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心疼了?
“他又没有夫人, 他说的不算数。”
宿雪溪想了想:“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有经验的样子。”
萧长泽:“可他上辈子到死也没个夫人。”
那倒也是。
宿雪溪:“但我乐意,你确定要拒绝我吗?”
萧长泽哑然。
做不到,他可以拒绝自己, 但拒绝不了雪溪。
……
萧长泽用帕子一根一根擦着雪溪的手指, 擦过微红的掌心时动作放得格外的轻。
宿雪溪半开玩笑道:“心疼了?”
萧长泽却真的认真答了:“嗯。”
雪溪没说话,萧长泽拉了拉他的领口,盖住了颈窝上面新鲜的印子:“菜都凉了, 回府吧。”
从外面回府,穿过水榭,回廊上其中一盏风灯没亮, 大概是被风吹灭了, 余光扫过,宿雪溪脚步忽然一顿。
他骤然抬头,眯起眼睛, 视线落在夜幕中的点点繁星上。
两颗天命星。
只是一瞬, 他当即想通人皇今日反常的举动,人皇以为新起的那颗天命星是他,所以才会特意试探他对朝局中事的看法。
所以这颗新的天命星是昨日亮起的。
是长瑜。
但长瑜重生至今足有半月,天命星却独独在昨日亮起。
昨夜新婚喜宴,萧长瑜和柳陈笙重逢。
且未氏天赋卓然的下一任家主和能力足以抗下家国天下的后任人皇再度相识, 曾经力挽狂澜重整山河的两人得到了法则的认可,重聚后在此世重新点亮了一颗天命星。
即便太子所属的天命星已经停止了偏移。
他们的重生对此世的轨迹有了影响, 偏差越来越大,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 都需要早做打算。
宿雪溪回身:“我——”
萧长泽静静站着一旁等他,神情隐于阴影之中。
宿雪溪抿了抿唇,还是道:“我要出去一趟。”
他大概也知道萧长泽在担心什么, 但这是他卸不下的担子,他必须去。
“我可以一起吗?”萧长泽问。
宿雪溪犹豫片刻:“可能不太方便。”
他和柳闻南说的事情,有一些现在并不适合说给萧长泽听。
他说完,两人间的氛围有些安静。
雪溪身份特别,有很多事情要考虑,有很多事情要做,萧长泽从来也不会干涉,但是重来一次,他真的有些怕。
“长泽。”
“我能做点什么?”萧长泽跟他同时开口。
“你知道的比我多,但不管怎么说我毕竟亲身经历过,比其他人更能配合你,我们也不用再像帮太子兄长那样,能少走很多弯路。”
宿雪溪有些意外他会这样说,但他说的很合理。
宿雪溪便也不同他客气,离他近了些,“太子殿下的事情暂时不需要担心,二殿下和长瑜我们做不了什么,但是四殿下和五殿下……”
“人族前朝后宫里的事情我不方便插手,但我还是希望他们……”
萧长泽原本也是有这个打算的:“我明白,我也希望四弟和五弟这辈子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淑妃娘娘虽然低调,但是阖宫上下都知道,她是宫里顶好顶好的人,低调不张扬,心善又和气。
就像他可以为了长瑜一个荒诞不经的噩梦说辞,就真的连着数日去东宫无微不至地照拂太子妃。
四皇子萧长安和五皇子萧长祁被淑妃娘娘教得很乖,并不张扬,虽然并非月妃所出,不妨碍萧长泽对这两个弟弟很有好感。
萧长泽不入朝局的原因是考虑母妃的处境,考虑先皇后去世留下的身份尴尬无人庇护的太子兄长,但真的介入朝局的话,自小四书五经经史子集过目不忘的萧长泽并不怵。
萧长安还未加冠,在刑部履职,他做事认真但太认死理,胆子又小,怕黑,怕鬼,办案的时候还会被尸体吓得吱哇乱叫,萧长泽对他有好感归好感,却没觉得他会有多大的出息。
直到父皇意外驾崩,国玺被潜入中洲的异族偷盗,被抓的四弟将国玺抢回,一路被追杀,满身是血地逃回帝京,将怀里那护得一方干干净净的国玺完璧归赵。
闭眼前,他躺在萧长瑜怀里,还在问萧长泽,“三哥,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萧长瑜手心里被塞进不沾半丝血迹的传国玉玺,他抱着浑身是伤,衣服都被血浸透的四哥,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木愣愣地跟着萧长安一起看向萧长泽。
萧长泽胸口像是被人豁开了,冷风打着转往心里吹,“对,我们长安,是最厉害最勇敢的。”
“我跑了好久。”萧长安闭上眼,声音逐渐变轻,“有点困,要先睡啦,可能会睡得久一点,你们记得叫我,不叫也行……”
定了定心,按下从前的回忆,萧长泽问:“什么时候回来?”
宿雪溪也说不准,“会尽量早点,别等我,你先睡。”
萧长泽拉过他,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好。”
“今天不问你去哪,但是如果要去做危险的事情,要告诉我。”
宿雪溪:“嗯。”
万不得已的话,他有必死的决心,但这辈子他会未雨绸缪,努力活得久一点。
和从前不一样,他现在舍不得的东西太多了。
**
萧长瑜也在柳闻南这里,他和柳陈笙两个,一个蹲在药圃旁边,一个坐在院子里新扎好的秋千上,那秋千架在树下,晃晃悠悠的。
“我十岁的时候就能空手炼化珠狼草了。”柳陈笙得意洋洋地指着地里自己栽的药草,给萧长瑜炫耀:“怎么样?如果你实在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不过千万别太崇拜我,这都是小事。”
比他大两岁还比他大二十岁的萧长瑜眨巴眨巴眼睛,“炼化珠狼草?”
柳陈笙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对啊,珠狼草可是瘴毒密林里毒性第二强的毒草,丹炉都炼化不了,我空手就能炼成流体。”
萧长瑜悠悠接话:“然后把自己毒晕了。”
柳陈笙脱口而出:“你怎么知——不是,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把自己毒晕!”
萧长瑜足尖一点地,秋千带着他荡了起来,无辜的很,“可是这是你自己跟我说的。”
“可恶。”柳陈笙生闷气,喝醉酒的自己竟然还是个大嘴巴,“我昨天喝醉酒到底跟你说了多少事情!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柳陈笙还记得自己做过的有关六皇子登基称帝他从旁辅助的梦,见到真人与梦里似乎不太一样,眼前的人更加开朗活泼,更加生动一些。
不过都是一样亲切。但是!即便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但是也不至于连这些久远的糗事都秃噜出去吧!
很败坏他的名声啊喂!他以后还是要做国师的人呢!
年少的柳陈笙就像个大宝藏,萧长瑜得了新乐子,玩得不亦乐乎:“你猜呀。”
柳陈笙深呼吸:“……哼!”小爷不跟你一般见识。
“别生气啊。”萧长瑜足尖踩实地面,停下秋千,胳膊揽着旁边秋千粗壮的挂绳,他神情无辜,又带了一点点低落,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啊。”
他说:“我在宫里长大,没有同龄朋友,不太会和人聊天,你是不是生气了呀,我不该这么说你,你真的很厉害的,还养了这么大一片药圃好多我没见过的药草,而且你还是且未氏的少主,我什么都不会。”
柳陈笙方才的情绪瞬间忘了个干净,笨拙又扭捏地安慰:“喂,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难过啊。”
他拍拍胸脯,“你现在认识我了,我会罩着你的。”
萧长瑜弯弯唇:“好呀,你真好。”
柳陈笙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我会吹叶笛,吹得可好了,吹给你听!”
屋里的柳闻南露出牙疼的表情,有点不想要这个傻侄子了。
宿雪溪扣了扣院门上的铜环。
敲门声响,院子里萧长瑜和柳陈笙一同看向门口。
“你在这里,我去开门。”柳陈笙没让他动,扔下一句话,匆匆跑去开门。
拔出门栓,宿雪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萧长瑜惊喜地跳下秋千,跑过去。
“雪溪哥哥!”他欢喜地挽着宿雪溪的胳膊,“你来啦!”
柳陈笙一句“叔叔”噎在嘴里。
不对劲,辈分不对劲。
本来他确实是喊叔叔的,但是萧长瑜喊哥哥,他再喊个叔叔,岂不是院子里三个人都成他叔叔了,萧长瑜可只比他大两岁!
柳陈笙咧开嘴,果断道:“哥哥!我小叔在屋里。”
柳闻南:“……”这侄子还是卖了吧,找个人牙子,明天就找。
宿雪溪应了应两人,道:“长瑜也在?你没回宫吗?”
萧长瑜:“回去过了,不过想在外面再玩一玩,就跟母妃说了在外面住一段日子。”
宿雪溪有些意外,“月妃娘娘同意了?”
萧长瑜点头:“母妃的意思,好像是想给二哥说亲,不太希望我总是粘着二哥,刚好母妃也信得过国师,就同意了。”
宿雪溪今日和萧长泽一同在月清宫时,月妃娘娘也确实提过二殿下的婚事。
他又想起萧长泽说的,长瑜和二殿下之间的过去。
长瑜也需要时间。
宿雪溪摸了摸萧长瑜的脑袋,“这边如果呆够了,也可以到我和你三哥那里去住一段时间。”
萧长瑜俏皮地眨眨眼,“你们新婚,我过去不太好吧。”
“……”这孩子。
宿雪溪摸他脑袋的手改为指节曲起,弹了下他的额头。
“哎呀!”
真疼。
萧长瑜却捂着额头笑得很甜。
胳膊抬起的时候,袖口的衣服滑落,萧长瑜适时把手放下,唇角不自觉地往下压了压,在旁边两人没注意到的地方,露出一点颇为违和的神色。
险些露出来的手腕严严实实隐于衣袖之下。
第32章 第 32 章 一定很疼吧
宿雪溪进了屋, 柳闻南头发被他自己抓的乱糟糟的,面前摆着各种卦象占卜所用物品,他果然在推演星象。
“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宿雪溪在他对面坐下, 一进屋就说起了正事。
柳闻南:“什么事?”
宿雪溪正了正神色:“我恢复记忆了。”
柳闻南“啊”了一声, 没太理解,迷茫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了?”
宿雪溪意外道:“啊?”
两人面面相觑,柳闻南试探着道:“你那时候不会是……”喝醉了吧?
宿雪溪默默转移话题道:“我看到星象了。”
柳闻南狐疑地看了看他, 觉得他当时的状态喝醉是不太可能,没放在心上,想到星象又揉了揉眉心, “我应该早点想到的。”
宿雪溪:“不是我们的问题, 时空回溯的性质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很清楚,现在看来……应该跟通天塔里的情况是一个原因。”
柳闻南今天听萧长瑜说了一些,但这段时间跟宿雪溪见面少, 从他那里得到的信息不多, 通天塔上发生的事情他还不清楚:“通天塔又怎么了?”
“我和萧长泽前世也去过通天塔,这次去通天塔,塔内的景象和从前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通天塔内的时间没有倒流,没有被重置过。”
柳闻南一点就通,“万物之主、世间法则都是一样的, 不受时间的限制,所以法则上辈子承认的东西, 这辈子依然会承认。”
“对。”宿雪溪道:“即使他们不见面,第二颗天命星都会重新亮起, 只是早晚的问题。”
柳闻南向后靠了靠,“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原本只该有一颗的天命星变成了两颗, 两颗叠加,天命星的的力量太盛,一定会有其他星宿受到影响。”
他语气微沉,看向宿雪溪,“不是帝星就是四芒。”
“所以要快一点,我们拖不起了。”他扬了扬下巴,“用预言术看看。”
宿雪溪摇了摇头:“来的路上看过了,是四芒,但是谁不知道。”
“那就根据上辈子来选,”柳闻南:“你不是有记忆?选谁?”
最先陨落的,是哪颗星宿?
“要找迷雾之森的地脉溢口。”地脉流动随时在变,溢口早就不是七年前他们找到的位置。
柳闻南默了默:“是谁?”
其实不问他心里也大致有了数。
在迷雾之森迁入迁出,至今还有少部分族人留住在迷雾之森,魔族是最了解迷雾之森内部环境的,迷雾之森地下地脉异动,最先发现的一定是身为魔族族长的薛玄。
哪怕一场魔雨已经让他们元气大伤,但面对异常力量暴动的地脉,薛玄不可能坐视不理。
“薛玄他后来……”柳闻南忽然有点不敢追问下去。
宿雪溪没有说话,他本就是话少的性子,此时显得格外沉默。
柳陈笙蹲在地上,拿着树叶在吹,曲声悠扬婉转,从敞开的窗户飘了进来,靠在外墙边的萧长瑜轻而又轻的声音夹在其中,一同落在屋内人的耳里。
“四十三年春,魔族族长于迷雾之森发现地脉异动,率众族人净化,地脉重归平静,魔族全族……”
“只余稚子。”
他又想起那只被魔族族长时时抱在怀里娇养的雪白小兔子,被赶走了也要跳回来,至死不肯离开,即便那个会温柔地把他捧在掌心里的主人已经不会再回应它。
红色的兔子眼睛僵直地睁着,素来柔软温暖的身子僵硬的蜷缩在族长身边。
月色很美。
萧长瑜有些冷地抱了抱胳膊。
在吹叶笛的柳陈笙吹完一整首,停下来问:“你刚刚说什么?”
萧长瑜:“说你吹得很好听,原来叶子也能吹出这么好听的声音。”
柳陈笙又摘了两片叶子,塞进他手里:“很简单的,我教你啊。”
宿雪溪指尖点点桌子,“地脉溢口要找,但不能只找这个。”这辈子和上辈子轨迹不一样了,未必还会按照上辈子的发展,任何一个微小的变化都可能会引起截然不同的走向,而且——
“地脉之下的不明力量与妖祸的源头相通。”
“以备万全,我们还要找一下谢明栖。”
“在找了,今天六殿下要求的。”虽然不知缘故,但确定时空重置的柳闻南对萧长瑜还是很信任的。
信任程度比他现在不靠谱的大侄子要高不知道多少倍。
他掌心搓了搓脸,“但他是真的,难找。”
这话不假。
三年前妖祸爆发之前,在向人皇进言前,宿雪溪和柳闻南其实就已经在暗中寻找谢明栖,且未氏撒出去不少人手,宿雪溪那边没动用仙族的人,用的是手上的暗线,后来又加上人皇派出去的人手,这么多人一无所获。
如果不是后来谢灵如危在旦夕之际,他现身匆匆赶来,柳闻南都怀疑他是不是还在世。
谢灵如醒来前谢明栖就离开了,他们暗中派人跟过,谁知道这人出了帝都,立马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又是无影无踪。
“给我透个底,”柳闻南往窗外瞥了眼,确定萧长瑜没在看,才道:“为什么找谢明栖?”
“谢灵如是不是他——”柳闻南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眼神似乎看透一切,“跟他有关没?”
宿雪溪:“……”
本着不说话就是默认的原则,柳闻南眯着眼睛点头:“果然。”
宿雪溪:“……”
宿雪溪诚恳提醒他道:“当年谢灵如伤重,是他来救的。”
柳闻南:“但当年害了谢灵如和前任族长的,不也是他吗?谁知道他是不是假好心。”
宿雪溪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回答前任族长的死还是在回答谢灵如的死。
“不是他。”
“找他是为了救下灵如,妖祸至今未除,灵如能救妖族,但能救灵如的,一直都只有他。”
柳闻南:“哦。”
两人商议到半夜,宿雪溪从屋里出来,准备告辞,院子里柳陈笙已经等得睡着,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
萧长瑜拿着两片上下叠好的叶子,还在尝试,不过已经能够吹出简单的音来。
看到宿雪溪出来,他立马收了叶子,站起身来,神情不惊,动作仪态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端正。
跟在宿雪溪后面出来的柳闻南见状下意识看了眼呼呼大睡的柳陈笙,唯一一个不知内情的人已经睡着,萧长瑜就没有再掩饰什么。
这一对比还真是明显,一看就稳重。
稳重太多。
大概是因为柳陈笙有一半算是他拉扯大的,柳闻南自诩长辈,所以对养孩子有些心得,看见跟柳陈笙差不了多大的萧长瑜这么稳重,不由感到放心。
萧长瑜并不知道他这一番心理活动,只是寻常道:“商议完了?雪溪哥哥要走了吗?”
宿雪溪点头,给了柳闻南一个眼神,道:“你留步,长瑜送送我吧。”
柳闻南看懂,便也不同他客套什么,“慢些,路上小心。”
萧长瑜提了一盏风灯,陪着宿雪溪出门,并肩同他走了一段。
出来巷口,长街快要走到尽头了,走在他左手边的雪溪哥哥都没有开口,萧长瑜问道:“雪溪哥哥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说给我听吗?”
宿雪溪不得不停下脚步,是,他有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在传承里见过他无数次,熟悉他神情的萧长瑜笑了笑,道:“说吧,只要是你说的,什么话我都愿意听,我都想听。”
不论是哪里做得不对,不合适,他都会改,会让自己做的至臻至善,完美无缺。
他做好了被教导的准备,但记忆里应该指点他的雪溪哥哥没有说他哪里做得不好,更没有指责他。
宿雪溪动作轻柔又温柔,虚虚握住了他的手腕。
只有他们这些亲近的人知道,雪溪哥哥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清冷疏离,他对亲近之人从不冷淡更不冷漠。
手上风灯跌落,萧长瑜一下子变得慌张,眼神闪躲,下意识将手腕往身后藏了起来。
“别……不要……”
风灯滚落,停在宿雪溪脚边上,又被吹远,宿雪溪低头看了一眼,并未在意。
他轻轻拉住萧长瑜的胳膊,顺着胳膊向下。
“……你之前都看到了。”萧长瑜怯怯的说着,有些怕。
怕他生气,怕他说他不爱惜自己,怕他说自己辜负了他。
宿雪溪语气里和缓带着安抚的意味,像哄孩子,总是十足地耐心:“长瑜听话,给我看看。”
已经失去孩子身份很久很久的萧长瑜鼻尖一酸,手上力度松了些。
袖口被掀起,远处风灯微弱的光映着,可以看到手腕处皮肉外翻,纵横交错的伤痕狰狞可怖,全是新伤,刚刚开始结痂。
方才长瑜迎他进门的时候,宿雪溪没看到,但是他发现了长瑜的不自然。
宿雪溪紧紧拉着他的手,眼底全是心疼,“一定很疼吧。”
他没有问缘由,他只是道:“我们长瑜受委屈了。”
萧长瑜忍不住,别过头去,眼眶里积蓄起水雾,视线变得模糊,“也没有,我挺好的。”
宿雪溪拍拍他的后背,安慰着:“不怕了,都过去了,有哥哥在呢。”
萧长瑜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我没哭。”
说完又觉得太过欲盖弥彰,又道:“好丢人。”
远处风灯被捡起,由远及近。
夜半来接人的萧长泽不知听了多少,提着风灯徐徐走了过来,停在咫尺的距离,重重揉了揉萧长瑜的脑袋,“不丢人,放开了哭,三哥给你接着金豆豆啊。”
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些话了。
是午夜梦回都不敢有的奢望,是真实的,再次见到他们生动又鲜活的在面前。
萧长瑜跺了跺脚,本来快要收住的眼泪一下子又绷不住了,带着哭腔恼道:“三哥你好烦啊。”
第33章 第 33 章 雪溪,我总觉得,你知道……
萧长泽扫了一眼萧长瑜的手腕, 也并未避讳,手指指着道:“从小就最娇气,皮肤又薄还怕疼, 磕了碰了青了紫了都要又闹又哭好长时间, 弄得母妃都不乐意我带着你玩,现在倒是下得去手。”
萧长瑜撇嘴,没有当着萧长泽的面承认, “我就是不小心。再说那时候分明是你自己嫌我麻烦不肯带着我玩,干母妃什么事?”
萧长泽也没有拆穿他:“那么小的事,你还记得?你那时候才几岁啊。”
萧长瑜:“不光记得, 还很清楚, 我脑子可好用了。”
萧长泽:“是是是,小神童。”
“多亏了我们的小神童,我们才有机会再见。”
萧长瑜愣了下, 下意识看了看宿雪溪, 宿雪溪冲他点点头。
“三哥!”萧长瑜一下子蹦起来,被萧长泽接住,呜呜咽咽地又哭又笑。
萧长泽脖子被勒得快要不能呼吸,还是稳稳的架住了弟弟,没有再笑话他, 更没有像从前一样嫌他幼稚,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 道:“怪沉的,再长长抱不动了。”
萧长瑜心理上毕竟不是真的少年了, 一时激动过后还怪不好意思的。
哄好了萧长瑜,萧长泽看向一旁的雪溪,没头没尾地解释了一句, “我睡不着,天这么晚,就出来了。”
宿雪溪应了他一声。
萧长瑜摸了摸脑袋,“三哥你其实也可以不用把我等你等得睡不着说得这么委婉。”
不太明白他们加上上辈子都成婚那么多年了,还这么委婉。
宿雪溪没忍住笑了下,而后道:“长瑜左右都是离宫,不如还是住我们府上吧,跟我们一起回去,我给国师传信说一声就好。”
柳闻南不是个细心的人,柳陈笙如今又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长瑜住在他们那里,宿雪溪不放心。
萧长瑜却摇头,坚持要回去。
萧长泽也劝,都没能劝得动,只得把风灯递给他,叮嘱几句,临了还不忘提醒他,“记得回去上点药。”
萧长瑜挥挥手:“知道了,我走了,你们也快回吧。”
柳陈笙从躺椅上起来,睡得有些发懵,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才清醒一些。
萧长瑜恰好从外面回来,柳陈笙揉了揉鼻子,“你去哪了?”
萧长瑜:“去送了送雪溪哥哥,你睡醒了?”
“嗯。”柳陈笙觉得自己有些失礼,“竟然睡过去了。”
“对了,”他道,“你要休息了是不是,你的房间在我房间旁边,已经打扫干净了,我带你过去,晚上有什么事情随时喊我就好了,我睡觉——”他说着有些尴尬,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在躺椅上睡得这么死,“我睡觉其实没那么死,你敲敲墙我也能醒。”
萧长瑜倒没觉得这有什么,柳陈笙睡觉确实浅,以前他们为政事不眠不休,在案头趴着休息时,柳陈笙不管多累多困,一丁点声音就能惊醒。
“喂?”柳陈笙冲他晃了晃手,“怎么还发起呆了?”
萧长瑜回神:“有伤药吗?”
柳陈笙关心道:“你受伤了?”
萧长瑜:“一点擦伤,不碍事。”
柳陈笙:“哦,有的,我先带你去房间,等会给你拿。”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会有一种“萧长瑜不是个会主动上药的人”的感觉,但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而且他这不是正在问自己要伤药吗。
柳陈笙摇了摇头,把这个奇怪的念头甩出了脑海。
**
府里回廊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挂着灯,走过去,两道黑黑的影子在地面变短又拉长,萧长泽留意了那影子一会,手往旁边移了下,因为错位的缘故,两道影子的手就交叠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像是牵在了一起一样。
本来是暗戳戳的小动作,却没想下一秒,手就被真的牵住了。
萧长泽一愣。
宿雪溪偏头过来,“长瑜问的也是我想问的。”
萧长泽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句,宿雪溪道:“你现在怎么这么委婉?”
萧长泽哑然。
他默了默,道:“我从前觉得喜欢就去喜欢,想要就会去努力得到,不怎么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宿雪溪嫌他说话也委婉了起来,“我的三殿下,可不可以再直白一点。”
萧长泽:“……”
萧长泽动了动嘴唇,不知从何说起。
宿雪溪:“没考虑谁的感受,我的吗?”
萧长泽点了点头:“我以前太强势了,以后——”
宿雪溪:“以后要怎么样?”
宿雪溪:“以后需要我强势一点吗?”
意思完全被曲解的萧长泽:“……”
宿雪溪突然伸手推了他一把,萧长泽猝不及防地被按在回廊边上的柱子上,有些发懵。
宿雪溪用有些委屈的语气:“可是我喜欢。”
萧长泽心跳漏了一拍。
宿雪溪往后撤了一步,眼神里写满了控诉:“你就是变心了吧。”
到底是多年的夫夫,萧长泽探手过去摸了摸雪溪的侧脸,虽然还是没有想通一些事情,但他明白雪溪的意思。
“我知道了。”
“知道什哎——?”
雪溪话音未落,身体忽然腾空,被萧长泽打横抱起。
房间门被一脚踹开。
宿雪溪:“……”刚刚是谁说长瑜沉的,怎么到他这里就轻轻松松了。
萧长泽扯了他的腰带,脱了他的外衣和鞋子,把人按在床上。
虽然宿雪溪本意确实不是要往某些方向上引导,但是这样也算是他的开解有点效果吧。
萧长泽把他卷进被子里,熄了烛火,自己也上了床,揽着他,头对头道:“以后不许回来这么晚,要早点睡。”
宿雪溪:“?”
开窍了又没完全开窍。
所以萧长泽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是怎么做到夫夫这么多年,上辈子成婚后恨不得一天让他死在床上十回八回,房间里各个地方都被他嚯嚯过的人,重生之后究竟是怎么变得这么纯情的。
该不会这辈子才是前世吧。
宿雪溪无语地闭上眼。
算了,随他吧。
开心就好。
他闭着眼睛松了松发带,散了头发,准备入睡,身旁的萧长泽却来回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坐起来了。
宿雪溪刚要睁眼,带着暖意的掌心轻轻盖在他眼睛上,“你先睡,我去洗把脸,很快。”
宿雪溪困意慢慢上来,就这么睡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似乎是过去有好一会,萧长泽才回来。
抱过来的时候整个身上都凉凉的,还带着点水汽。
宿雪溪睡得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在熟悉的怀抱里接着又沉沉睡了过去。
**
老三终于成家,萧颂找机会试探了他几回,发现往日不着调的老三终于没有那么抵触朝事,交办了一些差事也都做得不错。
正好太子去陪夫人了,萧颂缺个帮手,大手一挥又派了更多的事情。
萧长泽逐渐忙了起来。
宿雪溪也忙,连日早出晚归和柳闻南一起进迷雾之森寻找地脉溢口。
地脉溢口说的简单些就是大地灵脉与地面灵气交汇互溶之处,大地灵脉好寻,但是溢口隐蔽,整片迷雾之森有近千顷,要找一个小小的溢口,无异于大海捞针,更别说溢口随时都可能会变化。
不过好在也并非一无所获,根据测算,他们已经能确定大致范围。
柳闻南拿着卦盘原地转着,宿雪溪心中算着,往其中一个方向指到,“往那边。”
话音方落,柳闻南卦盘上的指针也停在了同一方位。
“没错。”柳闻南点点头,收起卦盘,言简意赅道:“走。”
路前面的宿雪溪却没动,柳闻南从他身后探身,疑惑:“怎么不走了?有危险?”
宿雪溪仰头望着不远处前面树桠上坐着的人,薛玄随意地坐着靠在树干上,怀里抱着他的小兔子,一下一下地摸着。
小兔子温顺得很,被他摸得耳朵一抖一抖的。
柳闻南顺着宿雪溪的视线看去,头皮一阵发麻,不得不说,直面四位族长的哪一位都会让人很有压力,他和宿雪溪认识得久,还会好一些,只是偶尔有这种感觉。
而且他自己也说不上原因,四位族长里,最让他感到压迫的就是这位魔族族长。
分明病气缠身,却完全无法联想到病秧子之类的形容。
还真是有“危险”。
柳闻南行礼:“薛族长。好巧,晒太阳啊。”
迷雾之森常年雾气缭绕,树顶枝桠横生,遮天蔽日,柳闻南说完就咬了舌头,薛玄抬头看了眼头顶,带着病气的脸色格外苍白,他笑着咳嗽了一声:“国师大人幽默。”
柳闻南:“……”莫名就觉得被嘲了。
薛玄后背离远了些树干,身子做直了些,一手撑着身下粗壮的树枝:“听族人偶然提起在迷雾之森见过你们,看你们的样子像是在寻找什么。”
“迷雾之森人迹罕至,除了避难的魔族甚少有他族踏入其中。我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种可能,这里是去往地脉溢口的必经之路,我连着两日在这里等着,真巧。”
“我还记得不久前,你成婚的时候,师海寻梦到你成婚的情形,我这几日也做了一个梦,关于地脉溢口的。”
他语气随意又平常,像是在聊今日的天气。
“雪溪,我总觉得,你知道什么。”
“不想解释点什么吗?”
第34章 第 34 章 请两位族长不要无视我好……
当年魔族不得已迁入迷雾之森后, 人皇派人和魔族族人一起,依托迷雾之森的地形形貌在林中建了营地,后来雨停, 魔族也没有立即迁出, 过去多年,至今仍有部分族人在迷雾之森的营地里住着。
这里的营地并不简陋,也没有积灰。
只不过, 因为常年迷雾笼罩湿气较重,贴地面太近不适合住人,所以屋子一般都是两层, 一层又低又矮。
屋顶上铺着的干草上慢慢也长了些说不出名字的青草, 木质的楼梯上都生了些青苔,薛玄引着两人上楼,“这里上楼脚下容易打滑, 小心些。”
话音未落, 跟在最后的柳闻南脚下一个出溜,“哐当”一声面朝下趴在了楼梯上。
宿雪溪和薛玄听到声音回头,柳闻南趴在楼梯上抬了个头,对上两人看过来的视线,又把头埋下去了。
宿雪溪退了两阶, 搭了把手扶了他一下,“还好吗?”
柳闻南借力站起身来, 扶着一旁木制的扶手,结果摸到一手都是潮乎乎的。
他甩了甩手。
薛玄还算好心, 替他缓解了下尴尬:“这里的湿气重,楼梯清理之后过不了多久又会湿滑,且未氏本家在邱南, 那边干燥少雨,帝京虽然有雨季,但也很少会有阴雨连绵的天气,想必国师大人还没走过这么难走的台阶吧。”
柳闻南擦了擦手,又拍了拍衣摆上沾到的青色污渍:“让薛族长见笑了。”
上了楼,薛玄以魔气温了热水,给两人一人斟了一杯,杯里撒上藕粉色的花瓣,冒着热气的杯中水缓缓变色,呈现一汪淡淡的桃紫色。
“这是迷雾之森特有的花,叫糖棠,糖丸的糖和海棠的棠,味甘无香,尝尝看。”
宿雪溪尝了一点,甜而不腻,入口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确实不错,还有吗?一会走的时候给我带些。”宿雪溪没有跟他客气。
薛玄:“还有很多,你要的话都带走,我再采,国师要不要也带一点?”
柳闻南忙摆摆手,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方才上楼时丢人的尴尬的影响,此时格外地客气拘谨,道:“不了不了,谢过族长。”
薛玄看出他的不自在,唇角微勾,扬眉道:“国师好像很怕我?”
柳闻南:“啊……啊?”
柳闻南也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其实真说起来他倒是不怕,只是……他的视线在宿雪溪和薛玄之间来回。
是族长之间特有的默契吗?方才在林中薛玄和宿雪溪那副对峙的架势,像极了来兴师问罪的,他还担心两人会闹起来。
结果一眨眼现在又和和气气坐下来吃茶,平和地像是老友相约出来赏景一样。
他是看不懂一点。
柳闻南组织着措辞,想要糊弄过去,深知薛玄恶趣味的宿雪溪无声瞥了薛玄一眼,眼中意思不言自明。
薛玄低头笑了,歇了玩心,道:“开玩笑的,国师别介意。”
柳闻南还有点懵,他总是没跟上节奏:“?”啊?
旁边两人却已经说起了正事。
宿雪溪先问:“地脉溢口有什么异动吗?”
薛玄摇头:“我一直派人守着,从找到地脉溢口到现在,没有任何异常。”正是因为没有任何异常,而梦中的情形又真实到让他身临其境,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连当时的心情他都清晰分明地记得,才让他格外不安。
宿雪溪又问:“你什么时候找到地脉溢口的?”
薛玄的梦境并没有很早,开始找地脉溢口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不过魔族毕竟在迷雾之森呆的久,对这里的环境比宿雪溪他们要熟悉很多,找起来也容易。
“五日前。”他道。
宿雪溪的语速慢了些:“你梦见……”
薛玄打断他:“地脉异动是不是真的?”
宿雪溪默了默,道:“是。”
薛玄无意识拨弄着小兔子的耳朵,他梦见地脉溢口里正常的灵力夹杂着未知的力量,从地下喷涌而出,突然的暴动以地脉溢口为中心,迅速向周围扩散,狂躁的力量摧毁着所到之处的各种生灵,林木、动物,人,无一幸免。
薛玄当时就在迷雾之森,族人传信,他很快就来到附近。
给人皇和其他几族传信言明情况,但是速度太慢,魔族内部有自己的传信方式,所以第一时间赶来的全都是魔族族人。
短短半个时辰,就像是过去一个甲子那么长。
好在人皇和其他三族的速度也并不慢,地脉溢口的暴动最终并没有扩散。
只是……
薛玄抬手,象征魔族族长身份的盘珠戴在他的腕间,他不是个好族长,在任期间,魔族一次接一次地受损,最后落得个近乎灭族的下场。
“所以都是真的。”
薛玄望向窗外,营地里还有族人往来的身影,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却坚定了些:“所以都是真的。”
“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你们是什么情况?”
没有过多感伤和悲痛,薛玄的底色从来都是冷静又理智。
屋中只有他们三人,没有外人,薛玄已经察觉到了,宿雪溪便将所有事情徐徐道来。
能多一个帮手,他求之不得。
不过他没有急着去说后面发生的事情,而是告诉薛玄,地脉异动之后,人皇特旨对魔族尚存的族人予以照拂,魔族全族只余稚子,一个名叫霜林晚的江湖组织向人皇请愿,收留魔族剩下的孩子们.
这个组织内部汇集了五族人众,本就是一个收容各族孤儿的一个组织,已有十几年的历史,在江湖之上广有声名,人皇多番思量考察之后准允,而后魔族的孩子们在霜林晚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和教导。
薛玄眉眼微松,“谢了,有心了。”
宿雪溪顿了下。
柳闻南捧着热乎乎的杯子,以为薛玄是在为宿雪溪告诉自己在他死后魔族孩子们的去向而道谢。
但宿雪溪知道不是,他和薛玄之间不至于为这点事情客气。
宿雪溪:“什么时候知道的?”
薛玄:“没有很早,牧云回来的时候。你不是个会给自己留隐患的人。”
宿雪溪:“他不是隐患。”
薛玄:“所以他是奉你的命。”
他们二人像打哑谜一样来来回回,柳闻南听不懂,但他知道牧云是宿雪溪的人,宿雪溪还当着他的面收下了一枚月牙形制的信物玉坠。
信物?
那个他觉得特别眼熟的信物!
一瞬间拨云见雾般,柳闻南将前因后果串联了起来。
当时他就觉得那坠子眼熟至极,他似乎认得,但是他一直没有往这个方向上想过!
那分明是霜林晚之主的信物!
宿雪溪压根没有避讳他,但是他愣是没想起来!
霜林晚善待每一个孩子,所以薛玄在谢的是宿雪溪在他死后收留了魔族遗孤,让孩子们有处可去,得到了最耐心的照拂和最悉心的教导。
大概是知道宿雪溪就是这样一个人,想通的柳闻南也没有多惊讶。
宿雪溪没觉得这有什么,又说起了其他的,“谢明栖死了。”
“他死之后,”宿雪溪说得很慢,中间似乎是跳过去了什么话,“灵如的处境不太好。”
“妖祸一直被镇压,至极点后忽然反扑,再度蔓延,妖族中流言四起,灵如便舍了一身修为,绝了妖祸源头,”
“而后卸任族长之位,于冰棺之中与谢明栖合葬。”
薛玄的指甲无声地掐进木制的桌面里,木屑扎进指缝间的软肉里,渗出血来,他脸色沉沉,声音森然:“我早就说过,妖族那帮长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灵如该狠心些。”
小兔子抖了一抖,薛玄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拍了拍兔子头。
一旁的柳闻南没听得明白,“妖族怎么会为难他们的族长?谢明栖的死跟族长的处境有什么关系?”
柳闻南坐左手边,薛玄头下意识微往右边窗户的方向偏了下,似乎不太愿意提起,宿雪溪便明白这件事他也知道。
“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薛玄还是没什么好看的表情,轻轻哼笑了声。
宿雪溪:“我们已经在找谢明栖了,但他的下落始终不明。”
薛玄:“不用找了,我知道他在哪,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去跟谢明栖说。”
宿雪溪有些意外,但薛玄既然知道这件事的内情,那么知道谢明栖的下落也不足为奇。
他点头:“好。”
柳闻南:“???”就没有人想解答一下他的疑惑吗?请两位族长不要无视我好吗?
大概是柳闻南的表情太过于明显,宿雪溪道:“很抱歉,这件事涉及到妖族族内机密,我暂时可能不太方便说给你听。”
柳闻南木着脸点头:“嗯……嗯……好的。”好哦。
“中洲那一年死的人太多了,怨气和鬼气横生,玄天塔下怨气环绕数月,终不堪重负,塔身倾覆,塔下万鬼冲破镇压而出,肆虐人间,阿寻舍身镇压,尸骨无存。”
薛玄指尖点了点桌面,捻了捻指尖的血渍,抬眸直视对面的宿雪溪,问道:“你呢?”
第35章 第 35 章 夜色安宁 一室静谧
他呢?
宿雪溪无意识摩挲着袖口, 带着很少出现在他身上,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焦虑。
柳闻南也一同看过来,他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但宿雪溪没有说, 他避重就轻道:“我不会死。”
他说了萧长瑜和重生的事情, 薛玄定定看了他片刻,没有追问什么。
宿雪溪视线落在他右手仍在冒血的指尖上,方才他手指陷入木桌时木刺扎进指缝, 血珠不停淌着。
他提醒道:“止下血。”
薛玄的身体不光底子差,情况还特别,任何伤口就算是小伤, 不加干预也会一直流血不停。
薛玄捻了下指尖, 把小兔子放在桌上,起身去柜子里翻找。
小兔子蹦了两下到桌边,柳闻南以为它要掉下去, 手在桌子边缘护了下, 但小兔子到桌边就停下了,柳闻南又把手收了回去。
薛玄拿了一个木制的盒子放在桌面上,里面瓶瓶罐罐,他用左手取了一个圆嘟嘟的瓷瓶,坐在对面的宿雪溪截过来, “我帮你。”
薛玄也不客气,把右手摊开递到他面前, 左手随意拍了拍桌边的兔子脑袋,小兔子一蹦一蹦又往桌子中间挨近, 最后停在他手边。
宿雪溪将药粉洒在薛玄在指尖,给他上药。
柳闻南则看着桌上乖巧不已的兔子,有些心动, 真的好乖好乖好听话啊,想摸。
但他没好意思。
他没说,不过显然他的小心思没能瞒过火眼金睛的魔族族长,薛玄问道:“想摸摸它吗?”
柳闻南跃跃欲试:“可以吗?”
“还是不要。”宿雪溪把药罐的瓶塞塞上,试图阻止柳闻南。
柳闻南想想也是,薛玄想必也只是跟他客气一下,“还是不了吧。”他道。
毕竟谁都知道,这小兔子是魔族族长的心肝宝贝,养了十几年,兔子寿命最多也就十年左右,据说这只兔子还是薛玄耗精血折寿给续的命。
薛玄勾了勾唇,掩着唇咳嗽了几声,“无妨的,不碍事,想摸就摸。”
他从药箱里取了一个和他用的瓶子一样圆嘟嘟的小瓶子递给柳闻南,“这个送你,国师第一次来,也没有准备什么好送给你的,这个伤药是妖族秘方,能加速愈合,不是很严重的伤敷上后最多一刻钟时间就能结痂。”
他抬起刚被宿雪溪上过药的手指,指尖血淋淋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点淡淡的浅粉色痕迹,就像被掐了下,神奇的很。
不过柳闻南的思路有些清奇,他的第一反应歪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魔族怎么还有妖族秘方的伤药,都给魔族用了怎么还能叫妖族秘方,然后才暗暗赞叹这伤药的厉害。
他受宠若惊地拒绝道:“不不,此物太过贵重,族长还是收好。”
虽确实然有些心动,但他不能收,他和宿雪溪来此只是临时,又不是真的做客,哪能这么理所当然地收东西,再者单看这东西的功效,就知道不简单,妖族秘方又不是街上寻常能买到的。
“族长留着用。”
薛玄却执意送给他,径直塞他手里,“我这里还有,一点心意,务必收下,不然我过意不去。”说完也没再给柳闻南拒绝的机会,把小兔子往柳闻南那边抱了抱,示意他可以摸。
他实在太客气太热情了,甚至让柳闻南对他的印象隐隐发生了变化。
原来魔族族长这么平易近人吗?
都被塞进手心里了,柳闻南没办法,只好再三道谢,收了下来。
宿雪溪支着胳膊,扶了下额,露出一点不忍心的表情。
柳闻南真的伸出手,准备摸摸小兔子,谁知变故只在一瞬间,还没摸到,一直乖乖的萧兔子以快出残影的速度抬了下前脚。
柳闻南还没反应过来,兔子已经重新乖乖地窝好。
柳闻南手背火辣辣的,新鲜出炉的爪痕突兀又扎眼,血珠开始往外渗。
柳闻南:“?”
宿雪溪又拔了伤药罐子的塞子,将药粉对准他的伤口撒了上去,“别愣着了,你也来点。”
柳闻南:“……”
合着给他伤药是在这等着呢!
柳闻南幽幽看向宿雪溪,他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肯定是早就知道。
宿雪溪:“我劝过你了。”
柳闻南:“……”
“还要再摸下吗?”薛玄解释道,“我这兔子脾气不太好。”
柳闻南摸了摸怀里的药瓶子:“要!”伤都伤了,还有管用的药,这要是摸不到多亏。
……
数次之后。
柳闻南捂着画着淡粉色网格的手背,愤愤道:“不摸了!!!”
薛玄指尖点点桌子,摊开掌心,小兔子一蹦一蹦跳进了薛玄掌心里。
柳闻南:“。”果然别人家的就是别人家的。
一番小插曲过后,薛玄带宿雪溪和柳闻南两人去了地脉溢口附近。
这里四周已经有魔族族人在把守,一旦出现异动魔族第一时间就会得到消息。
这里的地面看着和其他地方的地面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走在上面却能感知到,贴近地面的位置上灵气格外浓郁,如有实质,脚步经过的时候,灵气仿佛无形的水波一般荡漾开来。
正是地上和地下灵气交汇聚集而产生的现象。
宿雪溪总觉得还是不够保险。
薛玄道:“我思来想去,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确实如此,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上辈子薛玄带着魔族就不会牺牲那么多人,就算这辈子有了准备,各族的援助可以来的更加及时,也不过是各有死伤。
宿雪溪:“再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柳闻南蹲下身去,手掌在那贴近地面的灵气中来回拨弄,道:“我有一个办法。”
宿雪溪和薛玄齐齐看他,柳闻南若有所思,“不确定能不能成功,理论上可行。”
宿雪溪:“说说看。”
柳闻南抬头看他:“且未氏有一本不外传的《灵符集》,里面记载的是一些引导灵气流动的符咒和法阵。”
他向四周估算了一下范围,“符咒的范围会小一点,法阵大一点,是由各种符咒组合而成,应该足够覆盖这一片地方了。”
“国师大义。”薛玄道,“薛某替中洲百姓感谢你。”
柳闻南:“我能做的和薛族长比起来不值一提,而且能不能行尚不可知。”
在场的人都没有过分纠结这个“不外传”的意义,存亡之际,在百姓生死面前,这些死板的规矩都微不足道。
“我尚需回去翻阅一下,明日我带《灵符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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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时候,又是已经入夜。
满满一桌的饭菜盖着,萧长泽趴在桌边睡着。
宿雪溪刚靠近一点,萧长泽动了动,睁眼醒了过来,“回来了?”
宿雪溪:“嗯,等很久了吗?”
萧长泽:“没有,我刚趴下你就回来了。”
他侧脸上还带着被压出来的睡痕,牵过宿雪溪的手,拉他坐下,又试了试桌上汤碗的温度,一一掀了盖子,“还是热的,直接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