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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你敷衍我

为保周全, 回府之后,宿雪溪还给师海寻传了信,询问他近况。

师海寻的信回得很快, 午后传的信, 当天下午就收到了回信,彼时雪溪和萧长泽都在府中。

雪溪展开师海寻给的回信,师海寻信中言他近日还在闭关, 诸事安好,让他不必挂心。

萧长泽在旁边瞧见,道:“他不是在闭关, 怎么收到你的信的?”

宿雪溪却不觉得惊奇, 大多数时候,师海寻闭关都不是为了增进修为,而是为了光明正大地躲起来, 倒也不是为了躲清闲逃避族中事务, 主要还是不想同人说话太多。

天气有些沉闷,但还算凉爽,已是六月,这个时节里,帝京的天好像随时都能下得雨来。

敞开的房门里, 宿雪溪收好师海寻给的信,坐在那里翻阅诗文杂记, 三教九流传着的,市井摊子上三个铜板一本, 算不得什么特别高雅的文作,读来别有一番风味。

萧长泽好不容易清闲两天,管家把这个月的账本整理齐了给他送了来, 他硬生生翻了一个时辰的账本,翻得头疼,犯了懒,搁下笔,丝毫不顾形象地“哼哼唧唧”跟雪溪诉苦,“头疼,眼睛疼,肩膀疼,手腕疼……”

宿雪溪手里的书翻过一页,指尖带着一点仙力点点萧长泽太阳穴。

从头至脚的清明消去了他一身的困乏。

萧长泽控诉道:“你敷衍我。”

宿雪溪头也没抬,甚至不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回了句:“嗯?”

萧长泽:“……”

片刻后,宿雪溪从书上移开视线,对上萧长泽幽幽的眼神,“你刚说什么?”

萧长泽捧着他的脸愤愤地揉了又揉,想不明白,这些不入流的戏文杂记,俗气还瞧不出什么文采,寻常人家买来图个消遣的东西,放在他自己身上合理又正常,但是雪溪拿着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从一堆账本里倒腾出府上这个月的账目,道,“管家是不是偷懒了。”

宿雪溪:“账目不对?”

萧长泽翻了翻,指着管家负责给雪溪买回来的书目道,“他是不是贪墨了,怎么净给你买些地摊打包卖的书。”

上辈子一开始也不是这样子,好像是有哪一年开始,雪溪手里看着的这样的书就多了起来。

“不行,”他越想越觉得不好,“管家,管家!”

管家一把年纪匆匆跑来,看主子一脸严肃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又听皇子妃说无事,让他退下。

管家擦擦汗,正要退下,结果被叫住:“站住。”

萧长泽同他道:“站住,你别惯着,我得问清楚,他们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小动作呢。”

“管家退下吧。”宿雪溪道,“他们没有,与他们无关,我让人买的。”

萧长泽消化了一下:“真的?”

管家已经悄悄退下了。

宿雪溪无奈:“谁敢背着你做小动作,也没有人敢欺负我啊,是我想看。”

“书我看看,”萧长泽当即有种这书镀了金边的感觉,拿过来翻了又翻,左看右看都是本没什么涵养的闲书,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不太懂,“这个有什么特别的吗?”

宿雪溪其实不常会跟别人说他从前在仙族如何如何,如果说,大概也就只有萧长泽了:“我从前……”

他说:“不会做任何浪费时间的事情。”

对萧长泽而言,情绪必然是重要的人生意义之一,所以能让自己高兴的事情,都不能算浪费时间。

但雪溪对浪费时间的定义和他不一样,“我很小的时候长老们就一直告诫我,唯一的任务就是做好一个完美的族长,所以对做族长没有助益的事情,他们都不愿意我去做。”

萧长泽随着他的话变得认真了许多,他想纠正,告诉雪溪这是不对的。

但当他低头看到自己手里的书,又觉得可能没有纠正的必要,他问:“现在呢?所以现在会去做浪费时间的事情?”

宿雪溪:“不是。”

萧长泽:“那是……?”

宿雪溪:“是认为那些事情并非浪费时间,我一直是这样想的。”只是仙族从他幼年起十年如一日的冷漠寒凉让他无从改变,那些束缚非是跳出原地无从挣脱。

雪溪活得很通透,他分得清长老的想法和自己的喜好,不需要别人去说什么,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萧长泽笑着,混不吝道:“有机会一定要找人套麻袋把那些老头打一顿。”

宿雪溪被他逗笑,把书从他手里拿回来。

萧长泽耐着性子一下午把账本翻完了,又闲了下来,让人在院子里弄了个投壶,他叫着雪溪:“要不要一起来试试?”

宿雪溪翻过一页书道:“不了,你自己玩吧。”

萧长泽往他身边挪蹭挪蹭,眼巴巴道:“你都看一下午书了,去院子里活动活动。再说我自己掷来掷去的那多没意思。”

宿雪溪注意从书上移开,还记得上辈子萧长泽第一次拉着他玩投壶的时候,也是他第一回玩这个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对雪溪来说没有什么难度,随手就能准确无误地扔进去,甚至他抓一把也能一支不落地扔进去。

萧长泽无奈地制止他,解释道:“不能用灵力,不然投壶的箭筒得放一公里以外。”

宿雪溪点点头,但是他估摸了一下,“不用灵力我也能扔进去。”

萧长泽问:“多大把握?”

雪溪丈量了一下距离,对自己实力有信心,“十成吧。”

萧长泽便去寻了根白色布条来,给雪溪系在眼睛上遮住他的视线,“这样呢?”

雪溪来了兴趣,试过之后确实很有意思。

眼前又是一根白色的缎带,萧长泽递过来。

宿雪溪没有扫他的兴致,看书也好,投壶也好,总归这些他都喜欢,合上书微微低头,萧长泽会意,帮他系上,牵着他的手往院子里去了。

两人玩得高兴,一直到晚膳时分,侍从来提醒用膳。

管家随后一脸喜色跑来。

萧长泽:“何事?”

宿雪溪拽下缎带,就听得管家报喜道:“殿下,东宫那边的消息,太子妃生了,母子平安!”

第42章 第 42 章 你还是闭嘴

萧长泽眉梢顿时染上喜色:“真的?”

“是真的殿下。”

萧长泽转过头来, 喜不自胜道:“雪溪!”

自来女子生产都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母子平安是喜讯,但宿雪溪知道, 萧长泽的激动并非只是因为这个。

上辈子十月怀胎却连失两个孩子, 对初为人母的太子妃,宿雪溪虽无法感同身受,却也能明白个中痛苦。

萧长泽在为他们高兴, 宿雪溪同样,他笑着点头,“嗯, 我也听到了。”

萧长泽:“今日太晚了, 而且皇长嫂刚刚生产完,需要休息,我们就不去打扰了, 明天, 我们明天去吧雪溪。”

宿雪溪:“好。”

萧长泽又吩咐管家:“去库房拿一些补品,燕窝阿胶鱼翅花胶海参冬虫夏草……总之多拿一点,要最好的,一块送东宫去。”

管家连声应着:“哎哎,是。”

管家走了, 萧长泽拉着他的手,脸上的喜悦压都压不住, 宿雪溪也高兴,但看见萧长泽熟悉的兴奋劲, 眼皮跟着跳了下。

上辈子太子妃第二胎平安生产后,萧长泽跟他一起去探望了一回,回来激动兴奋到半夜都没睡着, 说着话又抽风,折腾他半宿,至今他印象都很深刻。

萧长泽注意到他的表情:“你怎么了?”

宿雪溪:“……没事。”

不过还好,晚膳过后,萧长泽的兴奋劲看上去就没那么明显了。

宿雪溪拿着棋谱在研究残局,萧长泽手边一堆让管家从库房里找到的几块上好的布料,每张布大约有三尺长,对着烛火拿着剪刀在比划。

大概是想给孩子做件新衣服?宿雪溪没打扰他,往棋盘上落下一子。

萧长泽捣鼓了一会,往雪溪这边觑了一眼,低下头,没一会又瞅过来。

视线存在感太强,宿雪溪抬头,“怎么?”

萧长泽吞吞吐吐的:“嗯……”

他扒拉了一下旁边的布料,给雪溪看,“你更喜欢哪个颜色?”

“我吗?”雪溪细想了下,提议道:“给孩子的话浅绿色绣金丝的吧,或者金黄色的那件,锦蓝色的料子好,刚出生的孩子皮肤娇嫩适合贴身穿。”

萧长泽明显愣了下,宿雪溪顿了顿,但他应该没说错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萧长泽低头又看一遍手边各种颜色的布料,道:“也没什么,就是……”

“我应该没有那么好的裁缝水平,亲手给小侄子做衣服。”

轮到宿雪溪疑惑了,不做衣服,这一堆布料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那你这是……?”

萧长泽弯唇:“来帮帮我。”

宿雪溪放下棋谱,依言过来帮忙,萧长泽自己扯着布料一端,让他帮忙扯着另一端,咔嚓下剪刀,一条均匀细长约两指宽的布条被剪出来。

放到一边后,萧长泽又拿起一块新的布料,还是剪出两指宽的布条。

几次之后,萧长泽手边就放了一小堆。

宿雪溪微微蹙眉,有点熟悉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莫非是人族特有的风俗,送给新出生的孩子的,有什么吉祥寓意?

萧长泽不肯说,直到剩下最后一块布的时候,他才低声说了句,“不是给孩子的。”

不是给孩子的,难不成是给他……给他的?

雪溪眼睛蓦地睁大,视线落在那一堆他帮萧长泽剪出来的,质地不一,颜色各样的布条上。

原本帮忙扯着布料等着萧长泽下剪子的手指松了开,布料轻盈落下,惯性盖在萧长泽腿上,雪溪不死心地缓缓问道:“不是给我的吧?”

这布条的形状,越看,越像他下午投壶时蒙在眼睛上的缎带。

……刚才怎么没发现。

萧长泽笑得坦率又真诚,“你喜欢哪个?”

他从怀里摸出条白色的缎带,雪溪下意识回头偏头看了一眼矮榻旁的架子,投壶过后管家来报喜讯,回屋的时候他把缎带随手搭在了那里。

现在已经没了。

就……一些助兴的恶趣味,宿雪溪想,他应该已经知道萧长泽想做什么了,就像他各种习惯的小动作里喜欢点他眼睛一样,萧长泽偶尔也很钟情蒙他眼睛。

萧长泽挨他近了些,拿着一根水蓝色的布条,身子微微前倾,征询道:“可以吗?”

宿雪溪神色不明,垂下眸子,没有立刻说话。

萧长泽见他没反应,默了默,又收了回去,笑道:“我说笑的,做个绣球怎么样,刚好各种颜色搭起来,夏天到了,再找熏香熏过,挂在窗前床头还能驱蚊虫。”

宿雪溪眼睫颤了下,伸手拽住了方才从他手里松开掉落的最后一块布。

萧长泽一愣,听雪溪道:“不是没剪完?”

“哦哦。”萧长泽低头裁剪。

宿雪溪道:“不要绣球。”

萧长泽抬头,看起来有点呆:“……啊?”

宿雪溪干脆接过他手里的剪子,剪出布条,放在旁边一堆五颜六色布条里面。

“给我的东西,就算只是心里想要给的,也不许收回去。”

萧长泽攥着掌心的水蓝色布条,一阵静默。

宿雪溪:“我不知道你重生回来前经历过什么,不知道你现在这样是自己觉得‘想通’了什么,也不知道你抽什么风发什么神经。”

“但我告诉你,萧长泽。”

他语气难得的冷,像是有些生气,“我们成婚数年,上辈子没能相守是天灾人祸,我们之间没有误会,没有过错,至少在我这里是这样。”

“我说过的每一句喜欢都不是违心。”

“上辈子你曾问我会不会后悔,那时我不知道,所以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但是这辈子成婚前,这句话的答案,我以为我已经很明白地告诉过你了。”

萧长泽眼神闪了闪。

“重回现在,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尝试改变大家的结局,努力让一切走上和从前不一样的路,你到底明不明白。”

保住太子妃小产的孩子,保住牺牲的薛玄和魔族全族,弥补谢灵如和谢明栖之间的遗憾……

“只有不好的经历我们才会想着改变,”雪溪摸了摸他的脸,“但我们的过去,我没有去改啊。”

“我从未后悔。”

“所以重来一次,我依然愿意。”

依然爱你。

不要害怕,不用小心翼翼。

萧长泽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布条,但这一次,他没有后退,而是探身,牢牢抱住了雪溪。

大婚前夜,他的雪溪明明还在因为退婚生气。

“好笨的告白方法。”鼻尖酸涩的萧长泽如是道。

宿雪溪捶他一下,“你还是闭嘴。”

第43章 第 43 章 假的,快改,烦人

“偏不, 就要说。”萧长泽抱得更紧,嘴上却道,“笨死了。”

宿雪溪被他箍得发疼, 却又莫名安心, 下巴垫在他肩膀上:“烦人。”

萧长泽:“我烦人吗?”

宿雪溪:“嗯。”

萧长泽:“那也没办法了,你惯出来的,以后都改不了了。”

宿雪溪:“哦。”

萧长泽:“……嗯?”

宿雪溪:“没人让你改。”

萧长泽:“真的?”

他还问, 宿雪溪就改口道:“假的,快改,烦人。”

萧长泽就闷闷地笑。

最终剪好的一堆布条也没有用得上, 萧长泽整理一下, 把布条整理折好了,“我找个盒子装起来。”

宿雪溪:“……随你。”

萧长泽在架子上翻来翻去,都是装着东西的盒子, 正准备喊管家送一个过来, 瞥见一个檀木盒子,不太认识但给他感觉又似曾相识。

“这是什么?”

从架子上拿下来,宿雪溪坐在原处叠着剩下不用的布料,闻声往萧长泽这边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叠着, 道了声:“是我的。”

片刻后雪溪忽的坐直,又抬头望过来, “等下……”

他欲言又止。

萧长泽打开盒子,盒子里最上方放着的就是一张带着糕点香气的油纸, 上面的折痕和污渍一看就是用过。

看见熟悉的东西,萧长泽便也想起来这是什么。

其实这辈子再回头看上辈子,才发现雪溪其实从来没有避讳过他什么, 上辈子在架子上发现这东西的时候,他追着雪溪问这是什么。

他问,雪溪就说。

那天的夜色也像今夜一样安宁,雪溪在自己根自己下棋,萧长泽在架子边,拿着打开的盒子研究,“这是什么?你的吗?”

雪溪瞧了一眼盒子的盒身,神情没有急切,也没有闪躲,连身姿都没有动过,平和道:“是我的。”

萧长泽笑道:“我就想我没记错,我小时候虽然淘,但是没有这种珍藏东西的细腻心思。”

里面的东西激起了萧长泽小时候的回忆,风筝线,玻璃珠,他自己小时候也玩过这些东西,看到这些有种看到雪溪小时候的感觉,“你小时候挺细心的。”

萧长泽便拿出来里面的东西,东西不多,最先挑出来的就是一颗断齿,“这个不是换牙时候的吗?”

雪溪道:“不是我的牙,是阿寻的。”

“鬼族族长的?”萧长泽一头雾水,“他的牙怎么会在你这里?”

雪溪接过那颗牙,笑了声道,“是我大概……”他回想了下,忘了几岁时,“阿寻那时候还不是鬼族族长,跟在当时的鬼族族长身边来参加山海礼会。”

山海礼会,四族每隔一段时间会聚在一起论礼,持续半月的时间,这是旧历时留下来的习惯,那时的山海礼会也有人族,族同根同源,灵气归一,论道论理开化明悟明悟有助修行。新历后,山海礼会的四族聚在一起更多的还有互鉴的意义在,为了避免哪一族行事过于偏颇,久而久之重蹈旧历时的覆辙。

“那一年山海礼会是鬼族主办,他熟悉路,四族里唯有我的年纪和他还算相当,我们认识后,他时不时就会到偷偷寻到我这边来一起玩。”

说偷偷是因为师海寻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人多,能躲就躲,躲不过才硬着头皮上,他做的最成功的一点就是在外应对时还没有被人看出来过。

宿雪溪和他认识也是因为他悄悄躲到了自以为没有人的地方,结果撞见了宿雪溪,被宿雪溪看穿。

“我很喜欢跟他玩,后来他被长老们发现,长老们知会了时任鬼族族长,勒令他不准来。”

“反对的最厉害的就是玄一长老,阿寻气不过,说道理又没说过长老们,就直接把长老们打了。四位长老只有沉舟长老不在,余下三个联起手来竟也没打得过阿寻。”

萧长泽的脸色不是太好,但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三个长老没打过他一个孩子?他的实力这么强?还是仙族长老们实力太弱了?”

宿雪溪摇头道:“都不是。”

各族族长自然是族内最出众者,师海寻如此抗拒人多的场合,后来却依然被选中为少族长,自然是因为有很多足以碾压同龄人的长处,比如明明打不过仙族长老们,却能在需要的时候爆发出足以碾压他们的实力。

时任鬼族族长对此评价,说师海寻是“一把懒骨头”,被逼到一定份上才会动一动潜力,宿雪溪深以为然。

萧长泽:“那这颗牙……?”

宿雪溪:“是他把长老们打败,把人都赶走了之后,吐出来的。”

萧长泽犀利点评:“打肿脸充胖子。”

宿雪溪方才沉浸在回忆里,此时注意到他的脸色,“你怎么了?”

萧长泽上辈子从来都是要多直接有多直接,不高兴了就说:“你留他牙干什么?因为他的架是为你打的?”

其实不能这么讲,只是师海寻在他从前按部就班的族长生涯里,最鲜艳的一笔。

但是好像这么说也不能算错,因为那次打架,算师海寻带他第一次反抗了从小教导他的长老们。

宿雪溪想了想,道:“算是吧。”

萧长泽更不高兴了,他本来是好奇雪溪的小时候,并不想听雪溪回忆另一个人有多好。

“这些小玩意不会都跟师海寻有关吧。”

什么风筝线难道是师海寻带他去放风筝,风干的叶子又是不是他们去踏青捡到的?磨损严重的琉璃珠不会是师海寻送的经常被雪溪拿来把玩。

还有木哨子!

萧长泽不由自主脑补师海寻说什么“你吹响它,我就会来。”

戏折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再加上木哨子上面挂着的歪歪扭扭的绳结,按照正常的套路,这哨子就该是师海寻亲手雕出来,又亲手编的绳结!

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宿雪溪道:“不是。”

他从最下方翻出来几张精美的信笺,每一张上面用不同的笔迹写着祝福的寄语,“这是有一年妖族魁跃节,跟人族的年节差不多,妖族向我们求助,族长谢灵如失踪,我跟阿寻还有薛玄都收到消息,帮忙四下寻找。”

“后来找到人,我们将族人遣回,陪灵如在外过了节,才送他回的妖族,这些信笺就是那时写下的。”

无论是和师海寻的相识,还是谢灵如走失,宿雪溪都隐去了很多细节,萧长泽听出来了,但是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除了信笺,其他的都跟师海寻有关?

“这里还有折好的苏记的油纸,这个油纸莫非是师海寻带给你的糕点的包装?”

宿雪溪点头,“我喜欢他家的糕点。”

萧长泽幽幽道:“是喜欢苏记的糕点还是喜欢师海寻给你带糕点。”

宿雪溪想了想,仙族虽然也会有糕点,但确实每次师海寻带来,他都会更高兴,“应该是后者吧。”

萧长泽只觉得自己像翻了十缸醋,雪溪还敲了敲缸,生怕醋撒得不够。

他转移换题道:“他都把仙族长老们打了,还总是光明正大出入仙族,长老们怕是恨得咬牙切齿吧。”

宿雪溪:“嗯,不过山海礼会之后,他来仙族找我都是晚上悄悄来。”

萧长泽心口一堵:“晚上,悄悄来?”

因为师海寻不爱见人,两人谁也没有别的想法,久了雪溪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对,翻窗。”

萧长泽:“……”

宿雪溪腰侧忽然被箍住,萧长泽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雪溪愣了下,“怎么?”

萧长泽咬牙切齿,“他经常翻?”

雪溪觉得哪里不对,但他确实成婚前就已经给萧长泽解释过,他和阿寻之间并无私情,萧长泽应该不至于多想。

他迟疑着点了下头,萧长泽磨了磨牙,歪头就咬在他侧脸上,一路向下,最后落在脖颈,松口的时候重重吮过那痕迹,“我吃醋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宿雪溪脖颈酥酥麻麻,被他咬的痒痒的,诧异道:“琼林宴之后,我跟你说过,我跟阿寻并无私情,只是朋友。”

“我不管。”萧长泽欺身压住他。

宿雪溪推了推他,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脸色一直都不好看了,“你讲点道理。”

萧长泽去拽他衣带,蛮横道:“不讲。”

“……”

雪溪惊了,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扯散的的衣带,怎么会有人把我不讲道理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去床上。”

萧长泽心气不顺,屋里又别没人,他倔强道:“不去。”

宿雪溪理解为了另外的意思,默了默,道:“其实你也可以不用为了……找这个借口。”

萧长泽见他误会,到底没有放任他误会,“我不是。”

“知道真相和吃醋是两回事,我知道真相,不代表我一点都不会吃醋,就像我吃醋,却不会做什么影响你们的友谊,不会阻止你们来往。”

他只是听雪溪说着人生没有他的时间里,另一个人如何如何待他好,如何如何重要……

心里酸酸的。

庆幸有这个人在,又妒忌这个人不是他。

宿雪溪:“那你这醋吃得还挺克制的。”

“你想多了。”萧长泽一口咬在他肩头。

他是真喜欢咬他,雪溪想。

棋桌被撞,黑白分明的棋子叮当跌落,在木质的地面上滚动着。

雪溪轻轻抽气,“……硌。”

萧长泽敛着神色,立马稳稳扶起雪溪,拂开他身下的棋子,又扯了软榻上的毯子铺在地板上垫在他身下,确认没问题了,才笑话道:“娇气。”

雪溪不高兴地从他怀里翻身出去,又被萧长泽扳着肩膀按回来。

“不许跑。”

他附身在雪溪耳边低语半句。

换雪溪踹了他一脚。

……

萧长泽从前世回忆里抽身出来,手里捧着那个一模一样的木盒,面前是半天没有等到他回音的雪溪。

他深吸一口气,把盒子放在了桌上。

第44章 第 44 章 流氓行径

上辈子只惦记着吃醋, 这辈子再看见这个盒子,萧长泽却又是另一番心情。

也许是过去那么多年,他不再是那个感情里青涩冲动毛头小子, 他学会包容和理解, 有了更多的耐心,拥有足够多的爱意和信任,让他在意的东西又重新变回他最初打开盒子时想要知道的。

萧长泽拿起那个木制的哨子, 续上上辈子未完的话题,“这个哨子很漂亮,跟我说说, 它们都是怎么收集来的。”

雪溪有些看不明白他, 迟疑片刻,在萧长泽坦诚的眼神中,道:“是我自己雕出来的。”

萧长泽:“你自己吗?”

宿雪溪:“阿寻教我的。”

萧长泽没再像上辈子一样对师海寻发表什么意见:“这个绳结也是你自己编的吗?”

宿雪溪:“嗯, 第一次学, 不太熟练。”师海寻那时也是刚学不久,教的磕磕绊绊的,他学得也不像样子。

萧长泽把绳结往哨子上面缠了两圈,连哨子带绳结塞进自己怀里了。

怀里……?

雪溪:“?”啊?

萧长泽笑:“送我了。”

雪溪:“……”

流氓行径。

“这个编得不好,哨子用料也不好, 时间太久了,吹出来声音也不清脆,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个更好看的。”

萧长泽点头, “好啊,那我就有两个了。”

雪溪:“……?”

萧长泽眼巴巴看他,道:“你不想送我?”

雪溪没眼看:“随你, 你喜欢就留着。”

萧长泽乐不可支,接着翻雪溪的“百宝箱”,“这个风筝线……”

从前没有仔细看过,这线的一端有明显的灵力切断的痕迹,“这是被人故意弄断的?”

宿雪溪:“嗯,阿寻带了风筝来,被院外的长老打落了,但不知道是哪位长老。”

萧长泽把线往盒子里一扔,眼底憎恶,“你就是对那群老头太和善了。”

宿雪溪见他气到了,主动拿起盒子里的叶子,“你看这个。”

风干的绿叶下面贴着晶莹的琥珀石,绿叶之上,纹路清晰可见。

“这个叶子。”雪溪有些怀念道,“有一年我和族人在屋里议事,那天有风,不大,这片叶子正是最有生机的时候,但是它却从树上落下,又从院外飘进来,刚好飘到我头顶。”

萧长泽神色温柔,摸摸他的头顶,“如果我是一片叶子,每天在院子里看着你,我也会想飘到你的头顶。”

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雪溪。

“这个是琉璃珠吗?”萧长泽又拿起一颗磨损地非常严重的珠子,透亮晶莹,只是表面细微的划痕很多。

“是仿制的吧,琉璃没有那么容易磨损,灵如送我的。”

萧长泽把珠子对在灯下看,不解道:“妖族族长身上叮当挂着那么多宝贝,每一件都是珍品,为什么只送你个仿制的琉璃珠?好抠门。回头你去库房里挑,要什么有什么,比他身上的宝贝好百倍千倍的都有,我们不要他这个破珠子。”

雪溪:“知道你有。”

“那是。”萧长泽冲他挑眉,大方道,“都是你的。”

雪溪一巴掌捂在他脸上,“这种话不适合你。”

萧长泽“咳咳咳咳”,道,“所以妖族族长为什么送你这个?”

雪溪回忆道:“妖族有一门秘术。”

萧长泽忽然道:“我在迷雾之森听二哥说了那么一句,你们说的秘术都是真的秘术吗,不是禁术吧?”

雪溪顿了下,解释道:“其实很多秘术并没有被禁,只是代价太大,少有人用,每到有人想用时总会遭到反对,久而久之在外界看来就与禁术无异了。”

萧长泽点点头,雪溪接着道:“妖族这门秘术,可用妖力撕裂人的神魂,使之分离出主意识之外的第二意识。”

萧长泽悚然。

“但是想要重新融合,就需要借助仙力,且只能借助仙力。”

雪溪道:“灵如试验了这门秘术,不太成功,但并不希望有别人知道这件事,于是私下里找到我帮忙,事后作为感谢——”

萧长泽举起手里的琉璃珠,没说一句话,但神情仿佛在问,“作为感谢就送这个?”

雪溪被他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是他想送我厚礼,我不要,他都生气了,随手挑了这个扔给我的。”

“扔?”

萧长泽若有所思,“你觉得谢族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雪溪接过他手里的琉璃珠,摩挲几下,“灵如只是表面上看着冷漠毒舌,不好亲近,实际上是个内心柔软,心思细腻的人。”

萧长泽将他手里的琉璃珠拿回去,用了一点灵力附着在琉璃珠上,“我不了解谢族长,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是个受了恩会还个赝品琉璃珠做回报的人。”

那一点点灵力包裹渗透进珠子内部,晶莹的珠子瞬间绽放出璀璨的光华,如同被洗涤净化过,透着暖色的光华,表面光洁无暇,全不见任何磨损。

最重要的,它也不是一颗琉璃珠。

而是一颗无价的月华宝莹珠。

吸收月华,百年未必能养出一颗,无论原本天赋实力是低是高,服之皆可助人在原本的基础上通盈经脉,提升天赋,增长实力,甚至能用来给命悬一线之人续命,是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宝贝。

雪溪哑然,他是能认出月华宝莹珠的,只是没想到,他一直以为的普普通通的琉璃珠之下,竟然掩藏着这样绝世的宝贝。

和他不同,萧长泽反而觉得这才正常,他将珠子放进雪溪手心,道:“你说得对,谢族长心思真的很细腻。”

雪溪默了默,不得不承认,萧长泽说得对。

“唔唔……”萧长泽猝不及防,雪溪突然反手将珠子塞进了萧长泽嘴里,还捂着他的嘴,“不许吐。”

“灵如用这种方式送我,也是不希望我拒绝,既然如此,我收下便是,日后我和他往来总有互相帮衬的时候,也不必算的那么分明。但是这宝珠对我来说用处不大,你留着。”

这等上乘的宝贝,越是实力强者能发挥出的功效就越好,给他实在浪费,给雪溪才能发挥出更大的效果。

萧长泽很有自知之明,被雪溪捂着嘴,摇了摇头,运转体内灵力,将宝莹珠暂存在体内。

雪溪却不愿意,柔软的唇吻了过来,一阵暖融的仙力流过,萧长泽用来封存宝莹珠的灵力化掉,宝莹珠的力量逐渐流入四肢百骸,一种轻盈的力量感充盈着经脉。

宿雪溪知道萧长泽在想什么,但是……

“长泽,我希望你知道,我远比你想象中更需要你。”

萧长泽闭上眼。

如果可以,他又何尝不希望能陪雪溪长长久久,久到岁月尽头。

此间静谧安好,时间也仿佛为之停滞。

第45章 第 45 章 要不……你打我两下?……

次日一早, 萧长泽就吩咐管家,带了满满的礼物,和雪溪一起去了东宫。

宿雪溪从前也是去过东宫的, 但只有寥寥数次。

前世他和萧长泽还未成婚时, 太子妃怀第一胎孩子就小产了,她身子不便,又心情郁郁, 不愿见人,所以宿雪溪和萧长泽成婚前两年,他见到太子妃的次数屈指可数。

直到后来太子妃二胎顺利生产, 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可惜天不遂人愿,小皇子出生后尚未满一周岁就遗憾夭折,太子妃受了打击, 与太子日渐离心, 没过几年也撒手人寰。

分明小皇子出生时,太医请脉,都说健康无虞。

正想着,太子从房间里大步走出,迎上他二人道:“燕柳方才还问我, 你们今日会不会来。”

他往两人身后一瞥,侍从捧着大大小小的礼盒, 语带责备,嫌他跟自己见外:“昨天已经送了那么好些东西, 怎么今天又带这么多过来。”

萧长泽:“高兴,不当什么,第一次当皇叔, 给孩子的,你们收着就是。”

萧长晋还待说什么,萧长泽拉他一把,“皇嫂和孩子在哪呢,快点,着急看呢。”

“年纪也不小了,都成家了还和孩子似的。”萧长晋无奈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雪溪,雪溪含笑同他点头示意。

“也不怕族长笑话你。”

萧长泽歪头去看了眼雪溪,雪溪扬了下眉,萧长泽同他对视两秒,忽然笑着搂了他一下,又往他肩膀上靠了下,“雪溪才不会。”

雪溪失笑,推了推他,“别闹。”

萧长晋笑着摇了摇头,看他们这样,倒多了几分欣慰。从父皇赐婚至今,各方利益关联,不看好他们这门婚事的不在少数,有多少背地里等着看好戏的,怕是要失望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他们二人站在一起的氛围,不像新婚,更像老夫老妻。

他清了下嗓子,甩开多余的想法,“快进去吧。”

太子妃虞燕柳长相秀气温婉,今日未施粉黛,长发简单挽起,刚刚生产后有些气虚,但精神很不错,乳娘抱着孩子在一旁,她逗着孩子笑着。

萧长晋领着萧长泽和宿雪溪进来,虞燕柳起身就想行礼,被宿雪溪制止,“长嫂不必多礼。”

虞燕柳道:“礼不可废。”

宿雪溪:“我如今是长泽的皇子妃,见了长嫂也当行礼。”

虞燕柳大惊,直视宿雪溪,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

宿雪溪浅笑道:“皇嫂还是坐吧。”

虞燕柳晕乎乎地坐回软榻上,半靠着靠枕,萧长晋坐她身边,压低声音道:“怎么了?族长不会在意这点,你也不必非要同他客气。”

虞燕柳同他咬耳朵:“不是,你也没跟我说过,仙族族长长得这么好看啊。”

萧长晋:“……为夫还在呢。”

虞燕柳:“你最好看你最好看。”

萧长泽唤乳娘把孩子抱近,小心翼翼接过来抱着,凑近雪溪:“要抱下吗?”

刚出生的孩子,脸蛋还皱着,没有长开,睁开的眼睛也像小小的月牙一样,不过身上干干爽爽,小手蜷缩在脸旁,还没有萧长泽一只拇指大。

雪溪动作很轻地接过,从方才进屋,这孩子就一直不哭不闹,换了谁抱都咯咯的在笑。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孩子脸颊,心底忍不住地为这幼小的生命感到一阵柔软。

萧长泽:“取名了吗?叫什么?”

萧长晋道:“问过父皇,他们这一辈是华字辈,父皇赐名熙,取温暖光明之意。”

“华熙。漫漫潮初平,熙熙春日至。”萧长泽点头,“好名字。”

几人聊了没几句,孩子在雪溪怀里睡着,萧长泽放轻声音:“睡着了。”

虞燕柳惊奇道:“想不到族长还有哄孩子的天分,以后有了孩子,怕不知道要多省——”

此话一出,萧长晋制止道,“燕柳。”

虞燕柳尚未意识到哪里不对,萧长晋低声婉言道:“族长没有孩子。”

以后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因着养胎闭门多日不出,虞燕柳虽然经人转述知道族长嫁给了萧长泽,但见面时族长通身气度非凡,让她说话时会下意识忽略他如今的身份除了仙族族长,还是萧长泽的皇子妃。

是皇子妃,自然也不会娶妻生子。

以族长之身下嫁,现下他和长泽之间能如此和睦已然不易,又岂能要求族长真的做到心无芥蒂,此言简直与戳心无异。

虞燕柳并非有意,经萧长晋提醒意识到问题所在,自知失言,露出懊恼的神情。“我不是……抱歉。”

“这可不行。”萧长泽轻描淡写将话茬接过,一面将孩子从雪溪怀里抱走,交给乳娘,萧长晋让乳娘抱着孩子去了偏殿。

萧长泽道:“雪溪别说是有孩子,就算是心中有了别的女子,我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够,定是要发疯的,而且……”

雪溪扶额,太子是多心了,但萧长泽在趁机胡言乱语些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皇嫂打的什么主意。”

虞燕柳的心跟着提起来,又一次看向萧长晋,他们夫夫两人还救了她和孩子,如果因为她一时口快让他两人因误会而和他们离心,实在是……

萧长泽义正言辞:“我是不可能让雪溪来帮你哄孩子的,你歇了这个心思。”

虞燕柳张了张嘴:“……啊。”

萧长泽又接着道:“如果我能生就好了。”他转头看向雪溪,“仙妖魔鬼哪族有没有什么秘术,可以让男子生育的?”

雪溪实在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萧长泽眼睛弯弯,握着他的手指把玩,“你给我生也行,但太累了我舍不得,我给你生,你喜欢男孩还是——”

雪溪忍无可忍,拿起桌上的茶饼,一整个塞进萧长泽嘴里。

“没有这种秘术,有也不用。”

一番插科打诨,尴尬的气氛消散得无影无踪,萧长泽再说起别的事情,萧长晋也默契地不再提起方才的话题。

因为方才的失言,虞燕柳的话就明显少了很多,大约也是怕多说多错,可她话一少,和他们坐一起就显得格格不入。

没坐太久,萧长泽起身,“皇嫂刚刚生产,还是需要多休息,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萧长晋送他二人,行至府门外,萧长泽握了握雪溪的手,让他先上马车,而后屏退下人同萧长晋道:“我知兄长和皇嫂夫妻感情深厚伉俪情深,但长嫂心思纯粹,并不适合皇家。”

当年父皇为皇兄选太子妃,中意的人选并非是虞燕柳,并非不喜欢,他是担心才不及位,反受其累,太子妃是未来的中宫之主,母仪天下,没有足够的能力,很难撑起那个位置。无奈两人自小结识,有情在先,皇兄又不肯退而求其次让自己的心上人为侧室,父皇也不好棒打鸳鸯。

可皇家毕竟是皇家,皇权人心,这里即使再和睦,也是个需要玲珑心思谨言慎行的地方。

就像皇兄是皇长子,先皇后去世后,因为父皇的袒护和月妃的维护,他东宫之主的地位从未曾撼动过,但这个举重若轻的位置,岂是一句先皇后嫡子可以庇护住的。

就像二哥被父皇收养,又有月妃娘娘照拂,如今兵权在握,外人看来是一步登天,可他未曾有过一次出格的行事作风外人又怎么可能真正理解。

寻常人家的孩子错了打一打,骂一骂,夫妻争执吵两句,床头打架床尾和,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可皇家一举一动牵扯的利益都太多太复杂。

今日之事是他和雪溪不计较,来日换了其他人呢?

久而久之,上辈子的悲剧会不会重演?他们的感情能不能支撑他们在至高之位上走下去?他们会不会再次渐行渐远?

他和雪溪是保下了他们的孩子,可萧长泽始终觉得,上辈子真正压垮他们夫妻两个的,不仅仅是那两个没能保住的孩子。

萧长晋叹了一声,“燕柳的性格,我又岂会不知。”

萧长泽劝道:“皇兄当局者迷,你把皇嫂保护得太好了,你可以教她。”

人总是要直面风雨才成长的最快。

萧长晋摇了摇头,“错了。”

萧长泽:“怎么错了?”

萧长晋反问:“若族长遇危局,倘若你有能力保护他不受风险,你会无动于衷吗?”

萧长泽怔了下,回头遥遥看向马车上的雪溪,车窗上的帘子半遮半掩,看得到雪溪以手支额,露出恬静安然的侧颜。

“这不一样,”萧长泽定了定心神,“皇嫂和雪溪不一样,雪溪从来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不会为了保护他而圈住他,我有私心,但我不会任由私心作祟,我会陪着他,跟他一起面对,如果……如果……那我也会陪他。”

“但你不一样,皇兄。你一味保护她,她就真的开心吗?皇嫂觉得自己说错话,她也会变得缄口不言。”

“她的心上人首先是萧长晋,其次才是太子,太子的身份尊贵,但也有太子无能为力之处,你自认为密不透风的保护让她始终适应不了这座宫城,当她眼中,你太子的身份盖过了萧长晋,又让她如何自处呢?”

萧长泽上了马车,一言不发地抱住雪溪。

雪溪拍拍他,“怎么了?”

“你别生气,”萧长泽闷闷不乐,道,“你生气也好,打我两下,下次不带你过来了。”

雪溪道:“生什么气?我没生气,你跟太子吵架了?因为我?”

“不是,我只以为皇嫂会很喜欢你,但没想到她一点都不会说话。”

萧长泽当时嘴上没说,甚至还帮忙缓解了气氛,但心里却在意得不行。

“我很生她的气,下次不让她见你,也不带你来了。”

原来是孩子的事。

雪溪轻轻拍拍他,“小皇孙在我怀里睡着了,她顺口说那么一句,没有其他意思,而且她说的也没错,说不定我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呢。你别多心,我没有生气。其实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我也不会考虑婚姻嫁娶之事,更别说孩子了。”

萧长泽听他这么说本该高兴的,又高兴不起来,道:“是我生气。”

“她虽然无心,但说的话就像在挑拨离间,破坏我们的关系。”

雪溪:“那你被挑拨了吗?”

萧长泽:“没有。”

雪溪:“我也没有,所以不要生气。要不……你打我两下?”

萧长泽瞪着眼睛看他。

雪溪:“……怎么?”

萧长泽:“我疯了吗我打你。”

雪溪:“……”这不是你的原话吗。

第46章 第 46 章 考虑把雪溪抢回去

萧长泽两日告假结束后, 回去一看四弟把所有事情处理地妥妥当当,萧长安时常说自己天分不足,总该更加勤勉, 萧长泽倒觉得有时勤勉也是一种天分。

所以他又告了一周的假。

在他准备告第四个周的假时, 一向老实低调没什么存在感的四弟被逼得找父皇告状去了。

人皇看不过去,又给萧长泽提溜回去了。

至此他又开启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宿雪溪闲来无事,从府库里挑的白玉, 细细雕琢,倒也悠闲。

先前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当时和柳闻南讨论的关于四芒星象的问题,但从迷雾之森回来半月后, 两颗炽盛的天命星中忽有一颗又暗了下去。

他和柳闻南讨论过多次, 却无法分辨这是因为太子还是六皇子。

只能推断或许这辈子的轨迹有所改变,长瑜虽然仍有天命星之实,却不会再成为继任的帝星。

谢灵如和宿雪溪约好的要来寻他, 来的时候是低调来的, 一个妖族人都没带。

宿雪溪成婚那日他来过,所以这次他来虽未报名姓,府上人多少都认得他,见他来也都不敢怠慢。

宿雪溪引他入座:“前几日我和三皇子还念着你。”

谢灵如:“你新婚燕尔的,念我作甚?”

宿雪溪:“……”

谢灵如:“莫不是迷雾之森那日把你家皇子吓着了, 他背地里偷偷骂我呢。”

谢灵如私下里跟他们是一点都不客气,宿雪溪习惯了也时不时会被他噎到。但时间久了, 宿雪溪也能摸索出应对谢灵如的好办法,比如……跟他一同胡说八道。

他调笑道:“非也, 是我心悦你,想着拆散你的姻缘,念着和我家皇子和离, 与你结秦晋之好。”

实在是宿雪溪从不开这种漫无边际的瞎话玩笑,谢灵如听罢一时竟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好一会才道:“早就听坊间说三皇子不学无术散漫无状,见了几回对他印象颇佳,还以为传闻有误,谁知道竟是真的,把你都教坏了。”

宿雪溪:“可不敢让他知道,醋缸子教不出这话。”

谢灵如:“还姻缘,我哪来的姻缘。”

宿雪溪扬眉:“哦?方才我们是说笑,你偏多解释这句,莫非是真的有了?”

谢灵如:“……你故意的是吧。”

宿雪溪失笑,而后才道:“前些日子,偶然翻到你当年送我的琉璃珠,发现内里藏着一颗月华宝莹珠。”

谢灵如疑惑道:“都十来年了,你现在才发现?”

宿雪溪:“……”

谢灵如疑惑转生气,道:“可恶,你个变态,不要跟我说。”

宿雪溪:“我……我???”逻辑是什么?

谢灵如:“我当你修为进境神速最起码有一点月华宝莹珠的功效在,结果你告诉我你现在才发现。我该夸你天赋强没有月华宝莹珠的帮助还能如此成就,还是骂你蠢这么多年才发现。”

宿雪溪:“……”

说罢谢灵如缓了一会,才道,“我是来道谢的。”

宿雪溪:“……你还是别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