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攥紧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沉声道:“老人家,如今武威郡究竟是何境况?”话音未落,老人眼眶再次泛起泪光,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东南方:“凉王啊!武威城才是水深火热!鲜卑的大头领科比能亲率主力围城,投石机日夜轰城,城墙都塌了半丈!”他哽咽着用袖口抹泪,“马岱将军带着残部死战了七日七夜,城里的百姓连老弱妇孺都上城搬石头...”
说到此处,老人突然剧烈咳嗽,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周边郡县早被劫掠一空,粮食、牛羊全被抢走,活人...活人能逃的都往城里躲。”他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额头重重磕在马超脚边:“您可算回来了!只要凉王大旗一竖,鲜卑人定要胆寒!”周围百姓纷纷跪地,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中,混着“救救武威城”的悲切哀求。
马超猛地勒紧缰绳,银甲在风雪中铮铮作响,一声暴喝震得众人耳膜发麻:"姜叙!"
人群中疾步闪出一员黑甲将领,抱拳沉声道:"末将在!"
"本将拨你一万精兵!拆成五队,每队两千人!"马超的长枪横扫过苍茫雪原,"即刻在武威周边游弋,见着零散鲜卑人,一个不留!"他目光如电,扫过姜叙刚毅的面庞,"务必截断敌军补给,扫清城外障碍!"
姜叙单膝跪地,拳心重重砸在冻土上:"末将定不辱命!"话音未落,已翻身上马,凛冽的北风中,五万铁骑迅速分化出五支劲旅,扬起的雪雾宛如银龙裂空。
马超望着姜叙远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武威城方向腾起的浓烟,攥紧缰绳嘶声下令:"其余四万人随我驰援!今日定要将轲比能斩于马下!"铁蹄轰鸣,如雷霆万钧碾碎霜雪,朝着危在旦夕的武威城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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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城在鲜卑人的投石机下剧烈震颤,城头的夯土簌簌剥落,混着血泥砸在满地残尸上。马岱的锁子甲已染成暗红,手中狼牙棒上凝结的血痂随着挥舞簌簌掉落,他一脚踹开攀上城墙的鲜卑兵,嘶吼声穿透硝烟:"滚下去!"身旁杨秋的开山斧劈开盾牌,溅起的木屑与血珠糊住了眼睛;侯选手持双鞭左右横扫,鞭梢缠着半截短矛,每挥动一次都能带起一片血雾;程银则率领弩手,将淬毒的弩箭暴雨般射向敌阵。
城垛间,白发老妪抱着装满滚石的箩筐,颤巍巍砸向云梯;少年将浸透桐油的火把掷向攻城塔,火舌瞬间吞没了惨叫的鲜卑士卒。城中但凡能拿起兵器的妇孺都上城助战,妇人用剪刀刺喉,稚童搬起砖石,连瘸腿的铁匠都抡着烧红的铁锤,将试图登城的敌人砸成焦炭。
鲜卑大王轲比能在阵前暴跳如雷,弯刀砍断传令兵的脖颈:"区区一座孤城,为何三日都攻不下?"他望着城头层层叠叠的尸体与仍在拼死抵抗的军民,突然意识到西凉人绝非寻常对手——若不是鲜卑骑兵不善攻坚,若不是马岱拼死收拢残部构筑防线,这座浸染着武威军民鲜血的城池,恐怕早已陷落。而此刻,远方地平线上扬起的烟尘,正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牛皮大帐内牛油灯明灭不定,烤羊腿的焦香混着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右贤王慕容雪魄指尖绕着淬毒刀穗,率先打破沉默:"大单于,此番南下已掳获十数万头牛羊、无数财宝,何苦在这坚城之下耗损兵力?草原才是我们的归宿,汉人城池即便攻下,也不过是烫手的山芋。"他淡蓝色的眼瞳扫过舆图上标着"武威"的红点,语气轻蔑得如同在谈论腐肉。
"荒谬!"左贤王呼衍跋野的黑牦牛皮甲撞翻身旁铜炉,火星溅在兽皮地毯上,"慕容雪魄,你是被汉人吓破了胆?大单于亲征,岂有铩羽而归之理?"他腰间悬挂的汉人首级随着动作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帐内气氛骤变。秃发沙的狼头战靴碾过炭灰,弯刀出鞘三寸,寒芒映出他右脸狰狞的刀疤:"左贤王这是要压着右贤王?我们追随大单于,可不是来看人颐指气使的!"乞伏云裹着熊皮大氅,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十二支雕翎箭在背后哗啦作响。
"当啷!"轲比能的金刀狠狠劈在青铜案几上,刀刃没入三寸,"军议之时拔刀相向,你们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他布满伤疤的脸庞涨成紫色,腰间狼头金印在火光中泛着冷芒。大王子乌兰达一步跨出,弯刀已横在胸前,琥珀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皮靴下的汉人颅骨被碾得粉碎。
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唯有北风卷着雪粒扑打帐幔的声响。
轲比能猛地掀翻案几,烤羊腿与青铜酒盏轰然坠地。他赤红着眼指向帐外风雪:“联合蹋顿、呼厨泉、迷当,集结羯氐诸部南下,是因为中原诸侯正咬得头破血流!”沙哑的吼声震得牛皮帐嗡嗡作响,“可你们看看草原!鲜卑八部三天两头火并,乌桓、东羌更是心怀鬼胎!当年檀石槐单于一统漠北的荣光,早被你们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