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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泽守了半夜,直到雪溪睡得彻底安稳了,才安心入睡。
次日一早,他又醒的早。
宿雪溪醒过来的时候,萧长泽衣服都穿好了,趴在旁边看他。
睁眼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宿雪溪瞳孔都没能聚焦。
含着困意推了推他,“做什么呢。”
萧长泽在他睁眼时就看见他眼底的血丝,“有没有不舒服?”
宿雪溪坐起来,白皙纤细的手指揉了揉额角,活动了一下脖子,撩起长发,“没有,我喝多了?”
他只记得和柳闻南在喝酒,后面发生什么没有印象了。
萧长泽:“嗯,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吗?”
宿雪溪虽然上辈子听底下人说他醉酒之后不闹,但萧长泽不让他喝酒也不说为什么,所以他还是不太确定。
歪了下头,“发酒疯了吗,第一次喝酒,给你添麻烦了。”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殿下。”
萧长泽眸光黯淡了些,“没有发酒疯,酒品很好。”
宿雪溪点了下头,不自觉的揉了下眼睛,“那就好。”
萧长泽伸手过去,指尖碰到他的脸,宿雪溪没躲,只是抬着惺忪的眼看过来。
毕竟多年的夫夫,他不像最初,已经习惯了萧长泽的触碰,下意识的反应是改不了也装不出来的。
萧长泽:“别揉,你眼睛有点红了。”
他酒后确实眼睛会红,还会有些许浮肿,不过他的修为深厚,自愈能力也比常人要强,宿雪溪也没放在心上,只应了一声。
“我的衣服放在哪?”
萧长泽:“在柜子里,我还让人提前给你做了几身衣服,一会可以试试合不合身。”
宿雪溪:“多谢殿下。”
萧长泽看着他,片刻后才道:“不必客气,应该的。”
“我让人备了早膳,你昨天吃的不多,又喝了那么多酒,喝点粥会舒服些。”
午后,萧长泽和宿雪溪一起入宫去了月妃娘娘那里。
月妃并非正宫皇后,按照中洲皇室的惯例,他们新婚之后过来请安。
月妃娘娘还是和上次琼林宴时一样的温柔,也没有因为上回宴席间宿雪溪的冷淡态度而不悦,一旁的侍女春芽奉了茶,她也算是跟在月妃身边的老人,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可把咱们殿下和族长盼来了,娘娘从早上起来就惦记着你们下午要来呢!”
萧长泽:“让母妃记挂了。”
“我左右都是闲暇,没有什么要操心的事情,也就惦记惦记你们。”
宿雪溪见人皇时尚且不跪,见月妃更是,只见礼。
月妃温柔的眼神落在宿雪溪身上,“这话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总觉得和族长特别合眼缘,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盼着能跟你多说说话。”
宿雪溪:“娘娘厚爱,您是长辈,唤我雪溪就好。”
“长泽从小就是个不省心的,这回可有人管了。”月妃笑的更温柔了,她转向萧长泽:“你日后在族长身边,能多沾一点族长的稳重,就好了。”
萧长泽无奈:“母妃——”
宿雪溪定了定,道:“三殿下少年心性,热烈赤诚,是好事。”
“他是从小野到大,小时候修为不够高,自己绑了木棍子都能做梯子爬高,结果还下不来了。”月妃娘娘追忆过往,“我生他是头一胎,总忍不住想,别人家的男孩子也像他这样吗,长晋……那时候已经懂事了,我没办法对比,后来淑妃妹妹生了长安,听话懂事,不哭不闹,真是羡慕得不行。”
萧长泽:“长瑜也乖,您有一个乖的还不够吗。”
月妃娘娘惆怅:“长瑜缺心眼。”
萧长泽:“……”有您这么说孩子的吗?
宿雪溪:“六殿下天真烂漫。”
月妃娘娘掩唇,吃吃笑了声,巧笑倩兮,看不出是一位生养了两个孩子的母亲。
“哎呀。”她感慨着,“不知不觉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和长晋都成婚了。”
“之前看淑妃妹妹有意给长安定一门亲事,就是不知道长安中意什么样的。”
“长容……”月妃又想起来二皇子,道,“你可知道你二哥中意什么样的,我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他都没有回应,也怕问多了再惹他敏感。”
萧长泽一时语滞,也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囫囵说了个“再看吧”,惹得月妃娘娘和宿雪溪都看他。
月妃娘娘:“瞧你这样子,你是知道?”
宿雪溪也觉得他反应有些奇怪,上辈子二皇子也始终没有娶妻,难道是有什么隐情吗。
萧长泽却又道:“怎么可能,我跟二哥平时说不上几句话,还不如长瑜知道的多。”
月妃一想也是,萧长泽天天不着四六,长容整日忙于军务,休沐的时候都陪长瑜去了。是得跟长瑜说说,他二哥都没有闲心考虑人生大事了。
“不说这些了,雪溪头一回来,听长泽提过你喜欢糕点,我亲自做了一些,想着让你尝尝,好吃的话我下回再做。”
侍女们把各式的糕点端上桌。
萧长泽选了一盘杏仁酥往雪溪跟前推了推:“尝尝看,母妃的手艺很好。”
宿雪溪:“多谢娘娘,让娘娘费心了。”
说话间,外面通传,人皇陛下大步流星推门而入,乐呵呵道,“听说你们都在这里,朕这个时间来,不会打扰吧。”
萧长泽毫不客气:“父皇少来,您是算准了我们在这才过来的吧。”
萧颂两根手指点点他:“你这臭小子,朕来蹭块糖糕都不行吗。”
萧长泽果断搂了两个盘子堆在雪溪跟前,护食道:“母妃说了是做给雪溪的,我都不舍得吃,您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晚辈抢食。”
宿雪溪坐在他旁边含笑看他。
人族中皇室和寻常人家里不同,萧颂和萧长泽在父子之外多了一层君臣的关系,但是萧颂却没有把这层关系放大压过父子情,他是一位很好的父亲。
萧长泽是在父亲母亲的疼爱宠溺下长大的,热忱真挚,放肆无畏,拥有他曾经最渴望的东西。
第27章 第 27 章 我们成婚了,也是家人……
萧颂是从占星台上过来的, 从他接受国师进言,赐婚宿雪溪和萧长泽之后,对柳闻南的信心让他心中稍定, 却依旧不敢懈怠, 但且未氏中洲第一占卜世家的名头不虚。
连日来,之前一直预示着不详征兆的星象发生了变化。
原本偏移的天命星几日前就停止了偏移,昨夜, 仙族族长和三皇子的新婚夜尚未过去,原来的天命星旁边突然出现了一颗新的,明亮至极的天命星, 在一众星辰中极为耀眼。
这是好事, 只是人皇怎么也没有想得很明白,这位新的天命星究竟是谁?
他的孩子们是什么能力他都了解,若是连太子的光芒都要被盖住, 又是在成婚当晚, 莫非是新嫁入皇室的这位仙族族长?
可宿雪溪是仙族,以皇子妃的身份推他坐上人皇之位怕是困难阻力重重。
星象之说玄妙莫测,他恐怕还是要找时间再请教一下国师才好。
从占星台下来,想起萧长泽和宿雪溪这个时间还在宫里,正是机会再近距离接触下这位族长, 他便来了。
和萧长泽打趣过后,萧颂入座和他们闲聊几句, 便把话题引到了朝事上去,询问起了萧长泽对几件近来朝局大事的看法。
萧长泽没怎么参与过朝中事, 但这些都是皇子们最基本的功课,萧颂这一问,对他而言与功课考校无异。
萧长泽很久没有被考校功课了, 他有些疑惑,上辈子不记得父皇来过,也没考校过他的功课,难道是因为时间过去的太久远,他记得不清楚了?
不管怎样,萧长泽简单说了几句自己的想法。
说完之后,萧颂却没有评价,而是点了点头,转向宿雪溪,“族长的想法呢?”
被问到宿雪溪顿了顿,萧长泽被问到正常,仙族和人族一向内政互不干涉,而且他已经是前任族长,执事处早在牧云继任前就已经向人皇处递了文书,人皇理应知道才对。
难道是因为他和萧长泽成婚,是在考验他有没有趁机生了不该有的介入朝局之心?
人皇不至于如此狭隘。
要借此显示拿他做一家人的真心?
会不会太过生硬。
宿雪溪记的很清楚,上辈子没有过这一幕,一定是被他们重生之后什么事情影响到了。
萧颂反常的举动让宿雪溪心中疑惑重重,但面上只是一瞬,他还是斟酌着答了。
说完之后,人皇在两人不解的视线中朗声笑了两声,“族长见解独到,朕近来被这些朝中琐事扰得烦不胜烦,实在头疼,长泽有时间多跟族长学学,日后也能为民生献一份力。”
萧长泽不以为意:“有太子长兄在,父皇何需头疼?直接让兄长帮你分忧不就好了?弄得这么严肃,儿臣还以为……”
他抱怨着,声音越发小,“还以为最近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父皇要治我了。”
萧颂瞪了他两眼,“你又干什么好事了?”
萧长泽:“没有!我是说‘以为’,‘以为’您不懂吗!”
萧颂教训他:“成家了,也该稳重些了。”
月妃娘娘适时笑道:“臣妾方才也在说呢,要长泽多跟雪溪学得稳重些。”
萧颂说着,看到宿雪溪眼睛微红眼下略有浮肿:“族长的眼睛似有不适?”
已经午后,宿雪溪眼睛上其实并不算明显,只能说人皇洞察力强,观察入微。
“谢陛下关心,”宿雪溪解释道:“昨夜喜宴上贪杯酒醉,过段时间就好了。”
萧颂:“那怎么行,一会请安结束别急着走,让太医来看看。”
被萧颂这样一说,月妃娘娘也细瞧了一番,也发现了,醉酒怎么也不该影响眼睛,他道:“是不太对,长泽也是,素来是个不会照顾人的,怎么也没找个大夫,别等一会了,春芽,你去太医院把郑太医叫来。”
萧长泽想想也是,虽然他知道缘故,但让太医看看总是好的,低头认错:“是我的错。”
对雪溪,他总该更细心才是。
萧颂和月妃对视一眼,从对方那里看到了同样的眼神。
哟。
宿雪溪想说不用,结果春芽动作快,没多久背着药箱的太医就一头是汗地赶来了。
郑太医一把年纪,头上掺着不少白发,检查过后,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回禀道:“陛下,族长这眼睛是流泪过多所致,并无大碍,微臣开一些消肿明目的药,敷上一些,晚间即可恢复。”
宿雪溪:“?”
宿雪溪茫然地看向萧长泽。
不是说他醉酒之后不发酒疯吗?他这眼睛是哭肿的?
……所以上辈子是因为他每次醉酒都会哭,萧长泽才不让他喝酒的?
萧长泽悄悄握住他的手,偏头低声道:“回去给你解释。”
萧颂和月妃两位长辈顾不上观察他们的小动作,在太医说完后陷入了尴尬的静默,毕竟酒醉和哭实在联系不上。
半晌,萧颂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没事就好,朕和月妃在宫中,以后常来常往的想见就能见,今日就不多留你们了。”
“至于长泽,咳,成婚以后莫要像从前一样我行我素,凡事……”他顿了下,“也要多考虑考虑身边人。”
萧颂观察着,宿雪溪虽然话不多,但神态语气可以看出,应当并无怨憎。
他已收到仙族执事处递来的文书,仙族选了新任族长。
萧长泽和宿雪溪只差一岁,但萧长泽皮到泥里打滚的时候,宿雪溪已经继任族长,萧长泽灵气行岔把上书房炸了的时候,宿雪溪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若非因为这一桩婚约,这两人绝对是凑不到一起去的。
萧颂是个惜才的人,哪怕另一方是自己的孩子,也实在可惜。
先前让国师向他转达过赐婚的真相,饶是如此,他向仙族请辞的决定还是让他感到震惊,能做到如此不慕权势,萧颂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气度。
两人走后,月妃问道:“陛下在想什么?”
萧颂有所感,道:“朕知道你担心什么,朕赐婚前也担心过仙族族长屈尊下嫁,和长泽心生嫌隙终成怨侣,即便成为表面夫夫也是误了长泽的终身大事。我今日过来一来是想再与族长接触一番,二来也是想看看他们的相处,做不了什么叮嘱一番也是好的。”
毕竟他身为人父,他也有怜惜孩子之心。
“如今看来,他们两个相处的倒是还不错。”
……嗯,还不错。
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也不需要他更多的叮嘱。
从月妃娘娘的月清宫出来,穿过御花园,宿雪溪一直在想人皇今日所来的用意,没留神,踩空了脚下的台阶。
“小心。”萧长泽扶了他一下。
宿雪溪借力站稳,道:“多谢。”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萧长泽问,“是不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不是。”
宿雪溪想了想,还是问出来:“陛下平日里也会问殿下朝政诸事吗?”
不常。
萧长泽当时也觉得奇怪,“以前还在上书房的时候,父皇见到都会考校一番功课,叮嘱我们不要落下,这几年倒是少了。我想大概是因为族长的缘故,想借着考我,听听族长你的见解。”
他观雪溪面上似有忧虑,意识到他是在担心父皇对他存有戒心,想起上辈子的雪溪和父皇母妃也没有多么亲近,道:“父皇这个人,私下里其实很随和,想问就问了,不必担心的。”
宿雪溪“嗯”了一声,道:“的确,私下里的人皇陛下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萧长泽扬眉:“哪里不一样?”
宿雪溪:“我从前只见过他作为君主威严的一面。可他和殿下和月妃娘娘坐在一起的时候,你们不像君臣,更像家人。”
萧长泽上辈子很少听雪溪提起家人,雪溪说过,他很早就没有家人了,未出生时没有父亲,两岁时没有了母亲,对家人的记忆浅得近乎于无。来自长辈给予的单纯的温暖与爱护,他也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什么感受。
谁都知道他是仙族命定的族长,知晓他天纵之才,他的族人信任他,仰赖他,要求他,却忘了最初的他也仅仅也是个年幼失怙的孩子,也是期待爱与关心的。
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雪溪才会那么执着于保护他的家人,也那么珍惜每一份来之不易的友情,看重另外三位和他交好的族长。
萧长泽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鼻尖一酸,“族长也和我曾经以为的不一样。”
宿雪溪:“是吗?”
萧长泽:“从前觉得仙族本代族长严于律己,恪守族规,苛刻到不像活人,没有人气儿的程度。是我听一听都会皱眉的存在。”
宿雪溪抿了抿唇。
萧长泽指尖压在他脸颊,向上拉了拉他的唇角,让他露出笑容:“现在觉得,世界上没有比雪溪的心还要柔软的人,和我曾经以为的截然相反。”
“看看我,雪溪。”
突然改口的称呼熟悉又遥远,宿雪溪眼睫微颤有些失态,依言看他,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握住,十指缓缓相扣。
“你忘了吗?”
扣住他的人眼神温柔语气坚定地告诉他,“我们成婚了,也是家人。”
宿雪溪相信他,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告诉他,萧长泽说到做到,至死未曾食言。
他用行动证明过一次了。
可他心里就像扎了一根难以拔除的刺,萧长泽现在越好,和上辈子一样好,他就越是难以忽视。
他想要问问他,如果能退婚呢?
如果不是因为必须联姻,如果那天夜里他答应了他的退婚请求,他们这辈子还会是家人吗?
第28章 第 28 章 你们夫夫二人两头出手,……
理智让宿雪溪没有直接问出来。
他抽了抽手, 然而手被牢牢攥在萧长泽掌心,他没能抽得动,“知道了殿下, 在外面呢。”
他们在这边说话, 虽然是两个人,但身后还远远跟着贴身侍卫,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但能看见。
萧长泽往后看了眼,四个贴身侍卫三个都眼观鼻鼻观心,只有一个憨憨, 什么也没意识到, 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是他们从月清宫母妃那你出来的时候,母妃专门吩咐要他们带上的糕点。
憨憨被同伴从后面拍了下脑瓜子还懵呆呆地没反应过来, 被另一个同伴按着才连连应着什么, 低下了头。
萧长泽:“……”回去还是换一批贴身侍卫吧。
萧长泽:“不用理会他们。”
他们正说着话,假山后面路上传过来声音,因为视角的问题,宿雪溪和萧长泽只听到声音,没看到人。
“不过是小小扭伤, 也没有伤到筋骨,歇两天就好了, 你公务缠身还要专门跑这一趟,而且我也说了不是我, 是小六那孩子。”
宿雪溪对这声音不熟悉,似乎听过,但想不起来是谁的。
“本就是儿臣应该做的, 再者,不管是因为什么缘故,都是娘娘救了燕柳,叫我们夫妻俩无以为报。”
这是太子萧长晋的声音,燕柳说的应该就是怀有身孕的太子妃虞燕柳。
人皇宫中一共只有两位后妃,所以前面说话的是淑妃娘娘。
宿雪溪再次抽走了手,萧长泽只好放开,两人往旁边走了几步,绕过假山,正巧和两人迎面撞见。
萧长泽一照面便见了礼:“呀,竟在这里碰上了淑妃娘娘,兄长也在,这是……”
太子扶着淑妃的胳膊,两人则是跟宿雪溪见了礼,“前些日子你皇嫂险些摔倒,淑妃娘娘为了拉住她崴了脚,我寻了些上好的药材,今日特意送来,不及娘娘恩重,不过还是略尽心意。”
淑妃娘娘衣着并不鲜艳也不华贵,头上不多的环佩样式也是朴素简单,与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有种不张扬的亲和。
她说话慢慢的:“燕柳身子重了,平日里多有不便,太子又忙,难免有顾不上的时候,我不过举手之劳,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谢。”
萧长泽:“娘娘心善。”
淑妃:“三殿下和宿族长从西面过来,这是刚从月清宫出来?”
萧长泽:“正是,我们正要出宫。”
淑妃笑眯眯地:“那便去吧,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太子也回东宫吧,我这里一切都好,等过几日好了再去东宫寻燕柳,上回双面绣的帕子还没修完,说好了要一起的。”
萧长晋只好由着侍女扶着淑妃回了宫,自己与萧长泽和宿雪溪同行出宫。
萧长泽:“皇嫂快八个月了吧。”
萧长晋说是,眉宇间有期待也有淡淡的忧愁。
萧长泽看了出来,问道:“怎么不太顺利吗?”
萧长晋:“倒也没什么,只是近来有些水肿,腿脚不便,身子也笨重了不少,不然也不会险些摔倒。”
萧长泽若有所思:“照顾的人还是要更加精心才是。”
萧长晋点头:“是这个道理,不过再怎么样,底下人总是容易疏漏,前日险些摔倒后,我已向父皇说明,暂时卸下全部公务,这几个月专心陪燕柳待产。”
萧长泽:“嗯,假手他人不如亲历亲为更为安心。”
宿雪溪在一旁听着,挨着萧长泽一侧的手忽然间被手指勾了勾,再次被牵住。
宿雪溪小幅度用力抽了抽,反被握的更紧,萧长泽还在跟萧长晋道:“我也这样觉得。”
说完偏头看了看雪溪,“雪溪还没见过皇嫂,等有时间,我们也去拜访,皇嫂一定会很喜欢你的,见第一面就肯定喜欢。”
宿雪溪:“?”宿雪溪上辈子见到太子妃时,已经是成婚过去半年有余,只因太子妃小产之后心情始终郁郁,并没有看出来有多喜欢自己。
萧长晋默了默,想了想夫人的性子,不得不承认:“确实。”
萧长泽牵着宿雪溪的那只手握了握,神神秘秘地冲他笑。
萧长晋余光瞥见,收回视线,目不斜视。
临出宫门分别时,萧长晋对萧长泽道:“也不知道族长喜欢什么,我托人从湖西那边带了一些烟玉,能温养身体,有助修为的,今日刚到,还有一些古籍孤本,文房四宝,本来打算晚些你们给月妃娘娘请安过后,晚些亲自登门,既遇上了,便在这里说了,晚些会送到府上,务必收下。”
萧长泽拧眉,“兄长这是做什么?新婚贺礼昨日不是送过了?”
萧长晋:“并非贺礼。”
他两手一搭,弯下腰,重重一礼,十分郑重:“方才在宫里不方便,大恩不言谢,我和你嫂嫂的一点心意,莫要拒绝。”
萧长泽怔了下,“你都知道了。”
他记着上辈子皇嫂在他成婚前意外小产,可惜当时因为成婚前非常忙,得知的时候已经是成婚后,记不清具体是哪一日,所以提前安排了得力的侍卫进了东宫,十二时辰轮流警惕小心地护着。
萧长晋无奈:“你们夫夫二人两头出手,我焉能不知啊。”
这回连一直没有出声的宿雪溪也怔住了。
萧长泽疑惑回望宿雪溪,难道他理解错了,他和兄长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萧长晋道:“我府中侍卫小半月前出现十几张新面孔,恰好是他们那日用灵力远远托住了燕柳,一查还都恰好是从你三皇子府中过来的人,还恰好都是灵力深厚的,这么多恰好,你说巧不巧。”
他又转向宿雪溪:“淑妃娘娘在宫中数年,甚少外出,偏偏连着数日看望燕柳,照顾有加,又在燕柳滑倒之际,不顾扭伤拉住了她,也是巧了。”
宿雪溪附和一句:“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
兄长的意思,明显雪溪跟这事有关,雪溪又不认,萧长泽就差把疑惑两字写在脑门上了。
萧长晋道:“长泽不知道吗?淑妃娘娘说是小六拜托她去的,神神叨叨地说自己连做了数日有关太子妃小产的噩梦,生怕太子妃皇嫂出事,他年纪又小,身份又不方便,心中着急却帮不上忙,再三恳求淑妃娘娘帮忙,才有了她的东宫之行。”
“我后来问了小六,他支支吾吾,被我戳穿,最后道明真相。族长?”
萧长泽霎时想起他们游湖那日,雪溪和长瑜单独相处了一会,明悟道:“是那天,是你让他去的?”
宿雪溪:“……”长瑜倒是真学精了,知道把他供出来最能把事情圆过去。
不得已,宿雪溪只好承认:“确实是我,我略懂一些命理预言之术,预见了危险,但恐怕贸然直言弄巧成拙,才借着六殿下的信任拜托于他。”
萧长晋已经猜到,但听他说出来还是眼眶发热,再拜。
那本来是府中有些绕远的路,平日没什么人会走,潮湿的阶上滑腻的青苔没有及时清理,偏生那日直行最近的水榭长廊被虫蛀空了一块,木板断裂,无法通行,燕柳就走的绕行的路。
他后来去看过,燕柳脚下打滑摔下来的那个石阶下面还有整整六阶,若是摔下来摔实了,别说小产了,会不会一尸两命都不好说。
他是真的后怕。
萧长泽愣愣地看着宿雪溪。
他知道宿雪溪确实会一些预言之术,但是上辈子的雪溪没有预见这个,为什么这辈子会不一样。
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
萧长泽其实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但他真的不敢去确认。
萧长晋看他反应,“怎么?不是族长告诉你的?”
他们两个都出手,他还以为他们互相知道,竟是不知道吗?
萧长晋好奇起来:“那长泽你是怎么忽然想到要派人去东宫的?”
心乱如麻的萧长泽没有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对太子殿下,没什么不方便说的,说吧。”宿雪溪云淡风轻地开口,替他答了,“他是在我们入朝暮双塔时有感,许是神明有意吧。他告诉过我,但我并未告诉他我也预见过,所以他有些惊讶。”
宿雪溪拉住萧长泽的胳膊:“别生气,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你跟我说完,我怕你虚惊一场,就用预言术预见了一番,发现是真的,又担心你确认之后会日日不安,所以才没说的。”
萧长晋朗然:“原来这样。长泽你也别怪族长,族长说得对。”
萧长晋指着他对宿雪溪道:“我这弟弟,虽然表面看上去放纵不羁,实际心思细腻,若是他确认了,还真有可能想族长担心的这样。”
萧长泽已经缓过神来,“兄长夸我了。回去我要让府上门客写上十篇文章记下来,贴书房里,美上一番。”
萧长晋忍俊不禁:“要什么门客,兄长给你写,你想要多少篇都行。”
萧长泽看他的架势像是真要写,忙摆手:“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写,太没脸了,你要写了,明天我就得在府里挖个洞进去藏上十年八载再出来见人。”
告别了太子殿下,萧长泽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宿雪溪径直走向马车。
萧长泽只得跟在宿雪溪身后上了马车。
宿雪溪已经坐在一旁,撑着额头闭眼假寐,一副不愿交流的样子。
萧长泽沉默片刻,喊他道:“雪溪。”
宿雪溪睁开眼睛,带上了点善解人意的温柔之色:“方才见殿下不愿说出实情,所以自作主张帮殿下搪塞过去,殿下不会生气吧?”
萧长泽心头涩滞,雪溪何等聪慧敏锐,不可能猜不出来。
“你知道的,对吗?”
第29章 第 29 章 你现在好没有耐心
“嗯?”宿雪溪道:“殿下在说什么?知道什么?”
萧长泽:“我为什么会派人去东宫。”
宿雪溪闲散靠在车厢内, 神情堪称完美,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我不想问, 殿下不想我知道, 我就不知道。”
可他越是这样毫无破绽,萧长泽就越能肯定他知道。
是什么时候?他究竟忽略了多少?
是从玄天塔出来,到通天塔之前, 在马车里失控地抱着他哭。
是在他半夜去退婚的时候当面斥责。
是说不是第一次跟他去游湖,是句句和前世不同的回答,是安慰他“没事了”。
是在大婚前夜, 带着他重合了上辈子的轨迹。
是醉酒后那一声“善变”的埋怨。
他的雪溪……怎么能这么心软。
萧长泽抓住他的手腕, 几乎字不成句:“我说与你听好不好,你现在听。”
宿雪溪掰开他的手,萧长泽拽的很紧, 但这一回, 他的手指被一点一点坚定地掰开了。
“不必勉强,我不是很想知道。”
就像他即使冲动也不肯真的开口问一样,他现在也的确不想知道。
萧长泽声音微哑:“可我想说——”
宿雪溪的手指压在了他的唇上,示意他噤声,盯着他的眼睛, “你不想。”
“长泽。”
简简单单的一声,萧长泽失声一般, 雪溪明明什么都没说,可他就是看到了掩藏在坚决的态度之下一丝脆弱与难过。
“嗯。”他轻声应, 生怕惊扰到什么。
他该早些意识到的。
他无能的逃避,最终还是伤到了雪溪。
宿雪溪撕下了那层薄薄的伪装,还是抱了抱难掩哀伤的萧长泽, 侧脸贴着他:“你没想好,我也并不急着知道什么,等你真正想说的时候再说。”
他说:“我只想听一次。”只听一次,一次听完。
“今天天气挺好的,新婚呢,待会陪我出去走走。”
他想知道的太多太多了,一句重生并不足以弥补他心中漏风的缺口。
他想知道萧长泽在他死后是如何说服天下人,在中洲风雨飘摇之际让懵懵懂懂的六皇子继承大统。
想知道他是如何一个人登上危险重重的通天塔,如何让已经陨落的天命星重新亮起。
万物之主超脱于时间与空间之外,他们的重生尚且影响不了通天塔,灵魂归于塔内的萧长泽又是怎么和他们一同回到了过去。又为什么会觉得退婚能解决一切。
萧长泽额头埋在他颈窝,汲取片刻的温暖,哑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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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晋说晚些时候送,东宫速度快,他们回府刚下马车时,送礼的人还没走。
管家张伯翻了翻册子,无一不是贵重珍稀的宝贝,询问萧长泽的意见。
萧长泽把册子拿了过来,给宿雪溪看,回头吩咐张伯交代下去,“以后雪溪就是府里的主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万事以他为先,府上一切都由他做主。”
张伯估摸着问:“是皇子妃管家的意思吗?”
萧长泽看了眼低头看册子的雪溪,他们虽然没有说破,但心照不宣。
“所有产业账目以后都报到雪溪那里。”
“是。”
萧长泽吩咐完,宿雪溪才略抬了眸往这边瞧了眼,淡声道:“不必,我不管账。”
萧长泽:“管吧。”
宿雪溪只回了他一个字:“累。”萧长泽有多少账目他自己清楚。
“好好,送我那里,我过目,钱都送你那里。”萧长泽哪舍得让他累,在底下人面前说这么一番话好让他们知道一下雪溪的分量,算作敲打。
萧长泽有多富,过手的管家最清楚,简单一句吩咐背后份量有多重足以见得。不过就算没有这句吩咐,皇子妃的身份有多贵重底下人也都清楚,就算萧长泽不敲打,他们也不敢冒犯。
敲打完管家,萧长泽凑过来跟雪溪一同看礼单,略扫了眼,除了兄长说的,还有好些。
“要么?”萧长泽问。
他还没完了。
宿雪溪将礼单塞他手里,转身回房间:“你看着办。”
萧长泽委屈:“又不是给我的。”
管家小心询问:“那……”
兄长和皇嫂的心意,萧长泽也没跟他们客气,大手一挥,“收,收,先前不是专门整理了书房,古籍放书架,文房四宝摆主院屋里雪溪桌上,不对,放书房,把我书房里给雪溪备的文房四宝放主院,烟玉放静室,他用得上,其他摆件看着摆摆,没地方就收库房。”
管家应下,去整理了。
萧长泽追上雪溪回房,他正盯着桌上的花瓶在看。
“怎么了?”
宿雪溪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没事。”
萧长泽手一勾把他拉回怀里,“别说这两个字了,求你了。”
游湖时给他机会解释却没有听到真相,他怎么会觉得当时安慰他“没事了”的雪溪是真的没事。
“别憋在心里,真的怕了你了。”
明明上辈子已经努力到让雪溪肯信任他,肯同他说心里话,开心不开心都愿意告诉他,结果一重生又快被他作回原点。
宿雪溪叹了口气。
“没有看到二月兰,是不新鲜所以拿走了吗。”
昨夜酒醉,他没有印象,今早起来这里的瓶子就是现在这枝火红热烈的凤凰花。
萧长泽抱着他,下巴压在他肩膀,“好看吗?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凤凰花寓意也很美好。”
宿雪溪扭头就走,被他牢牢箍住:“别走,没有不给你说,你现在好没有耐心。”他小声抱怨一句。
“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二月兰了,你那个时候,”他语序颠倒,避开不想说的话,像是不会表达了,“我赶过去,你就躺在花海里,是我太慢了。”
宿雪溪指尖颤了下。
是通天塔北一片紫色花海,那时候也是五月,漫山遍野的二月兰。
萧长泽后来过去了吗?在他失去意识之后。
“别想了。”带着温度的手扣住他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下,“换件衣服,我先给你眼睛上药,晚些带你去看烟花,昨天没见到呢。”
眼睛问题不大,宿雪溪本想算了,萧长泽坚持把他按在椅子上,“一会,闭眼睛,马上就好。”
宿雪溪只好闭上眼睛。
“我不是不发酒疯吗?”他从来没有听萧长泽说过。
“真的不发酒疯。”萧长泽用干净的棉布沾了熬好的药剂,轻轻擦到他眼睑和眼皮上,眼睫随着他抹药的动作微微颤动,萧长泽分了点心,好玩地点了两下。
“你还记得你第一回喝醉的时候吗?”
宿雪溪回想了一下。
似乎是成婚那一萧长泽的生辰,下面的酒庄送来一车品质极好的醇香佳酿。
萧长泽是好饮酒的,他们第一次见的时候就是他登高饮酒,但是从那之后就没见过他了。
萧长泽吩咐人收起来,雪溪问他:“不尝尝吗?你不爱喝酒?”
感觉不像,如果不爱喝底下人也不会送这么多过来。
萧长泽以为仙族禁酒的意思是滴酒不沾,“你不能喝,我喝了会熏到你。”
宿雪溪没想到是因为自己,想了想道:“我没喝过,但可以尝尝。”
萧长泽诧异:“仙族不是禁酒?我不小心泼你酒那次,你不是还去静室禁闭三日?”
“没有。”宿雪溪解释:“是忌酒,忌酗酒嗜酒,我去静室是为了静心找的借口,而且我当时还是族长,对自己要求比较……苛刻。”
他这么说,萧长泽就不客气了,拉着他晚上陪他喝酒。
最初他没发现什么异常,还挺惊讶宿雪溪酒量不错,没有半点要醉的意思,神思清明,一直跟他正常说话。
直到要睡觉时,萧长泽躺在旁边看他安静的睡颜,起坏心思捏他脸,捏完脸又摸耳垂,摸摸眼睛,点点鼻尖,结果没一会,有泪珠从闭着的眼睛里突兀落下来。
把萧长泽吓坏了,还以为被自己弄的,手足无措地道歉。
雪溪没醒,也听不到,半天没理他,他这才发现雪溪确实真的睡着了。
萧长泽把人叫醒,雪溪睁开眼睛,漂亮的眼睛里潸然落下水珠来,很动人,但萧长泽现在根本没那个心思,他替他擦掉眼泪,问:“你怎么了?是不是难受?”
“我没有啊。”雪溪露出一点懵懂的神色,摇了摇头,又是一滴眼泪落下来,砸在锦被上,压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洇湿开来。
雪溪有点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眼下,摸到一片水痕。
“我怎么了?”
萧长泽要疯了:“你别、别吓我。”
他拉着雪溪的手,“是不是惹你难过了,你别哭,是我不对,我都改。”
宿雪溪听不懂,鼻子带点嗡声:“你在说什么啊?”
萧长泽又想:“难道仙族喝酒就是这样的?所以才会忌酒?你们其他族人也会喝了酒哭吗?”
宿雪溪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萧长泽:“那你为什么会哭。”
宿雪溪摇了摇头,带一点孩子气的道:“我没哭,我不想,我也不知道。”
“我可以睡觉吗?我想睡觉。”
萧长泽慌得不得了:“你先别睡好不好,我找大夫来,不,你睡,你先睡。”
他急匆匆让人找了大夫来,大夫看完却摇了摇头,说不应该啊,说一切正常。
他不信,又找来了几个大夫,都是一样的说辞。
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有个德高望重的老大夫让他回忆这之前发生过什么,他拼命回忆他们喝酒时说过的每一句话,雪溪的每一个表情动作,每一个细节。
大夫猜测可能是酒醉,让他等一等,等明日再看。
他提心吊胆地守了一晚上。
起床后一切如常的雪溪不记得半点前一夜的事情,他才敢相信,那真的是酒醉。
宿雪溪看他眼下一点黑眼圈,“昨天怎么了?你一夜没睡?”
萧长泽把额头压在他肩膀上,吊了一晚上的气松了下去,“你吓死我了。”
他真是栽他身上了。
宿雪溪对第一次醉酒的印象没有那么深了,但他确实记得那天萧长泽有点反常,早上起来盯着黑眼圈问他很多前一晚上的事。
他还以为自己发酒疯,萧长泽却说不是。
问是什么又不说,只是喃喃:“你下次别喝了,真的。”
时隔这么久,萧长泽终于肯告诉他缘故,“入睡开始哭,把你叫醒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整晚,我找了十几个大夫,守了一整夜,第二天才敢确定你是喝醉了。”
后来他又有过几次饮酒,萧长泽就很注意观察,发现他看似清明,说话行事如常,实际还是和平时有细微的不同,朋友们只当雪溪酒量好,喝了酒更亲切,如果不是萧长泽知道他会醉,恐怕也是观察不出来。
宿雪溪头一回听他说,有些新奇,他睁开眼睛看萧长泽。
“所以是哭肿的?”
也有些遗憾,“可惜记不得,不过妖族有种法器叫留影珠,可以把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还原出来,我要的话谢灵如应该会给。”
他还有些跃跃欲试,“我还想——”
“不,你不想。”正在上药的萧长泽无情地拒绝他。
第30章 第 30 章 可我是你的呀,不要吃醋……
宿雪溪:“哦。”
萧长泽把棉布按在药汤里, 拧干,“闭眼。”
雪溪依言闭眼,温热的棉布覆在眼睛上, 带着一股清新的药香。
他道:“既然知道是哭成这样的, 以前也是过段时间就好了,下回不用敷药了。”
萧长泽还没忘记刚刚的对话:“不许喝酒,没有下回。”
宿雪溪改口:“这回不用敷了。”
萧长泽哽住, 手上依然按着,敷衍他道:“哦。”
宿雪溪:“……”
月亮长街上人总是多又热闹,成片的月亮灯高悬, 夜里也亮如白昼。月亮灯是灯笼的一种, 里面嵌了月亮石,能在夜晚发光,因为光线柔和明亮如月而得名。
整条街市宽阔, 一眼望不到尽头, 两旁楼阁高高低低,这边有萧长泽很多产业,他领宿雪溪去的其中之一。
碎月楼是酒楼,也是宴席相聚,观月赏景的最佳去处。东家过来自然又是最好的位置。
“烟花在东面, 这里看得最清楚,”萧长泽想了想, “你想去屋顶上吗?”
宿雪溪从窗户往外看去,繁华热闹的街市揽入眼底, 他垫着胳膊趴在窗前,“不用,这里就很好。”
已经入夜, 这里是高楼上,位置又高,萧长泽搭了一件薄薄的披风在他身上。
宿雪溪歪头看过来时,萧长泽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出声来。
雪溪疑惑看他,萧长泽解释道:“明天街上大概会传出,三皇子新婚后为讨好族长,豪掷千金上碎月楼顶层看烟火,只为博美人一笑。”
宿雪溪淡淡道:“还要加上一句,族长清冷矜持不为所动。”
萧长泽拖过椅子坐到了他旁边,闻言笑倒在他身上。
“那我可要再接再厉了,路漫漫其修远兮,总有一天要捂化我们清冷如冰的族长。”
璀璨的烟火窜上高空,如流星划破夜幕,炸开的声音盖过了一声“不用”。
萧长泽挨过来跟他坐得更近了一些。
夜空里像绽开了一朵华贵的花,随后接二连三的烟火上天,各种颜色交织,照亮了整片夜空,引得路人驻足观看。
烟火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他们直接在碎月楼吃了晚饭。
宿雪溪想起了什么,“长瑜和二殿下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萧长泽手一抖,“怎么说?”
宿雪溪:“琼林宫宴那晚,长瑜面对二殿下的反应不对。”
萧长泽消化了片刻,“长瑜他……他也……?”
宿雪溪同他解释:“仙族有一门秘术,能够重置时空,倒流时间,我研究过,但没有弄明白,只把这门秘术放进传承里交给了长瑜。”
萧长泽:“那你……?”
宿雪溪:“与长瑜联系深的人会受到他的影响想起来一些东西,多少随缘。”
是了,萧长泽想,是他一叶障目了,萧长瑜也重生了才最能合理解释他在琼林宫宴上的反应,他见过所有人的结局,受到的刺激也最大。
大概也是因为活得比他们都久,最是孤单,痛楚也最是绵长难挨。
“难为他了。”
萧长泽心疼弟弟没多久,忽然惊觉,“所以那天他是故意的?”嘴甜的抹了蜜一样,故意引他生气,好支他和二哥出去。
“你还配合他。”萧长泽幽怨道。
宿雪溪支着额头看过来,闲闲散散问:“哪天?”
萧长泽:“唔……”游湖那天,他哄雪溪那天。
说好先不提的,萧长泽不得已只能按下,眼神仍旧幽怨。
看他想说又憋住不能说的样子,宿雪溪托着下巴笑。
萧长泽摸了摸他的笑脸,会笑会闹的雪溪。
真好。
宿雪溪从来不阻止萧长泽的小动作,笑够了才继续道:“看你今天在月清宫反应不对,二殿下喜欢的人,难道是长瑜吗?”
萧长泽知道雪溪很疼长瑜,他确实知道一些内情,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惋惜道:“我确实不清楚他们各自的心思,不过若是二哥不曾在与西海一战中战死,大概会终生不娶,他想负责的人在他出征前没有接受他。雪溪,长瑜重生了,我们可能帮不上忙。”
太子和太子妃的遗憾他们尚且可以帮忙规避,长瑜和二哥,如果长瑜没有重生,或许他可以帮他们避开那件事,但长瑜还记得,心结就只能他们自己去解。
负责。
宿雪溪敏锐地猜了个大概,拧眉道:“是……?”
萧长泽点头,满是无可奈何,“二哥受伤,大夫给错了药,长瑜给他上药。”
肌肤之亲,鱼水之欢,本该发生在最亲密的爱人之间,却阴差阳错的毁了他们之间十多年的手足情谊。
宿雪溪又想起那日他问起长瑜,长瑜说过的话。
他说的是没事,是想念,是一下子不知道怎么面对。
或许事情并没有萧长泽想象的那么糟糕。
“会越来越好的。”宿雪溪道。
萧长泽点了点头,放下筷子,坐正一脸郑重道,“该我问了。”
宿雪溪:“?”
萧长泽憋了一天一夜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
“你跟国师,怎么回事?”
他从来从来都不知道,雪溪和国师有交集,而且看起来交情匪浅。
宿雪溪眼睫扑闪扑闪,“国师来敬酒。”
萧长泽:“对。”
宿雪溪像个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心虚的孩子:“发生什么了吗?”
他喝醉了,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
萧长泽磨了磨牙,捏了下他的脸,“他让你喝酒你就喝。”
宿雪溪也没想到他喝醉跟别人不一样:“我那时还不知道我喝酒之后是那样的。”
萧长泽:“他给你敬酒,说他不喝,但你得喝,你就喝了。”明明面对他的时候还会有脾气,对国师的时候却这么好说话。
“你这是吃醋吗?”宿雪溪歪头,觉得萧长泽头顶冒着怨气,笑了下:“我们认识确实有好多年了,不过来往并不算频繁,他是且未氏家主,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几年前和我因为同一件要做的事认识。”
“柳陈笙是他内定的下一任家主,也是前世辅佐长瑜多年的人。”
“国师知道一点内情,他会帮我们的。”
萧长泽阴阳怪气的:“哦,同僚,短暂的。”
宿雪溪坐的离他近了些,萧长泽老大不情愿的样子看他,但还是问:“怎么了?”
宿雪溪一下子凑过去,亲在他脸颊上。
萧长泽像被施了定身术。
然后他眼神胡乱飘着,声音也有点发飘,“不许色诱我,不管用。”
宿雪溪凑近把自己怼到他眼前,好让萧长泽不得不看他,一看就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有一个倒影。
雪溪垂下眼眸,视线落在他唇上,动作缓缓地,亲了上去。
微凉柔软的唇,熟悉的冷香,不是香料,而是雪溪身上独有的味道,勾人心痒令他沉溺。
萧长泽随意搁在桌上的手指登时收紧,骨节分明,手背青筋在泛白的骨节上异常明显。
柔软的舌尖探出轻轻试探舔吮,一阵酥麻直冲头顶。
萧长泽手掌重重按在雪溪腰上,将人按到自己腿上,收紧,反客为主。
无论在一起多久,萧长泽想,对雪溪,他实在抗拒不了一分。
被蹂躏到嫣红的唇带着水色,萧长泽手指按着下唇,眼神晦暗,直勾勾的,像看见肉两眼发绿的狼。
雪溪坐在他腿上,胳膊勾住他脖颈,亲了亲他的额头,含着一点他最熟悉的笑意,轻轻晃了晃腿,“可我是你的呀,不要吃醋。”
萧长泽彻底绷不住了,雪溪真的很会哄他。
他闭了闭眼,额头埋在雪溪颈窝,发哑的声音道:“怎么办啊。”美人计好像真的管用。
宿雪溪轻轻抚过他的长发,纤长白皙的手指勾着黑色的发丝,难怪萧长泽总喜欢玩他的头发,确实挺有趣的。
萧长泽把人抱紧。
我的。
宿雪溪的手又顺着肩膀滑到他心口,掌心下的胸膛深处心脏跳动着。
萧长泽闷闷讨饶,道:“我错了,放过我的鼻子。”
宿雪溪动作一滞,大腿上明显感觉到绷紧的肌肉跳动。
宿雪溪:“……”定力真的很差。
宿雪溪收回手,仰头,盯起了房间顶上的木板,飘忽道:“我又没说不可以。”
萧长泽:“别这样纵着我了。”再纵着他,要上天了。无法无天的那个天。
宿雪溪摸了摸颈窝下挂着的带着暖意的心血赤珠:“有什么不好吗。”
他是他写过婚书,敬过神明,拜过高堂,拜过天地明媒正娶的皇子妃,这不是萧长泽的原话吗,有什么不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
“这里不会有人上来。”他的掌心下滑,萧长泽捉住他做乱的手,雪溪指尖微动,手背贴着他的掌心,上下灼热的温度夹着他的手,他弯了弯眼睛,清澈又撩人:“要吗?”
萧长泽脑海中天人交战,还是道:“不要。”
宿雪溪不理解:“为什么?我从前听薛玄说男人变心了都会这样,你也变心了?”
萧长泽哽住:“……我没有!”
魔族族长平时都在跟雪溪乱说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