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缺了耳朵的,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还有一些拄着简易拐杖的,更看到了队伍中段,那被几名士兵用临时担架抬着的、盖着破旧麻布的躯体……。
他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巨大的悲恸攫住了他。
但他不能在此刻显露脆弱,他是主心骨。
他继续前行,目光逐一落在那些重伤员身上,落在那些空着的、由战友默默背负着行囊的位置上。
他走到一副担架旁,轻轻揭开一角麻布,露出一张年轻却毫无生气的脸庞,眉宇间还凝固着一丝战斗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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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钰的手指微微颤抖,轻轻抚过那冰冷僵硬的脸颊,为他合上了未能瞑目的双眼。
“兄弟,回家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地砸在每一个目睹此景的人心上。
抬担架的士兵再也忍不住,泪水混着脸上的污垢滑落。
朱钰直起身,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满腔的悲愤与哀伤都压下去。
他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风雪的力量。
“此战!我定军山子弟,奋勇杀敌,以寡敌众,克复顽敌!此乃大勇!大义!大功!”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每一张激动的脸庞。
“然!胜者荣光,以血铸就!逝者英魂,永佑吾土!今日归者,皆为英雄!未归者,亦是我定军山永世不灭的英灵!”
“英灵不灭!”
人群中,高破奴率先出声。
“英灵不灭!”
“英灵不灭——!”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瞬间爆发出来,压抑已久的情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男人们的怒吼,女人们的哭泣,老人们的叹息,汇聚成一股悲怆而壮烈的洪流,在山谷间久久回荡,竟将那呼啸的风雪声都压了下去。
朱钰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待声浪稍歇,他沉声道:“诸君,不卸甲!归刃!不解鞍!休憩!”
这是迎接凯旋将士的简化古礼核心环节之一——“解兵礼”,象征着战斗结束,放下武器,回归安宁。
不过天气严寒,朱钰并未让将士们卸甲与给战马解鞍。
士兵们依令而行,伴随着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所有武器均放在一旁!
朱钰转身,对着山谷入口方向朗声道。
“父老乡亲!赤肉玉饼,以迎王师!此虽陋食,亦是我等拳拳之心!请献犒劳!”
早已准备好的百姓们,在虎痴、田大牛等人的组织下,纷纷涌上前来。
他们每人都端着一个碗放在怀中,待他们走到每一个将士面前,就从怀里拿出碗来。
将士来到入口,他们才从笼屉拿出碗来,所以此时还冒着热气。
碗里有半块饼,饼让肉汤泡着,饼上还有一块烧的发红的肉。
当那一双双捧着食物递向士兵的、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那眼中流露出的真挚关切、感激与悲伤,却比任何珍馐美味都更能慰藉这些归来的游子。
士兵们默默地接过乡亲们递来的食物。许多人捧着那碗清粥,看着乡亲们的面容,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滴入碗中。
他们小口地吃着着,仿佛在品尝着家乡最甘甜的泉水,又像是在吞咽着无尽的辛酸与责任。
重伤员被小心地扶起,由乡亲们一勺一勺地喂着。
整个场面肃穆而温情,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相互扶持。
朱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走到队伍中央,那里已经由虎痴带人迅速清理出一小片空地,用几块大石垒起了一个简易的祭台。祭台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