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意大利跟到法国,再跟他们去非洲度假,既是薛三的老师,同时充当起两个小孩和三个Omega的保镖。
托马斯对这份工作非常满意,当初boss问他愿不愿意教一个小孩武术,他还心生犹豫,被西埃罗整出阴影,教小孩烦得很。
现在想想幸好接下了,薛三资质不错,比西埃罗省心一万倍,连睿廷嘛,凭心而论蛮可爱。
重点是阮蓁喜欢到处跑,公费旅行,对没家没伴的独身男人,简直是天大的美差。
这次他们跑到东非,说是观看动物大迁徙,却提前个把月到肯尼亚。
他们租了一套三居室,租期三个月,每天行程规划松散,没有紧着去打卡风景,日子和在意大利一样照常过。
某次参观完大草原,居家歇了两天,阮蓁和两个Omega朋友背着画具出门写生,留托马斯和两个小朋友在家。
托马斯第一次来非洲,带薛三完成日常训练便打算出去找找乐子。
“你们两个乖乖待在家里,”他叮嘱道,“这里很危险,闲得无聊就爬爬楼梯,不许离开房子十米,听到没有?”
连睿廷从书本里抬起头:“你去哪?不带我们去吗?”
托马斯故意揉乱他的头发:“不方便,谁家alpha泡小Omega带小孩。”
连睿廷拍开他的手,鼓起脸:“干嘛弄乱我的头发,”紧接问:“你要去约会吗?”
“是啊。”
“你在这里有朋友吗?”
“认识认识不就有了。”托马斯转移目标,手欠欠地搔上薛三的头发,强调:“别乱跑,最好别出门!”
“知道啦,讨厌鬼。”
门一开一关,客厅剩下两个小朋友。
连睿廷和薛三互相理了理被托马斯糟蹋的发丝,肩并肩,坐在凉凉的地板继续看《绿山墙的安妮》。
屋里静悄悄,楼下传来的鸣笛仿若无规律的号角,卷入凉爽的风里,从窗户跳进来,掀起书页一角,被白嫩的手指拨到另一边,一张一张地翻过,书本一侧由厚到薄。
两个小时过去,连睿廷坐直伸了个懒腰,夹进书签合上书,斜斜往薛三腿上一倒,抱住他的腰,脸埋进腹部滚了滚,黏黏糊糊撒娇:“三三~”
“我在。”薛三抿着笑看他,兜住他的背,以免他滚到地面。
连睿廷翻身平躺,至下往上与薛三对视,深茶色眼珠轻微转动,酝酿着主意:“我们也去玩吧。”
薛三面露为难:“老师叫我们不要出门。”
“就去楼下,我想吃冰淇淋~”连睿廷脑袋贴着他磨蹭两下,“好不好~”
薛三轻叹,他好像没法拒绝连睿廷:“好。”
连睿廷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匆匆跑进屋里拿钱,“走啦,我们去吃冰淇淋。”
住处楼下左侧几米外有家便利店,他们买了一盒香草一盒草莓味的冰淇淋。
迈出店门,连睿廷一边拆开盖子,一边左右张望,“我们去走走吧。”
薛三挖了勺冰淇淋,含着勺子看他:“不是只买冰淇淋吗?”
连睿廷笑嘻嘻道:“都出来了,当然应该四处看看。”他歪头靠上薛三的肩膀,腻乎:“不走远~”
“好吧。”薛三只得依他,紧紧跟在他身旁,眼神时刻注意着周遭环境。他记得老师说这里很危险,他们刚来没多久,每次出门都是和大人一起。
薛三已经学了三年武术,个子拔高力气变大,但和大人相比仍旧差很多,过不了老师几招,他担心遇到坏人保护不好连睿廷。
“三三,你说托马斯叔叔会去哪里交朋友?”连睿廷往嘴里送了口冰淇淋,迎面走来一个皮肤黝黑的高瘦男生,对方的视线直勾勾黏在他身上。
连睿廷瞟了眼男生,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谁知擦肩而过时,对方突然撞上来,他手里的冰淇淋没拿稳掉到地上,身体挤向薛三,而男生的手迅速掏进他外套口袋,摸到钱拔步就跑。
“小偷!”连睿廷话刚喊出来,一盒冰淇淋塞到他手里,薛三一个箭步追上去。
追了一段距离,男生正欲拐弯,不巧遇到路人脚下急刹,薛三冲到他后背抓住衣领,起身抬右腿缠绕他腰侧,左腿绕过头顶,一记侧倒将男生拽翻在地,手肘扼住他脖颈。
男生唧唧歪歪大喊,浑身费力挣扎,引来几个路人围观。
薛三对准他太阳穴砸了一拳,男生嚎叫一声,四肢蜷缩,挣扎的幅度小了。
薛三掰开男生紧攥的拳头,拿回钱便松开对方。没了束缚,男生利索挺身,推开围观的路人蹿出几米外,边跑边回头看他,比肤色更深的瞳孔冒出犀利的精光。
“三三,”连睿廷跟上来,望了眼男生远去的背影,拉住薛三:“受伤了吗?”
“我没事,”薛三把钱塞进他的兜里,拿走冰淇淋扔进垃圾桶,牵上他的手,“我们回去吧。”
“好。”这糟糕的一出,连睿廷没了闲逛的心情,慢腾腾往回走,“看来这里确实很危险,他是看我好欺负吗?”
薛三收紧手侧目看他,细皮嫩肉的漂亮模样,可不惹眼吗。自己因为练武,消耗大吃得多又好,三年下来比连睿廷高出几厘米,衬得他更显小,原先一人当一天哥哥的约定,在身高差面前没了底气,再也没提起过。
连睿廷对上薛三的目光,没费功夫读到他的心思,扁了扁嘴:“我会努力追上你的身高。”
薛三笑了下:“没关系,我可以保护你。”
“一码归一码,”连睿廷抬手比划自己和薛三的头顶,“我也想长高,不然我在你身边小小的。”
然而这个心愿一直到分化前都没能实现,他始终比薛三矮几厘米。
第55章 彩虹⑦ 三三和爱撒娇的甜心
“三三, 我们买两个椰子回去吧。”
连睿廷注意到街对面有个椰子摊,顿时被勾起馋瘾,刚才的冰淇淋都没吃几口呢。
薛三自是没意见:“好。”
椰子摊是两个本地年轻人售卖, 连睿廷换了几种语言均沟通失败, 只得用手指比划,示意买两个大的。
年轻人迅速挑了两个, 边削壳边说:“Hii ni tamu sana!(非常甜)”
“Hii ni tamu sana!”连睿廷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 笑着问薛三:“我说的对吗?”
薛三点点头:“我听着一样。”
连睿廷又念了两遍,“回去查下什么意思,他们的语言念起来蛮有意思。”
年轻人动作麻利地削好两个椰子, 插上吸管递给他们, 比划了个两百的价格。
连睿廷付了两百先令,得到一句“Asante”。他猜测应该是谢谢, 向年轻人重复这句话, 对方惊讶地竖了个拇指。
两人捧着椰子往回走,连睿廷见薛三已经喝上, 问:“好喝吗?”
薛三:“嗯,很甜。”
连睿廷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所以‘Hii ni tamu sana!’,是特别甜的意思吗?”
“有可能。”
说话间已经到马路对面, 斜侧方快步跑来五六个气势汹汹的男生,为首的男生伸手指向他们,回头跟同伴说了句什么话,他们的脚步当即加快了。
“是刚刚偷钱的人。”薛三眼尖认出人, 一把抓住连睿廷的手, “快跑。”
连睿廷来不及看那伙人一眼,跟上薛三一起向人群里狂奔。
椰子抱着碍事,才喝了没几口就遭遇了和冰淇淋一样的下场, 被他们扔进垃圾桶。
那伙人穷追不舍,一路骂骂咧咧。
两人在熙熙囔囔的街道狂奔,耳旁呼呼的风携带模糊成片的陌生语言,四通八达的路口拐来拐去,迷宫似的。
“三三,这边。”连睿廷瞥见左巷子里有施工现场,脚下紧急转向,躲到混凝土搅拌机后头。
面前堆放着几吨沙石,遮挡得严实。他们紧紧相拥,透过搅拌机贴墙的机械缝隙,观察那伙人的动向。
连睿廷缩在薛三怀里,耳朵贴在他锁骨处,紧盯着前方,小小声说:“他们来了。”
纷沓的脚步声响彻巷子,六个男生出现在路口,环顾了圈,继续往前跑。
连睿廷稍稍松了口气,注意力转移到被心跳声震得砰砰的耳朵。他扬起头,按住薛三的心口,咧嘴笑道:“三三,你心跳好快。”
薛三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瞥了眼空荡的巷子,下巴贴着连睿廷的额头,搂紧他,语气闷闷:“我怕打不过他们。”男生看起来比他们都大。
他只和托马斯对练过,不太清楚自己的实力,亦不够自信,涉及连睿廷,他更不敢赌,担心无法和干妈连先生交代。
连睿廷靠在他胸膛,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心跳,心情如同奔腾的溪流汇入深沉的海洋,紧张兴奋融进了妥帖和安心里,他想,有三三在,自己永远不会有事。
那伙人一会儿就返回来,哒哒的脚步像死亡倒计时的钟声。
两人立即向下蜷缩,屏住呼吸紧盯站在路口望来望去的男生,他们似乎在讨论人究竟哪去了。
好在他们躲的这条巷子是个死胡同,尽头是一面围墙,男生们最后朝这边望了两眼便匆匆离开。
“他们走了吧。”连睿廷小声嘀咕。
薛三不敢掉以轻心:“再等等看。”
安静躲了几分钟,巷子里不再传来脚步声,两人彻底放心。
连睿廷卸劲往后一坐,手臂搁在膝盖,和薛三四目相对,危险过后的舒坦,令他们不约而同笑出来。
连睿廷膝立,环住薛三的脖子,贴脸黏糊叫了声“三三~”
“我在。”薛三拥着他,心想,睿廷真是个爱撒娇的甜心。
“回家啦!”
两人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腿,刚迈出一步,一盆泥灰从天而降,给他们兜头盖上一件泥毯子,整个人霎时灰扑扑。
两人透过灰蒙蒙的睫毛面面相觑,同时抬头望向楼顶的人,对方挥手唧唧呖呖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话。
他们又同时看向对方,默默拍起灰。拍半天没拍干净,白嫩的脸蛋像滚了圈黑芝麻粉的糯米团子。
连睿廷噗嗤笑出声,抓了抓薛三额前的头发,“这下就算遇到那几个人,他们也认不出来了。”
他拉起薛三的手,没管男生们是否在附近蹲守,带着一股无所畏惧的气势,大大方方地走出去。
模样狼狈,但这里是异国他乡,四周尽是不认识的人,即使有认识的人,连睿廷亦不在乎,他坦然地接纳注目,迎风小跑。
这会轮到他在前面牵着薛三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往这边,我们得赶在叔叔或者妈妈回家前洗完澡。”
“嗯。”薛三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他视野里只有沾了灰依然好看的连睿廷。
越不想遇到什么往往越会来什么,他们到住处楼下,好巧不巧撞上回来的托马斯。
托马斯一眼便认出来:“你们两到搬砖呢。”
“没有。”连睿廷撇撇嘴,三人一起上楼,他迟疑小会,老实交代:“我和三三只是下楼买个冰淇淋,不幸遇到小偷,三三制服小偷抢回了钱,谁知道对方反而叫了几个人来追我们,当时我们离家有点距离,只能往反方向跑,躲到一处施工现场甩掉了他们,结果出来的时候,楼上倒了一盆灰下来。”
他摊摊手无奈道:“然后我们就变成这样了。”
托马斯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歹没受伤,“楼下旁边不就有卖冰淇淋的吗?怎么还会离家远?”
“想吃椰子了,”提起只喝了几口的椰子,连睿廷冒出点不开心,“可甜的椰子,没喝几口。”
他瞅了眼满脸写着一言难尽的托马斯,佯装委屈说:“叔叔,我们很厉害了,没有被欺负。”
托马斯朝他飘去呵呵的眼神,打开房门将两人推进去,“快去洗澡。”
“嗯嗯。”
进了客厅,身后响起关门声,却不见托马斯,连睿廷疑惑:“他怎么又走了?”
“可能有事吧。”薛三抬手看了看手掌,脏兮兮的,决定先不拿衣服,“囝囝,我帮你洗头。”
自六岁以后,阮蓁不再帮他们洗澡,两个人日常一起洗漱,互相搓搓背挠挠头发,反正都是男孩子,又没分化,犯不着分彼此。
等他俩顶着两张出水芙蓉的脸出来,托马斯已经等得不耐烦:“冰淇淋都要化了!”
“冰淇淋?”连睿廷眼睛一亮,桌面放着两个大椰子和两盒冰淇淋。
他走过去拿起草莓味的那盒,冲托马斯笑嘻嘻:“叔叔,原来你去帮我们买椰子和冰淇淋啦。”
托马斯翘着二郎腿陷在沙发,眼皮懒洋洋掀起,嗓音里充满不屑:“看你们太倒霉了,出个门,又是被偷被追的,小可怜。”
薛三撕开冰淇淋盖子,说:“谢谢老师。”
连睿廷紧挨着托马斯坐下,亲昵地拱了拱他胳膊,“叔叔,你真好~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以为要到晚上呢。”
托马斯闲闲道:“喝了两杯酒,人都没啥意思。”
“不如带我们去玩。”
“带你们去玩只能看看风景。”
“风景不好看吗?这里有野生狮子。”
“咋啦,你还想摸狮子?”
“想啊。”
托马斯捏了捏连睿廷的脸,“想得真美。”他沉思片刻,旋转两下手机,“也不是没可能。”
连睿廷惊喜道:“真的?!”
托马斯耸耸肩:“不用抱希望。”
“好嘛。”
“老师,”薛三开口,神情流露一分认真,“以后每天我想再多练两个小时。”
连睿廷含着勺子看他,眨眨眼,忽地懂了他这番话的由来。他把勺子插进冰淇淋里,抓住薛三的手腕:“三三,没关系的,遇到危险的概率很低很低,不用担心。”
托马斯同样看着薛三:“你学的还行啊,比西埃罗强多了,他现在未必打得过你。”薛三的性子太适合学武了,沉得住气,心无杂念,还不怕吃苦。
薛三有点惊讶:“真的吗?”天天和老师练,他对自己的能力没有概念,已经能打过西埃罗了吗?
托马斯口吻随便:“差不多吧。”
“三三,你好厉害,”连睿廷凑到薛三面前,双眼眯成弯弯的月牙:“叔叔都这么说了,你要相信自己,不要给自己压力。”
薛三想了想:“那多一个小时吧。”还是想多学一点,要是和干妈出去玩,就没时间练了。
“行哦,有上进心很不错,”托马斯越过连睿廷,搔了下薛三头发,“长大说不定我都不是你对手。”
薛三眼底浮现坚定的神色:“我的目标是超过老师。”
托马斯笑笑:“可以可以,我等着。”
后来薛三真的做到了。
晚上阮蓁背着画板回来,连睿廷把白天发生的事详细告诉她。
阮蓁没有生气他们乱跑,只是叮嘱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向大人寻求帮助。
“我知道了妈妈。”连睿廷乖乖应下,又问:“妈妈,动物大迁徙什么时候开始呀?”
“快了,角马,斑马和羚羊们快到了。”
在亲眼目睹成上千上万的动物度过马拉河前,连睿廷先实现了摸狮子的心愿。
托马斯出了几趟门喝酒,真结识到几个当地朋友,有个男人刚好是保护区的工作人员,手下有几头救助的狮子。
托马斯便带上两个小朋友过去玩玩。
男人工作的地方一共有三大两小的狮子,均是从偷猎者手中救下的狮子。肯尼亚是第一个禁止狩猎狮子的国家,仍有不少非洲国家允许狩猎,毕竟猎杀野生动物是个颇为赚钱的生意,保护区的工作人员也只能尽可能地加大防范力度。
听男人讲解完后,连睿廷指向距离几米的小狮子,问:“我可以摸它吗?”
男人:“可以,小辛巴脾气很好。”
连睿廷又惊又喜:“辛巴?它叫辛巴吗?”
男人哈哈道:“是啊,我给它取的,希望它成为像辛巴一样勇猛的狮子王。”
他抬手招来小狮子,狮子显然和男人很熟,蹭了蹭他的掌心。
连睿廷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小心靠近这只比自己矮一点的小狮子,伸手摸了摸它浅棕色的毛发,没遭到拒绝,便大胆地抚摸,回头冲薛三小声呼唤:“三三,你快来。”
薛三走到他身边,摸了下耳朵。小狮子歪头,宝石般的眼珠打量着他们。
连睿廷握拳碰了碰小狮子的鼻子:“Hakuna Matata!”
第56章 彩虹⑧ 回国
碰完拳, 小狮子耸了耸鼻头,往连睿廷怀里拱,旁边两个大人吓一跳, 生怕狮子没轻没重撞伤人, “睿廷!快躲开。”
薛三立马拉住他,却不想连睿廷非但不躲, 反而环住小狮子的脑袋, “辛巴没有要伤害我。”
小狮子果然只是一个劲地拱他下巴,软软的毛搔得皮肤发痒,连睿廷避了下, 小狮子又追上来, 前肢扑到他身上,一人一狮齐齐卧倒在地。
“辛巴, 你先躺好。”连睿廷抚摸小狮子的头, 安抚它翻身露出白白的肚皮,他的手逗猫棒似的悬在上空, 小狮子伸出前爪抓手,他另一只手趁机摸上肚皮,软软热热的, “三三,你快来摸摸,比小狗的肚子还软。”
薛三跪坐到对面,分出一份功夫注意小狮子的状态, 试探地抚摸肚皮, “嗯,还很热。”
两人坐在地上和小狮子玩闹起来,两个大人不敢掉以轻心从旁守着。男人看着看着, 笑说:“果然同龄更容易玩在一起啊。”
托马斯失笑,蹲下给他们拍照:“睿廷,小三。”两个小朋友闻声转头,定格下各自灿烂的笑脸,中间竖着两只棕黑的梅花爪子和粉粉的舌头。
整个下午托马斯负责拍照,两个小朋友负责和小狮子玩。他们用草叶做了个圆球,隔着小狮子抛来抛去,小狮子忙得转来转去。
玩累了,连睿廷找男人要了些生肉给小狮子喂食,“辛巴快快长大,成为勇敢的狮子王!”
他摸摸有肉就忘记小伙伴的狮子,回头问男人:“叔叔,它什么时候会离开?”他知道小狮子终归要回到草原。
男人:“等它爸伤好了我们就会放归。”
连睿廷:“叔叔,养小狮子是不是很好玩?”
“好玩啊,你想养吗?”男人笑笑,“等你长大了可以来做志愿者。”
“真的吗?”连睿廷双眼发亮,他低头凑到小狮子耳边,说:“等我长大了就来照顾你的宝宝,到时候再见啦,辛巴。”
那天最后一张照片,是连睿廷和薛三分站两边,与小狮子一起威风凛凛地仰头吼叫。
临走前,连睿廷再次握拳碰了碰小狮子的鼻头:“Hakuna Matata,辛巴!”
回去后,连睿廷和阮蓁事无巨细地分享了这次经历,他和薛三捧着托马斯的手机,趴在床上看了许久。
他们约定长大后,一定要来养一次小狮子。
动物大迁徙那天,连睿廷相当激动,早早地醒来,难得比薛三先一步洗漱完,像只小麻雀,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三三,你期待吗?虽然我看过很多野生动物,但一次性看成千上万只,还是第一次,肯定特别壮观。”
薛三本来觉得没什么,冷静得仿佛只是出门吃顿早饭,被他念叨了一路,不禁生出几分兴奋:“期待,我也没见过。”
他们乘坐越野车进入马赛马拉保护区,不久视野里便出现数不清的角马和斑马群,黑压压,时而奔跑向前,时而停下来吃几口草,时有几只拱头打闹。
车速跟着马群缓慢行驶,两个小朋友趴在窗户边,举着望远镜看得仔细专注,最远处隐隐约约能看见瞪羚的身影。
“不知道能不能看见狮子鬣狗猎杀的场面。”托马斯没用望远镜,瞅着窗外开口道。
他身边的Omega附和:“应该会很刺激。”
阮蓁瞪他们一眼,她可不希望两个小孩近距离目睹残忍厮杀的画面,尤其睿廷喜欢动物,留下阴影可就不好了。
但她没想到,睿廷比自己想象得更加懂事理智。
没多久他们真遇到狮群围猎的场景。这是迁徙途中难以避免的一环,从塞伦盖蒂到马赛马拉再回到塞伦盖蒂,数万幼崽新生的同时,仍有近半的动物无法回到出发地。
托马斯和那个Omega开始讨论起狮群会杀掉多少只斑马,连睿廷和薛三一动不动地观看,阮蓁忍不住摸他们的头,“宝宝,害怕我们就不看哦。”
“我不怕,妈妈。”连睿廷转头对阮蓁说,“斑马很可怜,但狮子也要吃肉,这是它们的天性,不能因为同情一个,就让另一个饿肚子。”
他把望远镜放到眼睛上,刚好清楚地看见狮子咬断斑马的脖子,鲜血染红了草地。
移开望远镜,连睿廷凑近问薛三:“三三,你害怕吗?”
薛三摇头:“不怕。”人不是也会吃很多动物的肉吗?
连睿廷昂首自豪道:“妈妈,我们都不怕。”
阮蓁露出个欣慰的笑:“好,囝囝和三三真棒。”
越野车继续向前,停在马拉河边,等候许久的角马姗姗来迟,成群结队地泅渡过河,暗中蛰伏的鳄鱼伺机而动,搅得河水泛起浑浊的血沫,一群群角马仍义无反顾地踏入河里,仿佛完成一场与生俱来的使命。
傍晚时分,洒满落日余晖的草原,大象家族悠哉地进食,为一天壮观中掺着凶残的参观之旅划下温馨的句号。
迁徙持续时间不短,他们又陆续来了几次,结结实实大饱眼福个够,离开的计划才迟迟提上日程。
次年,阮蓁一位摄影师朋友准备开个名为“幸存者”的影展,她对主题很感兴趣,带着两个小朋友一同前往饱受战争洗礼的中东采风。
连继衡得知后气得和她大吵一架,吵到最后,各退一步,阮蓁同意连睿廷十岁回国,归根结底是她意识到,连睿廷应该接受正规教育了,再复杂一点的课程她已经教不了。
阮蓁从来没想过连睿廷一定要走哪一条路,她只想把所有可能性呈现到他面前,让他自由选择,无论哪一条,哪怕最后和连继衡一样走上仕途,她也全力支持。
这时候连睿廷还不知道父母已经决定了自己十岁的去向。
他有一点点低沉,因为一个在酒店外面卖花的小女孩。
那天大人照例出门,他和薛三看了会书便下楼闲逛。在人群来往稀疏的路边,一个胸前背着一篓玫瑰的女孩,吸引了他们的注意,那女孩穿着简朴,赤着脚,面黄肌瘦。
最主要的是,连睿廷觉得她的神情有点眼熟,呆滞,麻木,严肃。
他仔细观察了会,回头看向身边的薛三,那张长开许多的面容不带表情,眼里却依稀能看出不一样的神采。
“她好像你刚来时候的样子。”连睿廷说,“你刚来的时候,我觉得你肯定不情愿,脸上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薛三望着那个小女孩,淡淡道:“我没有不情愿,相反我很情愿,因为在你身边会有饭吃。”
连睿廷凑到薛三眼前,鼻尖差一点碰到,凝着他如墨的瞳孔,问:“那你现在高兴吗?除开有饭吃这一点。”
薛三眼睛一眨不眨,认真说:“高兴。”
连睿廷笑了笑,揽着他的肩膀,继续看小女孩:“那她是因为什么呢?我们去买束花吧。”
篓子里的玫瑰看着不多,他们便全部买下来,打算回去送给妈妈。
连睿廷见女孩背着空篓就要走,问:“你要回去吗?”
女孩脸上浮现茫然,显然听不到他的英语。
连睿廷换成学过一点点的阿拉伯语重复一遍,女孩摇摇头,说要去拿花。
连睿廷:“我可以和你去看看吗?”
女孩没拒绝,转身在前面带路。她话不多,问一句回一句,对他们并不好奇。
连睿廷的阿拉伯语仅限日常沟通,是去埃及玩的时候现学的,再深入的话题问不了,气氛渐渐陷入沉默。
穿过几条狭窄的巷子,同龄的孩子多起来,那些人不如女孩对他们毫无兴趣,纷纷投来打量的眼神。
薛三蹙着眉,紧紧握住连睿廷的手。
连睿廷不仅不介意,心情反而莫名沉重,这里的孩子好像共用一张脸。
女孩在一家花店停下,卖花的钱分出一半给店里的男人,对方收好钱,往她篓子里塞满玫瑰,这一会,又来了一男一女拿花的孩子。
女孩走到两人身边,指了指花篓,又指了指前面的路,说她要去卖花了。
连睿廷和她再见,目送那道瘦小的背影远去,他走进店里,问男人:“她是你的员工吗?”
男人:“不是,他们只是从我这买花再去卖而已。”
“为什么?”
“赚钱啊,不然那么小能做什么。”男人瞅了眼面前两个明显来旅游的男孩,没好气:“爹妈死了,自己不赚钱等着饿死啊,不是谁都跟你们一样命好。”
话有些尖锐,连睿廷明白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他的视线从花店里的玫瑰移到怀里的,停顿了会,朝着城市边缘方向走去,像是冥冥之中的牵引。
他们来到脏乱残破的地方,最先看到托马斯,对方抬了抬下巴,阮蓁和几个叔叔的身影映入眼帘。
“妈妈!”
阮蓁回头,噙着笑小跑过来,“你们怎么来啦?”
连睿廷捧起花:“跟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来的,送给你。”
阮蓁笑意加深,分别亲了下连睿廷和薛三的脸,“谢谢你们,但是妈妈现在不方便拿,你们先带回酒店好不好?”
“好。”连睿廷拢好花,望向远处的叔叔和灰色前景里伤痕累累的人和物,来之前阮蓁和他说这里遭遇过战争。
只在书本影视里得知的概念,亲临现场,在和他一样大的孩子的眼里感受到了。
“走,”托马斯一条胳膊揽着一个人,“回去了。”他扫了眼两人怀里的玫瑰,笑说:“你们不会买光了那女孩的花吧。”
“是啊,不多。”连睿廷拨了拨娇艳的玫瑰,火红的花朵在这块灰沉沉的土地上显得格外瞩目。
他仰头眺向托马斯:“叔叔卖过花吗?”
“当然没有。”托马斯漫不经心地说,“我干的是工地的苦力,洗盘子,”他扯起嘴角,笑不达眼底,“和很多坏事。”
连睿廷低头看花,片刻侧目看薛三,如果三三没有来自己身边,也会经历这样的生活吗?
“叔叔知道自己做的是坏事,依然去做了,只是想填饱肚子吧,”连睿廷牵住托马斯的手,“叔叔依靠自己长大已经很厉害,以后不做就好了。”
托马斯垂眸注视他的头顶,心想,小少爷还挺有同理心。
他覆上连睿廷的脑袋,叹道:“这些不是你该想,别自寻烦恼。”
连睿廷看他一眼,闷声说:“我又不是木头当然会想,如果我是这里的小孩可能还不如叔叔。”
“如果你是这里的小孩,你不会想这个问题,”托马斯捏他的脸,“你看小三就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所以我一直觉得很多情怀都是吃饱饭撑出来。”
薛三愣了愣,虽然他确实什么都没想,但是,“老师,你不要说睿廷,我觉得他很好,因为睿廷会想这么多,他才知道怎么对别人好。”
托马斯:“想太多就容易不开心,你看他拉着张脸,你是希望他开心,还是希望他同情别人?”
薛三一下子纠结起来,他自然是希望睿廷开心,但正因为睿廷很好,所以自己才会过得好。
这些年,他几乎忘记最初连先生找他来是给睿廷当佣人的,他成为了睿廷最亲密的朋友,享受了他的好,就不能否认这份好的存在。
“我没有不开心啊,”连睿廷琢磨了会,“好吧,是有一点点,”他晃了晃托马斯的手,“你给我买个冰淇淋我就高兴了。”
“这么好哄?”
“对!”
他会为那些人不开心,是隐约感受和理解了没经历过的痛苦,而他之所以不会经历,是爸爸妈妈给予了自己幸福和爱,他更应该多爱自己才对得起爸爸妈妈。
成功吃上草莓冰淇淋的连睿廷,把从小女孩那买来的玫瑰插进水瓶里,摆放在客厅,左右看了好半天。
他转向旁边和自己一起插花的薛三,盯着他的脸好一会,拖长音调:“三三~”
“我在。”薛三坐到他身边。
连睿廷捧住薛三的脸,细致瞧他的眼睛,随后手向后环住脖子,嘴巴贴着耳朵:“三三,我现在才理解,啊,不能说完全理解,你来的时候为什么不高兴,你以前肯定很辛苦,还没有了爸爸妈妈,不过现在没事了,有我在,我是你的家人和朋友,你永远不会孤单。”
他的嗓音轻轻柔柔,湿热的气息扑满皮肤,薛三眼眶里渗出湿意,酸酸胀胀,他连续眨了眨,拥紧连睿廷,心想,我真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薛三一直没在失去家人这件事上感知到应有的痛苦,连睿廷会同情流浪猫、战后的孩子,会因为同情而不开心。他哪怕拥有相似的经历,仍旧无知无觉,好像天生就缺少了某部分情感。
是连睿廷慷慨的施与,填补了一小部分空白,他开始觉得照顾睿廷保护睿廷,不再是必须要做的活,而是发自内心的渴望和活着的意义,他不再想活不活无所谓,他要好好活下去,和睿廷一起活下去。
他们没有在中东待很久,再次回到了意大利,阮蓁忙碌起来,连睿廷和薛三继续过着练武练琴的生活。
托马斯安排了几次薛三和西埃罗对练,除第一次西埃罗获胜,后面每次薛三稳稳地把握着胜利,他对自己逐渐自信。但老师好像对他不太满意,加大了训练强度,恨不得一天十二个小时不停歇。
薛三一句话没多说,闷头苦练,胳膊和腿经常东一块西一块青紫,今天的没好全,明天又叠加新的。
连睿廷每天晚上帮他擦药都心疼死了,搞不懂托马斯莫名其妙搞什么。
薛三安慰他:“说不定老师是觉得我可以学更厉害的功夫了。”
“可他不是老说学武不能急于求成,要滴水穿石吗?”连睿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某次薛三照旧练得满头大汗,坐在地上喘粗气。连睿廷实在看不下去,放下小提琴,搬椅子坐到托马斯对面,打算和他好好谈一谈:“叔叔,你最近怎么了?有心事吗?”
托马斯微怔,笑道:“你才多大,问我有没有心事?”
“不可以吗?”连睿廷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态度认真,“你不要害羞,每个人都会有心事,憋在心里容易不开心。”
托马斯:“哦,那你的心事是什么?”
连睿廷:“我的心事是托马斯叔叔最近怎么了?”
“……”托马斯啧了声,抬手招来薛三,视线在两张相伴五年的脸上来回看,一个听话努力的学生,一个机灵有趣的小孩,果然就算养条狗,时间一长难免滋生感情。
他一手捏一个脸蛋,叹道:“话不能由我来跟你们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什么呀?”
连睿廷纳闷,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和薛三讨论了很多可能,都没有合理的结果,最后只能等待这个“到时候”到来。
也不知道“到时候”什么时候来,反正连睿廷十岁生日来了。
那天人很多,连继衡也来了,热热闹闹的一天,连睿廷睡觉嘴角都是上翘的。
翌日,徜徉在幸福里的连睿廷被爸爸揽进怀里,听他语重心长地说:“囝囝,跟爸爸回家好不好?你看你跟妈妈生活了这么久,现在是不是应该换过来和爸爸生活,不仅爸爸,爷爷奶奶姑姑弟弟都很想你,回去陪陪他们好不好?”
连继衡说这话时,阮蓁就坐在旁边,她噙着温和的笑,浸满爱的瞳孔满是儿子的身影。
“可是我舍不得妈妈。”连睿廷看着阮蓁,嗫嗫道。
阮蓁鼻头一酸,不由扪心自问,自己是否太自私了。强行让小小的连睿廷跟自己到处跑,何尝不是以一己私欲把他限定在一条路上,而这条路未必是他真正喜欢的,他应该拥有正常的家庭。
阮蓁咽下酸楚,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妈妈会去看你,和爸爸一样,经常和你视频好不好?”
连睿廷看看她,又看看连继衡,蓦地想到托马斯的异常,扁扁嘴:“爸爸妈妈,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吗?”
连继衡怔愣了下,心疼道:“是的,爸爸早就和妈妈提过,你不是知道吗?爸爸问过你几次。”
“可是之前妈妈都不同意。”连睿廷委屈巴巴地瞅着阮蓁,可把阮蓁的心瞅化了,她抱过连睿廷,亲亲他的脸,“对不起,妈妈让你伤心了吗?这次妈妈同意,不是不爱宝贝了,是妈妈觉得囝囝该去上学了。”
阮蓁搂紧儿子,脸挨着脸说:“妈妈希望你长大后,认识并找到自己真正喜爱的事业,不会因为缺失和错过,没办法去做喜欢的事。”
“妈妈答应你,会多去看你好不好?”
连继衡抚摸儿子的头,哄道:“爸爸妈妈的爱永远不变,国内还有舅舅呢,很多人想念你。”
连睿廷脸埋进阮蓁的颈窝,闷闷地说:“那你要多来看我,要比爸爸勤快!”
连继衡心塞,弱弱辩解:“囝囝,爸爸是没办法……”
“好,妈妈一定多去看你。”
“说好了!”连睿廷黏了会阮蓁,猛然回头,薛三正揪着手,迷茫无措地站在沙发边。
他立刻跑过去,牵上薛三到连继衡面前,“爸爸,三三要和我一起,我们说好了永远不分开。”
连继衡颔首:“一起回去,他挂在我户口,法律上算你哥哥。”
“啊?”连睿廷呆了,这就哥哥了吗?我还想当哥哥呢。
薛三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原来户口是这个意思啊,这下我和睿廷不会分开了吧!!!
连继衡假期短得可怜,哄好连睿廷,一家四口相亲相爱了两天,第三天就踏上回国的飞机。
阮蓁没有跟着一起回去,实在怕舍不得,回去说不定走不了了。
送机的叔叔阿姨不少,托马斯也在列。
薛三对其他人没太大感觉,唯教授功夫的托马斯,他心里有点舍不得,“你早就知道我们要回去,所以想多教我一点是吗?”
托马斯蹲下和他说话:”是啊,就你一个拿得出手的学生嘛。”他用力抱了抱薛三,搔乱他的头发,喉咙里梗着沙哑:“如果你继续学武,我等你来打败我,不学就好好享福。”
薛三坚定道:“嗯!我会来找你的。”
“叔叔,我也会来找你的。”连睿廷插进来笑嘻嘻说。
托马斯好笑:“你还真是个乐天派。”
“因为我知道你很爱我们呀,”连睿廷环住托马斯的脖子,哼唧:“叔叔那段时间的心事是舍不得我们对吗?我们也会想念你哦。”
托马斯偏过头,舌头顶住口腔壁,半响,转回来搓搓他的脸,“我是不可能再回去的,等你们来找我。”
“好!”连睿廷扯过薛三的手,三人一起拉钩,“盖章!”
和所有人告完别,连睿廷和薛三跟随连继衡登上飞机。
近十个小时的行程,最开始连睿廷不免失落,缩在爸爸怀里缓了好长一段时间。
渐渐地,失落被新生活的憧憬替代,他向薛三询问:“三三,你在爸爸家住过吗?那里好玩吗?”
“嗯,住过几个月,好玩吧,有很多小孩,不过我都不认识。”
“那我们一起去认识。”
“嗯!”
来接机的是只在视频里见过的姑姑,还有常听爸爸提起的弟弟。
和姑姑拥抱完,连睿廷向弟弟投去好奇的目光,有弟弟,他和三三都是哥哥了。
“小濂,这是表哥。”
连睿廷挺直腰板,端起哥哥的架势,咧出完美的笑:“小濂,你好呀,我是睿廷哥哥,这是三三哥哥。”
弟弟面无表情,硬邦邦地回了句“你们好”。
连睿廷笑容僵住,弟弟怎么是个小冰块。
第57章 彩虹⑨ 最好的伙伴
“那个房子好特别!”
连睿廷和薛三趴在窗户边观看沿途的风景, 他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对国内一切很陌生,看什么都新奇。
“三三, 你去过那里吗?”
“没有, 我没有出过门。”
“那我们下次一起去。”
“嗯。”
……
他们身后,江濂紧贴着母亲, 绷着脸蛋目不转睛地看他们, 眼里盛满好奇。
“小濂,去和哥哥玩呀,之前你不是说想见哥哥吗?”连继仪推推儿子。
连继衡笑着鼓励:“小濂, 别害羞啊, 哥哥很好的。”
江濂抿紧嘴,不仅不过去, 反而挤进母亲怀里, 斜着眼偷偷地瞄。
连继仪无奈地抚摸他的脑袋。
连继衡见状,疑惑问:“这是怎么了?小濂平时也不是忸怩的性子。”
连继仪叹气:“昨天跟江柘闹矛盾, 心情不好,估计是有点烦叫哥哥的人了。”
连继衡蹙眉,面色不虞:“那孩子真是。”
连继仪低眉顺眼, 淡淡道;“小孩子嘛。”
进入一扇左右站岗的大门,穿过绿茵道,汽车在一栋两层小洋房停下,连睿廷和薛三不等大人发话, 自顾开门下车。
“睿廷!”
两位老人快步走来, 满脸堆着笑,眼里闪烁泪光,一把抱起他, 用力亲了口脸:“我的宝贝乖孙,可算回来了。”
连睿廷搂着老人的脖子,“你是奶奶吗?”
连奶奶摸摸他的脸:“是,我是奶奶,这是你爷爷,我们日夜盼着你回来哟。”
“我也想你和爷爷。”连睿廷亲昵地贴上连奶奶的脸,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奶奶不要哭,我以后不走了,会一直在你身边。”
“好好,以后不许走了。”
“先进去吧。”一旁的连爷爷从她怀里抱走连睿廷,“回家了,囝囝。”
“还有三三。”连睿廷回头向薛三伸手,连奶奶捏捏他的手,笑说:“奶奶牵着他。”她低头搂了搂薛三,亲他额头:“好孩子,叫奶奶。”
薛三瞅了眼被爷爷抱着走在前面的连睿廷,乖乖叫奶奶。
进屋,大人围着连睿廷亲密地诉说思念,他没有凑上去,安静坐在旁边默默望着,心里为连睿廷拥有一群爱他的家人而高兴。
“小三,还记得我吗?”吴妈走过来摸他的头。
薛三仰头冲她笑了笑:“记得,吴妈。”
吴妈扬起欣慰的笑:“长大了,身体结实了,还以为要等小少爷成年才能再见到你们。”
薛三看了看连睿廷,说:“吴妈见过小时候的睿廷吗?”
“见过啊,他刚出生的时候我还照顾过他呢,后来夫人和先生离婚,就很少见了。”吴妈看着被连老太太搂在怀里,笑容灿烂的连睿廷,眼底浮起久违的慈爱,“小少爷真是跟夫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漂亮。”
薛三认同:“嗯!”
整个白天,连睿廷被爷爷奶奶寸步不离地黏着,两个老人多年未见孙子,满腔的爱意一朝倾巢而出,恨不得把小孙儿挂在身上,小时候没机会喂饭,这会人这么大,还想要实施呢。
连睿廷的好脾气初见端倪,乖乖接受爷爷奶奶上头的喂饭行为,细细和他们分享国外的生活经历,一口一个爷爷奶奶,一句句“下次带爷爷奶奶去玩”,哄得两个老人合不拢嘴,到晚上睡觉都想拎回房。
关于房间,本来是收拾出两间卧室,连睿廷和薛三各一间,毕竟也十岁了。但连睿廷说习惯和三三一起睡,他们从来没分开过。
大人自然没意见,他们便又睡到一张床,一个被窝里。
关灯前,连睿廷伏到薛三身上,捧着他的脸仔细观察,没有发现不开心,他仍然轻声安抚:“三三,爷爷奶奶只是很久没有见我,太想念我了,他们也喜欢你的,也是你的家人。”他怕薛三被冷落而伤心。
薛三愣了下,“我知道,我没有不开心。”他怎么会不开心,能拥有现在的一切已经很知足了。
其实白天连睿廷没有忽略他,一直拉着他的手,但到底没有血缘关系,又没有自小养育的情分,老人做不到一视同仁,必然偏爱亲孙儿。
薛三心里明白,对他来说亲人是睿廷,是干妈,这里的大人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并不在意。
“那如果你不开心要和我说哦。”连睿廷认真道。
薛三:“好。”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切实感到过不开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等我遇到了会告诉你的。”
话说完,他发现连睿廷已经睡着了,陪伴一天大人应该很累吧。
薛三盯着他看了会,轻手轻脚跑去关灯,躺回来后,摸到连睿廷的手才安心闭上眼。
独孙儿重回家里,光一天可不够两个老人倾泻感情。他们和连继仪带着三个小孩到处玩乐,美名其约让连睿廷和薛三熟悉环境,好吃的喝的玩的,一一捧到小孩面前,就连睿廷随口一句院子里怎么没有花,当天下午就开始改造成漂亮的花园。
小冰块江濂在连睿廷出门时,主动牵自己的手,已经维持不住冷酷人设,乖乖称呼上哥哥,三个人轻松成为好朋友。
溺爱之风持续了七八天,大人们总算消停,三个小朋友有了自己的时间。
“我们去个地方。”连睿廷神神秘秘地说,薛三和江濂不明所以,跟着他骑上自行车,拐过两条道,来到一片宽敞的篮球场,邻侧设有健身器材。
场上三个十来岁的小孩正在打球,一支两排队列慢跑着离开。
“我看到他们好几次了。”连睿廷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指着离去的队列说,这几天早上有时会听到号子声,有时出门会看到他们跑步。
江濂兴意阑珊道:“正常。”还以为什么事呢。
连睿廷好奇问:“他们是谁呀?”
“警卫员。”
“江濂!”
篮球场有人大喊了一句,三人齐齐望过去,原本打球的三个男生向他们走来,约摸比他们大一些,个顶个的帅气。为首顶着篮球的男生瞧了瞧薛三和连睿廷,问:“这谁呀,你表哥?”
江濂嗯了声,转头挨个跟连睿廷薛三介绍:“韩墨,林成沛,贺昭。”
连睿廷笑眯眯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呀,我是连睿廷,他是薛三。”
韩墨转了下篮球,把它夹到腋下,笑说:“久仰大名,可算见到真人了,你回来还走吗?”
连睿廷:“不走,你们听说过我?”
林成沛:“当然啊,连副部唯一的儿子,后天你不是要办生日宴吗?”
“不是我,”连睿廷揽过薛三的脖子,“是我家三三。”
刚好薛三的生日到了,连继衡打算借此机会,正式向众人介绍儿子,也让连睿廷认认人。
韩墨顺势看向薛三,纳闷:“你的玩伴?还是保镖?”
薛三看他一眼,抿了抿唇。
连睿廷郑重其事:“是我最好的伙伴。”
“哦,”韩墨重新举起篮球,提议:“来不来打球?刚好3v3。”
连睿廷看了看弟弟,难得迟疑:“我没有打过。”在国外没有机会玩。
“没事啊,很容易,投进对面篮框就行了。”韩墨把篮球塞到他手里,“你试试。”
连睿廷不再多说,跟他们走进篮球场,临时学了下技巧和玩法,上手投了几次篮,第四个球投进以后,给薛三试了试。
等他们两上手,不正式的3v3开启,连睿廷薛三和江濂一队。实际也就江濂会玩,但对面平均年龄十二岁,实力上完全碾压,即使那三人有心放水,体验感依旧糟糕,光来回跑步了。
“算了算了。”韩墨及时叫停,“不欺负你们了。”
连睿廷喘匀呼吸,向后捋了把汗湿的额发,说:“我和三三第一次玩,小濂比你们小,不公平。”
韩墨:“也是,那等你们练练再玩。”
连睿廷:“你们也住这里吗?我能来找你们玩吗?”
“可以,”韩墨分别指了指方向,“我家住那,成沛在那边,贺昭就在前头。”他转头问贺昭:“你爷爷在不在家?去你家喝口水。”
贺昭扫了眼在场的几人,不确定地说:“不在吧,反正我出门的时候不在。”
“那就好,走走,喝口水,渴死我了。”韩墨招呼大家一起走。
连睿廷不解:“为什么要问他爷爷在不在?在会怎么样?”
林成沛:“倒也不会怎么样,就是他爷爷非常严肃,去了怪拘谨的。”
韩墨:“贺昭也怕他爷爷。”
贺昭瞅了眼新同伴,嘴硬:“谁怕了。”
韩墨哈哈大笑:“行行行,你不怕,我们怕行吧。”
连睿廷不禁心生好奇,什么样的爷爷这么恐怖,他爷爷可好了。
到贺昭家,里头一个人都没有,韩墨和林成沛跟进自己家一样,自顾开冰箱拿水,“睿廷,你想喝什么?”
连睿廷打量了圈屋里的环境,整体装饰低调简朴,他看向韩墨,回:“可乐。”
“没有,”韩墨扔给他和薛三江濂各一瓶鲜榨果汁,“贺爷爷不允许贺昭喝可乐。”
连睿廷惊愕:“那他确实很可怕。”他爷爷奶奶才不会限制自己吃喝。
贺昭灌了口水,瞪韩墨一眼,找补:“我也不爱喝。”
林成沛无情拆穿:“得了吧,每次暗示赵靖给你带可乐。”
贺昭同样瞪他:“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说完瞄了眼连睿廷。
连睿廷眨巴眼,他好别扭啊。
第58章 彩虹⑩ 是三儿~
那天在贺昭家, 六个人边看电视边聊起天,韩墨和林成沛对连睿廷很是好奇,问了许多他在国外的经历, 同时自然而然地分享他们的生活, 拉进彼此的关系。
贺昭话不多,眼神总是不经意滞在连睿廷脸上, 那张脸无可挑剔的漂亮, 尤其笑起来十分生动,带着一种未经规训的野性。
江濂和薛三两个闷葫芦,乖乖坐在连睿廷身边, 守护神似的。
聊着聊着到傍晚, 大人回来了。
“爷爷。”贺昭最先反应。
韩墨林成沛江濂纷纷站起来叫“贺爷爷”,身板挺得有模有样, 刚才玩笑轻松的氛围霎时凝固, 个个脸色正经,不至拘谨, 看着规规矩矩。
连睿廷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向来人,对方脸上沟壑蓄着不苟言笑的肃然,目光如炬, 挺拔的身姿撑起板正的中山装,光是站那就散开一股无形的威严。
这就是贺昭的爷爷?好严肃啊!
他咧出乖巧的笑:“贺爷爷好!”
薛三跟着叫了一声。
贺老一顿,拄着拐杖走到他面前,打量:“继横的儿子吧, 长得真标志。”
连睿廷笑眯眯:“是的, 谢爷爷夸奖。”
贺老扫了眼几个孩子,说:“时候不早了,留下来吃顿饭吧。”
“好啊。”
“不了贺爷爷。”
连睿廷和韩墨异口同声, 话音一落,静了几秒,韩墨暗暗给他使眼色,边说:“不好意思贺爷爷,打一下午球一身汗,上桌实在不太像话,改天再来玩。”
连睿廷读懂他的眼色,虽不明缘由,也配合扯了扯衣服,“你一说我想起来,”他对上贺老的眼睛,笑道:“不好意思爷爷,今天不留下来了,后天三三生日,爷爷来我家吃饭呀。”
贺老微微颔首,冲着这张纯真的笑脸,缓和了语气:“好,我会去。”
连睿廷牵上薛三,和一老一小挥手:“那我们先走啦,后天见爷爷,后天见贺昭。”
“先走了,贺爷爷。”
贺昭愣了下,反应过来要回一句,一群人已经走出客厅。
离开贺家,连睿廷回头望了眼,推着自行车,问韩墨:“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吃饭?”
韩墨拍了两下篮球夹入臂膀,和林成沛相视一眼,一言难尽道:“你不觉得贺爷爷很严肃吗?”
“有点,所以呢?”
林成沛似想起什么,五官皱了皱:“规矩多啊,把我们当兵训呢,食不言都是小事,碗筷不能碰出声音,吃饭不能超过十分钟,姿势必须端正,不能拱背等等,都超出一般礼仪了。”
连睿廷好奇问:“他是军人吗?那贺昭好可怜。”
“是啊,退了也没清闲。”韩墨摇摇头,“反正贺昭以后要从军,他都习惯了,我们就别去遭罪。”
连睿廷惊讶:“贺昭要当军人吗?”
林成沛笑说:“很正常啊,你回来不就是要走你爸的路吗?”
“我爸爸的路?”连睿廷到现在还不清楚连继衡是做什么的,不晓得家里什么情况,乍听这话,一头雾水:“我没有想好以后要做什么,妈妈让我回来学习,长大了再选择自己喜欢的事。”
韩墨看了眼林成沛,抬臂搭上连睿廷的肩:“你刚回来,还早呢。”他放下手,指了指前头岔路:“我们走啦。”
连睿廷:“后天来我家吃生日蛋糕。”
“好。”
等韩墨和林成沛的身影消失,三人骑上自行车回家。路上连睿廷问江濂自己爸爸做什么的,江濂就把家里情况跟他仔细说了一遍,包括韩墨和林成沛贺昭的身份。
连睿廷听得似懂非懂,他在国外过得是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结合生活,在金色大厅与知名艺术家同台表演,也在荒野就着动物粪便啃罐头。
骤然回来,他对自家亲爹所处的环境没有概念,只知道爸爸爷爷奶奶都是当官的,姑父家也是当官的,应该蛮厉害。
这份厉害在薛三生日宴那天,有了一点具象化的影子。
那天他们两穿着西服,打扮得俨然矜贵的小王子。大早上家里很热闹,七大姑八大姨,听都没听过名称的长辈齐上阵,把连睿廷围得团团转,纷纷祝他生日快乐。
连睿廷拉着薛三,认认真真地强调:“是三三的生日,我的生日已经过了。”
连奶奶抱着他笑呵呵说:“一起一起,囝囝,今天给你补个生日,奶奶都没和你一起过生日呢。”
“可是……”连睿廷总觉得不太好,这样大家都只看他了。
薛三丝毫不在意,私下劝他:“没关系,我又不认识他们,不需要他们的祝福,”他环着连睿廷的腰,紧盯着他,小声道:“只要你祝福我就好了。”
连睿廷捧着他的脸,语气诚挚又郑重:“三三,生日快乐,每一天都快乐。”说完他亲了亲薛三的脸。
薛三心满意足地回亲了下他的脸。
虽然薛三不在意,但接下来所有祝自己生日快乐的人,连睿廷都会补上一句“还有三三,今天是三三的生日”,如此薛三也会收到一份生日祝福。
生日礼物堆在客厅,垒成一座小山。他们两没去拆,一心扑在舅舅送来的礼物,一只蓝孔雀。
客户送的,有两只,舅舅想着连睿廷喜欢动物,在连继衡身边没什么机会接触,便送了一只过来。
韩墨林成沛贺昭到时,连睿廷薛三江濂正在努力让孔雀开屏。众人齐齐出主意,最后做了个蓝楹花花环,戴到连睿廷头上,招得孔雀开了个屏。
除却他们三,今天还有不少同龄伙伴,主动过来和连睿廷交朋友。
简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想当初在国外,认识个朋友总是不能长久,眼下一群,连睿廷记得迷迷糊糊,光记名字不够,还得知道谁是谁家的。
林成沛告诉他,大多表面友好就行,未必要深入,比如某某和他爸不太对付,某某某是他爷爷提拔的,但是站到了对立面。
他们的真情基于利益共同体,阶级有别,亲疏有别。
连睿廷单纯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冲击,直到晚上宴会,他被连继衡和爷爷奶奶领着认识了许多长辈,从他们对人的言辞和态度中,他隐约明白了林成沛的话。
不过明白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他的世界观依旧纯粹,不受影响。在严肃如贺老面前,连睿廷尚且不害怕,遑论其他人,他仪态大方,嘴甜地称爷道叔,分个水果哄得大人喜笑颜开。
回家小半个月,除却爷爷奶奶,陪伴自己最多的是姑姑,但姑父迟迟没有出现过,今天可算见着了。
对方对他的态度不亲不热,而且一靠近,江濂就不高兴了。
连睿廷觉得奇怪,没来得及问,江濂的大伯,也是连继衡的好友,表达了相当热情的关爱。在大伯面前,江濂反倒挺乐意亲近。
很奇怪,但一晚上想不通的事不止这一件,连睿廷也就搁置了。
切蛋糕前,他上台演奏了一首《小狗圆舞曲》,水晶吊灯下,他的发丝熠熠生辉,整个人都在发光。
薛三在旁边看着,所有人在下面看着,同龄的,年长的,熟悉的,陌生的,这一刻世界的轴心在他身上。
生日之后,日子回归正常,爷爷奶奶带他们去乡下住了一阵子。
连继衡的计划是让连睿廷和薛三下半年读六年级,还有几个月,大可尽情地玩。
爷爷奶奶家有菜地,两人体验了一把田园生活,播种施肥翻土,每天不亦乐乎。
但时间一长也无聊了,乡下小朋友得上学,爷爷奶奶的退休生活不单调,各有自己的活动,连睿廷和薛三上山下水玩了几回,渐渐失去了兴趣。
再回来正好赶上暑假,韩墨他们放假了。
连睿廷和薛三去找他们玩,又认识了两个新朋友,赵靖和陈思域,韩墨林成沛贺昭的同学。
赵靖说话沾点口音,连睿廷难得听到不一样的话,觉得好玩,每一句都学他的腔调,硬把对方整无语了。
“你自己一股子外国腔,还学我。”赵靖刻意字正腔圆地说。
“我有吗?”连睿廷看向其他人。
韩墨忍着笑:“还好,有一点点,有些词语可能不熟悉吧,吐字有点含糊,声调不准确,你们在国外应该说英语比较多吧,那很正常。”
连睿廷认真反思自己说过的话,没觉得有问题啊,他又看向薛三。
奈何薛三原本的普通话就是花时间纠正的,学会英语后,交流不在拘泥中文,他也没觉得有问题。
赵靖无所谓地拍上连睿廷的肩:“所以啊,你先把自己的普通话学标准再说,别被我带偏了。”
“行吧,那要是我哪句说的不对,你们要纠正我。”
连睿廷开始注意自己和他们的发音。
中午他们在外面玩,考虑两个刚回国的朋友,找了家地方特色菜系,桌上赵靖随口吐槽一句“这馅儿真难吃。”
连睿廷顿时像发现新大陆,“馅儿?不是馅吗?”
阮蓁是南方人,日常口语不带儿话音,教给连睿廷自然也不带,又没有足够的中文语言环境,他第一次听这样的念法。
赵靖很不想跟他聊这个,“儿化音,普通话的音变现象,学不学无所谓。”
连睿廷:“我觉得好有意思,什么情况需要音变?”
“韵母字末。”
连睿廷想了想,指着盘子说:“盘儿,这样吗?”
赵靖:“……是盘儿,不是盘-儿,儿作r卷舌。”
连睿廷尝试两下便学会了,然后开始儿化音大法,所见之物自动加上“儿”,一句话里三四个“儿”。
听得赵靖浑身不得劲,一把捂住他的嘴,“没有红色儿这种说法,够了,你别说了,听得我难受。”
连睿廷扒开他的手,盯着他说:“赵靖儿?靖儿?还是赵儿?”
赵靖木然。
其他几人笑得不行,陈思域打趣:“是连儿。”
连睿廷思考片刻,凑到薛三面前,弯了弯眼:“是三儿~”
第59章 彩虹11 不娇气的霸王花
回到家, 连睿廷仍念道着“三儿”这个称呼,他忽然爱上这个叫法,三儿, 三儿, 有种很亲密的感觉。
“三儿,你喜欢我这样叫你吗?”他翻身压到薛三身上, 捧住他的脸, 笑嘻嘻地问。
薛三凝着他的眼,“嗯,喜欢, 你怎么叫我都喜欢。”他拿额头撞了撞连睿廷的额头, 说:“那我叫你廷儿?”
“好像不适合。”连睿廷枕着他的胸口,撒娇道:“我喜欢你叫我名字。”
薛三从善如流:“睿廷。”顿了会, 轻声:“囝囝。”
“我已经长大了。”
“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一个样。”
我们一起长大, 时刻陪伴,成长的每一个阶段, 每一个细微变化都未曾错过,我心中的人始终是眼前的你,没有时间的矫饰, 永远鲜活明晰,年岁增长,我们都在变,又都没有变。
连睿廷笑弯了眼, 稠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 翕动着,要飞到人心里去。他搂住薛三的腰,侧身埋进他的脖颈, 带着一点害羞咕哝:“睡觉啦,晚安,三三。”
“晚安,囝囝。”
连继衡工作很忙,两个小孩在家虽有阿姨看顾,总归不太让人放心,连继仪便把他们接到江家亲自照顾。
连睿廷原来对姑姑的印象极其模糊,偶尔会在爸爸的视频看到她,是个说话柔声柔气的女人,眉宇飘着几缕忧郁,很有亲近感。
亲身相处,他发现姑姑真的是个非常温婉的人,宜室宜家,和妈妈不太一样。吃饭时她会提醒鱼刺,要不要喝水,夹菜剥虾,细致地关心,玩游戏她就默默陪伴一旁,有时看看书,有时插插花,出门后的目光分秒不离他们身上,好像孩子们是她的全世界。
连睿廷有时觉得很温暖,有时又心疼姑姑,她明明可以像妈妈一样,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姑姑,你明天去找朋友玩吗?”
连继仪笑着捏捏他的脸,“怎么啦,嫌姑姑烦啦?”
连睿廷伏在她怀里,认真说:“不是,姑姑天天陪我们很辛苦。”
连继仪愣了愣,眼神倏忽柔软:“姑姑不辛苦,”她思量片刻,视线扫过三个孩子,“那我明天去找朋友玩,你们在家可以吗?如果出门,要提前跟我说哦。”
连睿廷信心满满道:“可以。”
连继仪笑道:“好,姑姑相信你们。”她揽过江濂,叮嘱:“听哥哥的话,好吗宝宝?”
“我知道了。”江濂无所谓地说,“你放心去玩吧。”
翌日用过早餐,连继仪听他们讲完今天的计划才安心出门。三人计划上午在家看书打会游戏,下午去找韩墨打篮球。
没多久连继仪闺蜜的儿子宁思远找来,一屁股坐到江濂身边,“她们潇洒去了,我在家无聊,你们等下去哪?”
他翻了下江濂手里的书,“不会看一天书吧?廷哥看书我能理解,他要学中文嘛,你放假了还这么努力干嘛?”
连睿廷哼道:“我中文没有很差。”他在国外看的书都是英文版,现在看中文,尤其国内文学有点吃力。
宁思远:“跟我们比有一点,欸你们也没必要看,九月就要上学了,趁现在赶紧玩啊。”
连睿廷好奇:“学校很忙吗?我没有去过学校。”
“你在国外没有上过小学吗?”宁思远狐疑。
“没有,妈妈会教我们识字。”
“那你还是多看点书吧,免得去学校听不懂课。”
连睿廷不禁对学校产生了一点点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集体学习是什么样子,就算忙,应该也很有趣吧,有很多同学呢。
江濂合上书,回宁思远:“打游戏,下午去找韩墨打球。”
“韩墨?”宁思远有点诧异,他们和韩墨认识归认识,玩得不多,毕竟差了四岁。他看了眼连睿廷,应该因为他吧。
连睿廷交朋友向来主动热情,那天认识韩墨三人后,他和薛三经常去找他们玩,这是除弟弟以外,回国认识的第一批朋友,自然不一般。少年的交往纯粹,一来二去,关系就完全熟络了。
“对呀,我想练打篮球。”连睿廷笑眯眯道。
宁思远:“你怎么打篮球也不会啊?你在国外都干什么?”
“画画练琴,看风景看动物。”连睿廷细数了遍过去的生活,好像很简单,妈妈经常带他们去看画展,听音乐会,要么就是去各种地方旅游,真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
他歪头看向薛三,补充:“三三有学功夫。”
宁思远和江濂一齐看过去,“厉害,那你打架是不是很厉害?你能打过贺昭吗?”
薛三:“不知道,没试过。”
连睿廷:“贺昭也会功夫吗?”
“是啊,他也从小学武,他爷爷要求的,很小就把他丢到部队里,”宁思远突然冒出个主意,挤眉弄眼:“那下午你们比比。”
薛三没应声,他忽然想到回来以后,连先生没有提过他要不要继续学武,答应老师会打败他,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之前习惯每天练练,薛三没什么感觉,现在乍然意识到可能不用再学武术,他竟然不觉得放松,反而有些空落落,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
“三儿,你怎么了?”连睿廷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凑到他眼前。
薛三摇摇头,嘴巴张合幅度小,显得语气闷闷的:“我没事,就是想到我以后可能不用练武了。”
宁思远:“那不好吗?”
连睿廷放下书,双手握住薛三,细声问:“你喜欢武术吗?那回去跟爸爸说,请他找个老师,我们继续学好不好?”
薛三脸上闪过一片茫然,喜欢?什么程度算喜欢?和睿廷坚持画画一样就叫喜欢吗?那是喜欢吧。
“好。”他思忖片刻,给了肯定回答。一开始是必须要学,慢慢地,他在每一次流汗后体会到精神上的愉悦。
连睿廷有教过他画画小提琴钢琴,从中得到更多的是陪睿廷过家家式的快乐,对画画本身无感。如果一定要找个兴趣的话,那还是武术吧。
宁思远不再说什么,只撺掇:“下午记得跟贺昭切磋一下。”
连睿廷觉得他的建议不错,托马斯有段时间常给薛三找对练,和贺昭切磋很好嘛。
他记下这件事,薛三不爱和别人说话,指望不上他自己找对练。
今天连继仪不在,饭后大人散场,他们各端着一盒冰淇淋回房。走廊里,江柘突然急冲冲地撞上江濂的胳膊,手里的冰淇淋撞翻掉落,他走出几步才回头假惺惺:“不好意思没看见。”说完就扬长而去。
“太幼稚了吧。”宁思远简直无力吐槽。
江濂冲那道不掩得瑟的背影大翻白眼,重新拿了盒冰淇淋。
连睿廷望了眼江柘,微蹙眉:“小濂,他真的没有欺负你吗?”
江柘是江濂堂哥,江大伯的儿子,老是对江濂横眉冷对。连睿廷刚来江家,正要和他打招呼就被江濂制止,并严肃强调:“你是我的哥哥,不可以和他交朋友。”
连睿廷虽不解,依然顺着弟弟的话,和江柘保持距离。住了一段时间,他隐约明白这两堂兄弟的罅隙。
得说回对他不冷不热的姑父头上,对方经常不着家,据说外面有情人,故江濂从不亲近父亲,反而江大伯对他极好,甚至超过了亲生儿子江柘。
连睿廷猜想江柘大概是嫉妒江濂得到了自己父亲的关注,但至于为什么,大人们讳莫如深,他无从得知原因,也不说清江濂和江柘的对错,只觉得他们既无辜又可怜。
“他欺负我?”江濂冷笑,“他还没那个本事呢,我才不会任他欺负。”
连睿廷看他抿紧唇,忿忿戳着冰淇淋,忽地笑了,抱抱弟弟:“嗯!哥哥永远站你这边!”
小插曲过去,四人午休完跑去找韩墨,赵靖和陈思域跟随家人出国旅游,七个人不够一场篮球赛,他们便先去室内球场,打算再叫三个人来。
正巧场地有几个人投篮,韩墨上前邀请他们一起玩,其中一人重重砸出一球,回头看向他,神情一瞬桀骜,嗤道:“你找我打篮球?没搞错吧?输的跪下叫爷爷那种?”
“嘭”篮球落地,回弹了几下,声响渐渐平息,空旷场馆出现短暂的死寂。
韩墨啧声:“得了,我眼瞎。”他利落转身,对朋友们说:“重新叫人吧。”
“场馆我今天包了,你们要玩劳驾换地。”
韩墨一顿,顶了下口腔壁,冲身后的人竖起中指,“走吧,燕城这么大,我们别跟狗计较。”
“你tm说谁狗?!”
“谁应说谁。”
连睿廷属实懵圈,今天怎么回事?净遇到奇怪的口角。他扯了扯林成沛的衣摆,正要问那人是谁,一颗篮球从韩墨后头飞过来,谁喊了一句,韩墨侥幸避开,篮球落到场地外。
“你干嘛,谋杀啊?”
“失手了。”
韩墨气不打一处来,夺过贺昭手里的篮球砸回去,“失你个傻逼。”他和那人杠上,发带一摘,剑拔弩张的气势燃起火苗。
连睿廷左右瞅瞅:“谁能告诉我怎么回事?”。
林成沛耸耸肩:“只能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冤家,他们两从小什么都要比,学校比到校外,谁落后了就要嘲笑谁,这次估计是因为韩墨期末考得比他好吧。”
“啊,就这样吗?”连睿廷大开眼界。
林成沛想了想说:“我觉得跟他们父母有很大关系吧,他们父母老是拿对方说事,‘韩墨能做到你为什么做不到’,类似这种话,心魔了。”
连睿廷一时不知作何感想,眼瞅着韩墨和那人就要打起来,他拉住薛三的手,“要帮他吗?”
薛三看了韩墨一眼,回握连睿廷,没有帮忙的想法。
“贺昭,快上。”林成沛起哄,“气势不能输。”他跟连睿廷说:“韩墨和他一个跆拳道班的,真打起来我们躲远一点。”
“可是他们三个人。”
“那两算一个半,贺昭顶一个半,很公平。”
“……好吧。”
连睿廷悻悻闭上嘴,紧挨着薛三,眼里浮起些微好奇和兴奋,第一次目睹这种挑衅打架的场面呢。
片刻功夫,韩墨和那人已经扭打起来,另外两人面面相觑,往后退开,没有插手的意思。贺昭重新捡起篮球,若无其事地拍着球,规律的哒哒声穿插在两人各自积攒不少气的互殴中。
这边五人则完全是看热闹的架势,林成沛煞有介事地点评:“感觉他们两没少对练。”
宁思远笑说:“好凶。”
连睿廷躲在薛三后面,搂着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眯着眼观看,确实好凶啊,比薛三和西埃罗切磋还凶,可能切磋是点到为止,他们是真带上怨气。
他在薛三耳边小声说:“三儿,你打得过他们吗?”
薛三握住腰间的手,侧目:“嗯,可以。”
好自信啊。连睿廷笑了笑,想起肯尼亚遇到小偷,薛三可是一点不淡定。
拳脚声回响在场馆,他听得缩了缩脖子,环紧薛三的腰。
很快两人结束打架,不分胜负,各自坐得老远,怒目瞪对方,冷气充足的室内,皆满头大汗。
韩墨缓过呼吸,站起来冷嗤一声,甩下白眼回到朋友面前,“走走走,换个地方,晦气。”
“老子还觉得晦气呢。”那人面红耳赤地囔囔。
韩墨没搭理,所有人一同走出场馆,在大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贺昭指尖转着篮球问:“还打不打球啊?”
韩墨摆摆手:“我没力气了,你们3V3吧。”
林成沛乐道:“那回露天篮球场呗,这个点有荫凉,省得跑远。”
“行。”
一行人又回到露天篮球场,这会临近黄昏,场地斜下一大片树影房影,携带热浪的风卷进阴影里,褪去一层燥热。
经过几个月的投篮练习和比赛视频,连睿廷和薛三的篮球水平显著上升,对上林成沛和贺昭,不再毫无还手之力,势均力敌就容易上头,场子渐渐热起来。
抢篮板时,贺昭没注意四周,扣下的篮球击向同时起跳的连睿廷,他整个人顷刻摔倒在地,胸口一阵疼,一口气呛在咽喉抑制不住咳嗽。
“睿廷!”
贺昭愣了下,连忙跑过去扶他,却被薛三冲撞开,边都没沾上。
“疼吗?”薛三扶起连睿廷,轻轻抚摸他的胸口,脸色比连睿廷还吓人,“去医院!”
韩墨跑过来查看情况:“还好吗?”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
“疼得脸都白了,赶紧去看下,别有内伤。”
“没事没事。”连睿廷制止大家急切的关心,按按胸膛挺直腰,顿了顿说:“不疼了,就那一下疼,我太急了,不该抢那个篮板,医院就不用去了,真没事。”
韩墨皱起眉头:“真不用去?”他看向薛三,嘱咐:“那你回去多注意点,给睿廷擦个跌打药什么的,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薛三冷淡地嗯了声。
连睿廷冲他扬起宽慰的笑,目光转向其他人,“不用在意,有问题我肯定不会憋着。”
“欸,打球遇到意外蛮正常。”林成沛拍他的肩,“我本来以为你很娇气,嘿嘿,现在看来不是。”
连睿廷疑惑:“为什么会觉得我很娇气?”
“大概你长得比较娇气,”韩墨抬手往他脸上比划,“花似的脸蛋,看着就娇气。”
连睿廷无语:“不要以貌取人。”
宁思远接茬:“也可以是霸王花。”
几人顿时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烟消云散。
贺昭挤进来,盯着连睿廷的脸,抿了抿唇:“抱歉,我没注意。”他把篮球递过去,“你砸回来吧。”
连睿廷没接篮球,不在意道:“是我自己着急了,意外意外,你别放在心上,再说砸回来算什么,疼痛又不会转移,到时候我们两一起疼。”
见贺昭仍绷着脸,他取过篮球,和薛三对视一眼,说:“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非要受一下,那你和三三打架吧,友情提示,三三很厉害哦。”
宁思远眼睛一亮:“架不嫌多,今天看个够。”
韩墨:“薛三学的什么,跆拳道还是散打?”
“都有吧。”连睿廷不确定地看向薛三。
薛三脸色稍稍缓和:“柔道和综合格斗为主。”他捏捏拳头:“来吧。”
韩墨后退让开位置,“贺昭,我看好你。”
林成沛:“我也赌贺昭,主要我见识过他和xx练习的场景。”
宁思远:“贺昭,但我又感觉薛三会赢。”
江濂:“薛三。”
连睿廷:“三儿加油。”
贺昭瞄过众人兴趣盎然的样子,对上薛三:“到什么程度?”
薛三:“你保护好自己,我下手没轻重。”
靠!一句话激起贺昭的胜负欲,他本来想着让一让,挨顿揍算了,这人未免太狂了,瞧不起谁?!!
两人立即缠斗在一起。
托马斯干过不少人命的活,常告诉薛三“招式不奔着致命去的都是废招”,他的功夫糅杂各种派别,乱但是好用。薛三得他深传,此刻因为连睿廷挨了一篮球,对贺昭心有怨气,几乎使出全力,每一招都是拧脖子绞胳膊,纯发泄。
贺昭走的是正统武术路子,逐渐扛不住薛三的蛮横。心气使然,没到最后一刻,哪怕胳膊疼得脱力,他也咬牙不认输。
“这小子不错啊。”一道浑厚的男声骤然插进来。
看热闹的五人齐齐转头,薛三与贺昭同时停止,僵在薛三按住薛三头的姿势。
“贺爷爷,林爷爷。”几人纷纷站起来叫人。
林爷爷笑呵呵地冲薛三抬下巴:“学多久了?”
薛三老实答:“五年。”
林爷爷偏头和贺爷爷说:“小昭也学了五年,不错了。”
“还行。”贺爷爷不冷不热地说,深沉的目光扫过贺昭,转身:“走吧。”
两位老人悠哉游哉地离开,仿佛刚才只是散步路过。
贺昭握紧拳头,视线追随爷爷的身影,暗暗龇牙,身上疼,心里也非常不爽,在朋友面前输就算了,还被爷爷看到,靠靠靠!!!!!
走到两人面前,韩墨瞅了眼贺昭紧绷的脸色,竖大拇指赞道:“没想到薛三这么厉害。”
“对呀,”连睿廷与有荣焉,探头问候:“贺昭你还好吗?”
贺昭脊背一僵,骨节泛白的拳头咻地松开,缓缓涌上血色。他飞速瞟了眼连睿廷,嗫嚅:“没事。”
头甩到一边,橘色夕阳直直射进眼里,刺得浑身哪哪都不舒服,忽然有些待不住了。
“时候不早,回去了。”说完,贺昭头也不回,追上老人远去的脚步。
连睿廷一头雾水:“他怎么呢?”
林成沛搭上他的肩,目送贺昭的背影,叹道:“跌面子了,谁能想到贺爷爷会经过,他回去大概要加练。”
“这么惨吗?”连睿廷顿生同情,琢磨改天要不要去看看他。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场众目睽睽的压制,让贺昭骄傲不服气的心性,别扭了整个少年时代,始终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
“吴妈,麻烦你把早餐打包。”
薛三神色匆匆跑到楼梯口,朝楼下喊了一嗓子。
吴妈回:“好。”
连继仪叫住跑回房的薛三:“睿廷还没起来吗?”
“马上。”薛三冲进卧室,掀开被子捞起昏昏欲睡的连睿廷,动作迅速扒下他的睡衣,套上校服。
“三三,我好困~”连睿廷睡眼惺忪,如同提线木偶,双手软绵绵地任薛三操纵。
“坚持一会,到车上再睡。”薛三拉他进入卫生间,挤牙膏给他刷牙,洗脸,再擦香香,一气呵成,踩在连继仪的敲门声,收拾好连睿廷。
薛三挎上两个书包,揽着仍然迷糊的连睿廷走出房间,“好了,可以去学校。”
连继仪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一秒,理了理连睿廷稍显凌乱的发丝,“睿廷怎么这么困?”
“他昨天睡得很晚。”
“太激动了吗?”
“不是,复习开学测验。”
几天前他们认识了一位同学,对方说他班上开学有随堂测验,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一个班,连睿廷为防止自己一道题做不出来,借那位同学的作业连夜做完了。
至于薛三为什么不困,他昨晚看书看一会自动睡了过去……
连继仪哭笑不得:“没关系的,你们刚转进学校,可以不考试。”她拎着吴妈打包的两份早餐,牵上江濂,送三个小朋友上学。
一上车,连睿廷立马倒向薛三肩膀,眼皮彻底合拢,进入了梦乡。
薛三看他一眼,身体一动不动,慢慢吃起早餐。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驶过许多景致,薛三瞥向肩头熟睡的脸庞,问:“姑姑还有多久?”
连继仪看了眼时间说:“差不多十分钟,该叫醒睿廷了,他还没吃早饭呢。”
“嗯。”薛三扶连睿廷坐好,牛奶插上吸管送到他嘴里,剥好鸡蛋喂他,连睿廷就着他的手,半梦半醒吃早餐。
连继仪见这一幕,又好笑又欣慰,低头摸了摸儿子的脸,“他们感情真好。”
江濂撇撇嘴:“三哥只在乎哥哥。”认识这么久,没少看他们两的腻歪行为。
最后一口牛奶见底,薛三双手搓揉连睿廷的脸,“囝囝,快醒醒,要上学了。”
“唔~”连睿廷眼睛一连眨了好几下才勉强睁开,他贴脸抱住薛三,“三三~”
“我在。”
连继仪伸手摸连睿廷的头,柔声问:“睿廷,昨天几点睡的?要不要请个假?”
连睿廷坐起来,眨巴眼思考片刻,嘟囔:“三点吧。”
“三点?”连继仪着实惊讶,她抚过连睿廷的额头,担忧道:“要不请假吧,你才睡几个小时。”
“没关系,我很快就好。”连睿廷重新抱上薛三,脸埋进他脖颈。
卡着分秒,汽车停在校门口,他蹭地抬起头,双眼清明,语气生龙活虎起来:“醒啦,上学!!”
第60章 彩虹12 。
入学手续是连继仪操办的, 昨晚连继衡为不能陪连睿廷上学念叨了许久,最后答应会来接他们放学。
从办公室前往教室的路上,连睿廷胸口仿若揣着小兔子, 激动得不行, 叽叽喳喳问了老师许多问题,需不需要开学测验, 班规是什么时候, 校规是什么……
他说话条理清晰,不会一句话来回车轱辘,一副笑眯眯, 性格很好的样子, 老师也不嫌烦,乐得跟他耐心讲述。
到班上, 简单做了自我介绍, 两个人坐到最后一排开始上第一节课。
连睿廷摊开书本,视线扫过全班, 冲几个回头看自己的同学弯了弯眼,随后便认真听起课,第一节课得拿出十二分精神。
语文课, 听不太懂,眼见周围同学时不时低头做笔记,他和薛三大眼瞪小眼,无从下手, 更别说回答问题, 这句话表达作者什么思想感想,呃,这谁知道?
一节课云里雾里结束, 他找前排同学询问笔记,对方很热心地给他,并且附加口头讲解。
说着说着他们的话题就拐到其他地方,课桌边不知不觉围了一圈同学,大多问他们从哪里转来的。
听到是国外,其中一个同学当即用英语和他交流,堪称教科书的美式口音,连睿廷稍稍惊讶了一下。
接着便得知他们课后还要去上兴趣班,奥数,乐器,体育,跆拳道,甚至竞赛。
连睿廷开了眼界,没想到这里的同学课后生活竟然如此丰富。
不过听江濂说,本来暑假他也有兴趣班,考虑到他和薛三刚回国,全心陪他玩了。
连睿廷有一点点忧伤,还想和同学们课后一起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