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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红烧闻獜肉3 “你放……

“你放心吧, 丹雀,他欠你的,我一定会还。”

孔宣说这话时,陆压正清理暴涨到屋顶的藤木, 他拿着铲子埋头苦干, 用边缘敲断树枝, 再用铲子铲起丢到楼下。

整座小院被藤木草叶淹没,隐约能看出一点点楼房的模样, 就连屋顶的水泥地,都被植物发达的根系顶出一点缝隙。

他们只能从楼顶开始修剪, 抛到楼下整理好,等定时收垃圾的环卫工拉走。

老板陆压埋头苦干,号称被他雇用的孔雀大王两手空空,拍着胸脯神采飞扬地跟受害者保证。

丹雀轻叹:“我本来不应该来找你,孔雀。”

事实上, 天道送子的事情在原初并不少见,对于这样的孩子, 愿意地会好好养着, 不高兴地直接推出巢穴自生自灭,这在他们原初生灵眼中十分正常。

毕竟不能指望开天辟地后的第一波生灵有什么道德观、怜爱心。

凤凰这种有感有孕后, 还好好把孩子养大的才是稀有。

丹雀对有感有孕这件事很平常, 被金鹏背刺也算是在预料之中,如果不是大劫在即, 丹雀不会上门让孔雀承担他弟弟的过错。

陆压手上的动作顿住,目光转向丹雀,轻巧地来到孔宣身边低声询问:“大王,你要怎么赔偿?”

能浴火重生的心羽相当于一张保命符, 孔宣怎么赔?

这个不是个问题,孔宣头一仰,潇洒地抚开长发,利索摆手,神气活现地表示:“你别管,我自有办法。”

“没有办法,我也能想出办法!”

孔宣说得信心满满,抬眼间眸底明亮的星火熠熠生辉,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与懒散。

眉飞色舞的,像是天底下没有什么他办不到的事。

短暂的失意之后,孔雀大王又充满了力量!

都说干活的男人最有魅力,孔雀大王又有责任心又努力,在陆压眼里当然魅力十足。

这样讨人喜欢的小鸟,不应该随随便便就被追债。

陆压轻声询问:“大王,金鹏的事方便和我说一说吗?”

孔宣有点不乐意,他支吾几声,看在陆压非常想知道的样子,他歪过脑袋,忍不住偏了偏头,小眼神偷偷瞥向陆压,被陆压捕捉后,立刻转向另一边。

陆压问:“很难说吗?”

“也不是……”孔宣搔了搔侧脸,目光游离。

孔宣其实很少听说过弟弟的事,一枚丢失的蛋对于母亲凤凰来说,在当时就已经死了。

但孔宣不一样,凤凰格外珍惜孔宣这个和自己很像的孩子,哪怕在道德与亲情极其单薄的蛮荒时期,她也将孔宣养得很好。

凤凰几乎为孔宣遮蔽了所有的风雨,他只需要安心做妈妈的小鸟崽,华美的五色翅膀永远会为他遮风避雨,这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即便妈妈有天带回一只灰扑扑的小鸟,孔宣也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妈妈带给他的礼物。

他直接一口炫了,差点把自己的亲弟弟炫进肚子里。

被带回家的金鹏比孔宣小了一倍不止,瘦骨嶙峋地支撑着凌乱的金色羽毛,在羽毛华丽漂亮的凤凰与孔雀面前形如一只丑小鸭。

被孔宣吐出来的时候,害怕得瑟瑟发抖,细缩成小小一团不断地发出祈求般地抽噎。

这样丑陋又胆小的家伙居然是他的弟弟。

喜欢漂亮小鸟的孔宣大失所望,但他从来不会嫌弃弟弟,他学着妈妈的样子温柔地给弟弟梳理羽毛,送给他最好吃的果子,大方又得意地向每一只小鸟宣告。

他,也有弟弟了!

他会像妈妈保护自己一样保护弟弟的!

只是弟弟并不喜欢孔宣送的果子,他怯生生地跟孔宣说:“哥哥,蛇肉是什么味道的?好吃吗?听说巴山的山神巴蛇非常美味……啊,我只要尝尝最普通的蛇肉就行,哥哥不用为我费心。”

“我在外面流浪的时候吃什么?吃地里的腐肉或者泥巴……那些妖怪都很厉害,我不像哥哥这么厉害,好几次差点被吃掉。”

“哥哥,你和妈妈好像,都是那么漂亮,一看就是一家人,我就一点都不好看,要是有什么办法让我也变得这么漂亮就好了。”

“真的吗?妈妈掉落的羽毛都可以送给我吗?可是这些羽毛还不够,哥哥的也要送给我吗?”

……

孔宣为了弟弟曾经飞过千山去捕猎巴蛇,也曾经拔下漂亮的羽毛送给弟弟装饰。

因为妈妈就是这样对他的,他也会这样对待弟弟。

孔宣爱憎分明,爱欲其生恨欲其死,他愿意用尽方法一次又一次拯救金鹏的性命。

可是……

“妈妈死后,金鹏就离家出走了。”

孔宣说起这个就来气,在他眼里弱小可怜的金色小鸟一离开家,马上就被一群坏妖带坏了,不只不跟他回家,还总是在外面干坏事。

“都是外面那些坏妖把他教坏了,他原本是一只很胆小很讨人喜欢的小鸟,他说我们是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

“事实上。”一直旁听的丹雀插入话题,她目光略带几分复杂:“孔雀,金鹏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孩子。”

是的,即便知道他不是一个好孩子,丹雀还是被他说动了。

金鹏要是愿意,他可以讨任何人喜欢。

何况孔宣天然与他血脉同源。

孔宣还记得金鹏以前乖巧懂事的模样,并不赞同这个说法:“金鹏本心不坏,他以前真的很乖。”

“大王。”陆压沉默了几秒,带着旁观者清的锐利,含蓄询问:“那些话是他自己主动跟你说的吗?”

孔宣疑惑:“哪些话?”

陆压:“他过去过得有多惨,你过得有多好。”

“这是事实呀!”孔宣下意识反驳。

他就是过得比金鹏好。

陆压忍不住发笑,更多的是生气与暗火,他看着孔宣毫无知觉的茫然表情,内心的不悦早已见风就长,被一把火烧得灼痛。

自信张扬的孔雀大王被妈妈养得很好,没有把这些话当成自己的过错,并不代表金鹏的话就没有问题。

金鹏不停对比孔宣过得有多好自己过得有多烂,鼓动孔宣去捕猎危险的蛇妖、抢走他的东西,不停地道德绑架孔宣。

但孔宣在意这个弟弟。

陆压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我还真想见见他。”

“金鹏。”

咀嚼着这两个字,陆压眉眼冷峻,咬字加重,带着几分锐利的冷意。

金鹏应该庆幸自己早就死了。

孔宣眉头微皱,狐疑地看他:“你真的想见他?”

他怎么感觉陆鸦鸦像是要去寻仇的。

孔宣下意识后仰,几乎要对寻仇这件事有ptsd了,警惕地支棱着脖子狐疑发问:“他应该没招惹你吧?”

他不想再欠债了!

被骗都不自知的孔雀大王。

陆压无奈地看了孔宣一眼,突然很想问他,他喜欢的小鸟没有帮他处理过金鹏吗?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果是他,训弟弟这种事他还是有点力气和手段的,绝对能让孔雀大王过上兄友弟恭的舒心日子。

丹雀来得匆忙,走得也快。

确定孔宣没办法拿出救命的宝物后,丹雀拍拍翅膀就要离开。

离开前,陆压叫住这位性情和煦的神鸟,他仰头看着丹雀在空中盘旋,直白发问:“丹雀,你要去哪?”

丹雀并没有地方可去,她回答:“我要回到故乡去。”

故乡,所有原初神兽的故乡,不周山。

不周山的出现如同一场风暴,残忍地卷走了所有的注意,太多太多的人或妖聚集到了那里,试图寻找灵气复苏的真相。

但丹雀并不害怕。

“那是我的故乡,如果有天我终要死去,我也应该葬在故乡的土地上。”丹雀温声回答。

她智慧又温柔,过于漫长的岁月为她所有的锋芒都裹上了一层软和的外表,没有人能留住自由的鸟。

孔宣抚了抚发尾,眉眼弯起:“很好的想法,我会去不周山找你的,带着赔偿。”

“再见,丹雀。”他踮起脚跟丹雀挥手告别,眉眼间不见丝毫阴霾。

像是送走一位朋友,轻松地挥手告别,约定下次再见。

丹雀忍不住笑了出来:“再见,孔雀。”

她拍打着翅膀,在空中盘旋一阵,似鹤似鸦的鸣啼在空中久久不散,转眼消失在云层的尽头。

孔宣低下脑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帮忙铲地:“怎么还有那么多——”

他铲铲铲!

陆压和孔宣两个人猛猛干活,把屋顶上疯长的藤木全部处理干净,又急急忙忙地收拾路边的野草。

野草长过他们腰腹,几乎把人淹里面了。

孔宣一边抱怨丹雀令万物丰收的天赋把家淹了,一边挥舞着铲子,如同挥舞着武器,杀气腾腾地杀向野花。

他手上一用力,一铲子从门口铲到路边,正要发力起根时,一对滚轮碾到面前。

孔宣的视线往上飞起,眼熟至极的医用轮椅上,张晚照那张瘦到脱相的脸映入眼帘。

张晚照身边没有跟着九凤,而是左边三个黑衣保镖,右边三个肌肉壮汉。

手上拿着一封文件气势汹汹地冲到孔宣面前,一开口惊天动地。

“五百万,让九凤跟我走!”

居然有人敢朝他砸钱的孔雀大王:???

第42章 第42章玃如火锅 今天真是祸……

今天真是祸事多。

“张晚照。”张晚照来势汹汹, 陆压上前将孔宣拦在身后。

他身形高大,平常人在他面前都会矮一个头,何况张晚照坐着轮椅,陆压站在他的面前垂下眼睛, 居高临下, 锐利的目光恰如锋芒惊显, 更加骇人至极。

陆压有意维护,随手把孔宣推到身后。

孔宣从他身后探出头, 踮着脚攥着他的肩膀,把下巴往人肩膀上一垫。

他神气扬眉, 好整以暇地问张晚照:“怎么?你这就好了?”

孔宣视线上下扫过,人还是那么一个人,样子也还是那么一个样子,但说话做事看起来比前几次见面时的厌世麻木要正常得多。

孔雀大王更觉得意,侧过脑袋在陆压耳边调笑:“看吧?还是我厉害, 人类那么难的病都治好了。”

他洋洋得意,不免有些嘚瑟, 含在喉咙里的笑意隐忍不住地溢出。

说话间温热的吐息落在陆压的颈间, 两个人耳鬓厮磨,犹如情人间的调笑。

酥酥麻麻的痒从颈侧晕染到耳垂, 陆压脑袋微偏, 碎发遮住泛红的耳垂。

他神情镇定,依旧与张晚照对峙。

只是视线忍不住偏转, 下意识地落在孔宣的眉眼,张扬的眉眼舒展着,足以令人心荡神摇。

两个人说话间亲密得密不可分,几乎将所有人忽视在外。

张晚照用瘦弱的手锤了锤扶手, 给了身边的保镖一个眼神:“孔先生,我是来和你谈事情的。”

保镖接手了孔宣与陆压的清理工作,张晚照被保镖推着送进了店门,他反客为主,主动转头示意两位跟来。

这可真是件奇事。

孔宣跟着他走进店里,第一句话就是:“你找九凤,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他什么人。”

他慵懒地在张晚照对面坐下,一手倚着桌子,随手将杯子翻出,等着陆压给他倒水。

水流哗哗地滚进杯子里,碰撞着边缘敲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杯身映出两人对峙的模样,搅弄成一片模糊。

孔宣嘴角含笑,漫不经心抚弄过杯子边缘,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朝对面眨眼。

对面要给他送钱,他也不是不行。

杯子被他推到张晚照面前,张晚照只是看了一眼,自顾自地皱起眉,语气很不耐烦:“我当然知道了!”

“你、”他说话声音一顿,朝孔宣凑了过去,孔宣歪过脑袋倾听,只听他急声说:“你们,你们都是妖怪。”

这话他声音小小的,保镖也早就出门了,店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孔宣被他语气里紧张兮兮的情绪逗笑了,他往后一仰,一头撞在陆压身上,笑得乐不可支。

“你也知道啊?”他扬眉,突然一个想法灵光一现,孔宣脸上的玩味更甚:“你不会想当把柄拿捏我们吧?”

“不是——”张晚照急声反驳。

孔宣厉声质问:“不是?九凤不愿意见你,你就来威胁我?”

他双眼一眯,敛起极度危险的弧度,眼底冷光流动,目光如同看待一具死尸,越发骇人可怖。

张晚照被逼急了,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因为我病好了,他就不喜欢我了!”

话说出来了!

张晚照睁大了眼睛,孔宣反而散开了笑意,饶有兴趣地朝他扬眉:“说来听听。”

激将法!

张晚照没想到对方三言两语他就把实话说出来了,不免有点郁闷,扁了扁嘴,才不情不愿地说:

“谁像他一样,之前对我有多好,医生一宣布我好了,他就变了脸色,我感觉我和他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冷漠的厚障壁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就喜欢有病的!”

说起这个张晚照就来气,他气得一拳头砸在扶手上,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指天画地控诉九凤的无情无义。

两个人当病友的这两年,九凤是千好万好,推他去看医生,监督他吃药,几次救下自杀的他,还想办法给他治病。

等他一好,九凤顿时变了一张嘴脸,在他想把九凤带出医院时,更是怒骂他想要谋财害命!

他需要这点谋财害命的钱吗?

张晚照气得半死,对九凤是说也说不通,骂也舍不得骂。

辗转根据那天的展会找到穆怜青,才知道他根本就没病!纯粹是吃药吃傻了。

张晚照把文件打开,推到孔宣面前:“我打算把他转到疗养院里,让医生慢慢给他减药,只需要你在监护人名字那里签个字,我给你五百万的签名费。”

孔雀大王看都不看,双手交叠,严肃地托住下巴,非常锐利地直击痛点:

“这么说九凤也不喜欢你,强扭的瓜不甜,我们都不管他你管他干什么?”

张晚照支吾几声,哼哼唧唧地表示:“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过于苍白的脸上仍然不免泛起一片显眼的红晕。

这种情况还能不离不弃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张晚照现在是张家财产的唯一继承人,有钱有势,想报恩有的是办法,但他就是想把九凤拉出来。

看透了张晚照的想法,孔宣表情更加玩味:“我们可不是人,你把他拖出来能管他几年?十年?二十年?最多一百年后你也就是一捧土了,他都不一定会记得你。”

张晚照不假思索:“那就一百年后再说吧!”

不求以后,只争朝夕。

要是九凤病好了要跑,他、他就跟着一起!

张晚照的眼中满是执拗与坚韧,一双眼睛明亮惊人,挂在瘦弱的脸上显得有点吓人,却真挚至极。

孔宣盯着他,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他密密匝匝的心思。

他将文件划拉过来,低下头干净利索地签上了孔宣的名字。

九凤想不到,为了躲避家族捞人而填上的名字,最终会由孔宣亲自签下,将之递给一个凡人。

“小晚照。”孔宣歪过脑袋,他倚着椅背,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杯子。

张晚照挪动轮椅回头:?

孔宣笑了起来,他笑容明媚张扬,肆意地朝他挥了挥手。

“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张晚照顿时脸颊爆红,手忙脚乱地打着轮椅,差点一头撞到门框上。

“我、我会让人把钱打你卡上的!”

张晚照慌慌张张跑走了,陆压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垂下眼睛时与孔雀大王对视上了。

孔宣哼了一声,仰着头抵着他的腰腹,就这样直白地看着他,语气不悦:“你看他干什么?”

“我只是在想……”陆压话语微顿,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只能看到睫毛下微微泛起的微光,他下颚阖动,慢慢吐出一句:“人类也可以和妖在一起吗?”

这是一个蠢问题,陆压一出口就意识到了。

出身妖管局的他见过太多人妖恋情了。

他想问,人类也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是人类,不是某只漂亮小鸟。

孔雀大王也会喜欢人类吗?

孔宣高高地挑起一边眉头,手指戳在陆压脸上,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子。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品吗?”

“这种光秃秃的人类有什么好喜欢的?是漂亮小鸟不美吗?还是漂亮巢穴不香吗?”

“还是……”他话语一顿,狡黠地翘起唇角,眼睛眨动间暧/昧调笑:“我们陆鸦鸦不好?”

陆压脸上阴郁的神情一怔,快速地抬了下眼,纤长的睫毛颤抖着,眼底泛起几息光彩。

孔宣一下子从凳子上翻了起来,潇洒地朝内里走,撩起门帘时他回过头,回眸一眼狡黠灵动。

“鸦,不要瞎吃飞醋啊~”

调笑的话说完,他“嘿”了一声,轻快地钻进室内,没一会儿大呼小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陆鸦鸦!我的菠萝——”

陆压无奈地叹气:“菠萝还没处理好,小心扎嘴。”

他抖了抖围裙,一边答应一边系到腰上。

给贪吃的孔雀大王削菠萝去了。

是夜。

陆压走进浴室,他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浴室的灯光明亮惨白。

他很少会变化出原形,藏匿起来的妖纹也避免了许多窥视。

唯有现在四下无人的深夜,他才对着镜子无声低下了头,青黑色的妖纹从脊骨处慢慢生长而出,一只羽茧缓缓松开翅膀,泄露出一对将要孵化而出的飞鸟。

飞鸟交颈缠绵、羽翅相交,华丽纤长的孔雀羽犹如亲昵的情人,张扬交融进火鸟的纹理中,显得密不可分。

陆压并没有观测到羽茧展露的情况,他一手摁在洗手台上,一手攥住手臂,一根一根的黑羽从他的皮肤上滋生,几乎淹没他的全部皮肤。

他喉间滚烫,如火灼烧般烧灼着他的思维,羽翼逐渐丰满,更加催着他变化出新的形态。

然而鸦羽散落,灵气烧干,他棋差一步,在化形的紧要关头,片片鸦羽应激缩回。

他近乎脱力,撑着洗手台艰难地喘息几声,汗水随着肌肉线条抖动掉落,明亮的镜子里映出他狼狈焦灼的模样。

陆压抬起眼,深邃冷淡的眼睛此刻凶戾阴鸷,如被迫隐忍的猛兽,身上拼搏出来的肌肉不断收缩伸展,极致的力量埋藏在他每一寸的皮肤之下,危险蛰伏在暗流涌动下。

又一次化形失败,陆压眉眼发狠,随手将几根没有消去的黑羽拔掉碾碎,转过身借由镜子看清背上狰狞可怖的妖纹。

古怪的神木扎根在他的脊骨之间,肆意地舒展着枝条,将被火缠绕的神鸟高高捧起,怪异符文蜿蜒绵亘,兀自汇聚成完整的妖纹,深深锁进他的骨血。

他偏过头,终于看清了脖颈后若隐若现的孔雀羽。

大概是他的血脉还不够纯粹。

陆压并不知道,妖纹除了昭示血脉,还有另一个作用。

——为结契后的爱侣打上彼此的印记。

这份印记即便转世新生、即便身死道消,百世不灭,千年不改。

眼球在眼皮下转动着,黑暗中,孔宣躺在梧桐木的床上,猝然睁开一双青光璀璨的眼,妖异至极的异色在眼中扩散。

夜晚风声涌动,虫鸟齐静,孔宣眼睛睁开一瞬,他翻过身,平躺在床上,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声音。

犹如丝竹管弦,又似琵琶长琴,在黑夜中铮铮作响,幽幽怨怨,哀寂至极。

孔宣烦恼地用枕头遮住耳朵,把自己滚进被子里,气呼呼地藏了起来。

他把眼睛一闭,很快就听不见似有若无的乐声,清浅的呼吸缓慢平稳,裹着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谁整天大晚上在外面弄乐器,吵死了!”

孔宣打了个哈欠,被吵了几天,脾气见风就长,一点也不憋着,直接跟陆压抱怨。

陆压偏了下头,似乎有点意外:“乐器?”

“是啊。”孔宣说着,手中剥开的鸡蛋塞进了陆压碗里,等陆压把蛋白剥走,他才美滋滋地把蛋黄塞进了嘴里。

“最近外面总有声音在响,可烦人了。”

“什么笛、萧、琵琶、古筝……”

孔宣嘟囔着,报出一连串的乐器名,嘴巴里念念叨叨的。

以前在清扫组工作过的人警诫心就没有弱的,并且对妖气极为敏锐。

陆压并不是进去混资历的混子,恰恰相反,他在妖管局的战绩十分优异。

听到这种话,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我没有听到有什么音乐。”

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孔宣说的丝竹管弦,也没有感受过什么妖气。

……不。

陆压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面露思索:“或许是我没注意,我今天晚上看看。”

“问问邻居不就知道了?”孔宣扬眉。

他听到了,说不定靠近他那个房间的邻居也听到了。

要是守着等有人没素质半夜搞音乐,那可太折磨了。

不过自己晚上被声音吵,陆压反而一点动静都没有,本来想抱怨的孔雀大王顿时觉得自己和陆鸦鸦之间已经隔着一层厚厚的厚障壁了。

他已经不是自己同仇敌忾的队友了!

孔宣吃过早餐,抱着枕头溜溜达达地溜进陆压的房间里,他目光在室内扫过,露出极为锐利的眼神,精准将自己的枕头丢到床头,占据稳稳的c位。

他大声宣布:“我今天要到这个房间睡!”

他就不信了!难道只有他房间才能听到声音吗?

陆压没有意见,他拎了几袋子桃子,拿出一个红彤彤的递给孔宣大王:”大王吃吗?”

孔雀大王嗷呜一口,一口咬住了桃子,换到手上,他眉眼得意地朝陆压扬眉。

“走!我跟你一起走邻居去。”

他一把挽住陆压的手,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要跟陆压找邻居去问问情况。

他们平时不爱和邻居聊天,对隔壁的邻居也没有什么了解。

带着桃子上门,结果敲了半天门,隔壁的隔壁才冒出头说他们隔壁的人一年前就搬走了。

这可太不巧了。

孔宣诧异极了,歪过脑袋小声问陆压:“那我们隔壁之前住的是鬼吗?”

他可看到过好几次隔壁邻居家的灯开着!

“说不定是小偷。”陆压猜测。

“说不定他就是那个没素质的!”孔宣叉腰愤怒哼哼。

他气鼓鼓地露出凶恶表情,腮帮子鼓起一边,张扬的眉一拢,张牙舞爪的。

被陆压掐了一把。

“陆鸦鸦!”孔雀大王大怒。

陆压的视线忍不住被他鼓起的腮帮子吸引,白嫩嫩的腮肉微微鼓起一点,以为自己凶巴巴的,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实在是……

他低咳一声,在孔雀大王的怒视下飞速举手投降:“我错了大王!”

“错哪了?”

“……”陆压不语,只是摩挲着指腹,手指上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很软。

“哼!”孔宣重重哼了一声,毫不客气一把掐住陆压的腮帮子,两只手一起上,挂在他身上,张牙舞爪地要惩罚他。

细软的手指按在脸上,陆压左躲右躲哪里都躲不开越靠越近的人,他认命叹气,老老实实低头,让孔雀大王掐自己泄愤。

然而孔宣只是掐着他的脸,捏着腮帮子往上一推,平直的唇角瞬间推出一个古怪的笑弧。

“噗嗤!”孔宣再也忍耐不住,笑得浑身发软,一边发抖一边靠在陆压身上抽笑。

陆压:?

一直冷若冰霜的陆鸦鸦乖乖任捏,笑起来不仅一点都不好看,反而非常搞笑,有种乖巧的滑稽感。

孔宣脸上的神采狡黠极了,他挤眉弄眼,眼睛眨动间笑意星星点点地散出,乐不可支地倚在陆压身上。

就算是说话,都忍不住笑意,一边憋笑一边咳嗽:“咳、你别笑……别笑啊……”

陆压:。

到底是谁在笑?

他无奈扶住站不住的孔雀大王,抓着他的手无奈回答:“回家吧,回家吧大王。”

隔壁的老大爷眼神都要变了。

孔宣干咳两声,总算收敛了笑意。

他装模作样地往前走了几步,刻意走到陆压前面,三两下跳到后门的台阶上,他一回头,笑盈盈地看着陆压。

陆压:“遵纪守法啊,大王。”

“哎呀,你不好奇吗?”孔宣点点下巴,忍不住摇晃起脑袋。

他是真有点好奇了。

隔壁邻居早一年前就搬家了,那他们这些天看到的灯光和人影又是什么?

人or妖?

陆压回答:or。

他推着好奇心大起的孔雀大王往院子里走,孔宣努力扭头,试图踮着脚让目光翻过院墙一探究竟。

“……”好像小猫。

不停挣扎的孔雀大王好像是一只小猫,要是不好好看着,绝对会安安静静作妖。

陆压撑了没三分钟,他许诺:“如果今天晚上那房子里还有灯,我们就报警。”

报警?想到那些警察连自己是人是妖都分不出来,孔宣大王不屑。

不过孔雀大王愿意给陆鸦鸦一个面子,他不情不愿点头,心里盘算着等捉到那个半夜扰民的家伙,一定会让他好看!

时间就在孔雀大王的等候中一点一点过去。

孔宣抱着被子爬上了床,他一脚踢开鞋子,缩进被子里滚了滚,裹着被子咕蛹着伸出一只手,拍拍身边的位置,极力邀请。

“鸦,上床。”

陆压视察群聊的动作一顿,无情地转了一个身:“我去隔壁房间睡。”

装模作样。

孔宣撇撇嘴巴,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他眼睛眯起,困倦地歪过脑袋,迷迷糊糊蹭到枕头上,含糊嘟囔:“假正经的坏鸦。”

哼。

坏鸦扭头看着孔雀大王,大王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白皙漂亮的脸,浓密的黑发披散在床上,越发显得秾烈魅惑。

孔宣睡梦中总显得很乖,没有清醒时的张扬霸道,团在一起像是白白软软的小团子。

不管是小团子还是好奇猫,陆压都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陆压在床边等了等,等到了凌晨,才如梦初醒般颤了颤睫毛,无声走出房间。

他躺在孔宣最喜欢的梧桐木床上,将手中的书本盖在脸上。

滴答滴答——

指针一分一秒地偏转,房间安静无声,似乎所有人都陷入了安眠。

孔宣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他翻了个身,他这一次清晰地听见了远方遥遥传来的丝竹管弦声。

“哼哼哼~”

他轻声合着曲调,手指在手背上打着节拍。

孔宣几乎能记住所有他听过的曲调,无论是小鸟随意哼出来的声音,还是当年极乐蟠桃盛宴上的丝竹管弦靡靡之音。

他侧耳倾听,几乎在某一个瞬间,他应和上节拍,精准地哼出一段曲子。

无人注意到,屋外扦插的枝条猝然抽长,遥遥转向一个方向。

风吹过它的枝叶,应和般沙沙作响。

孔宣无声睁开眼睛,他已然确定了对方是谁。

他垫着脚尖,矫健地游走在黑暗中,无声钻进自己的房间。

“鸦。”他轻声呼唤。

陆压将脸上的书本掀开,一双眼睛没有丝毫的困倦,湛湛明亮。

孔宣站在窗边,月光冷冷地照在他的脸上,他的唇色极艳,乌发秾丽,那双泛青的眼眸上挑起蛊惑的弧度,无声翘起唇角。

他像是一只魅惑众生的妖精,在黑与白中不似人间生灵,也不似神仙佛祖。

近乎昏聩,肆意妄为:“别说话,跟我走。”

“我要带着你,”

他翘起唇角,昏暗的光芒在他眼中闪烁,烈火燎原般灼灼明亮。

“去见真正的原初生灵。”

第43章 第43章玃如火锅2 在很久很……

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世界的天地才刚刚分离,原初的生命降生世间。

祂们性格各一,样貌不一,就有一位原初生灵生来无口无眼, 没有七窍, 叫作浑沌。

浑沌极其喜好音律, 时常对月欢歌,时常孤独奏乐。

不知道过了多久, 它有了两个朋友,来自南海的倏和北海的忽。

他们时常相会, 一起交流音律,四处游玩,日子过得简单又快乐。

倏和忽十分感激浑沌的友谊,为了报答这份情谊,见浑沌不像别人大家都有眼耳口鼻, 可以用来听、吃、闻、语,他们便想为浑沌凿开七窍, 让祂能感受世间的美好, 看到美丽的色彩。

于是他们与浑沌说定,一日帮祂凿开一窍, 让祂能够像别人一样感受世间的美好。

他们先是凿开嘴巴, 再是耳朵、鼻子……一直到第七天,倏和忽凿开眼窍, 浑沌当即死去。

倏和忽因为祂的死亡感到十分悲伤,悲伤地哭泣引来了黑色的雪,大雪洋洋洒洒覆盖在地上,盖得很厚很厚。

浑沌的□□埋藏在厚重的黑雪下, 化作凶兽混沌。他的灵魂却飘然飞上了天空,化作没有七窍的神兽帝江。

自此灵肉分离,浑沌彻底死去。

“哗啦——”

无人的小楼三层,紧闭的窗户猝然敞开,夜风灌入室内,吹起厚重的窗帘,有月影潜行入户。

潇洒的人影踏月而来,他从窗外进入,鞋子踩在地板上,朦胧月色顺着他的脚步探进屋中,照亮方寸黑暗。

无声的死寂充斥着室内每一个角落,室内的器具倒映出孔宣欣然踏入的身影,他顺着月影走进黑暗,眼中一点青色如烈火般灼灼明亮。

他往前走进一步、两步……

肆意的脚步没有被黑暗阻拦,一团庞大拥挤的黑影拥堵在三楼的大厅,止住他的脚步。

孔宣站在黑暗中,惨白的月光在他身后割裂,他立于黑暗笔直坦然,密密麻麻的长线顺着黑影铺满了落脚的地板,如同血线如有实质的“呼吸颤抖”。

任何人看到黑暗中的黑影都会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犹如人类刻在基因里对未知的恐惧,他们只是凝视,只是看见,就足以被惊骇、恐吓。

无法直视、无法感知、无法想象……

所有的一切恐惧都一起融合进这古怪的黑影中,黑影沉沉地呼吸着,吸气呼气间它本身不断颤抖,扑簌簌的线条从它身上掉落。

然而没有声音,无声的死寂似乎隔断了它对于世界的一切感知,只是这样,它就像耗尽所有力气般,安静无声地停住了动作。

陆压迟一步从自家三楼的窗户翻进来,翻进邻居家时他手上拿了一个手电筒,直白地照在“肉山”的身上。

瞬时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诡异的惨白,古怪的雪花片在他眼前闪烁,那一瞬间,他像是被什么高阶的存在盯上,视线直白地在他身上巡视。

那道目光几乎将他的骨血、灵魂都全部翻遍,随后毫不犹豫地抽身而去。

紧接着,一个声音在两人脑中响起:[孔雀、金乌……]

手中的灯光猝然熄灭,陆压怔了怔,低头扣出烧坏的电池,垂下的眼睫遮不住眼底锐利的光彩,他淡声质问:“这几个月我从没感受到妖气。”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这里看不到太阳与月亮,我不记得了]没有五官手脚的“肉山”猝然抖动起来。

它还活着。

[我曾经死了,现在又活过来了]

它动了动,如地动山摇般翻了个身,肉团在大厅里滚了滚,依旧是一团没有手脚的肉山,肉粉色的翅膀搭在它的两边。

它实在是太大、太痛苦了。

密密麻麻的血线从它身上掉落,它的整个身体呈现出被剥去皮毛的肉粉色,黏腻地堆砌在一起。

随着它的滚动,那些血线被拉扯收缩,以一种非常恐怖的动作“编织”在一起。

没有人能看清那些“血线”是怎么编织的,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拿着毛线针将那些线编织成衣服,披挂到它的身上。

这样恐怖的画面,孔宣却面不改色,他洒脱地在肉山面前盘腿坐下,将那些“血线”抓在手中,理毛线一般打理着。

一边给“肉山”放线,他一边说:“帝江,你是不是快死了?”

“你快死了,可以让我把你吃掉吗?”

[不可以]帝江好脾气地回答:[神兽之间是不可以互相吃的,这是规矩,小孔雀,你不守规矩会被其他神兽杀掉哦]

祂并不是用某个器官发话,比起说话,更像是连接了同一段频率的脑电波。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思维同频的一瞬间,祂在更高维的存在低语。

祂是孔宣故事里死而复生的原初生灵,是浑沌的灵魂化身,也是曾经在蟠桃宴上演奏曲调的神兽帝江。

孔宣撑着下巴,忍不住好奇:“你之前不是死了吗?怎么活过来的?什么时候活过来的?”

他毫不客气地去抓帝江逶迤下来的肥肉,粉嫩嫩的肉翅被孔宣抓在手中。

虽然有翅膀,但帝江并不属于神鸟一族,神鸟之间家族式的关照在其他神兽之间并不管用,除了龙族抱团之外,他们几乎各自为营。

所以孔宣并不了解帝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帝江在很早之前就死掉了。

帝江继承了祂前世对音乐的偏执,祂从降生开始,就一直奔走在寻找乐曲的路上。

祂没有耳朵嘴巴,没有眼睛鼻子,祂有自己的一套感知方法,对音乐痴迷至极。

祂曾在钟子期死去时伯牙摔琴的筝筝悲愤,也曾在始皇一通六国时聆听青铜器的回响……

帝江大概是死在了某次寻觅神音的路上。

直至祂死后三百年,神兽们才迟迟确定了祂的死讯,祂的朋友已经所剩余几,只有几个热爱音乐的神兽为他送葬。

而现在,祂死而复生,却又要死了。

[不,我不会死]帝江否认。

祂没有口鼻眼耳,不需要吃饭睡觉,祂只需要灵气,足够的灵气。

按照一个月前的灵气衰竭趋势,祂不用三个月就会彻底死去。

但可巧的是,灵气复苏了。

没有人知道灵气复苏最后是什么情况,敏锐如帝江,它告诉孔宣:

[没有人会真正因它而死,之前发生的一切会再次发生,死去的生灵会回到这个世间,这是一场轮回]

帝江是最初的原初生灵,祂的存在比孔宣的母亲凤凰还要久远,祂生生死死过好几次,几乎与天地同寿。

[小孔雀,沉寂的时代将要复苏,我们会一起回到“故乡”]

帝江粉色的肉翅还被孔宣捏在手中,孔宣一点都不尊敬祂,他像孩子一样肆意把玩拉扯,帝江却一点也不生气。

祂总是有这样好的脾气,除了音乐,没有事情会让祂在意。

但同样的,祂博学多才,祂知晓世间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帝江终于编制好了一件由“血线”编织成的衣服,祂把衣服披在身上,于是硕大的肉山消失了,一个浑身赤裸的瞎眼美人从里面爬了出来。

祂双眼晦暗,裹着由血线编织的衣服,一身皮肤惨白似雪,祂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捧月光。

孔宣将祂掉在地上的长发捞起,如同捞起了月亮。

他眉眼困惑:“轮回?”

帝江已经住进这间屋子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祂从不出去,也从不发出声音。

祂低下头,捕捉到孔宣的手贴在脸上,无声动了动唇。

[不要害怕,小青]

帝江很喜欢这只漂亮的小鸟,祂看不见,但所有的生灵在祂的感知中都有独特的色彩。

在祂的感知中,一团漂亮的青色光团带着金色光团来找祂玩了。

都是朋友家里可爱的小团子。

帝江茫然地偏过脑袋,低垂着头,眉眼温柔悲悯,像是圣洁的月光。

[或许会有一些牺牲,每一个时代都会这样,但你终会明白的,这只是一切的开始]

没有原初生灵会畏惧死亡,他们早已认知到了世界的轮回。

死去的人会在千万年后再次归来,发生过的事会再次发生,天底下没有新鲜事。

孔宣早已见证到了实例,早已沉没地底的高山再次出现,早已死去的人又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么他的母亲,他的弟弟……又会在什么时候回到他的身边呢?

“帝江,帮我一件事吧。”

帝江安静地将目光落在远处的那团金色光团上,祂朝陆压伸出了手:[小金]

陆压:?

他反应了一下,疑惑地走了过去,被孔宣拉倒在地上。

瞬时间,一张苍白俊美的脸凑到他的面前,他们额头对着额头,他能直白地看见那双灰蒙蒙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是早已死掉的月球,呈现出极度诡异的灰白。

帝江的手在陆压脸上摸索着,漂亮的金色光团比记忆里还要小一圈,祂慢吞吞地理解:[小金变得灰扑扑的,原来是和我一样的原因]

都是死而复生过了。

[让我来帮你一把吧]

陆压被捧着脸,这双漂亮的手温暖得像是一位长辈的手,他还没反应过来,猝然被人兜头一撞。

他猛地后仰,脑子里瞬间炸开金花,眼前一片片的雪花哗啦啦闪过,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完全没有意识到藏匿的妖纹不受控制爬上他的皮肤。

背脊处的大树终于绽开了全部枝条,散开的羽茧在瞬间展翅,将里面的飞鸟完全露出。

神鸟图纹第一次超越了孔雀羽的保护,金光肆意地顺着妖纹一寸一寸蔓延扩散,直到点亮每一处的关窍。

妖纹金光乍现,漫漫妖异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

“唳!”

一声似鹤似鸦的鸣啼在空中赫然炸响,昏昏暗的天空被分割成两块,金光割裂天空,明亮的太阳迫不及待地从缝隙中钻出……

陆压保持着后仰的姿势,他后颈倒仰,一双眼睛从瞳孔中心四散开刺眼的金色妖异,一点金芒点缀在他的眼眸。

片片黑色的鸦羽自他皮肤滋生扩散,一片一片遮住他的双眼,附着他的皮肤。

骨骼碰撞间,“咯吱咯吱”的挤压声不断重塑着骨骼、血肉。

直到,太阳彻底升上高空——

这一瞬间,万物喧闹,百鸟齐鸣,万千星子启明天空。

爬上不周山的人类抬头仰望着天上的太阳,脸上唯有被震撼到的茫然与恐惧。

人类无上伟力在此刻,渺小得犹如蝼蚁。

人类终于清晰地意识到,灵气复苏代表了什么,那些被人类放逐进历史垃圾堆的神秘,又再次在新的时代焕发了生机。

而这只会是一个开始。

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惊爆!非人类就在我们中间#

#非人类现世,政府到底还隐瞒了我们什么?#

#灵气复苏,修仙不是传说#

……

短短一个晚上,无数媒体争先报道转载一条新闻,国家对外宣发部门召开记者发布会,会上宣布的真相激起一片哗然。

曾经他们以为是神话故事的非人存在,原来就真实生活在他们身边。

几个穿着道袍的道士站上讲台,他们在镜头前侃侃而谈,肆意地将政府这么多年的遮掩全部扯下。

知情的不知情的人都惊呆了,不论是神兽群还是妖管局的内部群聊,发了疯一般飞速刷新着聊天。

[离职维权会]

:惊呆了老铁!他们到底在不周山上看到了什么,这就不演了?

:不可置信!不能理解!

:等等,如果现在不演了,那我们返聘算不算正经公务员啊?

:不对劲不对劲!怎么突然就公开了?

……

[相亲相爱一家鸟]

:……我懵了

:不是?人类是怎么想的?明明之前一直藏着掖着,死都不愿意公布。

:先不说这个,金乌不是死了吗?大半夜出太阳是怎么回事@全体成员

:不是我

:不是我+1

:+身份证,@朱雀你跟人类那群家伙走得近,他们到底怎么想的?宣传这个对他们可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等等,孔宣呢?出来说话!@孔雀

……

群里纷纷炸了锅,完全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前知道这件事。

怎么就不藏了?怎么就把他们的存在公开了?这就不藏了吗?

现在公开一时爽,那未来怎么办啊?妖族还能回到以前的宁静吗?人类的未来又要走向何方?

所有人心里一片哗然,而老街区的小饭店里,一只浑身黑羽的三足小鸟正支棱着它的三条腿,低着头用豆豆眼艰难地划拉屏幕。

小鸟脑袋晃来晃去的,黑色的翅膀似吸走了所有光亮,在明亮的室内仍旧漆黑一片,仿佛能将世间所有吸进一片暗淡无光的深渊中。

然而孔宣端着一碗荔枝走过去,手指不老实地扒拉黑翅膀,翅膀瞬间张开足有半米的长度,羽毛震颤间无边光色如海浪流转,世间瑰丽尽收羽翼。

绚丽至极,华美至极。

“陆鸦鸦。”孔宣语气含笑,歪过脑袋把脸贴在手背上,趴在桌子上不老实地逗弄漂亮小鸟的小羽毛。

他指尖轻柔,刮蹭过陆压毛茸茸的胸羽。

人形状态没有摸到的胸肌,在鸟形下被孔宣摸了个边。

陆压歪了歪脑袋,看着孔宣笑盈盈的模样,认命地低下脑袋,用喙嘴小心翼翼地划拉屏幕。

他的鸟形与乌鸦有点相似,唯有尾部有长长的尾羽,从桌边垂落如飘带般在空中摇曳抖动。

黑羽、三足,怪异的金璨妖异自鹰眼中点亮,翅膀扇动间,灼热的温度逐渐攀升,一点星火自他翅膀末端点亮。

他是。

——三足金乌。

陆压低下头颅,借由手机屏幕的反射观测自己的模样。

完全化形后,他一直都是这个姿态,帝江馈赠过来的灵气太过充沛,在灵气在体内完全达到平衡之前,他暂时还没办法变回人形。

这可让孔宣占到了大便宜,借着陆鸦鸦现在是漂亮小鸟,还没习惯这个形态,无力反抗他。

一双手顺着脑袋呼噜呼噜往下rua,rua过背部又rua过翅膀,手指在毛茸茸的胸羽上到处乱蹭。

他眉眼带笑,肆意地朝陆压挑眉,陆压完全无从招架,被他揉得羽毛凌乱,乱糟糟地窝在桌子上。

陆压一边挣扎,一边努力用不实用的喙嘴翻看消息。

孔宣随便扫了一眼,像是强取豪夺的恶霸般,比划着动作“嘿嘿”一把强制漂亮小鸟,低下头猛猛亲了几口。

“漂亮小鸟!漂亮小鸟!”

他双眼晶亮,把脸埋进陆压的羽毛里深深闻嗅,闻嗅到了一股暖烘烘的小鸟味。

孔宣深深叹气:“好像小狗。”

别人都说什么小狗味,陆鸦鸦是小鸟味,暖烘烘的。

是小狗鸟。

陆压:……

他努力挣扎不过,安安静静地选择躺平,已经放弃继续翻消息的举动。

既然不能挣扎,那就躺平吧!

陆压淡淡放弃挣扎,孔宣把脸埋进小鸟羽毛里蹭了蹭,吸足了小鸟能量,眉开眼笑地把陆鸦鸦抱在怀里。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小鸟羽毛,他嘴角微翘,偷吃到糖果般嘴角的笑容甜滋滋的,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陆鸦鸦是只漂亮小鸟。

非常喜欢漂亮小鸟的孔宣扒拉小鸟翅膀玩,随手扒拉过手机看了两眼,他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他们,翻着翻着,突然想起一个严重问题。

足以令孔雀大王大惊失色!

“所以今天吃什么呢?”

家里的闻獜肉都吃完了,陆压变成了鸟今天还没来得及去买菜,家里可谓是弹尽粮绝。

孔宣一拍手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们去打猎吧!”

陆压支棱起羽毛:???

孔宣的打猎和传统意义上的打猎不太一样,他的目标不在那些野生的普通动物,而在于野生的妖怪。

孔雀大王向来肆意,化形的没化形的,吃过的没吃过的,他都有胆子尝上一口。

现在陆鸦鸦变成了漂亮小鸟,已经没办法承担大厨的责任,全家的希望都在孔宣身上。

孔雀大王自认为责任重大,得意地挺起胸脯,嘴角勾起的笑得意又张扬,根本不知道谦虚怎么写。

“我一定给你打猎回一个大家伙!”

他拍着胸脯保证,志得意满地揣上陆鸦鸦就要出门。

陆压拼命拍打着翅膀,把店门钥匙给孔宣带上了,又提醒他多带点钱,免得想回来车都打不上。

这个提醒那个带上,孔宣不耐烦地摆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怎么可能回不来啊!”

他可是会飞的!

孔宣得意地抚了抚头发,任由陆压飞到他的肩膀上,他带着陆压就出了门。

他没有目的地,说是打猎,其实并没有什么目标,投了钱坐上一趟公交车,顺着公交线路流入人群。

一上车,公交车吵吵嚷嚷的。

孔雀大王听了一耳朵,都是在说今天早上的新闻发布会,国家领导人当众宣布人妖共和,妖族将编入这个国家第57个民族。

这简直就是炸开了锅,所有人人心惶惶,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身边的人,试图看出哪个人不是人类。

一场充满恐惧的猜忌链顿时产生了。

孔雀大王带着陆鸦鸦淡定地从人群走过,他下了车,还能听见车厢里的议论声。

“那些妖怪是不是会吃人啊?我看电视剧里就是那么演的。”

“不会吧?我看官网解密的秘密档案里,那些妖怪还帮我们打天下呢。”

“我早上逮着我家猫连续逼问半个小时,它愣是不肯承认自己是妖,可恶的逆子,为了逃避上班居然装傻到这个地步!”

“我感觉网络上那些聪明的动物说不定就是妖族伪装的!我之前就觉得他们比人都聪明,耽误孩子高考了。”

“啊!这也太幸福了吧?”

……

孔宣在郊外下车,将一切纷扰抛至身后。

阳光洒落在他的眉眼,照出一片浮光掠影的梦幻,越发显露出他眉眼浓烈漂亮。

抬手将墨镜扣在发顶,随意地折叠袖口,他没有回头,大步向前,衣摆在空中划过锐利的弧度。

“鸦,我们打猎去!”

第44章 第44章玃如火锅3 “哼哼哼……

“哼哼哼~”

人群稀少的郊外农庄小道, 孔宣脚步轻快,口中哼着小调,三两步迈过水坑,踩着泥巴与砖石堆出的小路前进。

树荫与飞鸟从他头顶轮转掠过, 一只大体型的黑色飞鸟拍打着翅膀, 扑簌簌落在他的肩头。

喉咙滚动间, 滚出一声圆润可爱的鸟鸣:“唳。”

陆压:。

陆压偏过脑袋,小鸟依人地将脑袋埋进孔宣的颈窝里, 他尾羽低落,垂在青年的肩膀时不时震颤纷飞。

这可逗弄起了玩闹心, 孔宣被尾羽搔过手背,心里瘙痒难耐。

神色狡黠的一把攥住不老实的尾羽,顺着羽毛一下摸上了漂亮小鸟的毛屁股。

陆压身形远比一般乌鸦大,一边翅膀完全展开足以拉扯出半米距离,落在孔宣的肩膀上也显得庞大恐怖, 似乎羽毛底下满是肌肉。

被摸了毛屁股,顿时一个激灵, 下意识地锁紧爪子, 一屁股把孔宣的手掌压下。

孔宣吃痛,一边忍不住笑一边痛得发抖。

他忍不住抽笑几声, 手还摸在漂亮小鸟的屁股上, 故意逗鸟:“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怎么鸟屁股也摸不得, 鸦鸦,你比老虎还要小气吗?”

说这话时,他眉眼带笑,脸上的笑意狡黠又灵巧, 机敏地歪过脑袋朝陆压眨了眨眼,白嫩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求饶。

他实在是痛,痛得忍不住矮了肩膀,又痛又要占嘴上便宜,故意逗弄陆压。

陆压无奈地抖抖翅膀,蹦跳着一下从孔宣的肩膀飞到了半空中。

任凭孔宣怎么讨好保证,他飞在孔宣身边,飘逸的尾羽轻轻扫过孔宣的手心,似有若无地亲近逗得孔宣心痒难耐。

孔宣顿时觉得陆鸦鸦实在小气,他只是逗他玩一下,他就不让碰不让摸。

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家1的屁股也不行。

孔雀大王顿时鼓起腮帮子,哼气偏过脑袋,故意不去看旁边飞着的漂亮小鸟,随手捻了片叶子抿在唇间。

他一边吹出一连串欢快小调,一边顺着泥巴堆出来的小路走入农庄小道,走过草叶繁茂的泥地,再一拐进小道,入眼是一大片竹林。

竹林遮天蔽日,走在其中,将或青或黄的竹叶踩在脚下,踩出一连串的声响。

孔宣玩心不减,故意踩着竹叶跑,蹦蹦跳跳地踩出一串小调,和着风声,在繁茂的竹林里纵情奏乐。

他眉眼灵动,阳光顺着枝叶筛下一片凌乱的光斑,光斑落在他的眉眼,浮光掠影般从他脸上掠过,他唇角挂笑,被风推着往前,恍若犹在梦中,恣意的脚步没有章法自由至极。

陆压在一支竹叶上停靠,幽深的瞳孔清晰地倒影出孔宣欢快的身影。

他走路散漫至极,无拘无束没有规律,像是天然就与这片自然交融在一起,清晰让人感受到他的自由雍懒。

他似乎不会回头,也没有理由停留。

可这一瞬间,他回过头,眼睛触及陆压的身影时,他弯起眉眼实实在在地笑了起来。

“快走啊,陆鸦鸦。”他朝陆压招手,脸上没有一丝阴霾,眼神追着陆压的身影。

陆压迟疑一下,还是落在他的肩膀。

孔宣的手不老实地摸上他的翅膀,他张开翅膀,故意将孔宣的手夹在羽翼下。

他滚动着喉咙,想要吐出只言片语,但只滚出过于可爱清脆的鸟鸣,陆压选择不说话了。

孔宣却一点也不老实,手被夹住了,就故意用指腹顺着更加细小的绒羽抚摸。

他似乎很喜欢占这种便宜,脸上的窃笑怎么也藏不住,顾盼间眉眼生辉,恣意横生。

就在这时,有人出声:“要进来看看吗?”

一个看起来是农庄老板的年轻人戴着草帽骑着三轮车追在他们身后,一把跳下车打开了农庄的竹篱笆。

“喝茶吃饭住民宿都可以。”

老板连车上刚摘下来的荷花都不顾了,殷勤地邀请他们进门。

孔宣挑起眉,视线绕过他看向三轮车后座。

三轮车上除了满车的荷花,还有一只似鹿的动物。

那是一只玃如。

皋涂山的野兽,形状像普通的鹿却长着白色的尾巴,马一样的脚蹄、人一样的手,头顶顶着四只鹿角。

吃人的。

此刻它趴在荷花堆里,乖乖巧巧地蜷缩成很大一团,正用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望着他们,眼睛一眨一眨露出人性化的无辜好奇。

它在打量他们。

孔宣也在打量它。

老板注意到了孔宣的视线,他连忙解释:“这不是我买的,是我今天早上救助回来的。”

“我今天去摘荷花,遇到它陷在泥地里,看它可怜就带回来了,等下就给林业局打电话。”

话是这么说,但满脸单纯的老板还是忍不住怜爱心,伸手摸摸小鹿的脑袋。

都说长得越怪判得越快,老板摸着“小鹿”的脑袋,还是忍不住泛起了同情心,被“小鹿”舔舔手心,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只“小鹿”舔舐着他的掌心,眼中泛起古怪而又贪婪的猩红,一嘴獠牙急不可耐地抵在他的手背上,似乎闻嗅到了什么至高美味,眼睛一眯,露出人性化的恶意。

陆压鸟歪过脑袋,忍不住滚出一声圆润的鸟叫。

孔宣忍不住发笑:“看吧,还是有好东西的。”

他低声与陆压耳语,半张脸埋进羽毛里,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莫名沾带着几分戏谑。

孔宣玩味地看着老板努力用荷花把“小鹿”吸引下车,溜进院子里,他跟在后面,盯着玃如肥美的身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只玃如好肥……我是说,看着就很不错。”

“什么?”老板没有听清孔宣的喃喃自语,他转过头,把草帽一掀热情地招呼孔宣:“要不要在我们这吃饭?我们这里拿手菜炖鹿肉可是很不错的。”

炖鹿肉?

孔宣的眼睛都挂在玃如上了,听到鹿肉他猛猛点头,脑子里只剩下“鹿肉”这两个字了。

玃如何尝不是一种鹿呢?

孔宣正在畅想,被陆压鸟对着耳朵叨了一口,立刻回过神来,义正言辞地说:“老板,我不要鹿肉,我要吃这个!”

他一指老板身边的玃如。

玃如满脸无辜,湿漉漉的小鹿眼眨巴眨巴,被所有人盯着,乖巧地“咩咩”两声。

孔宣眼睛一眯:“鹿是不会咩咩叫的!”

玃如立刻闭上嘴巴,用湿漉漉的眼神凝望农庄老板,弱小委屈又可怜。

老板被两道目光注视,一时间无助极了:“这、这不能吃的吧?”

这算野味吧!

孔宣学以致用:“老板,我觉得你身边这个是妖怪。”

老板委婉表示:“吃野生动物是犯法的。”

“哪家好鹿会长马蹄?”

“……”

“还长人手。”

“……”

“还会咩咩叫。”

“……”

一声一声地质问问得老板一脸懵逼,他以一种怀疑、不确切的质疑目光凝视孔宣。

孔宣掏出手机,搜索播放一条龙。

“……主张可化形妖族编为国家第五十七个民族提案正在推进中……”

“先生,世界上并不只有可以化形的妖族,有很多怪物本身与狮子老虎并无不同,狮子、老虎也是会吃人的,你又怎么保证那些怪物不会伤害我们呢?”

“世界上真的有妖,你们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们?政府到底隐瞒了什么,人民需要知道真相!”

……

手机清晰地播放出今早发布会上,宣发部门与记者之间的公开讨论。

屏幕上那张熟悉的脸依旧是那样冷峻严肃,声音不带一丝变化。

老板很显然是一大早就出门干活了,已经有点跟不上时代了,他傻眼地看着手机屏幕,警惕地拿出手机。

“别以为一个AI生产的视频我就会信,我告诉你——”

老板的话语赫然顿住,他不信邪地刷新软件,热搜上大写的#灵气复苏##第五十七个民族#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他的眼前。

就在这时,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鹿”咬着他的衣摆扯了扯。

老板低下头,惊恐地发现“小鹿”的嘴角流出腥臭的涎水,它眉眼弯弯,像是人一样微笑。

紧接着,它张开嘴露出满嘴的獠牙,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带着本能的凶厉的恶意,装模作样歪头蹭过老板的手背。

老板顿时一个激灵,激烈的危机感顺着他的背脊流窜至头皮,他头皮发麻,整个人傻愣在原地,感受到软软的鹿皮蹭过他的手背,紧接着是一双眼睛……

在怪物的耳朵后面,那里还藏着一双眼睛,突起的圆润的眼睛,溢满了浓重的恶意,讥笑地凝视着他。

孔宣幽幽开口,语气中的阴森玩味又鲜明:“你觉得它为什么要跟着你呢?”

老板惊恐地转过脑袋,腻滑的舌头在他掌心刮蹭,舔舐过他的皮肤。

鸡皮疙瘩爬满他的全身,老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幽幽嗓音像是缠绵耳边的鬼语,死神早已举起了镰刀。

他满目惊恐,只听眼前乌发红唇、肤白如雪的年轻人勾起唇角,阴冷低笑:“因为……”

“它吃人的啊。”

第45章 第45章玃如火锅4 “嗬啊—……

“嗬啊——”

老板被吓倒在地, 他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眼睁睁地看着状似无辜的“小鹿”探头过来,惊恐地发出尖叫:“快把它带走!求求你们了,快把它带走!”

玃如轻轻咬住他不断挥舞的胳膊, 湿漉漉的小鹿眼一弯, 慢慢笑了起来, 低头将四只鹿角对着人类比划起来,似乎在衡量哪里好下手。

一根绳子套在它脑袋上时, 它歪过脑袋,疑惑地低吼出声, 不知道思考到了什么,居然往旁边挪了两步,低头拱了拱吓尿的人类。

“咩咩?”大王请吃。

玃如贪婪地舔舔嘴巴,迫于威胁,主动将这个细皮嫩肉的人类献给孔雀大王。

孔雀大王冷哼一声, 在玃如疑惑的目光中猛地收紧绳子,一把将它拉倒在地。

“咩咩咩!”

玃如这才意识到不对, 连忙踢踹着蹄子要跑, 不停地向后摇摆着脑袋,疯狂大叫起来。

不对不对!

它膝盖一曲, 可怜兮兮地“咩咩”求饶, 跪在地上卑微地舔舐孔雀大王的鞋子。

孔雀大王不为所动,他转头看向老板:“我带走了哦。”

老板忙不迭地点头:“带走带走, 你们快带走吧!”

“不会报警抓我吧?”孔宣眼睛一眯,提前跟狡猾的人类打好商量。

老板猛猛摇头。

孔雀大王满意点头,用绳子拽着玃如的脖子,一手抓着它的鹿角掰到面前, 他笑靥盈盈,语气透着几分威胁恐吓。

“报警的话,我就把它还给你哦。”

孔宣脸上露出了如云雾般难以捉摸的笑容,那一瞬间好似融入了浓重的阴影,将冷漠蔑视刻画得淋漓尽致。

妖异的黑发从他肩膀垂落,他甚至不屑用正眼看待人或妖,像一只从深渊中脱逃而出的妖精,正用那样微妙玩味的表情轻声诉说。

老板被他那种诡谲的语气吓到,连忙点头保证:“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我发誓!”

老板急哄哄地保证,甚至学着电视上伸出几根手指对天发誓,恨不得指天画地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报警。

他几乎要被玃如猩红的眼睛吓坏了,仔细看,那双小鹿眼像极了一双人眼,唯有中间是方块状的瞳孔,妖异又古怪,充满了毫无缘由的恶意。

陆压鸟抬起翅膀盖在脸上,假装自己没有看到孔雀大王恐吓人类。

他动了动爪子,把脑袋埋进孔雀大王的黑发里,表示自己不忍直视。

人类对天发誓不会报警,恨不得以头抢地,孔宣终于满意了,他拍拍手,非常高兴地说:“人,你很识相。”

孔雀大王很看好这样识相的人类。

孔宣满意地点了点头,用绳子捆住玃如的脖子,慢条斯理地缠在手上。

“走。”

大王一声令下,玃如能屈能伸的“咩咩”两声,不甘心地想要去啃两口人类,被孔宣踹了一脚,慢吞吞地朝农庄外走。

这一只玃如站起来都有一米五六左右,也就比老板矮一个脑袋,要是晚上被它拱上了床,今天晚上就能发生一场灭门惨案。

但是孔宣来了,他跨坐在玃如的背上,像是乘青牛的神仙,轻轻松松就把这只玃如收复了。

老板死里逃生,痴痴地依靠在门口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感慨:“妖都有了,他大概就是神仙吧!”

长这么好看,一定是来救人的神仙,就是脾气不太好。

神仙下凡收恶兽为坐骑,此事在神话里亦有记载。

希望它能改过自新,不要再吃人了。

老板痴痴眺望,一点都不知道这只怪物马上就要到锅里改过自新了。

孔宣与陆鸦鸦嘀咕:“这么大一只,今天怎么吃好呢?”

辣椒炒肉?番茄炖肉?椒盐烤肉?

孔宣脑子里飞速想过一连串的菜谱,越想越馋,忍不住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挥舞着手臂说话豪情万丈,眼睛晶亮无比:“我一定会做出一桌大餐!”

陆压拍拍翅膀,附和地叫了一声。

紧接着他歪过脑袋,看着孔雀大王亮晶晶的眼睛,和欢快明媚的侧脸,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大王他,会做饭吗?

当然不会!

孔宣自信满满,张扬凌厉的眉眼弯起笑意,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难道他。

“做饭嘛!很简单的!”

孔宣信心十足,随手摘了片叶子别在玃如耳朵上施了一个障眼法,所谓一叶障目,不外如是。

借由这个障眼法,孔宣左手牵鹿右肩扛鸟,画风清奇惊呆路人,成功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虽然司机让他多付两倍的钱。

司机忍不住频频观察孔宣独特的造型,主要是左边的“鹿”右边的鸟,不由自主地感慨:“现在的小年轻,真的什么都养。”

孔宣扬眉:“没事,很快就不养了。”

“为什么啊?”司机忍不住好奇。

就见这个长相漂亮的年轻人弯起唇角,极为恶劣地回答他:“因为,这是一只妖怪啊。”

司机:……

孔宣顿时笑出了声,他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故意往前靠了靠,歪着脑袋问司机:“你不怕妖怪吗?”

当然、当然怕了。

司机脸上的表情隐隐有些崩坏,混杂在惊恐与玩笑之间,艰难地扯开嘴角,呵呵笑了:“你、你们年轻人就是爱说玩笑话。”

“我知道,这种叫什么玩梗、抽象。”

孔宣歪过脑袋,眨了眨眼,似乎默认了。

司机松了口气,点开软件,试图用欢快的短视频来压制那一瞬间竖起的寒毛。

刚一点开,一个人像出现在屏幕上,正一本正经地对着镜头说:“……今天,国家对外宣布世界上除了人族之外,还有很多的妖怪,那些妖怪由动物化形而成,人形据说和我们人类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怎么辨别这些妖怪呢?首先啊,妖怪肯定长得很好看,毕竟是妖怪,都会化形了,怎么可能容忍自己长得丑呢?

……”

司机的目光迟疑地落在前面的镜子上,透过镜子,他看到后座的年轻人眉眼妖冶,乌发红唇,比他女儿喜欢的那些大明星还好看。

注意到司机的目光,那双漂亮的眼睛转向他。

猝然间,看似普通的眼睛似乎泛起了淡淡的青色,在车内相对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微妙又怪异。

手机里还在说:“很多人就很好奇啊,这些妖怪真的和人差不多吗?他们会不会伤害我们呢?

这个问题啊,我觉得不能绝对,世界上很多传说都有记载妖怪会吃人,他们不止会吃人,还会变成别人的样子。像国家新闻发言人就说了,这世界上有很多不能用常理推测的怪物……”

“滋啦——”

车轮飞速急停,轮胎碾过地面滋啦一声,还没停稳门就开了。

孔宣扔下钱,前脚刚下汽车,出租车猛踩油门急急地往前爆冲,车子喝醉般歪歪扭扭拐了好几下,才终于找回手感,一脚油门冲出老街,只剩下淡淡的车尾气还飘在空中。

孔宣不由玩味:“人类的胆子还是太小了。”

他还什么都没说,这个司机光听别人叽里咕噜说一堆,就已经慌不择路了。

就这样的胆子,还好意思对外宣布妖族的存在?

陆压没说话。

他现在一开口就是圆润清脆的鸟叫声,清脆的少年音逗得孔宣一直发笑,笑得陆压都忍不住羞恼起来。

或许是变成了小鸟,陆压的情绪并不如人类形态淡定,居然发自内心地被孔宣笑得羞耻,有种被调戏又不能反抗的无力感。

孔宣逗他:“鸦,叫一声听听?”

陆压叨了叨他不老实的手指,警告性地咬在喙嘴里咬了咬。

“哎呀,鸦鸦怎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孔宣终于忍不住笑,他吃吃笑了起来,大发慈悲不再逗弄已经把脑袋埋进翅膀里的陆鸦鸦。

他对陆鸦鸦嬉皮笑脸,一转头对着玃如那叫一个横眉冷对,颐指气使。

一脚踹在玃如的肥屁股上,孔宣命令:“自己把自己洗干净,顺便把刀磨了,叼好盆等我。”

玃如悲愤交加,泪流满面,迫于孔雀大王的黑暗势力忍辱负重,乖乖走到水龙头旁边,拧开水龙头淋水。

自己把自己洗干净,再自己把刀磨好,玃如叼着大铁盆丢到地上,自己趴在菜板上,伸头引颈受戮。

它眼睛湿润,可怜巴巴地蹭孔雀大王的手背,压低着嗓音发出绵软又乖巧的“咩咩”求饶。

多么可怜啊。

孔雀大王一摸刀身,一连串的水珠从锋利的刀口落下,他眯起眼睛,银白的刀刃上清晰映出他锐利危险的双眼。

他提起刀,上挑的睫羽似有几分凌厉,露出的一点皮肤通体冷白,更似刀锋淬雪,叫让不敢冒犯。

只见白光闪烁,刀光飞舞间,一道血线灌入排水渠。

孔宣手起刀落,切面干净利落。

黑色的鸦鸟就在旁边看着,用爪子在肉块上划拉出一道痕迹,指导孔雀大王屠宰猎物。

要说做什么菜,家中大厨陆压双眼如鹰般锐利,一连串的思绪从脑中飞过。

最终为孔雀大王选择了最不容易出错、最不容易吃进医院的火锅!

不是不信任孔雀大王的厨艺,也不是不看好孔雀大王的厨艺天赋。

单纯想吃火锅而已。

真的。

小鸟笃定.jpg

将玃如按照部位分割几块,再将不同部位的肉块分别切割成片。

到了这一步骤,孔宣切肉切得厌烦,从一开始的薄薄一片又工整又漂亮到后面逐渐开始摆烂,已经出现大小不一的肉片。

他站在菜板前,和菜板上的肉大眼瞪小眼,眼睛瞪得滚圆,满是郁闷。

“为什么这么麻烦!”

只是切个肉而已!

就像陆鸦鸦之前备菜一样切肉而已!

但是对于孔雀大王来说,这种重复性的无聊工作简直就是折磨。

他气呼呼地攥紧拳头,烦恼地在空中来回挥舞几下,视线扫到旁边漫不经心梳羽的陆压,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邪恶的手果断插进了陆压的毛翅膀里。

黑色的漂亮小鸟一懵,下意识抬了抬胳膊,反而被一脸理所当然的孔宣狠狠rua了个爽。

rua的鸟毛支棱,毛茸茸地炸成一团,身上全是生肉的味道。

陆压:。

为什么要惩罚他?

陆压飞到小院的水龙头下面,他利索地拧开水龙头,站在流水下一边将羽毛淋湿一边甩头抖羽,争取把身上的肉味洗掉。

干干净净,给摸给抱。

不耐烦切肉的孔宣狠狠吸了一波漂亮小鸟,小鸟能量再次充满,又信心十足地回到了工作岗位。

这一次他丢掉菜刀,得意地叉腰,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还没切完的肉块,忍不住哼哼两声,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他满脸矜傲,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些不识相的肉块。

瞬间,刺眼的青光轰然布满整个厨房,从门窗往外泄出一丝气息,将方圆百里的生灵惊得鸡飞狗跳。

几只来院里吃自助餐的小鸟连忙拍拍翅膀,忙不迭地跑走了。

正在淋浴的陆压鸟歪过脑袋,色似黑金的眼睛里金色四散,鎏金的妖异本能散开,死死锁住眸心一点,在四溅的水花中凝凝遥望着厨房。

他有些焦躁不安,本能对危险的预警在红线的边缘来回蹦跳。

陆压再也忍受不住,拍打着翅膀一头钻进厨房里,直到将孔宣笼罩在自己的羽翼下他才感受到片刻的安心。

这并不是什么对危险的恐惧与排斥,真要说,是内心某种保护欲过于旺盛的结果。

尽管这种危机感来源于孔宣。

陆压展开翅膀,一下子将孔宣裹紧羽翼下,他身上的羽毛湿漉漉地粘成一缕一缕并不舒服,他本能歪过脑袋梳理羽毛,这个过程中依旧将人笼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没有丝毫放松。

眼前突然黑了,孔宣:?

他撩起翅膀一角,困惑地歪过脑袋:“陆鸦鸦,你干嘛?”

陆压并不说话,说不了话,不想被笑,要脸。

“保护我?”孔宣翘起唇角,张扬地朝陆压扬眉。

他歪过脑袋,非但不急着挣扎,反而越靠越近,脸埋进黑羽的阴霾中,近距离的亲/昵下,他的五官在眼前陆压放大。

细腻冷白的皮肤几乎成了画布,阴影勾画着他的眉眼,他不比皎月清冷不似烈日热情,唯独像是只妖精,削去清纯勾画着几分缱绻。

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清晰倒映出黑色鸦鸟的模样,带着十足的玩味与深意。

无端生出几分旖旎。

他似笑非笑,红艳的唇微微勾起,用气音在耳边呢喃:“喜欢我?”

陆压怔在原地,似乎无从反应。

“我开玩笑的。”

孔宣忍不住笑了一声,轻松地抽身而去,他话语干脆,像是真的如他所说只是一个玩笑。

他端起自己用术法切好的肉片,机敏地朝陆压眨眼求夸:“看我想办法一下子就切好了!”

他厉害吧?

孔宣脸上眉飞色舞的表情灵动极了,他挑起长眉,连带着嘴角矜持又压制不住的得意格外讨喜。

陆压心脏莫名“砰砰”跳了几下,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孔宣的呓语,足以令任何人神魂颠倒。

……他确实很喜欢开玩笑。

陆压忍不住歪过脑袋,这一次他把脑袋埋进湿淋淋的羽毛里。

羽毛一缕一缕地粘在一起,连原本略带圆润的身形都显得消瘦,孔宣找了毛巾罩到他头上,又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擦水。

一边擦一边嘀咕:“鸦,你的偶像包袱好重。”

居然一直不说话。

陆鸦鸦的嗓音还是鸟类中清脆的少年音,尾音稍稍简短,前音又很圆润,不像成熟之后浑厚威严,怎么听都很可爱。

陆压一边听孔宣絮絮叨叨念叨一边抖动羽毛,让毛巾把羽毛上的水吸走。

他默不作声,只等调火锅底料时,在孔宣的控诉下,少少地放了点辣椒。

还想吃辣椒?下次吧!

陆压拍拍翅膀走了,孔宣落后一步,警惕地伸长脖子左右看看,偷偷回头猛猛抓了一把辣椒撒进锅里。

爱吃辣的孔雀大王得意得直哼哼,心满意足地端着锅就出了厨房门。

孔宣难得下厨一次,坐在桌边插上开关,亮晶晶的满眼期待盯着锅。

火锅最重要的是底料和蘸料,这两个有陆压把控,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孔宣等锅烧沸,用筷子夹了一片薄薄的肉片,放进锅里滚了滚,急不可耐地捞出来,沾上蘸料往嘴里一送。

他双眼瞪圆了眼睛,露出一脸惊艳。

没有牛羊肉的腥味,就这么切片生烫的玃如肉只是在锅里一滚,细腻丰富的肉感裹上酱料,简直惊醒了味蕾,肉的美味体会得淋漓尽致。

有一瞬间,孔宣几乎无法描述这种美味,他“嗯嗯”点头,举着筷子连话都腮帮子,腮帮子一个劲地嚼嚼嚼。

他话说不出来,手却还能动,夹着肉片涮好放到陆压面前的碟子里,连忙往前推了推。

陆压低下头,警惕地啄了啄肉片,不熟练地用爪子按住撕下一片吞进嘴里。

“!”

陆压也惊住了。

这是何等的滋味?肉的鲜美被烫熟后达到了顶峰,烫熟的肉滚上蘸料,蒙蒙白雾散开也将香味送到了鼻尖,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再尝尝后腿肉,后腿肉比腹部肉更加有嚼劲,肥肉稀少,里面的脆骨并不难缠,稍微咀嚼就能咀嚼断开,咸香完美地浸透进肉里,每一片的肌理劲瘦美味。

准备好的土豆片、青菜、菌菇都成了陪衬,一人一鸟埋着脑袋,一叠肉下下去,烫熟了捞进碗里,好吃得头也不抬,猛猛干饭。

“嗯嗯嗯怎么会这么好吃!”

“我要再吃亿碗!!!”

被美味蛊惑的孔雀大王猛猛干饭,埋头苦吃。

准备好的一整只玃如进了他们肚子,就像是进了无底洞,吃了整整四个小时,硬是一餐干掉一只。

孔宣把身子往后一靠,忍不住抖了一下肩膀打了个饱嗝,幸福地敛起眼睛,已经失去目标,只剩下吃饱喝足的快乐了。

“嗝!”

陆压鸟也忍不住抖了一下,原本就圆鼓鼓的胸脯似乎又圆润了一点。

不管是大鸟还是小鸟,这一顿都吃得一本满足。

孔宣迷离着眼睛,揉着眼皮茫茫然爬起来,还惦记着要收拾厨房:“我刷碗……”

他嘴上嘟嘟囔囔的,一只小鸟跳到他肩膀上,他肩膀一沉,歪了歪头把脸埋进毛茸茸的羽毛里,忍不住窃笑出声。

“鸦鸦。”

孔宣不老实的手已经摸到了陆鸦鸦的翅根底下,被夹在羽毛里,暖烘烘的。

陆压无声用喙嘴顺了顺他的头发,轻轻拨弄带起搔痒般的酥麻,孔宣忍不住笑起来。

他一开始只是头皮酥麻,紧接着在安抚的顺毛下,忍不住打了哈欠。

“啊,不要推我!”孔宣几次想要绕开,都被陆压推着赶着赶上了楼。

孔宣才把盘子什么的放洗手池里就被赶回房间,他也确实困了,忍不住打哈欠,嗓音都跟着迷糊起来。

“那我明天再刷吧。”

孔宣迷迷糊糊的,陆压就在旁边盯着,小小一只鸟立在身侧,看起来格外严肃认真。

就这么盯着人,同时时不时低下头顺顺头发。

已经闭上眼的孔宣睁开一只眼,贴着陆压的手掌一收,直接让陆压滚进了他怀里。

他歪着脑袋,笑盈盈地弯起眉眼,凌厉张扬的神采在此刻犹如冰雪消融,在仅有的光亮下,显得柔和闲适。

突然,孔宣眉眼一弯,神色露出些许狡黠。

下一瞬间,他消失在床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羽毛华美的孔雀,长长的尾羽拖拽着,他顶着华丽的凤冠,青绿裹藏着金辉披覆在他的身上。

他也并非一味的柔和,绚丽之外更添神性,艳皮佛骨绝妙无双。

孔宣用翅膀将三足金乌拢进羽翼,同时他低下头,无边神相护卫身侧,浩瀚缥缈。

“一起睡。”

浩浩神光之下,他挤进陆压怀中,刻意缩小的身形成功和黑羽金乌挤成一团,温情脉脉地互相梳理羽毛。

他与陆压交颈缠绵,无边暧/昧肆意横生,更是缱绻至极。

耳鬓厮磨、缠绵悱恻。

第46章 第46章全颙宴 清晨的阳光被……

清晨的阳光被遮蔽在厚重的窗帘之外, 静谧的黑暗中,高挑的人影从床上起身。

他回头看了一眼,无声走出房间,房门关上探入的影子也逐渐消减模糊, 最终将一片宁静的昏暗留置。

陆压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衣服, 兜头套上时他身形微躬肌肉发力, 绷紧的腹肌牵引一瞬,旋即被衣服遮住。

床头的闹钟显示早上七点, 孔宣的起床时间大多数是在早上八点左右。

然而指针慢悠悠地转到了七点半,没有卷到人的漂亮孔宣在被窝里旋转一圈, 猛地惊醒,小爪子下意识蹬了蹬,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他揉了揉眼睛,黑发蜿蜒着披散在后背,孔宣打了哈欠, 慵懒地趴在枕头上。

腮帮子软软下陷,没在身边摸到一点温度, 他气意地鼓起腮帮子, 愤愤踢了踢被子,顿时变得气呼呼的。

一觉醒来, 陆鸦鸦居然不在身边!

可恶!

可恶的陆鸦鸦!

孔宣在三楼转了一圈, 把自己打扮漂亮,气呼呼地噔噔跑下楼, 以往轻快的脚步现在刻意踩出声音。

不用说话,正在厨房忙活的陆压就知道有人下来了。

他头也不回,随手往后面塞了个豆沙包。

孔宣“嗷呜”咬住,腮帮子鼓起一边, 顿时被包子里面甜滋滋的豆沙馅给迷惑,露出幸福的表情,忍不住呼呼夸夸。

“好吃!”

甜度适中,甜而不腻!

好哄的孔雀大王顿时忘记了陆爱妃居然敢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床上的大问题,脸上的表情格外梦幻,只顾着探头索要更多好吃的。

他馋得不行,软蓬蓬的面皮吃起来有股麦子的甜香,刻意捏成小小一个,一口一个小包子,吃得他美滋滋的。

陆压被他馋嘴的表情可爱到了,一手拿盘子夹出几个,塞进大王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