受不了萧韫言这种恳切的眼神,好在这个时候饭菜送上来了。

“嗯。”

萧韫言见毛煦熙答应下来心情不错,席间还跟毛煦熙谈论了杂志里的一些内容,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今天一天都觉得愉快。

下班前,毛煦熙去了临时羁押室见王力男。

一盏惨白的吊灯挂在高高的天花板上,把封闭的临时羁押室照得敞亮,好像一切妖魔鬼怪都会无所遁形。

王力男的手被手铐扣在床头,因为他具有攻击性,所以被限制了行动。

“王力男。”

毛煦熙唤了他的名字,王力男抬起头看向毛煦熙,眼神怔怔的,像是丢了魂一样。

“你喜欢什么样的裙子?”

毛煦熙背靠着墙,语气并非嘲讽,反而非常认真。她看着王力男眼中重燃光芒,然后又逐渐湮灭:“关你什么事?”

“想要嘲讽我吗?”

王力男随即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无目的地看着某处发呆。

毛煦熙低笑,没有说什么,她靠着墙坐了下来,一只脚曲起,一只脚伸直,姿态轻松:“虽然跟你这个杀人犯说这些并不是我的风格,但你的罪孽会由法律去判断,也会有你自己的因果,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

王力男坐在床边看着毛煦熙,疑惑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能说自己可以共情你,毕竟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不过我也曾是个不被人接受的人。”

毛煦熙低笑,沉默了几秒,然后道:“我修茅山的,相信你也知道,在现代社会,尤其是年轻人,对于这一类的修行都是归类为封建迷信,毕竟我也没有正经去过道观学习。”

“书包里倒浆糊,桌子上写满神棍,迷信,封建,书本也经常被画花,他们都笑我,说他们也会画符,然后一直在我的作业本上乱画。”

王力男听得认真,眼神一直落在毛煦熙那张带着几分自嘲的脸上。

“当时我师傅……也就是我姑姑来到学校后,啥也没说,直接往那群学生的身上打了个印,吓唬他们说他们接下来一年都会走霉运。”

毛煦熙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眼角却带着些许泪水:“其实哪有这种术法,就算有也不可能这么简单,但是那些人愣是被吓到了,一整年都战战兢兢,心神不宁的,笑死我了!”

毛煦熙一边笑,一边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王力男的眼神却慢慢地沉了下来:“为什么要笑,你明明很伤心。”

毛煦熙愣住,眼神沉了沉,嘴角扯开一抹苦笑:“你的心思很细腻,想必很容易感受到别人对你的一切情绪,所以你也很容易被这些负能量侵蚀。”

王力男闭口不言,抿住的唇藏了太多说不出口的故事。毛煦熙又接着道:“但学会钝感力是很难的,至少我还学不会。”

“后来呢?”

王力男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后来,上了大学情况就好了很多,还遇到了一些很好的人,当时我甚至都不敢相信,原来除了我师傅之外,还会有人愿意接纳我。”

毛煦熙这次的笑柔和多了,她道:“我以前真的想过放弃修习茅山的,当时年纪轻,不知道这有什么用,还让我受尽嘲笑。”

“我师傅什么都没告诉我,说会尊重我的决定,最后我咬牙坚持下来,也是为了不让我师傅失望。”

毛煦熙顿了顿,抬眼看向王力男,道:“但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了我学茅山不是为了治鬼驱鬼,而是为了触碰灵魂。”

王力男怔住,他直直盯着毛煦熙,眼眶微微泛红。

“你的灵魂本该很温柔的。”

有时候毛煦熙不喜欢‘本该’这两个字,这写满了遗憾与错误,可这世间偏偏有很多‘本该’的无奈。

王力男流出眼泪,低头笑着,开心中还透着一丝自嘲。

“我已经从里到外都烂透了,温柔早就没有了。”

王力男忽然想起了小学时为了保护几个小女生被狗咬伤的自己,中学时听邻居妹妹说了一下午的委屈,最后她还说要买个冰棍报答自己。他还想起小时候村里有只小黄狗,他怕它会饿,天天都偷偷留点饭菜给它吃。

他不是天生就是个恶魔,他也曾感受过爱,也给予过爱。

“我的生理是个男人心理却是女人,男人不认同我,女人也不认同我,我活在这个世上,就像是个垃圾一样,谁都不要我。”

王力男顿了顿,抬头看了眼那刺眼的白光,随即又闭上眼睛:“阳光好像一直都照不到我。”

“我只是想穿好看的裙子,学化妆,把头发留长,想着有条件以后就去做手术……”

王力男说到最后笑了出来,道:“可是我的头发被我妈一次次剃短,她随时监视我的手机,不让我接触化妆品,钱不让我拿着。”

“她总是这样,从小到大都不会让我做我想做的事,只会让我做她想让我做的事。”

王力男说着,浑身都在颤抖,仿佛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好像有许许多多看不见的伤口又在流血。

“怪物……她说我是怪物。”

王力男笑着流泪,他道:“我明明什么都跟着她说的做了,可只要我多看一眼漂亮的裙子,为自己喘口气,她都会说我是怪物。”

“你说,我到底是男还是女,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王力男这句话落地之后,临时羁押室陷入了一片沉默,二人在对视中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残留的泪光,就像是在昏暗的世界中,依旧在努力发亮的光芒。

“你自己不是有了答案吗?”

毛煦熙顿了顿,低笑了一声,清脆地回荡在临时羁押室中,添了份灵动的气息。

王力男沉默了数秒后,道:“我喜欢粉色的连身裙。”

“好。”

王力男又有些不确定,他道:“我穿上裙子,是不是很难看?”

毕竟他的硬朗,他的发型,都是按照张燕的要求来的。

毛煦熙愣了愣,含着泪光的眼角浮现一丝柔和的笑意:“你知道美的定义是什么吗?”

“什么?”

“没有定义,那才是真的美。”

第53章

美是什么?美是你眼中的温柔与光芒。

翌日,毛煦熙从临时羁押室里出来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怔怔看着手上裙子的王力男。

可惜的是,这一套漂亮的裙子他始终是穿不上了,但也算是圆了他一个愿吧!

“等等。”

就在门关上之前,王力男叫住了毛煦熙。他把裙子放到床上,扭头看向毛煦熙,那一眼,毛煦熙便知道他不是王力男,是林丽。

毛煦熙跟同事说了一声后,又走了进去:“你想说什么?”

“把我送走之后,也烧几件漂亮的衣服给我吧!”

毛煦熙听了后,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可以。”

“对一个杀人犯这么好,你的同伴不会觉得你很奇怪吗?”

林丽双腿交叠起来,抬头看向毛煦熙,心中尚有余恨,可想到被捕魂的可怕,林丽便觉得毛煦熙没有那么可恶了。

“在公事上我已经做完我该做的,我没有什么可诟病的,而现在是私事,我的私事由不得别人来评价。”

说完,毛煦熙就要离开,林丽马上道:“我不是一开始就是恶人。”

毛煦熙的脚步顿在门口,林丽说了下去:“但我不后悔。”

毛煦熙的呼吸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之后缓缓吐了出来,最后离开了临时羁押室。

好多人都会说,每个人都在面对恶意,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变成恶人,成为恶人还是成为好人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以前,毛煦熙会觉得这句话有道理。可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毛煦熙觉得这句话现在才是至理名言。好多人觉得既然可以自己选择,为什么要去做坏事,可有时候局外人又怎么看得清呢?

别人能做到,为什么你做不到这句话,在毛煦熙听起来是诅咒,是站在道德高点的绑架,是掐住你脖子的那只手。

毛煦熙只相信,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毛煦熙刚回到办公室,萧韫言就给她发来了一条信息。

萧韫言:【明天我俩休假,今晚庆祝一下最近破了案子?】

是了,毛煦熙这才想起来,她的确答应了萧韫言要一起庆祝,而且现在案子也算半结,等她送走了林丽的魂,那么就可以专心对付那个命理师了。

毛煦熙:【好。】

毛煦熙回了一个字,萧韫言很快就回复了过来,毛煦熙不禁轻笑,这个人都不忙的吗?

萧韫言:【那我们下班一起去买点吃的?】

毛煦熙还是回了一个好字。虽然话不多,但这愿意接纳萧韫言的态度,让萧韫言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盯着手机笑得正开心。

“萧……萧医生?”

赵晓雅本来还在给萧韫言报告着研究结果,发现萧韫言没有回应,只盯着手机在傻笑,这画面的冲击力无异于看到尸体死而复生。

听到赵晓雅的呼唤,萧韫言缓缓敛起笑容,问道:“抱歉,刚才的你再说一遍。”

“好的。”

赵晓雅边说边注意萧韫言嘴角未消弭的笑意,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想象的画面还是太恐怖了,应该说这样的萧韫言柔和多了。

难道……她跟毛姐真的成了?

下班,萧韫言准时来了,毛煦熙今天除了给徐威分析一下案子,也没有什么做的,便准时下班了。不过,莫霜今天来过,穿着一身干净烫贴的衬衫西装裤,一丝不苟地跟徐威整理资料,毛煦熙是觉得有些割裂的。

莫霜的两幅面孔相差也太大了吧!

**

车上播着容祖儿的《怯》,毛煦熙莫名又想起了莫霜和周袅袅那日接吻的画面。

“你觉得莫副局怎么样?”

毛煦熙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岂料萧韫言听了这个问题后,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眼底流露一闪而过的不悦。

“怎么了吗?”

萧韫言没有回答,反问了回去。

“没什么……就是觉得,莫副局私底下,大概是个很不一样的人。”

话题止在这里,两人都没有说下去,很快就到了餐厅。萧韫言已经在网上订了餐,她很快就取了回来,打算回去吃。

“怎么不在餐厅吃?”

毛煦熙想着,反正来都来了。

“在家里吃可以看看电影,还可以喝喝酒。”

毛煦熙点了点头,接受了萧韫言的解释,而且她自己也蛮享受这样的悠闲,没有旁人的说话声,节奏慢悠悠,时间也缓缓地流过。

萧韫言打包了两道粤菜和两道川菜,这次她谁都没有委屈,两人吃得倒是挺愉快。萧韫言的书房里还有一个小酒柜,吃完后,她拿了一瓶screamingeagle的红酒出来,说是她朋友送她的。

毛煦熙不会品红酒,但听过这个名字,还是当年萧韫言给她说起红酒时提过的,谁知道自己会记得这么久呢?

年份是07年的,萧韫言一个多小时前就已经开始醒酒,现在已经差不多了,便给自己和毛煦熙倒了一小杯。

“尝尝?”

萧韫言把高脚杯递给了毛煦熙,毛煦熙看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它的颜色不是张扬的紫红,而是带着阅尽世事般的克制墨红,如同萧韫言的美眸,藏着火,也藏着沉静的故事。

毛煦熙轻抿了一口红酒,那香气如黑夜里的萧韫言,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那是黑醋栗,摩卡与雪松交织成危险的深渊,入口却如天鹅绒般柔软,复杂又危险,就像眼前这个人。

会一刀刀剖心,再紧紧抓住,用她的掌心感受你的心跳。

“喜欢吗?”

萧韫言问,自己也尝了一口,她很是喜欢。

“嗯,不错。”

毛煦熙说不出多少品酒的名言来,一句不错已经是对这瓶酒的最高评价,毕竟她之前喝过的红酒都很难喝,这次是她喝过最好喝的。

“那可以多喝点,今天高兴。”

萧韫言又给毛煦熙倒了点,两人便开始边喝边说警局里的案子,说到王力男的时候,毛煦熙问萧韫言:“你怎么看王力男这件事?”

“人类认知狭隘的缩影。”

萧韫言整个身体都背靠着沙发,喝了一口红酒后,就随意端在手上:“世界很大,可是人类总喜欢用各种条条框框束缚着自己,但这是刻在基因里的生存本能。”

“因为克制,抵御未知,都是保护自己的本能。”

萧韫言喝了酒后,声音又软又沉,多了几分醇厚的韵味,好像红酒让她变得更加醉人了。

“排异,也是人类的本能。”

萧韫言耸了耸肩,又喝了口酒,苦笑道:“所以能怪谁吗?我们谁都怪不了。”

这是人的本性,只有少数人能够有这种包容未知的勇气,也只有等待社会的文明继续推进,让未知变成已知,这才能改变大多数人的认知。

毛煦熙有时候很佩服萧韫言的透彻,她好像跳出了这个世界去看,在她眼底这世界是凉薄的。

毛煦熙有些醉意了,她看着萧韫言的侧脸都变得柔和又有光辉起来,尤其是当她的嗓音响起,让整个夜晚都变得更有格调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几秒,就在沉默中,思绪在空气中翻涌,很多平时说不出口的话,在浓浓酒味的衬托之下,有了宣泄口。

“小熙,分手时我的笑,是想让你恨我的。”

“你做到了。”

毛煦熙低笑了一声,突然感觉一阵酸楚,又喝了一大口的酒。

“但我不知道原来我会这么难受,转身的瞬间,我就哭了。”

萧韫言捂住自己的额头,微微垂下头,懊悔地道:“我一直没看清自己的感情,我太蠢了,怎么能到了那一刻都看不懂呢?”

萧韫言手中的高脚杯微微倾斜,红酒几乎要倾斜而出,可最后还是被萧韫言端正收了回来。

“小熙,那天我刚到机场就折返了,我也没有跟她在一起过,我已经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萧韫言抬头看向毛煦熙,毛煦熙并没有看她,而是愣愣地看着电视里播的一部老电影《东邪西毒》,台词刚好说到那句‘有些人是离开之后,才会发现离开了的人才是自己的最爱’。

真应景。

毛煦熙有些发晕的脑袋,忽然想到了当年自己去买醉时周袅袅告诉自己的事。周袅袅也算半个医生世家,跟萧家有往来,所以跟自己说了一些萧家的情况。

萧家的水很深,豪门世家什么都说利益,里面不能有什么自主意识,一切都需要以家族的声望为先。周袅袅去过一次萧家的酒会,觥筹交错间,她看不见萧家亲人间有什么感情可言,每一言每一行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一样,当时周袅袅用了一个词去形容萧家的人——机械。

周袅袅不喜欢萧家,去过一次酒会就没有过接触,萧家的人都是精英,但都是无情无爱的精英,所有事情即便是情绪都是经过盘算的手段。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萧韫言,就成了当时那个样子吗?

在环海市相逢后,周袅袅是惊讶萧韫言会当了法医,并且出现在环海市的,因为在萧家里,这么脱序的行为几乎是不可能的。

毛煦熙与萧韫言对视着,心中依旧酸楚难耐,为自己的,也有为萧韫言的,本不该心疼这个渣女的,可偏偏自己又控制不了。

“萧韫言,你知道我休学那一年都发生了什么吗?”

萧韫言摇了摇头,她打听过,可是毛煦熙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即便找到大学时跟毛煦熙关系不错的同学,他们也不知道。

“你父亲来找过我,让我不要纠缠你,否则会让我和我的师傅混不下去。”

毛煦熙顿了顿,苦笑道:“我本也不在意这些,我们当时也没有关系了,可是你萧家没有放过我,旧红木村的事里,我师傅被大肆宣扬成神棍,有你萧家的功劳。”

萧韫言怔住,手微微颤抖,高脚杯里的红酒也在颤动,像她的心头血。

“这件事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但是你的家族……”

毛煦熙没有说下去,萧韫言又怎么能完全脱离自己的家族呢?有时候在警局听到大家闲聊,偶尔也会提起萧韫言的家世,这就好像不可切割的烙印一样,一直都被打在萧韫言的身上。

“我跟他们断绝关系了。”

萧韫言放下高脚杯,挪了挪身子,倾身过去抱住毛煦熙,口鼻紧紧贴在毛煦熙的肩膀上,像一个郑重的吻。

“对不起……”

温热的气息打在毛煦熙的脖子上,一片湿热,热意蔓延开来,欲念也在作祟。萧韫言的手轻轻打在毛煦熙的侧腰上,手指稍微动一动,都像在温柔的摩挲。

“萧……韫言……”

第54章

每个人都会坚持自己的信念,在别人来看是浪费时间,她却觉得很重要。——《东邪西毒》

毛煦熙感觉自己的脑子在烧,酒精在作祟,萧韫言触碰到的一寸肌肤都被欲望占领。那致命的吸引力在摧毁着毛煦熙的理智,萧韫言身上的香味染了酒香,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名唤萧韫言的毒,蚕食着自己的身体。

偏偏那个人……

“小熙,我不知道发生过这些事,是我……伤害了你。”

很多话,萧韫言放在心里许久,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她好想告诉毛煦熙自己的抱歉,也好想告诉毛煦熙自己有多么不想失去她。

萧韫言的怀抱又紧了紧,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毛煦熙身上。毛煦熙本来就有些醉意,这下也坐不住,身子缓缓地往后倾去,只来得及把手上的高脚杯放到桌上。

“萧韫言……起来……”

毛煦熙的声音也不自觉软了下来,失去了力气,嘴里让萧*韫言起来,可是放在萧韫言双肩上的手却怎么都推不开萧韫言。

“那一年我一直在找你,甚至找到了你师傅,可是她不愿意让我接触你。”

萧韫言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打在毛煦熙的肩窝上,还伴随着一滴热泪,好像就这么几个字,就说完了萧韫言这些年的努力,用眼泪作为留白。

“后来我知道你回到了校园,虽然我已经毕业了但我是想过要去找你的……”

然后呢?

为什么没有来?

毛煦熙的心里有怨怼,当时的她依旧有什么妄想,妄想着萧韫言会突然出现道歉,那她可以既往不咎。

是啊,那时候的她依旧恋爱脑,在半醉半醒的一年里,喝到胃出血,她想着的依旧是重修旧好。

“那时候我正在跟我的家族对抗,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视野里,而且他们提过几次你的名字威胁我,所以我不敢找你。”

不是电影,不是电视剧,而是萧家实质握有商政界的资源,他们要给普通人使点绊子,要让没有家庭背景的毛煦熙没法在京城生活下去是很容易的。

他们可以在犯法的底线之上能让别人的生活变得一团糟,所以萧韫言完全不敢赌。

五年,她整整用了五年的时间不去触碰关于毛煦熙的任何消息,直到家族彻底放弃她,她才敢找毛煦熙。

毛煦熙在萧韫言说话间已经彻底躺在了沙发上,萧韫言这才缓缓地撑起身子,脸上依旧有残留的泪水,眼角和脸上的红是醉意也是泪意。

“小熙……小猫,我爱你。”

“不能失去你。”

大家都在告诉她,毛煦熙跟她不匹配,毛煦熙不会再回头,她这么执着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但她觉得很重要,重新追求毛煦熙,等待毛煦熙,这件事很重要。

毛煦熙浑身都在发颤,尤其是听到萧韫言在床上才会叫她的昵称,小毛,小猫,这让她的心软成了一片。

可是萧韫言,你的小猫这些年,并不好过,你知道吗?

毛煦熙交往过女朋友,可最长的都没超过一个星期,她以为自己失去了爱的能力,可此时此刻毛煦熙才知道……

原来,她的心一直都在萧韫言身上,就是魔障,逃不脱的魔障依旧牵扯在一段命中注定还未尽的缘分里。

她恨萧韫言,因为她伤害了自己,可偏偏自己做了跟她一样的事,心里还没把某个人忘干净就开始一段感情。

这么不负责任,这么渣,其实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伴侣。

对于那些被自己辜负了的人来说,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渣女?

“萧韫言……”

毛煦熙双手轻轻扶在萧韫言的肩膀,低声道:“你是不是醉了?”

醉了,所以那双眼没有了平日里的克制,没有了平日里的小心翼翼,如今的她把所有思念和爱意都倾泻出来,她目光所及,都是燎原之火。

“醉了。”

萧韫言微微俯身,红唇几乎要贴上毛煦熙的,温热撩人的气息全喷洒在毛煦熙的唇上:“小猫,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想失去你,骂我混蛋也好,渣女也好,我都接受……”

毛煦熙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萧韫言喝醉了口齿还能这么清晰,条理这么顺畅?

毛煦熙紧张得轻轻呼出一口气,呼吸交缠间,萧韫言已经吻了上来。红唇交缠之际,毛煦熙感觉到了那颗空虚飘荡的心忽然静止了,落地了,原来……

原来她还是一直在等,即便是用恨意,她真的好恨自己对萧韫言的情,即便深埋地下,可仅需一个吻,就能把一切都翻出来,包括那些酸酸甜甜的回忆。

“唔……小猫……”

萧韫言的手拂过毛煦熙的发,吻寸寸深入,舌尖再一次撬开那神秘的大门,好多好多的欲念倾泻而出,如洪水。

毛煦熙紧紧抓住萧韫言的肩膀,好像有一层外衣被这□□少化了,那一瞬间她只想要占有萧韫言,想紧紧抱住萧韫言,把整个灵魂都交付出去。

衬衫的纽扣不知道何时被剥落,有一团火在毛煦熙的后背烧,等她稍微回过神,才知道那是萧韫言一次又一次难以抑制的抓痕。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这是萧韫言的房间,房间里充斥着萧韫言的味道,还有很淡很淡的purepoison香味。

“为什么……”

毛煦熙看着萧韫言潋滟着水光的美眸,带着无限媚意,如今的萧韫言比五年前更具风情和韵味,每一个吐息对毛煦熙来说都带着极致的吸引力。

更别说她现在喉间还会无法抑制地发出一些诱人的声音,像哭腔。

“为什么你房间会有purepoison的香味?”

明明萧韫言没有喷香水,工作的萧韫言是不会喷香水的,为什么萧韫言要喷在房间里?

“因为……我想你,好想你。”

萧韫言的手覆在毛煦熙的锁骨上,哑着声音道:“我等了你好久,想了你好久,想吻你,亲你,抱你,还想……”

毛煦熙吻了上去,阻止萧韫言继续说下去。

这次不再是青涩的在校园里的缠绵,而是扎扎实实的欲望,是破碎后的重聚,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像是惩罚,发泄,也是彼此之间极需要的氧气。

秋天的夜被温热的水搅动得天翻地覆,空气中都带着一丝粘黏不已的缠绵感。毛煦熙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看着这不大的房间里,墙上挂了大大小小的画,画很熟悉,那个背影,那杯咖啡,那束花,那场雨,还有交握的手。

是什么呢……是了,都是她们的回忆……

**

“那……我先回去了?”

那是她们第一次约出来吃饭,毛煦熙在宿舍门口依依不舍地跟萧韫言道别,可又希望萧韫言能够挽留。或许她们可以再走一圈操场,可以再聊一会儿……

“嗯,下次再约。”

无趣的女人,毛煦熙腹诽,然后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转身离去。

就是那个背影,那日她穿着简单的淡蓝色衬衫牛仔裤,挎着一个简单的单肩包,走入宿舍中。

没想到,今时今日会入了萧韫言的画中。

后来,是萧韫言告白的,她把毛煦熙约到一个格调优雅的咖啡厅里,手里捧着一束紫罗兰。

“小熙,我喜欢你。”

萧韫言把紫罗兰递到毛煦熙的面前:“做我女朋友,好吗?”

一片紫罗兰花瓣飘落,刚好坠落到那杯浓郁的美式咖啡上,轻轻飘荡,一如毛煦熙微颤的心。

“好。”

那一天,窗边的阳光轻轻洒落,落在咖啡的那片花瓣上,毛煦熙还记得那日萧韫言的笑意中眼角还带了一丝红,像是得到了某件宝贝一样。

那时候的毛煦熙觉得自己也是可以被捧在手心上的,即便家世悬殊,可她相信萧韫言,也相信自己一定能克服一切。

还有那场雨,那是黄昏时的一场雨,她们就在一家花店里躲雨,老板娘还亲切地送了她们几支玫瑰,然后就去温室里忙活了。

毛煦熙透过那薄薄的窗帘看向窗外的雨景:“韫言,你说这场雨会下多久呢?”

萧韫言总能明白毛煦熙的想法,她牵起毛煦熙的手,一个浅淡的吻落在她的唇边,自然得像是她们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可偏偏那是她们第一次接吻。

“无论雨下多久,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的。”

她明白毛煦熙问的不是那场雨能下多久,问的是她们能够一直像现在这样多久?

可以很久很久的,毛煦熙那时候是这么想的,想必是被那突如其来又蓄谋已久的吻冲昏了脑袋,傻得以为那一场的雨能让花永远盛开。

那一年,毛煦熙总在酒吧里喝到天昏地暗,每次都是周袅袅和毛琰灼把她捞出来,也喝到胃出血进院。

毛琰灼曾严厉地责骂过自己是个恋爱脑,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可以不要,连未来都可以不要。可躺在病床上的毛煦熙听着毛琰灼厉声责骂,想的却是那一日的紫罗兰,那一日的雨,那一日的亲吻,还有那一句一直在一起。

原来自己真的会把人家的承诺当真,也会傻得去相信永远。她修习道法的时候不是早就明白缘聚缘散皆有定数吗?不是早该知道有些人是来给自己经历的吗?

可为何偏偏自己总想着回头,她会想……

想着如果没有文瑾逸那该多好,想着如果自己没有走过那日杏花树飘舞,如果自己没有爱上萧韫言……

万般皆妄念,一念生,苦难起,坠地狱,不超生。

第55章

无畏能让人类和大自然相遇,敬畏能让人类和大自然共存。

早晨的阳光暖洋洋的,从落地窗帘的缝隙里洒落,在毛煦熙的大腿上映出一道细细的金光。毛煦熙醒来的时候,能看见阳光间飞舞的光尘,还有落地窗帘轻轻飘起时朦胧的蓝天。

手怎么这么酸?

毛煦熙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正要坐起来的时候,耳边一声轻吟让她瞬间僵住。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墙上的画,鼻间萦绕不散的香味,那是属于萧韫言情动时的味道。

是刻入骨髓忘也忘不掉的味道。

毛煦熙缓缓扭过头去,看见萧韫言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瞬间连呼吸的滞住。那张温柔的脸上已经褪去了红晕,眉目柔和,好像在做什么好梦,连嘴角都不经意翘起。

毛煦熙很快就回神,昨天不至于醉到断片,只是有点醉意,余下的都是吸引力和欲念在作怪,这一点毛煦熙很明白,也欺骗不了自己。

真正醉了,那是什么都做不了的,酒后乱性是假的,借酒乱性才是真的。

她跟萧韫言做了,而且做了好多次,不知疲倦一样,看到萧韫言锁骨上和脖子上的痕迹,她就知道自己昨晚有多凶狠了。

她不是完全没有记忆,但她真的希望一切都是一场梦,怎么就……!

啊——!

毛煦熙有些懊恼,又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无措,她该怎么面对这种局面?昨晚为什么要喝酒啊啊啊啊!

她把被子压在自己胸前,然后缓缓坐起来,正准备蹑手蹑脚地下床,逃离现场。然而,就在她坐起来的时候,萧韫言一声如猫一般的低哼声让毛煦熙再一次僵住。

萧韫言醒来时见毛煦熙坐了起来,她随即也坐了起来,一手搂住毛煦熙的腰,下颌靠在毛煦熙的肩膀上。

那代表情念的味道更重了。

“小猫,你要对我负责。”

萧韫言的声音有些嘶哑,昨天即便再怎么克制,都无法阻止汹涌而出的感觉,倾泻而出的声音也成了欲望的催化剂。

后果就是,声音哑了。

萧韫言拉过被子,压在自己胸前,眼底尽是得逞的笑意。

毛煦熙一阵沉默,怔怔看着前方,当事人现在是后悔,非常后悔,昨晚怎么就跟萧韫言喝酒了呢!

“昨晚我鬼上身。”

这下轮到萧韫言无语了,随即又有些想笑,觉得这个人在做无谓的挣扎,不过无所谓……

萧韫言紧了紧毛煦熙的腰肢,鼻尖凑到她肩上嗅了嗅,是她喜欢的味道,干净的,像是被阳光晒过的热烈味道。

“所,所以不算。”

毛煦熙身体有些微颤,肩膀缩了缩,想要驱赶萧韫言触碰自己时那恼人的麻痒感。

萧韫言见毛煦熙的耳朵都红透了,当下实在是想要用舌尖去尝尝像果子一样红的耳朵,可她还是忍住了。

有些分寸,还是要把握好,不急。

萧韫言松开了毛煦熙,毛煦熙马上下了床,慌慌张张地捡起自己的衣服随便穿上,然后逃离了萧韫言的房间。

萧韫言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缓缓躺回床上,嗅了嗅毛煦熙刚才睡的位置。她的手覆上自己的左胸,扑通扑通的跳动之下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里的血肉……像在疯长了。

昨晚我鬼上身,所以不算。

萧韫言把头埋在毛煦熙睡过的枕头上,忍不住咯咯地笑了。

总有一次,你得算的。

**

毛煦熙庆幸休息日自己有生意做,不然一整天待在家里面对萧韫言,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过。

第二天上班,萧韫言也没打算遮住自己脖子上和锁骨上的痕迹,依旧穿着平时的丝质衬衫,打开两颗纽扣,露出那好看的锁骨。

萧韫言的脖子右侧有两道小小的青紫痕迹,锁骨上也有一道,这暧昧的痕迹,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她……真的无所谓?

到了警局没多久,徐威就接到了电话,说是有人报了失踪,派出所去北部郊区侦查过,发现现场有大量血迹,合理怀疑案件涉及故意伤害和谋杀,刚莫霜已经把案子转交到一队的手上了。

椅子还没坐热,毛煦熙就又拿起包包出发了,这次出动的有徐威、毛煦熙、木庭和梁大发。在电梯里,他们还是遇到了跟他们一起出动的萧韫言。

萧韫言一如既往地安静站在电梯里,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大家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可她脖子上和锁骨上的痕迹太明显了,她长得又白,很难不注意到。

本来徐威还在说话,但是看到萧韫言后,他就沉默了。整个电梯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大家有默契地不说话,每一个呼吸好像都带着疑惑,木庭更是忍不住用余光去偷看萧韫言,好像做贼一样想要挖什么大瓜。

然而,当事人无知无觉,目不斜视,腰背挺直,从容地面对电梯里沉默的尴尬。

“所以失踪的四个大学生,两男两女?”

毛煦熙打破沉默,有点汗流浃背的感觉,第一次感觉自己会在这电梯里窒息而亡。

“对……对,失踪了两天,父母来报案,说他们去郊区探险,后来就没了消息。”

徐威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而这个时候电梯的门也打开了。两队人马分别上了车,这下大家才松了口气,可是他们对刚才在电梯看到的并没有多言,毕竟……

他们怀疑‘嫌疑人’就在车里。

“他们去北部郊区探什么险?”

毛煦熙好奇,她对环海市还不算熟悉,不知道这北部郊区有什么探险的好地方。

“一家废弃的医院。”

徐威说完后,毛煦熙瞬间无语了,他们那哪是探险,一不小心命和魂都丢了。

年轻人真的是……病得不轻。这种怨魂集聚之地已经跟大自然融为了一体,无论如何都要有敬畏之心,怎么还把这件事当做游戏?探险?

人可以无畏,但不能无知。

这家废弃医院毛煦熙倒是听过,当时毛琰灼提过环海市有几个极阴地能不去就不去,其中一个就是这个废弃医院。

毛煦熙还曾经去看过这个废弃医院的资料,九九年的时候随着下岗潮爆发,大量职工失业,精神崩溃。后来这个医院就接了很多心理异常者,轻度精神病患,其中有很多都没有身份备案。

当年还有小道消息说,这个医院做了不少点击疗法和精神调控实验,没有实质证据,相信都被压下来了。毛琰灼当时有些人脉,打听到其实这个实验室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没有身份备案。

后来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医院起火了,官方说的是电路老化,但也有消息说是病人放的火,死者名单始终没有全部公布,连火灾报告都被归档封存。

之后这个医院就一直荒废,还有不少灵异传言传出来,说是夜里楼内有微弱灯光在闪,门会自动开关,破旧的轮椅还会在走廊里滑动。还有说医院的广播偶尔会发出滋滋沙沙的声音,还有人听过广播传来模糊的女声重复播报——请家属到太平间认领。

从此这家医院就成了很多人敬而远之的地方,也成了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探险的地方,其中还不乏一些流量直播主。

“派出所只在医院二楼的走廊上找到大量血迹,不能判断是不是失踪者,所以就把案子移交给我们了。”

徐威说完后,毛煦熙问:“除了血迹之外,没有找到别的线索?”

“还找到遗落在血迹旁的手电筒,他们还在现场,还没有更多的消息送过来。”

毛煦熙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师傅说当年这家医院最少死了两百人,早已积怨成煞,聚阴成狱,所谓狱,是一种比鬼打墙还要可怕的时间空间异常。

有一次,毛煦熙跟着毛琰灼去做招魂,也是在一个极阴地,毛煦熙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进去一个小时,结果出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出来之后她才察觉到那种极致的饥饿感。

脱离了那个空间,身体才有实感,比如饥饿和疼痛。毛琰灼曾经说过,被困在异空间里的人跟我们的空间一直在交错,即便在同一条走廊上。直到异空间里的人死亡,尸体才会回到正常空间,但魂会留在异空间里。

如果人死了,那就只能招魂,把魂从异空间里召出来,可人还活着的话……那就麻烦很多了。

废弃医院在北部郊区的一个村子后面,位处三煞交汇之地,背无靠山,前无明堂,左无青龙护佑,右无白虎回旋,形如孤坟。加上周围灌木横生,许多植物都长在了医院外围,一点都长不进去,可见里头阴气之重,毕竟植物大多向阳。

毛煦熙刚下车,脚步就顿在医院的大门栏杆前,寸步前进不了。

寒风阵阵,风间有丝丝刺骨的寒意钻入毛煦熙的每一寸肌肤里,带着一股令她非常不适的腐肉味和烧焦味。那不是真的有尸体腐烂的味道,而是灵魂腐烂的味道。

此时,萧韫言从后而来,轻轻勾住毛煦熙的手指,低声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见毛煦熙立住不动,大家也就都不敢动了,而萧韫言对毛煦熙勾手指的亲昵动作,更是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毛煦熙精神有些紧绷,没有缩手,反而回握了萧韫言的手,像是握住了某种力量一样。

“我需要请神护体才能进去。”

否则她随时会通灵,在这个地方通灵,怕是会要她半条命。必须清神明护住自己的神魂才可以。

“一会儿我请神后,你们千万不要叫我的名字,否则玄女娘娘会离开。”

“一定不要叫我名字。”

第56章

人对大自然最大的误解,就是人类不相信的东西便是不存在的。

“一定不要叫我名字。”

毛煦熙可不想在这个地方通灵,实在是太可怕了,好在现在是白天,天气不错,阳光尚好,多少能冲散一些阴气。

“知道了。”

徐威应了下来,毛煦熙便站在原地结请神印,只听她口中念念有词,一分钟左右才停下来。

毛煦熙能感觉到一股力量笼罩在自己身上,但意识依旧任由自己支配,毕竟她只是请神护体,不是请神上身。

“好了,可以进去了,进去之后不要大声喧哗,不要落单,如果感觉到意识涣散,要马上打起精神。”

毛煦熙交代过后,大家点了点头,徐威这才缓缓推开那扇生满锈,还被植物攀延在上面的铁门。

吱呀——

铁门发出尖锐的声音,仿佛随即打开了一段被尘封许久的故事。

毛煦熙这才察觉到萧韫言一直勾着自己的手指,她马上缩回手:“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