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桃胶炖玉膏2 “叮铃……
“叮铃——”
周末的早晨, 街道上早早响起汽车鸣笛与人□□谈声,逐渐热闹的氛围随着太阳向上逐步攀升越发喧闹繁杂起来。
临街的店铺静静矗立在闹市之中,迟迟没有开门,少不得被人指指点点讨论上几句, 讨论完又成群结队嘻嘻笑笑地离开了。
衣着打扮风雅松弛的青年骑着自行车, 在街口拐过弯在店前停下, 手下拨弄着车铃,“叮铃叮铃”的声音伴随着他的呼唤声一起响起。
“孔宣孔宣——”
孔宣打着哈欠, 从窗户探出头,看到下面的人顿时笑骂:“哟, 这谁啊,闲得没事到我楼下叽叽喳喳。”
“当然是来找你了。”
来找孔宣的青年眼眸一弯,年轻隽秀的脸像是校园里的年轻学生,骑了个自行车来,更像是来等朋友一起上学了。
他在窗户下扬声和孔宣说笑:“都几点了, 你怎么还没起来?不开餐厅了?”
孔宣:“哼,要你管。”
这屋子里的两个人昨天晚上敢连夜讨论了一通妖纹的妙用, 在周末肆意地睡到了早上九点, 有人找才不情不愿起身。
陆压下楼给人开门,对方笑意盈盈, 像是来朋友家做客跟家长自我介绍。
“你好你好, 我是穆怜青,是一只青鸾。”
他们在鲲鹏逝去那天见过, 还一起抓过无损兽,最重要的是昨天介绍了一只比翼鸟过来帮衬生意。
——虽然对方有点奇葩过头。
穆怜青和陆压不熟,称得上只有一面之缘,但陆压却知道他。
妖管局对一些原初大佬的现状有所记录, 每个行动组的成员都会背下那份资料。
穆怜青,青鸾,经过妖管局的帮助考进邮电大学,毕业之后突发奇想深造艺术,研究生毕业后开创了自己的个人画室,以自然和谐画风为主,画面美丽生动,是国内外很有名气的自然派艺术家,喜好旅居,居无定所,性格相当和善温和。
妖管局判定威胁性只有40分,伤人的可能性比路边的猫咪都低。
他衣着干净,穿着宽大的上衣长裤,像是个文艺的艺术生,温吞吞地背着一个漂亮背包,走动里面的画具发出细微响声。
确实如资料里所说,性情温和平缓。
察觉到陆压的视线,穆怜青扭过头冲陆压弯了弯眉眼,大大方方从包里拎出一袋香蕉:“冒昧来访,不要介意,吃根香蕉吗?”
陆压摇头拒绝,穆怜青毫不见外地将要送人的香蕉拨开自己尝了一个。
“你来干什么?”
孔宣衣衫宽松,懒洋洋地从楼梯下来,衣领凌乱地露出锁骨,任由长发披在肩头,显得慵懒随性。
他对青鸾的到来很不在意,眼下泛着困倦水光,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低头自顾自地扣扣子。
穆怜青“唔”了一声:“你吃香蕉吗?”
孔宣睨了他一眼,穆怜青没有把自己买的香蕉推销出去,显得非常可惜,眉眼垂落可怜巴巴地与孔宣对视。
最后孔宣没有办法,和穆怜青排排坐,像两只聚众的小动物聚在一起啃香蕉吃。
熟透的香蕉金黄漂亮,一口下去又软又糯,甜丝丝的非常适口。
孔宣一边吃,一边不耐烦地用眼神扎他。
穆怜青一边剥香蕉皮一边慢吞吞地说:“我想和你一起去。”
“去哪?”孔宣扬眉。
穆怜青亮出手机,赫然是昨天孔宣叫嚣着要去找比翼鸟勒索玉膏的消息。
当然,孔雀大王的事能叫勒索?那叫上供。
“我也要和你一起去玩。”穆怜青眉眼弯弯,笑得格外无害,说出来的话却有种天真的残忍:“我可以帮你一起教训那个家伙。”
他孔宣还不了解吗?
这话一出,孔宣眉梢一挑,抚了抚长发,漫不经心地拖长尾音,尾音上挑起张扬的声线:“是为了教训鸟还是想吃玉膏?”
他侧身勾住这只青鸟的脖子,颇有几分威胁的架势,不说实话就把鸟咔嚓了。
比起气势凶残的孔宣与陵光,青鸾性格温和,无素不欢的食草动物,他对打打杀杀没有兴趣。
不过。
“别这么说嘛,毕竟人也是我介绍的,没好好筛选我也有错,没想到对方想法那么极端。”
穆怜青满脸无辜地眨眨眼,又悄悄说:“你要玉膏,是准备让小陆压炖着吃?炖多少?我带了点炖甜水的东西。”
居然是惦记陆压的厨艺。
这燕国地图也太短了。
孔宣顿时大声嘲笑。
两只鸟聚在一起,手勾着手肩膀搭着肩膀,叽叽咕咕不知道聊了什么,没一会儿就一脸开心地决定要一起去了。
孔宣义薄云天,没有忘记他的真正战友陆压,揽着穆怜青的肩膀去找陆压。
“鸦,这家伙和我一起去,你要去吗?”
两只鸟搭在一起,走路都显得嚣张了不少。
孔宣眉飞色舞,搭着穆怜青的手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这家伙很靠谱”的表情。
穆怜青笑得含蓄温和,眼里却满是兴味,攥着肩上的背带,显然对这件事还有点小激动。
两个人齐刷刷地看着陆压,陆压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突然有一种没做过坏事的好学生被带坏的感觉。
陆压目光定在孔宣揽住穆怜青的手,几息之后才说:“大王不打算带我吗?”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有一双黝黑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孔宣,细看下隐约还有些许委屈的意味在。
毕竟大王去哪可从来没想过不带他。
孔宣被这幽幽的目光盯着,忍不住得意地哼笑一声,故意说:“你不是怕到时候和我关一间牢里?这不给你捞人的机会,一捞捞两个,捞一送一。”
他脸上的嘚瑟太明显,玩笑的意味下,显然自信满满。
所谓被偏爱的才会有恃无恐,他根本不怕陆压不去,还故意调侃他昨天的话。
记仇的孔雀大王。
陆压心下好笑:“我错了大王,你就带带我吧,我也很想去。”
他说话认真,如孔宣所愿露出一脸期盼,就这么看着孔宣,直把孔雀大王看爽了,身上的羽毛都要支棱起来了。
孔宣浑身舒爽,嘴角的弧度疯狂上挑。
陆压再接再厉:“大王,你不会留我一个人吧?”
被他用这样控诉的眼神看着,孔宣飞速干咳两声,已经被吹捧得飘飘然了,傲气的小表情眼看着嘴角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他傲娇表示:“既然你这么想去,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陆压又是一通吹捧。
穆怜青眼睛看看这样看看那个,露出一脸若有所思。
那只比翼鸟在大厂当程序员,天天996加班,昨天来估计是请假,按理今天不在家。
不过没关系,孔宣提早通过青鸾给他发了追杀令,保证他现在肯定是乖乖在家,哪都不敢去。
孔雀大王的警告直白至极,直接一句话直接表示他要上门找他,让他在家里等死,敢逃就找个人多的地方给他杀咯。
非常霸道。
大自然就是这么残酷。
孔宣戴着墨镜,插着兜,愉悦地哼笑一声,身后跟着穆怜青和陆压两人,活像是大佬出街,气势汹汹走路带风,每个人都帅气。
他们成群结队地找上门,收到警告信的比翼鸟听到敲门声,顿时一个弹跳直接跳了起来,飞速打开大门。
只见戴着墨镜的孔宣气势凌人,面上不见晴雨,身上似乎裹挟着消不灭的硝烟,逼得比翼鸟步步后退,他踩过门槛,一步一步突破安全距离。
随着孔宣的逼近,身后走进来的穆怜青提着一袋子香蕉,笑眯眯朝比翼鸟点头:“小蛮,吃根香蕉吗?”
香蕉……
香蕉?香蕉是什么暗语?新的折磨手法吗?
比翼鸟瞳孔地震,眼神惊恐地下意识在穆怜青和孔宣的身上转了几圈,喉管“赫赫”说不出一句话,紧张得直咽口水。
又一次没有推销出自己买的打折香蕉,穆怜青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气,快把比翼鸟给吓跪了。
紧接着,又一道脚步声响起,他惶恐抬头,就见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陆压神色冷淡,只是往门口一站,便似一根定海神针,令人难以捉摸。
比翼鸟不免回想起陆压在妖管局的传闻,传说清扫组的组长陆压是妖管局训练的人形兵器,以极致的妖力杀穿天下,曾孤身在边境与外域神明对峙不落下风。
这样的他,杀一只勉强苟活的比翼鸟,简直、简直……
比翼鸟快要崩溃了,从接收到警告信的一瞬间,他就生活在惶惶不安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面对重重威胁,比翼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破音的嘶吼声声泣血,喊得比杀猪还要悲怆三分。
“我再也不敢勾搭明王殿下了!我再也不敢约炮了……放过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穆怜青到嘴的香蕉哒叭一下掉到地上:???
“约、约谁?!”
孔宣原来是可以约的吗!
穆怜青第一时间扭过脑袋,目光在黑脸的孔宣身上转了一圈,下一秒他看向陆压,恍恍惚惚地将手送进嘴里。
呜咽着发出极度羡慕的声音:“可恶,我也想约!”
超级漂亮火辣的孔雀明王!
想约。
孔宣一脸黑线地摘下墨镜:“你约个屁!”
墨镜被他一手捏碎,他面色发狠,一把拽过哭得涕泗横流的比翼鸟,语气冷冽:“少胡说。”
“把玉膏交出来,饶你不死。”
比翼鸟迷茫一瞬:“玉膏?玉膏!”
他拔高声音,瑟瑟发抖的思绪终于转过弯来,眼泪朦胧地抽泣。
“您、您要这个,直接说就好了……”
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就要这个?
比翼鸟劫后余生,立刻绽开笑容,眼泪还挂在脸上,整只鸟又哭又笑的,表情都狰狞了。
他爬也爬得飞快,手脚并用快速地钻进房间里,没一会儿就抱了个陶罐出来。
在孔宣的冷眼下,他小心翼翼地递上陶罐,半斤装的陶罐古朴漂亮,表面刻满了日晷花纹,日升月落在圆轮中辗转升起。
孔宣拿到手中掂了掂,剥开盖子之前,霸道地斜睨他:“都在这了?”
“嗯嗯!”比翼鸟点头飞快,深怕慢一点掉了脑袋。
眼睛是一点也不敢看孔雀大王,低着头忙不迭地说:“都在这里了,都在这里了。”
“您要这个跟我说一声,我给您送过去就好,没必要、没必要……”
比翼鸟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讨好、紧张的情绪来回闪烁,忍不住搓了搓手,小声蛐蛐:“就这点东西,直接叫我送过去不就好了。”
怎么有人为了一口吃的下追杀令!
虽然这口吃的比较稀有,但对于比翼鸟一族来说更像是一个故土寄托。
现在灵气复苏,说不定什么时候密山拔地而起了,到时候大家都回家去了,就不在乎这一口吃的了。
比翼鸟缓过神来,偷偷看孔宣的表情,孔宣掂着手里的陶罐表面看了一圈,剥开泥封往里看了看。
里面沉着一块类似于豆腐一样的物质,随着他轻晃陶罐,玉膏也跟着柔软地抖了三抖。
“不错。”孔宣掂了掂罐子,面露满意。
他面上凌厉稍减,一点笑意似星火,惹得人双眼发直。
比翼鸟的色心又忍不住冒起了涟漪:“殿下,玉膏就送给您了,我、我能……我能问问您……”
比翼鸟搓了搓手,忍不住小声问:“约吗?殿下。”
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何况眼前是明艳漂亮、凌然不可侵犯的孔宣明王。
要是能与明王殿下春宵一度,就是做鬼也甘愿了!
话一出口,孔宣脸上的笑意瞬间冻住,他默不作声,冷冷盯着比翼鸟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陆压无声站在孔宣身后,从来没想过出来抢劫,最值得守护的东西是孔雀大王的清白。
不,也不是想不到。
陆压冷冽的目光从比翼鸟扫到了旁边的穆怜青,这只青鸾正满脸的跃跃欲试。
他面色过于恐怖,以至于比翼鸟瞬间被吓得不敢说话,怂怂地缩了缩脖子。
“不约,滚。”孔宣冷声呵斥,随手丢下一块灵玉,酷酷地将下巴一扬,傲气十足地走了。
他不白要,上好的灵玉换一块玉膏。
比翼鸟却顾不上这些,痴痴地追着他的背影追到门口,倚在门上露出着迷的表情。
电梯门关上,将三人组的身影遮掩。
穆怜青抱着孔宣递过来的陶罐,视线在他漂亮的侧脸定了几息。
他还没说话,孔宣头也不回地说:“不约。”
穆怜青:”……我还没问呢呜呜呜。”
孔宣低垂着眼,侧脸轮廓鲜明如画,深深折入的眼尾浓到极致,浓墨重彩间越发颜色秾烈绮丽,墨色涂抹中凌厉攀附上他的眉眼显得凶狠高傲。
他眼也不抬,语气凶狠:“别逼我扇你。”
穆怜青扁扁嘴,无奈耸肩:“好吧,吃香蕉吗?”
“滚。”
穆怜青又没有推销出自己的香蕉,死皮赖脸地跟着孔宣和陆压上了公交车。
陆压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将他和孔宣隔开。
这只青鸾的语气总是过分熟稔,和孔宣之间的距离早已超过了安全社交距离。
直到把他排斥在安全距离,即一米之外,陆压才算满意。
只是一米的距离中间多了陆压一个,孔宣想不注意都难,眼睛转动着看向他,眼尾玩味上挑,眼神飞快甩陆压一眼。
陆压面色镇定,从口袋掏出一颗糖果:”吃糖吗?大王。”
孔宣哼笑:“吃。”
装模作样。
簌簌作响的糖纸剥开,孔宣咬着糖块,白软的腮帮子鼓起一边,连带着面色的冷冽都散去不少,显得软乎下来。
公交车载着三人晃晃悠悠地回了小店,走过繁华的街道,拐进城市里格外热闹的一边。
树荫筛碎阳光斑驳落下,砸在车窗上,摇曳着万般光色,直催得人心情宁和、昏昏欲睡。
出门前,陆压将穆怜青贡献的桃胶、雪燕、皂角米给泡上了,出门一趟回来泡得正正好。
将罐子里的玉膏掏出来,渗出半罐白水,玉膏出了水面,表面结上一层冰霜似的硬壳,切开一看内里又是软乎乎的,像是块嫩豆腐。
这水是密山水,将玉膏泡进去,表面的硬壳融化,又是一块q弹漂亮的好“豆腐”。
在炖煮之前,真切地接触到玉膏,陆压的视线完全被占据。
分明没有香味溢出,可他把玉膏从密山水里捞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口舌不受控制溢出涎水,他几乎静置地盯着手里的玉膏。
比起用它来炖什么东西,陆压有一瞬间像是饥饿了几十年第一次面对食物,只剩下逐渐旺盛的食欲无处消减。
他不可抑制地想直接把它往嘴里塞,唯有冷静地克制压制着他的冲动。
陆压终于明白孔宣所说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此刻他真切的有强烈的进食冲动。
“你想吃?”
孔宣就在窗边看着陆压,歪着脑袋,一双漂亮的眼睛澄澈剔透,过长的头发垂下来在空中晃荡,发尾像是把小刷子,连同他的言语一同催促搔弄过陆压的心口。
他语气带笑,用那样无所谓的语气说:“想吃就吃。”
陆压思绪清晰,并没有这么做。
孔宣似乎明白他的犹豫,进一步跳上窗台,无畏地告诉陆压:“那只小黄鼠狼我会解决的。”
“总会有办法的。”
孔宣从来从容不迫,似乎没有什么事是他无法做到,需要妥协的。
随性骄傲,永远是他的性格底色。
对上那双带笑的眼,陆压垂下眼睛,冷静地将玉膏分成两半。
“没关系,等下就吃到了。”
他无所谓一点等待,而且说好了给孔宣炖吃的,更不会言而无信。
更何况穆怜青还等着呢,孔宣夸下请客的海口,他怎么能让孔宣在朋友面前丢脸。
尽管有些本能作祟,陆压还是镇定自若地将半块玉膏切成整齐的小块。
他隐忍过头,连这样旺盛的食欲都能压制,依旧不动声色。
将克制刻进了骨子里,远比孔宣这种喜怒尽显的人深沉过多。
孔宣郁闷地鼓了鼓腮帮子:“木头。”
真是一个木头。
孔雀大王在,有什么是解决不了!
陆压颇为从容地往锅中加入泡好的桃胶和清水,一起炖煮一段时间,再加上雪燕、皂角米,倒入玉膏稍稍炖煮上几分钟。
煮出来的玉膏碎成一块一块融在桃胶羹里,轻轻一晃弹力十足地在里面咣咣晃动,格外丝滑可爱。
往羹中加入牛奶,牛奶丝滑的香味为这份甜品羹加入灵魂,一口下去奶香味十足。
玉膏表面像是豆腐,玉的颜色,玉的味道。
吃起来却像是固化的奶冻,煮熟后在唇间一抿,可谓是入口即化。
只有完全脱离密山水,静置一段时间后,才会凝固成玉石。
即是所谓吞石飞升中的仙石。
三人一起搬着凳子坐在厨房门口,厨房后门直通后院,桃树茵茵,暖烘烘的阳光照在身上,吃上一口桃胶炖玉膏,顿时觉得生活美滋滋。
孔宣舀起一勺玉膏,美美张大嘴巴,嗷呜一口将玉膏吞进嘴里,顿时被鲜美的甜味蛊惑,露出愉悦至极的表情。
“好吃!”
他美滋滋的,用勺子搅拌搅拌,又舀起一勺桃胶,桃胶半透明地团在一起,入口丝滑胶黏,沾着牛奶的底味。
一口下去,奶香四溢。
“感觉应该多加点牛奶。”陆压评价。
现在这个味道有点甜了。
“我去拿我去拿!”孔宣立刻积极响应,碗里的桃胶羹都要见底了,他一下蹦起来,吨吨吨地吞干净碗里剩下的桃胶羹,美滋滋地往厨房走。
什么目的一看就知。
陆压的视线跟着他欢快的身影走,歪过脑袋看他蹦蹦跳跳地跑进厨房,直直地朝着炖锅,被锅里的热气偷袭,顿时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又很快被美味的桃胶羹哄好了。
无忧无虑,喜不自胜。
旁边的穆怜青搅弄着勺子,低声开口:“陆组长,你喜欢他吧?”
第32章 第32章桃胶炖玉膏3 “你喜……
“你喜欢他?”
穆怜青声音轻轻的, 脸上的笑容也轻轻的,像是一阵淡淡的春风,温温和和地拂面而过,又带着冬天将将散去的清寒。
他低叹一声, 喃喃低语:“可惜了, 殉情并非是古老的传言, 孔宣也不似普通孔雀长有一颗多情的心,他随他的母亲, 凤凰一族终生只会有一个伴侣。”
“尽管他从未宣扬言明,但我们其实早已知晓, 他有过一个伴侣。”
穆怜青将手中的碗碟放开,他后仰靠在墙上,双手自然放松扣在膝盖,就这么静静地对着陆压露出浅笑。
他的眼睛清澈剔透,几乎看透了凡人密密匝匝的心思。
青鸟以信寄情, 他是传信的青鸟,将未曾表露的情思传递, 也亲眼见证过无数有情人恨海情天。
他将情愫点破, 清浅的眉眼如神佛慈悲,分明将一切看透, 也将一切打破。
无论陆压之后会成为何种存在, 至少现在,他也不过是肉体凡胎。
喜欢上一个年长者是很不幸的事, 在过于年轻的岁月里遇见过于鲜明璀璨的人,以后无尽的余生又该如何度过?
陆压脸上的冷淡依旧未变,或许没有什么事会让他动容,他眸色冰冷、不动声色。
极轻极轻地问:“那个人呢?”
“……或许死了吧。”穆怜青思索片刻, 给予了不太肯定的回答,但未曾确定的话语便是事实。
不必问是什么时候死的,陆压与穆怜青早已心知肚明。
陆压将空碗收走,礼貌地朝穆怜青点了点头,在进入厨房之前,他嗓音平淡,逆光的阴影将他脸上的情绪模糊一片,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
“没必要跟我说这些,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
穆怜青没有说话。
他安静地坐在屋檐下,无声地凝视着眼前的桃树。
古人传情,以桃花比作女子以此定情。
可桃花早已凋谢,和这份喜欢一样早有结果。
不合时宜。
“唔?这就吃完了?”
孔宣刚拿起牛奶,一转头就看到陆压端着空碗回来,他诧异挑眉,碰了碰陆压手里的碗。
两只碗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孔宣凑到陆压面前,狡黠的神情灵动活泼:“那剩下的全归我了?”
陆压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或许是穆怜青的话,他的眼神刻意避开了那双亮闪闪的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都给你吃,我想穆先生也没有意见。”
被人叫到,穆怜青举了举手中的空碗,很可怜的拖长声音:“不要啊——”
“我也还想吃。”
好吃,爱吃,多吃。
穆怜青和孔宣把剩下的桃胶玉膏羹给分了,他们坐在屋檐下,一人一碗加了更多的牛奶,美美用勺子送进嘴里,齐齐露出幸福的表情。
“这手艺,绝了。”穆怜青简直要被这完美的手艺倾倒,不枉他来这一次。
他比划出一个大拇指,一边吃一边笑盈盈地问:“有没有考虑承包宴席?我最近在来广有个展会,可以选定你们负责饮食哦~”
“具体嘛~就负责一点吃喝,糕点和果茶什么的。”
穆怜青笑眯眯的,完全跳过了陆压,直接跟孔宣说。
孔宣散漫地舀着桃胶玉膏羹,一边搅弄一边漫不经心说:“听起来就很麻烦。”
他对此不太感兴趣,这种宴会上的吃吃喝喝也就摆着好看。
更重要的是。
孔宣的眼神往里瞥了一眼:“而且这件事你得问陆压,他可是老板,我就是一个小打工的。”
他口口声声说是打工的,态度比陆压一个老板还要理直气壮,陆压在厨房洗锅他坐在外边美美吃东西。
当然也没有人说他什么。
陆压擦擦手走过来,看了穆怜青一眼,很诚恳地说:“还是算了吧大王。”
他对承包宴会不感兴趣。
二比一,孔宣顿时精神起来,神采飞扬地对着穆怜青使眼色,得意的小表情十分灵动。
穆怜青“唔”了一声:“好吧,不过你们有空可以来看看,包小点心的哦。”
他从口袋掏出两张票,展示般拿到身前,朝孔宣眨了眨眼。
门票的设计是穆怜青亲自拍版的,采用青绿两种色调,看起来是山水画展,画面上用大大的古文字表述“信”。
信有很多种表述,但主办的人是青鸾,自然只会有一种意义。
“一定要来哦!”穆怜青重重地点了点门票。
递出去时脸上可怜巴巴的表情,简直可以称得上哀求。
就算是准备走了,临出门了,还忍不住回头难舍难分地叮嘱:“一定要来啊!”
孔宣:?
“几张画这么在意。”还一定要来。
孔宣不以为然,随手将门票压在柜台上,路过陆压时,他歪过脑袋,眼睛转动着精准捕捉到对方。
陆压话少,有别人在的时候更少,安静地当自己的背景板,似乎这样能让他感到安宁。
他风雨不动,以至于令人摸不清情绪。
可孔宣歪过头,眼睛认真地盯着他:“你不高兴?”
陆压坐在柜台后面写菜谱的动作一顿,继续将今天做的桃胶玉膏羹的菜谱写下,不动声色地问:“何以见得?”
孔宣哼笑两声,彻底歪靠在柜台上,刻意朝陆压亲近了几分。
他挑起眉,语气笃定:“很明显啊。”
“你和穆怜青说了什么不开心?”
思来想去,孔宣只能想到自己走开的那一小会儿,也不知道这两人说了什么,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你可太难伺候了,陆鸦鸦。”孔宣抚弄过头发,捻起发尾搔弄过陆压的下巴,他嗤笑一声,眉眼带笑地逗弄人。
“快跟我说说,那只青鸾怎么招惹你了。”
陆压头也不抬:“要真因为他,大王怎么办?”
还能把他打一顿吗?
陆压心里好笑,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是过于不像自己,于是他默不作声,只是随手在菜谱上写下有关密山玉膏的备注。
他写得认真,冷不丁的,一只手把他的下巴掰了起来。
孔宣离他很近,手臂撑在柜台上支撑着靠近,陆压的眼睛一下子被他捕获。
被近在咫尺的呼吸、越发鲜明的眉眼……
陆压的眼睛不受控制地被孔宣捕获。
他在看着孔宣,孔宣也在看着他。
两个人呼吸近在咫尺,滚烫地交融在一起化成一片潮湿,分明还有一段距离,却早已是亲密无间。
孔宣掰过他的下巴,让脸对着脸,眼睛看着彼此。
他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点,没有平常那么肆意霸道,添上的一点柔软带着笑意。
孔宣说:“你要想,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他真的惹了你,我现在就帮你找场子。”
他笑得开怀玩味,分明他刚刚还在和穆怜青勾肩搭背,这会儿又能坦然地跟陆压说出这样完全维护的话。
陆压呼吸一窒,无意识地将手下的纸张揉皱。
“不关他的事。”陆压低低说道。
确实不关穆怜青什么事。
陆压大概明白穆怜青是什么心思,他此刻面对孔宣,心情十分复杂,看着孔宣毫无自觉的表情,隐约有种和穆怜青同病相怜的感觉。
“没事了大王,玩去吧。”
陆压轻轻将下巴别开,一脸淡定地将孔宣打发。
孔宣疑惑地上下看他:?
“我怎么感觉你在糊弄我?”孔雀大王眼睛一眯,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他双手交叉,一脸严肃地托着下巴,认认真真地盯着陆压,试图从他脸上找寻出蛛丝马迹。
然而陆压表情淡定至极,粗糙的手指将揉皱的书页抚平,自顾自地又写了起来。
“电脑在楼上,大王自己玩去吧。”
孔宣气鼓鼓地走了。
被敷衍了,孔宣气得不行,故意在陆压旁边按电视机,用遥控器疯狂换台,把遥控器按得咔咔响。
陆压头也不抬,自顾自地写着什么东西。
可把孔宣气坏了,掏出手机找到青鸾的窗口,直奔主题。
:你今天和陆压说了什么?
:说话!我知道你在线!
:/怒
……
[青鸾]:啊……你怎么知道,他跟你告状?
孔宣看见这一行字,顿时眉飞色舞,心中得意地哼哼两声。
他不让陆压被人误会,飞速地打下一行字解释。
:没有,我看出来的。
[青鸾]:……
[青鸾]:[正在输入中……]
[青鸾]:[正在输入中……]
:赶紧告诉我!
[青鸾]:……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一行字落入视线,孔宣扬眉,心说这还要关心?一眼不就看出来了!
他不免为自己敏锐的观测力而感到得意,作为读陆压表情第一人,孔宣洋洋得意。
并不打算把这个独门绝技告诉别人,孔宣假装没看到这句话,直接逼问重点。
:少说废话,说了什么,告诉我。
手机那头的穆怜青盯着这个聊天记录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性格温和,之前说那些话已经是很超过了,现在被当事人逼问,顿时觉得惭愧又失落,同时,他也敏锐地发现了孔宣对陆压的不同。
穆怜青失神一瞬,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忘形了,只是还是有点不甘心。
[青鸾]:我告诉他一些你之前的事。
[青鸾]:孔宣,你就这么在乎他吗?
……
在乎到,一贯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的你,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情绪。
第33章 第33章海鲜闷鯈鱼 [青鸾]:孔宣,……
[青鸾]:孔宣, 你就这么在乎他吗?
跳动的字符落入眼中,孔宣把身子往后一靠,倚在靠背上漫不经心地撑起下巴。
陆压问他:”看什么?”
孔宣眉眼微弯,锐利斜飞的长眉微微牵动, 朝陆压露出一个玩味认真的表情。
“看你怎么了?”
逗弄完陆压, 他才欢欢喜喜地转回视线, 把重点放在手里屏幕上。
孔宣歪过脑袋,侧脸轮廓流畅好看, 能隐约看见他眼睫垂下时渗出的几点微光,点缀在眼下, 似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面对穆怜青的回答,他只是手指轻点,随意回答了一句。
:毕竟他可是我老板啊。
是老板,未必不是其他关系。
穆怜青看着这句话,无声叹气, 脸上露出实在难以预料的表情。
真是……
方方面面都输了呢。
[青鸾]:好吧,代我向他道歉……不, 展会上我会亲自向他道歉。
[青鸾]:至于我们交流了什么, 还是你亲自问他吧。
:喂!
……
没有从穆怜青这里得到消息,孔宣愤怒扣屏, 指甲重重翘在屏幕上, 最终愤愤不悦,腮帮子鼓起一边, 郁闷极了。
他抬起头,视线跟着陆压来回转。
陆压把菜谱写完,顺手把小本子塞进抽屉里,空荡荡的小店只有他们两人, 电视机在氛围外发出字正腔圆的新闻播报。
陆压漫不经心:“大王上楼吗?”
孔宣跟着人转进楼梯,他歪过脑袋,视线不住在陆压身上打量。
陆压实在不动声色,面上情绪不辩晴雨,冷峻淡漠到了极点,唯独看向孔宣时眼中似乎带着暗火。
他嗓音低沉,脚步不疾不徐地往楼梯上走了两步,回过头看向矮他几头的孔宣。
“大王,你想睡怎么样的床?”
孔宣面露困惑:“你要换床了吗?”
陆压房间里的床不大不小,或许是独居宿舍习惯了,一开始也只置办了一张一米五乘两米的,两个人睡确实有点挤。
提到这个,孔宣来了兴趣:“你是该买张大床。”
说起来,他和陆压现在也睡一张床上。
之前是因为没有房间,后面也没有人主动提要去腾挪地方。
晚上两个人睡觉的时候,孔宣总感觉床挤,也就两个成年男人平躺着,要是再滚一滚就要撞到人了。
孔宣之前不提,现在有人主动提了,他可要挑剔了。
顿时罗列了一通不喜欢的木头,数落了一圈,他才挑剔地说:“要梧桐木的最好,檀木的也行……不许买那种便宜点外国货,一股子臭味。”
“不过要去哪里买啊?现在买今天能到吗?你们人用梧桐木的床吗?”
孔宣叽叽喳喳地说着,俨然十分高兴,连发丝都变得轻盈起来。
落后陆压的脚步蹭蹭蹭就跟了上去,轻快地一下子跳到陆压身边,他摇头晃脑,歪过脑袋,神采飞扬地看着陆压,眼睛眨巴眨巴满是期待。
陆压思索了一下:“那这几天我先睡躺椅吧,梧桐木的床可能要运几天。”
孔宣:?
他歪过脑袋,露出一脸惊诧:“我们的床现在就不能睡了吗?”
不对啊!
他起床的时候怎么还好好的?
陆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解释,打开门准备把健身房收拾出来。
他往外搬健身器材的时候,孔宣就感觉不对了,他不可置信,眼睛在陆压和逐渐搬空的房间里来回转了转,顿时如遭雷劈。
居然要分房!
可恶,孔宣大王都没有嫌弃陆鸦鸦占位置!
他顿时恼怒,更觉得陆压不识好歹,想和孔雀大王睡觉的人能绕着地球转三圈。
过分!!!
“分就分!”
孔雀大王大声嚷嚷,三两步窜进房间,气呼呼地一把摔上门,把陆压关在他的房间之外。
门槛似乎都跟着震三震,陆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大门打开,气呼呼的孔雀大王瞪着圆滚滚的眼睛,凶巴巴地问他:“展会,去不去?”
陆压:“……去?”
门又在陆压面前摔上了。
陆压顿时:……
孔宣把门摔上,气不过地叉着腰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气得炸毛。
坏鸦!
孔宣眸中怒火明亮,一点怒意如星火直直攀上他的眉眼,他眉心皱起,气哼哼地骑在陆压的枕头上,一怒之下疯狂爆锤。
几个拳头把枕头揍得扁扁的,孔宣把头发往后一撩,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他心情愉悦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想象自己心平气和,心平气和。
他孔雀大王急什么,不能和孔雀大王睡一张床上是陆压吃亏,不是他吃亏。
不气不气,心平气和。
孔宣:!!!
还是好气,为什么啊!
孔宣怒火灼灼,对着枕头又开始了左勾拳右勾拳。
扁扁的枕头被他反方向打胖又揍扁,双眼明亮的青年眉梢染火,双手交叠托在下巴上兀自陷入思考,神情像是在思考什么堪比天崩地裂的大事。
孔宣思考许久,越想越觉得这件事觉得是穆怜青挑起来的。
他顿时气炸,一把拉开大门,怒气冲冲地逼问:“展会,去不去?”
鸦,孔雀大王要去揍鸟了!
他一定要调查清楚,这只该死的青鸟到底跟鸦在嘀嘀咕咕什么。
怀揣着这样的信念,孔宣对分房睡的关注完全消减,他在晚上拎出躺椅,连带着枕头一起丢出去。
陆压还没准备,就被赶出了门。
尽管这是他的打算,但是被这么无情对待,陆压还是难免失语。
“……”
他孤独地躺在躺椅上,枕着枕头,孤独寂寞冷地将小毯子盖在身上。
一时之间,风从阳台吹进来,月色清清冷冷地落在他的身上,似乎连夏风都忍不住为他感到寂寞。
只是陆压心里清楚,不好占寡夫便宜。
这样的寂寞陆压孤独地品尝了一晚,唯独孔宣神清气爽,在床上滚了个爽,第二天起来,精神焕发。
简直像是吸人精气的妖怪,他眉眼漂亮,肆意张扬的美不容遮掩,眼尾撩拨的弧度似蛊惑人心。
倚在柜台上看展会门票时,漂亮的青绿夹在他的手指之间,赛雪的皮肤与青绿辉映,越发显得绚丽秾烈。
孔宣找了参展时间,撩起眼睫,对后边煮早餐的陆压说:“明后天的票,明天去还是后天去?”
陆压将火关上,将煮好的面条捞进冷水中过一遍,他一边思考着煮什么臊子料,一边回忆明后两天的安排。
“明天不行,明天床到了得有人在家,后天去吧。”他说。
孔宣听到床要到了,飞速挑了下眉:“梧桐木的吗?不是梧桐木的我可不睡。”
他傲气十足,嘴角挑起傲娇矜贵的笑,理直气壮的语气似乎天生就值得无尽追捧。
陆压“嗯”了一声,语气无奈:“是是是,非梧桐不睡。”
也不知道是哪只漂亮孔雀,睡了这么久的普通木头也不挑。
想到自己那张一米五成两米的压缩板床,再看孔宣现在嚣张挑剔的矜贵模样,陆压忍不住失笑。
“大王,吃早餐了,给你的加倍辣。”他喊了一声,端着两碗面出来。
孔宣比划了个绝赞的手势,手机先吃,随后抽出筷子把料搅了搅,在氤氲雾气中慢慢卷着面吃了起来。
吃东西的时候,孔宣脸上飞扬的神采一下子安静下来,他腮帮子微鼓,肩膀与脖子挺得笔直,只是稍稍低头,用筷子将之送进嘴里,吃相相当优雅漂亮。
只是看着他吃东西时满脸幸福,就忍不住多吃几口。
陆压的视线在他脸上定了两秒,或许更多,才迟迟地低下头,任由面条泛起的雾气遮蔽在两人之间。
形如两个不同的世界。
陆压把健身房清出来后,顿时三楼就空了一个房间,等床和家具运进来布置上,一间采光不错的温馨房间就布置出来了。
从门口走进去,入眼就是铺了米色床垫的大床,床尾摆着衣柜书桌,还有一面玻璃门储物柜。
陆压把之前在厨房种的迷迭香盆栽摆在窗口,更添加几分温馨。
再一回头,孔宣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他伸着手臂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斜过眼睛。
“感觉怎么样?”陆压问。
他觉得还不错,看了一圈比他那个单调简略的房间好多了。
孔宣哼哼唧唧:“也就那样吧。”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一脸傲气地朝陆压抬首,装模作样地压低嗓音,面露兴味:“东西是不缺了,就是缺个侍寝的……”
“陆爱卿,你觉得呢?”
陆爱卿表示:“大王这个要求有点高。”
还是暂时别想了。
孔宣哼了一声,伸着胳膊腿在床上慵懒地滚来滚去,一边滚一边耍赖:“侍寝!要爱妃侍寝!朕的爱妃——”
陆压把两个枕头一左一右丢在孔宣身边,不动声色地说:“大王的爱妃。”
孔宣把枕头一抱,脸枕在枕头上仰躺着望着人,腮帮子鼓起一边,软乎乎地垫在枕头上,那双暗色的眼眸里泛着几分委屈与控诉,嘴巴一扁,更显无辜清纯。
他眨巴眨巴眼睛。
陆压难以抵御地移开目光,长睫颤动间才在阴影中泄露出些许隐晦眸光,只是表面依旧老实得像是根木头。
孔宣顿时哼声:“哼~”
没品的陆鸦鸦!
没品的陆鸦鸦痛失同居权,两个人就此分房而居。
梧桐木的床格外符合孔宣的要求,才搬到楼上,没一会他趴在枕头上睡了个天昏地暗,第二天醒来时,眼下水色流转,还是恋恋不舍的情态。
陆压不得不把人从床上薅起来,努力地与他打商量:“展会要迟到了。”
“嗯……”孔宣撒娇般拖长声音,嘴巴抿成波浪型,抱着枕头难舍难分。
他把腿往被子上一搭,大有种有本事就把他端走的嚣张,耍赖一趴,呼呼就要睡个回笼觉。
陆压伸手扒拉他,他“啪”地打掉。
他呼吸清浅,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上泛着酣睡的红晕,早已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什么展会?不去不去。
直到陆压说:“大王不是和穆先生约好了吗?”
穆怜青!
一听到这只青鸟的名字,双眼紧闭的孔宣猝然睁开眼睛,眼睛里哪有什么困意,只剩下一片澄澈的清明。
穆怜青!
孔宣又念了一遍这只青鸟的名字,利索地从床上滚了起来。
“好好好,走走走!”
孔宣双眼明亮,如一团火焰熊熊燃烧,敞开的衣领被他揉开,他一脚踢开被子,站在床上嚣张叉腰。
“去,谁不去谁是小狗!”
他站在床上,个子上比陆压高,陆压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他敞开的领口上,视线往下一落又看到了光/裸的长腿。
陆压无声闭了闭眼,在孔宣斗志昂扬的活力中,默默转过头。
“……我去看看早餐。”他嗓音不知觉发哑。
孔宣从衣柜里拎着衣服裤子出来,探头看到他离开的背影,他也不讲究,门也不关直接套起裤子。
青年皮肤白皙,墨发披散,黑与白交错间呈现出一种极为怪诞的色彩,更加秾烈刺眼,隐约透出无尽的涩意,就那么直白地呈现在眼前。
无所遮挡,自由坦然。
唯独看见,也是一种无所抵赖的罪过。
陆压下了楼,仍然不可避免地想起孔宣露在外面的双腿、敞开的衣领,但更多的是他靠在枕头上耍赖的慵懒模样。
……不可以觊觎寡夫。
他猝然失神一瞬,听到身后有人叫他,陆压猝然回头。
孔宣早已换好了衣服,穿着一身漂亮的休闲卫衣从楼梯上探出头,俏皮地将下巴垫在手臂上,趴在扶手上,从楼梯上探出头。
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发丝上,身上米白的颜色十分柔软,润湿的眼睛就这样软乎乎地望着陆压。
“喂,陆鸦鸦,我要吃奶香馒头。”
孔宣朗声开口,肆意地提出要求。
还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少年,语调欢快又轻佻。
陆压举了举将手里的包子:“只有包子,大王吃吗?”
孔宣当即扬眉,陆压立刻说:“等下给你买。”
“这还差不多。”
孔宣得意地扬起唇角,噔噔跑下楼梯,三两下蹦到了陆压身边。
陆压将包子用袋子一装,两个人给小店落了锁,在隔壁买了奶香馒头直接到公交站等车。
前往市中心的路上,名为“信”的画展广告打到了车站广告牌上,漂亮的青绿色彩肆意地涂抹在旗帜上张扬飞舞。
他们上车的时候车上人员稀少,下车这一瞬间,无数前来看展的人拥了过来,将他们裹挟进人群中,循着热闹往美术馆走。
“信”是山水艺术大师穆怜青打磨三年的得意之作,以往很多不再展出的画作都会在这一次展出。
是以人群讨论激烈,热热闹闹地讨论起穆先生的画作与其中的含义。
大多数都是年轻的艺校大学生。
孔宣排队检票的途中,忍不住用手肘怼了怼旁边的陆压,语气有种看见熟人展出的荒谬感:“穆怜青干了什么有这么多信徒?”
这不就是只送信的青鸟吗?
“现在都叫粉丝,不叫信徒了,大王。”陆压纠正,他背过穆怜青的资料,随口说:“穆先生的画作笔法细腻,感染力强,在网上被称为年轻的天才画家,在互联网上很有名气。”
“是吗?”孔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兀自琢磨起来。
思考的时候,他手臂一紧,被拉着往前走。
陆压将两张门票递给检票员,带着孔宣走过安检门,顺着人群走进画展。
入眼是一幅巨大的青色山水画。
穆怜青是以国画的绘画手法,结合现代的审美特征而出名。
他只是用寥寥几笔,就将山间山水与漫漫黄沙画出,以泛黄的底色作为黄沙,青绿作为高山,空白的部分则是江河,点缀上的月亮与星子的倒影与太阳背道而驰预示时间的流转。
而这幅画的重点却不是山水,而是一只青鸟。
穆怜青所有的画作里都有一只青鸟。
青鸟如此自由自在地在天空翱翔,它飞跃黄沙飞跃江河高山,飞跃时间的空隙,飞跃纸张的空白……
它是从哪里来?它要去往何方?
这场画展昭示着他的思想。
顺着巨大的首幅画作往里面走,人们随着青鸟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过时间的长河走过漫漫空间。
他们路过人生百态,路过长长的画卷,从数个遇见青鸟的人群中走过。
于是,他们来到了最后一幅画。
最后一副画什么都没有,那是一张信纸,空白的、没有开头与结尾的信纸。
“信”。
“他真的很自恋不是吗?”清越的话语点破了宁静。
在美术馆安静的人群中,一个推着轮椅的青年与孔宣一起站在空白的信纸面前。
青年自顾自地说着:“青鸟殷勤为探看……真是就算是改行了也念念不忘他的老本行,非要那么多人聚集起来,然后对他的过往发出赞叹才满意。”
“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看的,结果就是看他送信的英姿吗?真无聊不是吗?”
青年低下头,与身前轮椅上的人抱怨耳语。
陆压转过头,看到了旁边穿着病号服的两人,病号服上缝着“七号精神病院”的字眼,再低下头,轮椅上的人歪过头,过于消瘦的脸暴露在人前,近乎病态的消瘦仿佛轮椅上的人只剩下一副骨架,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再也遮掩不去。
托他们俩的福,最后一幅画前只剩下他们几个。
孔宣附和了青年的话,并且深以为然:“你说得对。”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自恋了,没想到这只青鸟更自恋。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们这种熟人看的就是真相。
孔宣眼睛转动,瞳仁清浅而不失绮落地将视线落在青年的身上,他语气熟稔,带着一些朋友间的埋怨。
“鲲鹏的席你怎么没来吃,九凤。”
被称为九凤的青年弯了弯唇角,语气天真:“因为我在住院。”
“医生说我病情又加重了,需要住院治疗,好像是人格分裂还是什么来着,我病了,有点记不清了。”
他语气逐渐厮磨,像是摩挲在一起的石子,推着轮椅轻轻摇晃起来,并且兴奋地哼起了小调。
他一边摇晃轮椅,一边喜滋滋地跟孔宣介绍:“你看,这是我住院认识的朋友。医生叫我人格分裂1号,这是抑郁症6号,我喜欢6这个数字。”
“你喜欢吗?好-朋-友。”
九凤弯下腰,和自己的朋友脸贴着脸,阴测测的嗓音拖长后用一种怪调的口吻一字一句地重申。
抑郁症6号了无生趣地动了动眼球,只是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无声发起了呆。
“他也喜欢。”九凤抬头,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他比较腼腆,不太喜欢和外人说话。”
孔宣冷静地问他:“治病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我好极了,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里面的人都是好人,个个都很有趣,说话又好听——”
九凤兴奋地话语一顿,苦恼地皱起眉:“哦,不过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回去后要被医生骂了。”
“小六,怎么办啊。”
抑郁症6号干脆把眼睛一闭。
两个人身上都有蹭出来的灰,轮椅上还凹下去一块,一看就是硬要翻墙出来的。
小的时候背着家长偷偷摸摸翻墙出来玩,长大了背着医生偷偷摸摸翻墙出来玩。
九凤哀哀叹息,悲痛自己偷偷摸摸的鸟生。
他自顾自地悲痛完,一转头突然发现身边还有两个人,迟疑地看向孔宣,又换了种语气疑问:“孔宣?我怎么会见到你?昨天新换的药还会产生幻觉吗?我觉得我应该幻想分裂出九个我才对。”
九凤迷茫过后,突然“哦”了一声:“哦,我想起来了,群里说你出来了,还开了个餐厅……打算帮我做道菜吗?”
他短短几句话变了几个语气。
孔宣看了他一眼,断然拒绝:“不接待傻子,谢谢。”
九凤:“给钱的,很多钱。”
“你要吃什么?”孔宣有点无语,但他这么坚持,于是勉勉强强说:“太难的我可不干啊。”
身着病号服的青年笑意轻柔至极:“放心,不会很难的。”
第34章 第34章海鲜闷鯈鱼2 “孔宣……
“孔宣、陆先生……还有、九凤?”
两人的交谈被穆怜青的声音打断, 他从远处跑来,极速在人前停下,面对九凤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身为今天展会上的东道主,穆怜青穿着颇具艺术感的花边衬衫, 笔直的长裤材质优越剪裁干练, 似乎专门做了造型, 他软塌塌的头发抓出精巧的飘逸。
只是匆忙跑来,露出几分狼狈。
他与一身病号服的九凤对视, 九凤冷漠地低下头,兀自前后推动着小六的轮椅, 口中轻盈地哼着小调,小六面无表情地摆弄手指,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穆怜青一言难尽:“九凤,你怎么还穿着病号服?”
九凤猝然抬头看他,眼睛一眯露出些许警惕:“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害我?你想让我出院?”
满脸警惕的青年往后退了两步, 俊美的脸上满是怨愤与不解。
“我们不是朋友吗?医生都跟你说了我有病,必须住院治疗, 你为什么总想害我?我感觉我现在好极了!你看, 我现在可以和室友一起出来玩,对, 我有一个非常好的室友, 小六。”
“小六小六小六——”
一提到小六,九凤立刻笑眯眯地低下头, 将脸与小六贴在一起,他眼睛一弯,俊美帅气的脸上露出十分满足的表情。
他身材并不瘦弱,身高腿长, 弯下腰时几乎将小六完全抱住。
满足、依赖、高兴……
他不加节制地露出高兴的表情,小六暗淡的眼睛转了转,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小六将瘦弱的手贴在九凤的脸上,他的表情慢慢变化,变化出似有若无的浅笑,过于消瘦的脸上有着别样的神情。
九凤一把抱住小六,把脸埋进他的肩膀,深深地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获取某种足以安心的能量。
两个人抱在一起,抱得难舍难分,几乎同生共死、生死缠绵。
加上他们身上的衣服,整个画面显得极其怪诞荒唐,飘逸着一种极致的视觉冲击。
穆怜青很无奈,小声和落后版本信息的孔宣解释:“你知道的,九凤的九个脑袋各有思想,人类管这个叫精神分裂……本来好好的,结果在精神病院越住越不正常。”
可能吃药吃傻了吧。
九凤原本还好好的,偶尔还能和自己九个脑袋说笑话演话剧自娱自乐,这么几千年了,也好好地没见发疯。
结果大劫结束他沉睡疗伤,醒来的时候来接人的神兽慢了一步,他先被人送进精神病院了。
精神病院一诊断,严重精神分裂。
给他收治一段时间后,九凤坚信自己有病,死活要治,谁劝他出院谁就要害他。
然后鸟也发疯了。
孔宣倒吸一口凉气,谨慎地退后一步:“那他现在会咬人吗?”
穆怜青:“……精神分裂不是狂犬病,不咬人的吧?”
而且你退后一步是什么意思?
两人的交谈没有影响九凤与小六的缠绵,在这个过程中,他逐渐激烈的情绪又慢慢平复下来。
他缓缓露出一张脸,从小六肩膀的间隙看向孔宣,阴鸷的影子落在他的眉眼,他语句缓慢,透着拿腔拿调的怪异,极轻极轻地发声。
“孔宣。”
孔宣看向九凤,明亮的展厅里,九凤脸上的神情变得和缓平静,他半蹲在轮椅边缘,亲昵地托起病友的手,将之贴在耳边。
他歪过脑袋,主动将脸蹭到对方掌心,极轻极轻地说:“我想要一只鯈鱼。”
出自芘湖里的鯈鱼拥有鸡一样的身体,长着红色的羽毛,三条尾巴、六只脚、四个头,是只非常奇怪的怪物。
它的叫声与喜鹊的鸣叫相似,吃起来味道与鸡、鱼都不太一样,吃了它的肉就能使人无忧无虑。
他需要一只可以使人无忧无虑的鯈鱼。
九凤望着眼前形容枯槁的小六,语调轻柔而温吞,像是变了个性情,轻轻柔柔地憧憬:“鯈鱼会是一方良药,让你开心的良药。”
“不要害怕,很快就好了。”
九凤看向小六的目光极其古怪,像是在看知心爱人又像是在看一件满意的玩具,手轻轻落在他的头顶,温柔地抚摸。
从头顶摩挲到下颚,再轻轻地放到后脑,手掌顺着头发往下抚摸。
至少从他想要鯈鱼,和宁愿翻墙都要把小六带出来看展的作为来看,九凤十分在乎对方。
孔宣对此有点无语,他仰着头,脸上淡定的表情快要支撑不住了,在清凉的美术馆里风中凌乱:“你不考虑先治一治自己吗?”
好好好,自己病了也要先把对方治好。
你不先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吗?真·精神病院遇见爱。
生来有九个脑袋,有九个人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孔宣从不破坏爱情,他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九凤:“你要三百万?一言为定。”
“?”孔宣迟疑地看了看自己“OK”的手势。
一百万萧云鬓都要卖房了,九凤三百万直接一言为定?
“九凤。”孔宣语气肆意,直接上去问:“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去抢金子了,这么有钱?”
九凤慢吞吞地说:“把之前攒的金子卖了就有了。”
他看了眼孔宣,“你不会没有吧?”的神情略带一丝嘲讽。
孔雀大王大怒。
想他当年什么金银珠宝没有!
“我要涨价,我要五百万!”
“好。”
三言两语间,一单五百万的大单就被孔宣谈下来了。
陆压叹为观止,视线在小六身上转了一圈,只是稍稍停留过多,九凤的视线立刻追了上来,阴测测地注视陆压。
陆压默默移开目光。
“陆先生。”
孔宣和九凤勾肩搭背聊五百万的时候,穆怜青小声开口:“我之前说的事……你不要当真。”
“我向你道歉。”
穆怜青神情复杂,他原本是想劝退陆压,结果他才是被劝退的那个。
是他太过分,因为一己之私给孔宣和陆压造成了困扰。
几千年过去,穆怜青终于清楚地意识到,无论孔宣有几个伴侣,是否长情忠贞,他和孔宣的关系也只能停留在现在这一步。
穆怜青沉沉叹气,为自己当时丑恶的嘴脸而感到抱歉。
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对此格外抱歉。
陆压顿了顿,淡淡开口:“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记得了。”
他的视线跟在孔宣身边,孔宣和九凤谈妥,正眉飞色舞地说笑。
注意到陆压的视线,孔宣转过头,眉眼一弯,朝陆压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张扬地朝他眨眼,无声比划着口型。
“孔雀大王的人脉,很惊喜吧?”
他眉梢飞扬,张扬肆意的神采折煞满堂春色,看得人心荡神摇。
九凤推着轮椅早早从“信”展离开,顺道一把把穆怜青拐走了。
穆怜青被一胳膊拐住的时候,还没想起有自己什么事,直到九凤让他把他们送回医院。
可怜的青鸾根本不想干这种把朋友往火坑里推的事,又不好多劝,只能可怜巴巴地拿着钥匙先把他们送走。
看着几人的背影,陆压突然说:“我好像认识那个人。”
他指小六。
孔宣正啃展会上的文创冰棍,他插着手,酷酷地站在那里,咬住冰山一角,秾烈的眉眼张狂放肆,在唇角勾画起玩味的弧度。
“哦?他是谁啊?”
陆压说的话不是假的,他之前就觉得小六眼熟,这会儿想起一件事,证明他们确实见过。
“张晚照,我们这首富的儿子,之前有妖怪用替换之术和他换了身份,后来被人救回来了。”陆压不太会讲故事,他说到这里就不讲了。
孔宣正打算听一个跌宕起伏的好故事,半天没等到,顿时两眼一瞪,气呼呼地一把勾过陆压的脖子。
“你这只坏鸦!”
他像强迫人的黑涩会大佬,气呼呼地用雪糕怼在陆压嘴边,张牙舞爪地威胁。
“呔,居然敢钓孔雀大王的胃口,还不快速速招来!”
“不说就把你干掉!”
超凶!
孔宣张牙舞爪地逼问,小表情格外严肃认真,势要逼问出个所以然来。
陆压被勾着脖子,被迫低下脑袋,甚至配合着弯下肩膀。
凉丝丝的雪糕堵住了嘴,他躲了几下,不得不努力咬掉一截腾出说话的空间,在孔雀大王冒火的目光中他说:“不是什么好故事。”
是个很烂俗的真假少爷的故事。
张晚照是张家的独生子,张首富生下他的时候已经快五十岁了,老来得子,自然宠得不行。
他自小受尽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要往北绝不往东,养成了一个天真烂漫、任性肆意的性格,本人也没有任何的商业才能。
在孩子还小的时候,张首富身体还不错,又是老来子,自然觉得孩子天真可爱没什么不对,可随着孩子越来越大,张首富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对财富的野心却越烧越烈。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不甘心服从岁月的磋磨,他试图将张晚照培养成合格的接班人,带着集团再创辉煌。
但早已养废的小少爷非但没有任何天赋,甚至在合作中屡屡受骗,导致公司经营不善、资产下滑。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没有商业天赋,拿着股份乖乖退位,光每年分红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但张首富白手起家,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个躺平的废物。
“于是。”
说到这时,陆压的语气逐渐冷淡起来,他冷声说:“他向仙家许愿。”
一只狐妖就此代替了张晚照的身份。
那只狐妖表现得非常聪明、懂事,对内,他对张首富孝顺至极,忙前忙后在病床前伺候,各种好话说尽,任谁来看都是一个孝顺儿子。
对外,他执掌公司后短短几个月就签下了巨额合同,在政策发布之前投资地皮,看中的项目无一不是大赚特赚,俨然是冉冉升起的商业新星。
然而命运就是那么巧合。
“张家和妖管局有合作,谈合同的时候,有同事发现了不对,才把真正的张晚照救出来。”陆压说道。
他没说的是,妖管局的后勤组进场找到张晚照时,他像是畜生一样被锁在家里的地下室里,蓬头垢面地躺在地上,差点被人饿死。
可巧,张首富生病后为了方便,就住在地下室的上方。
然而三个月来,没有一个人发现张晚照的存在。
他几乎被那只狐妖夺取了全部的人生。
更令人无奈的是,张首富在狐妖被斩杀当晚突发心梗死在家中,那个时候张晚照正在医院抢救。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人再去探究张晚照的事情他父亲是否知情,张晚照彻底消失在人群视线,有人猜测他已经移民或者死了,就连救出他的妖管局都懒得再管这家庭破事。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孔宣“咔嚓咔嚓”把文创雪糕咬碎,牙齿抵在木棍上,愤愤不平地把木棍咬烂。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单亲家庭出身独享母亲宠爱的孔宣在这种事情上简直嫉恶如仇,他肆意嘲笑,愤愤不平地控诉:“乌鸦都有怜幼扶老的天性,那些人类,真是比鸟兽还不如。”
简直就是非人哉!
孔宣把手往腰上一插,不禁为小鸟比人类拟人而感到些许得意,嘴角翘起时,又想到了张晚照的遭遇,他不禁有点好奇。
“那他现在是有病吗?我看他气息微弱,看起来病得要死了。”
说病得要死简直是抬举了,他瘦得脱相,要不是陆压斩杀狐妖时远远看见他从地下室被救出来的凄惨模样,肯定认不出他。
他比当初快被饿死时还要瘦弱。
“鯈鱼可不是治病的,使人开心只是副作用而已,救不活他。”
孔宣歪过脑袋,漫不经心地抚弄长发:“九凤已经糊涂了,想要救他得换一种妖怪才行。”
单纯的孔雀大王还不知道人类单纯不快乐,也是会死掉的。
陆压哑然:“可是大王,人类也会抑郁而死。”
千万年的岁月没有在孔宣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他凝视着孔宣,看到他脸上近乎天真烂漫的澄澈。
“人类是很脆弱的生物,有的时候只是过度地亲昵,也有可能造成窒息,然后轻易死掉。”
是的,人类就是这么脆弱,脆弱到在孔雀大王的人生中不值一提。
陆压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思绪,他有一瞬的失神,似乎想到了很多死去的人,但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孔宣身上。
他看着眼前准确的鲜活的生命,目光落在眼尾明媚的风情上。
孔宣眉眼明艳,没有任何阴霾的肆意嘲笑:“那人类也太容易死了,还是当小鸟好,陆鸦鸦,有我在你可不会这么容易死掉。”
“活几百年……不,千万年。”
孔宣神色笃定,他置身在明亮的展厅里,白昼灯惨白至极,唯独他被光笼罩,赛霜欺雪的皮肤泛着珠玉一般的润色,柔软的黑发摇晃着,似乎垂荡在人类的心口。
那双漂亮的眼睛背着光,又像是早已置身光中,他像一只从光芒中滋生的妖精,用那样蛊惑人心的口吻说:
“你可得一直一直活下去啊。”
“当然,得开开心心的。”他把脑袋一歪,俏皮地补充。
脸上的笑意耀眼至极,足以令天光褪色,他即是世界唯一的色彩。
陆压哑然。
“这要求有点难,我尽量。”他一本老实地回答。
孔宣顿时哼了一声,傲气地扬起下巴,故意走到陆压面前不理他。
孔雀大王觉得陆压实在是有点不解风情,这个时候就应该露出一脸感动地夸赞他的伟大,哪有这么老实本分的。
这种想法陆压不得而知,他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孔雀大王,只好给大王买文创雪糕赔罪。
两个人一人一根坐在休息区的吧台上,对面是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见人潮涌动的街景。
现代化的景色造就了一片钢铁森林,人类几百年前还是用马车在地上跑,几百年后就用上了钢铁与机械,将过去的落后远远抛弃在时光。
孔宣叼着青绿色的山峦雪糕,手上用塑料袋子叠成一个小纸鹤。
他从一个小女生那里现学的,聪明的孔雀大王只是看别人叠了一次就立马学会了,把纸鹤的翅膀叠得整整齐齐。
叠好之后,他把雪糕从嘴里放出,一手捧着纸鹤一手拿着雪糕,贪心地舔了一口甜味,甜滋滋地朝纸鹤吹出一口凉气。
陆压茫然:“大王?”
嘴角润湿的孔雀大王翘起弧度,掌心的纸鹤抖动着翅膀,摇摇晃晃地支棱起高度。
陆压站起身,挡在孔宣面前,将纸鹤的异样遮得严严实实。
起飞的纸鹤示意般朝孔宣点了点头,拍打着翅膀扑簌簌汇入人群中,尾端拖拽着淡淡的青色光辉,眨眼消失不见。
孔宣这才不紧不慢地咬住雪糕,手掌拍了拍陆压绷直的胳膊,语气散漫极了:“你紧张什么,我办事,你放心。”
猝然绷紧身体,陆压的胳膊硬邦邦地跟石头似的,孔宣还觉得拍得手疼。
他呼呼朝掌心吹气,控诉的眼神气呼呼飘向身边。
陆压还杵在他的面前,眼睛盯着他,直把孔宣看得睫毛轻颤,莫名心虚起来,才轻声说:“大王,下次换个隐秘的地方。”
“为什么?”孔宣有点不服气,粗声粗气地怼人。
他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子,气哼哼地轻微炸毛,抱着手臂一脸郁闷地开始生气。
“现在是科学时代,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在没有公之于众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太显眼,这样不会引起恐慌。”陆压不愧是公务员,轻描淡写地用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孔宣的怒火。
他看向路边车水马龙的景色,淡淡说:“只是稍微忍耐一下,就可以维护住这样普通的幸福。”
一无所知的民众,才不会陷入对怪力乱神的恐慌中。
这是妖管局成立的宗旨。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孔宣托腮,他玩味地用眼角余光朝旁边轻扫,关于灵气复苏的各种混乱的消息早已随着突然出现的神山而喧嚣尘世。
陆压也跟着看了一眼。
尽管官方多次辟谣,各平台放通告安抚民众,但国家那么大难免有人在里面浑水摸鱼,各种神异说法封都封不赢。
最重要的是,因管理而生的妖管局内部混乱,隐隐有崩裂的迹象。
陆压下意识摸了手机的位置,在他那个辞退小群里,一些返聘回去的同事非但没有奔赴前线,还被无限冷藏猜忌。
陆压兀自沉思,面色凝重。
孔宣给他拿宣传册扇了扇风:“别摆着个脸了,走吧。”
他拿着宣传册,催着赶着要陆压起来走。
“去哪?”陆压不明所以,跟着孔宣往外走。
去哪?孔宣嗔怪地看了陆压一眼,拿宣传册叠了叠敲他脑袋。
“当然是回去了,你不回去啊?”他叉着腰,嚣张地拦在陆压面前,像是个人形路障。
陆压走左边他往左边拦,走右边他往右边拦,挑衅地朝他飞去一眼,故意问:“你不是不回去吗?还要在这睡呢。”
逗完了人,孔宣才把脑袋一歪,神采飞扬地说:“走。”
“走。”
为了不被赶出家门,陆压当然说走。
展会那么多人,就他们逆着人群往外走,路过摆着小甜品的桌子,孔宣捻了块方形小蛋糕,送进嘴里的同时,舌尖轻撩过指腹。
他眉眼愉悦眯起,显然是对这味道很满意。
一口甜品,嗓音都似乎轻快了起来:“鸦,你等着,马上我就能给你赚到五百万了。”
这话题跳跃太快,陆压还没说话,孔宣接着说:“论功行赏,记得给我做蛋糕吃。”
“不用这样我也会给你做的。”陆压失笑,他低下头,靠近孔宣问:“大王想吃什么口味的?巧克力?”
“当然是……”
孔宣眼睛一转,故意不说,等陆压报出一连串的甜品,他才心满意足地回答:“我全都要!”
贪心的孔雀大王。
陆压点头答应,打算带孔宣顺路去超市买了材料再回去。
却见孔宣突然眯起眼睛,露出十足玩味的表情:“哇哦,我们的鱼好像找到了。”
第35章 第35章海鲜闷鯈鱼3 “我们……
“我们的鱼找到了。”
孔宣说这话的时候, 正好将最后一口雪糕送入口中,他舔舐着甜味的扁棍,眼眸一眯露出愉悦的表情,眉梢飞扬起嘚瑟的弧度。
身旁的陆压倾身听他说话, 听到这时他略做停顿, 在心中将买材料的计划划掉。
“我们现在去钓鱼吗?”陆压问。
孔宣面色玩味, 唇角抿起弧度,视线在周围晃了晃, 似乎在寻找方向。
确定好方向后,他将手里的木棍往垃圾桶隔空扔掉, 直直走向路口。
他伸出手,直接拦下一辆出租车,恣意地回首朝陆压扬眉:”走?”
陆压过去帮他将车门打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人请进去后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司机问他们去哪, 孔宣肩背挺直,刻意往前探过头, 指挥着司机往自己说的方向开。
出租车歪七扭八开了一圈后, 将他们送到了江边。
一条长长的江河将两岸分割,夏风吹拂, 木棉树倚着河岸依次生长, 斑驳树影从面前延伸,一眼望过去, 与往下更矮的木制桥道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彼时光影斑驳如流水在河面粼粼波动,涟漪间几尾鱼影轻巧掠过,映着岸边垂首的树影,杨柳被风摆弄着枝条漫漫飘在风中, 摇曳出柔弱身姿。
孔宣顺着石阶三两步跳到木桥上,他回过头,阳光落在他的肩膀,明媚地为他披上一身璀璨。
“快来啊,陆鸦鸦。”他笑意浅浅,脚步轻巧极了,踩在木制的长桥上,噔噔噔走出好几米。
大河两边都有这样的木制长桥,整齐划一地排列两侧,沿着河岸的边缘遥遥伸向远方,任由边缘的树木恣意地生长出不同的姿态。
长桥上除了两人就只隐约看见几个钓鱼佬的身影,要是入了夜,地上安装的灯光亮起,就是一个很好的休闲地点。
陆压踩着孔宣的脚步跟在他的身后,他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敏锐地闻嗅到了妖气。
他面上不动声色,看着孔宣在自己身边打转,视线却本能地在周围摇晃起来。
孔宣目标准确并不明确,他抬手召回留有自己气息的纸鹤,纸鹤停在他的指尖。
他只能隐约感觉到有东西在桥下游动,泥土与河水的气息蒙蔽他的感知。
站在桥边凝视着河水,孔宣正沉思着,陆压端着借来的小板凳走了过来。
陆压垂着眼睛,用找钓鱼佬借的鱼钩和别人不要的饵料,拿了一捆鱼线就开始手挫。
动作不疾不徐,大掌捻着小小鱼钩的动作甚至称得上灵巧,三两下将鱼线、鱼钩和饵料捆在一起。
孔宣探头看他动作,倚着围栏撑着腮帮子,另一边的腮肉微微鼓起,他眼波流转,口中嘟囔着:“你这点东西能钓到什么啊?”
“试试吧。”
陆压轻描淡写地说着,随手扯了几根草拿在手中缠了缠编成一个简易鱼鳔,将手中鱼钩一抛。
鱼钩入水,旁边几个钓鱼佬伸长了脑袋,正准备嘲笑他空军。
没想到草编鱼鳔一沉,陆压挑眉。
“鱼鱼鱼!”
一个钓鱼佬急呼,其他钓鱼佬纷纷跑了过来,甚至有个拿着抄网,只等鱼浮出水面,兜头就是一抄——
陆压漫不经心地放了鱼线。
顿时鱼飞饵没,几个钓鱼佬看得是捶胸顿足,又感觉到几分快乐。
他们就说嘛!几千块的杆子都钓不上来,一个鱼钩怎么能钓上鱼!
用这样的一捆鱼线,陆压依次换了几个位置。
整个过程枯燥极了,孔宣来来回回将木桥走了几圈,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根玉米,他一边啃烤玉米一边眺望远方。
“鸦,你看那。”孔宣把手一指,颇有种指点江山的豪情。
陆压扭头看过去,只看到了江河尽头那毗邻的高楼。
“大王何解?”
孔宣为陆压现在还是个麻瓜感到痛心,他摇晃着脑袋,手拿着玉米点了点一个方向,他眯起眼睛,颇为笃定地说:“下一座山会从那里升起。”
泜水由敦与山的北面发源,向东流入彭水,彭水从那里往西流向芘湖,也将鯈鱼从芘湖冲进了江河里。
敦与山会在孔宣所指的方向从地里升起,那会是一座矿产丰富,却空无鸟兽的神山。
孔宣说得认真,陆压也听得认真,他一脸凝重地凝视着那个方向。
正要说话时,他手上的鱼线一沉。
孔宣转过脑袋,将手里的玉米梗丢进水里,一道清脆的鸟叫声从由远及近,顺着逐渐靠近的水波扑簌簌地冲来。
这股动静很大,像是有一只鸡掉进了水里,正拼命扇着翅膀上岸。
陆压一脸淡定地从口袋掏出一个塑料袋,他撑开在空中挥了挥。
如同每一个等待时机的猎人,在热心的钓鱼佬挥舞着抄网紧急往水中一捞的时刻,迅速用塑料袋把抄网里长着三条尾巴、六只脚、四个头的怪鱼一把装起。
快准狠。
完美装起。
孔宣“哇唔”小海豹拍手,惊叹地看着陆压的手速,一脸震撼地看着他将塑料袋一捆,连尾巴都没让人看到,鯈鱼就到手了。
陆压动作利落,随手抽了几根草叶隔着熟料袋捆脚捆头,倒提着鯈鱼说:“大王,我们走吧。”
他神色太过镇定,一连串的动作丝滑不已。
“好酷。”有人脱口而出。
陆压低调离开,孔雀大王语气调笑:“哦~好酷啊哥哥~”
一声“哥哥”喊得百转千回,又绕又黏,孔宣神情促狭,戏谑的笑意如星子在他眸中闪烁。
他故意调笑陆压,却忍不住好奇,歪过头问:“你到底是怎么把鯈鱼钓上来的?”
陆压摩挲着指腹,他正要回答,就见孔宣眸子一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的手!”
“……用了一点血。”陆压迟迟回答。
如果不是被发现,他或许不会回答。
在孔宣不知道的时候,陆压用鱼钩扎破手指,将血抹在草标上,蕴含灵气的血液天然就是妖类诱捕剂,就那么明晃晃地泄露出来,足以令未开化的妖怪着迷。
只是一点血液而已。
被孔宣灼灼目光盯得不自在,陆压手指颤动,古怪的酥麻从受伤的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口。
他看孔宣一直盯着不放,主动转移话题:“等下去超市买材料做蛋糕怎么样?做蓝莓味的……?”
他话语一顿,指尖被纳入温热的空间中。
孔宣含住他的指尖,含含糊糊地训他:“我又不是抓不到,你自己清晰瞎做主张干什么?还把自己弄伤了,真是笨死了……”
笨鸦鸦!
孔宣气呼呼的,一边瞪人,一边撩动舌尖,直到铁锈味彻底消失,才把陆压的手指放走。
他歪过脑袋,格外霸道地将脑袋探过去,用严厉的目光衡量这细小的伤口。
陆压喉咙滚动,像是一瞬失声般,定定看着他埋怨关切的眉眼。
“大王……”
孔宣瞪他:“不许说话!我在检查伤口!”
灼热的呼吸因为距离毫无保留地喷洒在皮肤上,陆压一时觉得皮肤滚烫,甚至有种陌生的荒诞感。
他自小独立,这样细小的伤口不如他每次拔羽时的刺痛,根本无关痛痒。
布满茧子的手早已经历各种训练磨砺,即便是从火中取炭也只会感到麻木,可这一瞬间,陆压像是被冻在冰层里的人第一次触及阳光。
他无所适从,茫然无措,唯恐被光芒蛰伤般不敢置信,只是无声而长久地凝视着那道亮眼的光芒。
他动了动手指,孔宣立刻“啧”声:“你别动,你再动我都看不清了!”
青年的呼吸又近了几分,那关切的眉眼毫无保留地落入陆压的眼睛。
陆压:“……”
他无法忍受般低下头,将脸埋进手心,一时间思绪混乱、昏聩糊涂。
直到孔宣终于满意放开了他的手,陆压低垂着眉眼,耐心听孔宣训斥自己。
他依旧眉眼冷淡,只是心口像是炸开鲜花,只剩下无声而震撼的欢喜。
仿佛溺水者凝视着自己的救命稻草,目光灼灼,亮眼至极。
孔宣歪过脑袋,得意地翘起唇角:“怎么这么看我?你不会也迷上我了吧?”
你也很为我着迷吧?
孔宣嘴角扬起的笑容遮都遮不住,俨然要与太阳肩并肩,他矜持地压抑着弧度,只是灵动的眉眼藏不住心思,欢喜得眉飞色舞。
没关系,迷上孔雀大王,只是人生必修课而已。
哼哼。
陆压失笑,直到孔宣转头,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隐晦至极。
有了受伤这一出,孔宣说什么也不要陆压做蛋糕了,两个人带着钓来的鯈鱼直接打车回家。
陆压一手提着鯈鱼一手拿钥匙开店门,正打开门,突然视线里冒出一对尖耳朵。
他动作顿住,身后的孔宣推着他往里走:“站在这干嘛呀?快进去——”
未完的话语瞬间顿住,在两人的视线中,一对一对的尖耳朵从黑暗中冒出,阳光从店门往前探过一段距离,在尖耳朵前停驻。
黑暗中,有人嗓音低沉:“货都准备好了吗?”
第36章 第36章海鲜闷鯈鱼4 一对一……
一对一对的尖耳朵依次竖起, 在门开启的瞬间,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露出锋芒。
阳光从门外渗入,也不得不在它们身前停下,将黑与白的界限残忍分割。
直到陆压“唰”一下, 将卷帘窗拉起。
璀璨的阳光洒入室内, 室内一片明亮, 也将那一只只尖耳朵的黄鼠狼照得分明。
黄鼠狼们支棱着上半身,人性化地后脚着地, 仰着脑袋齐刷刷看向他们,兜着小爪子露出一脸呆萌。
只有被围在鼠群中的大黄鼠狼语调低沉, 双手交叉在一起,一脸郑重:“能让妖精化形的宝贝,我还从没有见过。”
“那是你们见识少了。”孔宣眼睛一扫,一群几百岁的黄鼠狼精,在他面前跟一只只小鼠条差不多。
他言语轻蔑肆意, 所到之处,众鼠仰望。
一群小黄鼠狼盯着他, 他随意地在柜台后坐着, 下巴一抬,面上露出几分傲气, 漫不经心的语调散漫极了。
“那只小黄鼠狼呢?它不在我可不给货的啊。”
一群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黄鼠狼左右看了看, 从中走出一只,欢欢喜喜地蹦上柜台, 支棱起上半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
“大仙你还记得我啊!”
怎么不记得?它给的玉镯还在孔宣手腕上挂着呢。
那枚玉镯透亮莹润,淡淡的青色翡翠种挂在孔宣腕间,衬得手腕纤细白皙, 更显玉镯华贵。
孔宣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眼神扫过一地的小黄鼠狼:“你这是不信任我?还是被威胁了?”
他眼眸一眯,身上散漫的气质一变,越发危险可怖,如一座高山,沉沉气势轰然压在众妖头顶。
他如高山,一群小妖怪连注视他的伟岸都无法承受。
小黄鼠狼骇了一跳,尾巴毛一根一根支棱起,抱着手讨喜地拜了拜,眼睛湿漉漉的:“不是不是!是他们听说有大仙赐药,特意过来助我化形。”
说到化形,才几百岁的小黄鼠狼顿时有点得意忘形了,忍不住摸摸腮帮子,“嘿嘿”笑了出来,尾巴摇来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