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半是强迫半是哄骗,吻他湿漉漉的耳尖,又故意用虎牙磨他耳垂。
看他失神的双眼,湿透的眼睫,苍白皮肤下透出大片薄红。
她盯着他,指尖挑起水中布料,慢而又慢,缓而又缓,却坚定地,寸寸占有。
“我是谁?”金九吻着他鬓边的发,轻声问,“宋十玉,这样,会不会舒服些?”
“怀瑜……”他面色愈发红,颤着嗓唤她名,“金怀瑜,怀瑜……前面,好空……”
金怀瑜哄他:“乖,我教你怎么缓解。”
她边说,边用空出的手握住他的腕,教他如何折枝采花。
宋十玉学了会,额上汗水淌流入水。
白梅沾染血色,疼得他不得不去求金怀瑜。
她真没想到他手劲这么大,还不知道收敛,急忙叫停。
见他露出忍痛神色,终究是心软道:“不学了,以后你想要就找我。”
“不可以……你夫郎,不是我……”
我们无媒苟合,怎么可以如此?
他想说许多,话到嘴角又再度咽下。
金九握住他手腕的手松开,穿过中衣,抵达他下颚。
左手微微用力,将他掰过,再度与他吮吻。
柔软交缠绞动,水声在耳边无限放大。
连同二人心跳,在单薄面料下清晰传达给对方。
宋十玉想翻身抱住她,腰上立时传来桎梏。
她借浴桶内温热的水,顺利将寒梅树据为已有。
雾气朦胧,大片水色从桶内撒出。
伴随压抑的哼声,晃荡出重重叠叠、瓣瓣片片的透明水花。
千朵万朵,开满内室。
影子被烛火以不同角度照出好几重,宋十玉去看地上的影子,只看到他扶在桶沿,二人身影绞成一片的剪影。
浴桶成了石臼,撒入药材、花瓣,辅以甜酒,用石杵捣碎成半干不湿的药泥。象牙白色药材染上花汁酒水也只能认命,被迫舂捣成绯红色香薰,倒入盛满香粉的炉中,细细碾压成制香人喜爱的图形。
宋十玉脑子愈发昏沉,在即将被点燃的那刻,却又停下。
他喉中滚出一声呜咽,颤声道:“金怀瑜,你再停几次,我心疾不发,人要先出事了……”
金九尴尬,她手掌贴着他胸口,生怕跳动太快,宋十玉心疾复发随时要停下来吸食巫药。
可她忽略宋十玉是人。
正常人哪会受得住次次在快抵达顶峰时停下,就为等心率平复到正常?
“那……那你自己动?”金九心虚地亲了亲他细汗密布的额角,“抱歉,我怕你出事。”
宋十玉忍了忍,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他实在不好意思跟金九说按照原来那样就行,显得自己多放荡。
想矜持些,但对方把他的沉默当成同意。
缓开半寸不到,宋十玉心下发急,顾不得什么脸面规矩,扭身将金九压至边沿缠吻。
他索取得毫无章法,只知抱着她明示暗示,以各种方式告诉她,他需要她。没有她,宋十玉不知道该怎么做。
“喊一声我听听。”金九故意逗他。
感受到水温低了不少,再做下去怕他风寒,她搂紧他,顺手剥下那层覆在他身上的中衣。
微凉袭来,他成浆糊的脑子清明几分,知道金九是故意的,他不上当。
自己来就自己来,慢点而已。
想着,他搂住金九,转过身破罐子破摔,在她面前彻底放纵。
这倒是少见。
金九笑着回抱他亲吻,配合他取悦自己。
散落墨发垂落,她替他拂开,看他眼角眉梢皆沾染湿乎乎的欲色。
纤浓眼睫如打湿的翅膀,滚落无数晶莹剔透的残珠。
她双手不老实地继续挑开衣料,让红梅开得更加绚丽。
指尖带着凉意,顺着他墨发滚落的水珠,一起湮入水中。
梅枝颤动,被赏梅人拈住未开的红梅苞,她想折下它,却又觉折下后可惜。放入瓶中不过几日就枯萎,不如让它继续长在梅树上。
她惯会养花木,揉着捣碎香薰后剩余药渣埋入化开的冻土,打着圈在梅树根浇水培土,舀水的葫芦瓢不小心碰到树身,抖落无数红梅瓣。
金九起身,稳住颤抖的梅枝,小心翼翼地问:“快了吗?”
“嗯。”宋十玉给出肯定答复。
他有些腰酸,半趴在金九肩窝,闭着眼继续晃碎满池烛火金箔。
得到答案,金九边配合他喜欢的律动,边吮吻他颈侧。她拂开他散下的发,去触碰他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疤,经年累月,有些疤痕仍然凸起,她微微用力去摁,却听到耳边传来闷哼声。
宋十玉抱紧她,整个人如同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寒梅,需依靠在她身上才能不被吹倒。
药气与甜酒味终于在这刻混合,烘熨出奇异香气涌来。
金九回应他的拥抱,过了片刻,感受到他逐渐平复,安抚吻如飘落的花点在他湿透的下颚小痣上。
“水凉了。”金怀瑜不失体贴地提醒。
“嗯。”宋十玉头脑昏沉地应着,眼下湿红如画卷上晕出的艳丽色彩。
他揉皱她的衣服,脑中挣扎片刻,抵不过今夜画舫,她只属于他一人的诱惑,试探着问,“再试一次吗?”
金九一噎,气虚道:“要不……歇歇吧,先把头发弄干。”
自己表现她不满意?
因为自己没出声?
宋十玉抱着新衣,绕到屏风后晕乎乎地想着。
浴桶本有八分满,如今经过这么闹腾,竟只剩下一半不到。
清亮水色也不知是不是金九眼花,似有点雪浊。
她心虚地换衣后摇响铃铛,没敢去看伙计脸色,捞上宋十玉放下纱幔去到桌前坐着。
伙计很快就到,与一同前来的女工们清理干净。
她们又不是没见过,男欢女爱多正常的事。
清理完这桶热水,伙计极有眼力见地道:“姑娘,淋浴水已为您备好。需要炭盆烘头发吗?”
“嗯,好。”金九想到宋十玉醒酒汤还没喝,清了清嗓,“那什么,醒酒汤热一热,再要一碗安神汤。”
两碗下去,她就不信宋十玉不睡。
还再试一次,真是小命都不要了。
金九算是怕了刚开荤的宋十玉,她给完赏钱回头去看,宋十玉湿哒哒地坐在圆凳上看着她,无端让人觉着有些可怜。
第26章 醒酒汤就着蜜饯。安神汤加满甘草。金九看出来了,宋十玉以
醒酒汤就着蜜饯。
安神汤加满甘草。
金九看出来了,宋十玉以前怕就是个金尊玉贵的大少爷。
如今乱世刚结束,糖依旧属于贵价物,醉后的人多多少少会暴露本性,她不确定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又不敢贸贸然打听人家身世。
直接的不行。
委婉些的总行了吧。
她还没问,喝完安神汤的宋十玉像猫儿般趴过来靠在她肩头,就差打呼噜翻肚皮。
他私底下居然这么黏人?
金九惊讶,这可真是看不出来。
她见过他衣着华丽坐在花车上的矜贵模样。
见过他对其他人面容冰冷的模样。
也见过他情动的模样。
唯独没有见过这样……
她忍不住伸手摸他长发,炭火烘烤下,半湿不干的手感却异常柔软。
“金怀瑜……”宋十玉被她摸地松下僵直的脊背,愈发想要倚靠在她身上。
她的手指穿梭在他发间,从天灵盖顺到腰,温柔得不可思议。
温柔到宋十玉开始想,澹兮是不是也曾这样靠在她身上,被她温柔安抚。
想到这里,他心中溢出一丝难以忽视的酸意。
可那又如何,人家才是名正言顺的夫郎。
两家定亲,交换婚书。
就等金九回去后不日完婚。
“金怀瑜……”宋十玉再次唤她名字,话到嘴边却又放弃。
算了,自己这个出身还是不要去肖想这么多。
又不年轻了,做什么情情爱爱的春秋大梦?
“嗯,我在。”金九没有在意他未说完的话,只当他是酒后想找人亲近。
她又开始把玩他头发,顺带替他烘干。
炭盆里的金丝炭燃得正旺,烧得屋中暖融融。
时间已经很晚很晚,窗外夜空挂满星星,甲板上动静愈发小,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也在满堂喝彩中悄然落幕。
她们在小小的屋内静默无言。
金九十指翻飞,又给宋十玉编了两条小辫。
她看了看自己编的和他编的,疑惑想道,怎的自己金工那样好,编辫子的手艺却不如他?
不信邪的金九编了拆,拆了编,时间很快又过去半个时辰。
二人头发终于干了。
金九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被宋十玉抱着放在榻上。
“金怀瑜,你……喜欢我吗?”
半梦半醒间,金九似是听到宋十玉这么问。
喜欢啊,谁会不喜欢漂亮的人?
她想这么回答,艰难撑开眼皮那刻,又听到轻声叹息。
怀中滚进药酒甜香,她又听到他说了许多。
很轻很轻,轻的像阵暖风。
最后。
他问出那句清醒时绝不会问出的话。
“金怀瑜,在你成婚前,我们还能这样吗?”
金怀瑜忘记自己究竟有没有回应,便一头扎入睡梦中。
画舫通火灯明一整夜,漂浮在江面。窗户透出的昏黄灯烛连成一条线,勾勒出船体形状,像经书中记载发亮的海鱼鱼鳍,墨水般的水面下潜伏着巨大身躯,摇啊晃啊,拖行出细长涟漪。
月光星辰与烛火倒映在水面,逐渐模糊。
温度在夜里悄然降低,天边泛起鱼肚白之际,江上起雾,将一切笼罩在朦胧湿润中,恍若浮游于天。
画舫小屋内,炭盆燃尽最后一块金丝炭,残余满盆灰烬。
放在榻边的苍白右手觉察到寒意侵袭,掀起被子一角缩入温暖中。
宋十玉翻了个身,腰上立时被另一双手搂住。
胸口暖融融的,他低头去看,只看到睡得凌乱的发顶。
她的呼吸喷洒在正中,均匀又柔和。
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砸吧着嘴梦呓:“别给我夹了……帝君赏给我的还没吃完……赵朔玉,找到他……吃香喝辣,名垂青史……”
帝君,赵朔玉……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宋十玉微垂眸,轻声问:“你找他,是帝君的命令吗?”
“好吃……”她根本不答,整张脸埋在他胸前。
宋十玉甚至能感觉到有暖流隔着中衣单薄面料,渐渐濡湿至……
他清醒过来,想起昨夜荒唐不由面红耳热,想推开她又不想惊扰其睡眠,还未考虑清楚要怎么做,嚼动中衣的拉扯感如用弦丝当作绳锯拉在白石面凸出的红玉上。
一来一回,似要将那点红玉磨平。
“怀瑜。”宋十玉顾不得其他,轻声唤她,企图用温和点的办法将人叫醒。
可他不知道,金九昨夜光是替两人烘头发就熬到将近寅时。
她心里从不搁着事,哪怕被冤枉赶出宫那日也睡得死沉,他这般温柔,怕是得喊上半个时辰才能将人唤醒。
宋十玉纠结了会,扯下腰间细带,将半片衣裳褪下,又怕她吃进喉咙,死死拽住。
“怀瑜,金怀瑜!”他语气加重了些,不小心看到沾染上些许晶亮的红玉珠,又羞又急,背上甚至热得冒出细汗。
被他这么喊,金九总算清醒些许,宋十玉趁机从她嘴里拽回衣服。
她睡眼迷蒙,睁眼就看到衣裳半褪的宋十玉,扫过他苍白的皮肤,看向他透红的脸,嘀咕道:“开荤后怎的这般猴急……”
说完,她动作熟练地钻入半松不紧的系带,不等宋十玉反应过来,致命处覆上温热……
宋十玉被她这举动惊地呆住,脑子空白一片。
她……
她、她……
她!她怎么能!
“金怀瑜……你在干什么……”
比起她,他更不敢相信,自己身体会下贱到随意被她触碰就给予出热烈回应。
缠绵病榻者重欲。
宋十玉第一次对这句话有清晰认知。
他只是不想承认,他居然轻易就被撩拨至此。
刚开局就落入满盘皆输的局面。
金九还迷糊着,不忘回答:“不是你说的要再试一次?”
他什么时候……
等等……
他说过……
昨夜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涌入脑海,宋十玉被按进暖融融的被中,不自觉被她揽入怀中。
“金怀瑜,我们不能……”宋十玉推她,脖颈处传来“啵”一声轻响,他立时说不出话来。
金九看他半推半就,还以为他在与自己玩什么小情趣,停下问:“不能?那我走了?”
宋十玉听到她这么说,下意识拽住她衣角。
脑中再次挣扎,无数次告诉自己,她有夫郎,要保持距离,自己不能还未等人家成婚就厮混……
不是,成婚了也不行,这不道德……
他这般行径,与那些不知廉耻的狐狸精有什么区别?
可是,事不过三……
他已经三了……
四又有什么区别……
金怀瑜不知道他的挣扎,只看到他眼中升起熟悉的欲色,山泉般的水光洗得墨瞳清亮,转眼又蒙上薄雾。
她慢条斯理重新挑起他的渴求,见他仍是不回应,慢条斯理停止所有动作。
宋十玉看到她手心沾染的晶莹梅露,一股热气顿时冲上脑,他顿觉无地自容,脸上烧得厉害。
金九看他羞涩,没忍住亲了亲他眉角小痣:“那你自己平复……”
“等等……”
昨夜借酒开场,今早清醒沉沦。
整日规矩端方又有什么用……
宋十玉拽住她,指尖用力到发白:“我……想要……”
"真想要?"金九故意拿沾了梅露的手指去卷他的一缕头发。
昨夜拿秤杆卷得十分漂亮的墨发经过一夜仍然保持着原有弧度。
他本就生得秾丽,配着卷发,有种西寇人独特的异域感,偏偏气质仍余世家大族的端方疏离。两相掺杂,让金九愈发觉得他漂亮,漂亮到他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满足他。
宋十玉不回答,却拉下她沾了梅露的手。
先是唇吻在她指骨上,闻到清淡的梅香,在温度逐渐攀高下烘得馥郁,他忍着羞意,眼角余光注意到她紧盯着自己不放,不知怎的,生出一丝半缕的喜悦。
大概是酒气未散,大概是脑子不清醒,大概是长夜已尽……
他……想留下她……
于是,白瓷似的皓齿轻咬在虎口,一点一点舐去晶莹透色。
他做什么事都极其认真,连同这风月之事。
金九望着他,脑子的弦一下子崩断。
心想自己这是要完了,在他身上,什么定力理智悉数消失,只想顺着他的意思做下去。
宋十玉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意引诱都会让金九如此热烈回应。
以往慢条斯理一炷香才能按着她的节奏沉入无尽柔和的温海,如今只需要一息。
唇舌绞动间,他揽着她滚进榻内。
窗外微亮天光撒入,鹅绒被卷地皱皱巴巴不像话,很快便被惨兮兮地挤进角落,成了软垫。
他与她的发缠叠成黑河,流淌在花团锦簇的缎布上。
画舫在天边将明未明之时重新划动,汩汩江水随着船尾拖行出长痕,往岸边码头上游去。
船内人却不知今昔是何载,只知缠绵缱绻。
苍白的手快承受不住,握紧榻边雕刻花草的檀木柱,下一秒,就被拉下。十指相扣,她吻了吻他泛红的指尖,正当宋十玉心动不已之际,两只手皆被她扣在玉枕顶上。
力气不大,他可以轻易挣脱,宋十玉却甘愿被她制住,听话地仰头,让她放肆地品尝自己。
画舫即将靠岸。
厚重云层如灰布,被金剪般的初阳裁开,隔着云雾只看到氤氲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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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十玉望向窗外,眼前景色隔着水雾模模糊糊,摇摇晃晃地看不清。
他神智濒临崩溃,终于撑不住,颤着嗓唤她名字:"金怀瑜……"
她听懂了他话中暗示,拥抱过来与他激烈缠吻。
呼吸陡然急促,她听到他鼻息间发出一声闷哼,手掌下隔着皮与骨的心脏欢快跳动。
宋十玉眼角落下一连串琉璃珠,瞬时没入发间。
他紧紧抱着她,颤动不已,如同鸟儿飞离,翅膀带动风起,落下一地花瓣。
金九生怕他心疾复发,凝视他含满水色的双眼连声问,"宋十玉,还清醒吗?能承受吗?要不要巫药?"
才上画舫一夜,就做了两次……
宋十玉已经不想去想那些规矩,四次了……
说他不是故意,谁信?
他就是不要脸,引诱金九与自己厮混又如何?
只要不被发现,谁又能说金九与自己的不是?
宋十玉自暴自弃地想着,轻轻摇头:"下次……温柔些,这次……还能承受。"
金九顿住。
下、下次?
这么快就想着下次?
不等她说话,画舫已经靠岸,船身晃了晃。
屋门被拍响。
伙计在门外小声道:"金姑娘,船下有个叫澹兮的,说是您夫郎,小的说您昨夜在听曲,现下还睡着,您看您现在方便吗?方便的话小的让水手放您夫郎上船?"
屋内两人皆是一愣,互相望向对方。
宋十玉低头看她身上被自己沾湿的衣摆,又看看满榻凌乱,惊慌地望向她。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什么叫暗地里偷情的心虚。
第27章 "你这是做什么?"金九不解。她换了身衣服,被他弄脏的中衣如
"你这是做什么?"金九不解。
她换了身衣服,被他弄脏的中衣如今在他怀中,连床榻和其余蛛丝马迹皆被他清理干净,好似昨晚在这的仅有金九一人。
宋十玉冷静处理完屋中一切,将窗户支得更开散味。
他语气平静,背对着她问:"你打算要我吗?还是打算澹兮与你解除婚约,违背家族定下的娃娃亲与我成婚?"
"金怀瑜,我比你大五岁,若你家要继承人,我有心疾无法为你生女。何况,我曾在勾栏,说不定数年前你哪个叔伯舅父见过我。我也无法给你带来任何助力。桩桩件件,都是难事。在你夫郎面前,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
宋十玉边说边转过身来,恢复平日里的端方模样。
明明半刻钟前,她们还在榻上缠绵。
金九不由有些气,气什么她也不知道。
有种被对方玩弄的错觉。
她故意问:“倘若我要你呢?”
宋十玉知道不可能,不发一言绕过她身旁,衣袍下腰细腿长,顷刻间消失在门外。
金九顿觉牙痒,小王八蛋,下次再勾引她,她绝不上当。
想问问他什么时候下船跟她回去,又想到他刚刚说的那些话,金九闭上嘴,收回目光,对伙计道:"你让澹兮上来吧。"
说完,她从钱袋掏出雕花银珠子丢给伙计。
再次拿到沉甸甸的赏银,伙计笑眯眯地点头,立刻照她吩咐去办。
岂料刚走至楼梯口,迎面撞来一个穿蓝衣的少年。
伙计看清了他的面容,在心中对比了下宋十玉,暗道现在的姑娘果然看脸。
宋十玉第一眼就会让人想到漂亮,漂亮得有侵略性。
上来抓奸的这个,好看归好看,那也得多看两眼才好看,而且看起来脾气略坏……
想归想,伙计没忘了自己职责,急忙拦住还要往前冲的澹兮,挂上热情的笑:"公子,这位公子,姑娘说还未……"
话未说完,澹兮直接从袖子里扒出一条小蛇往伙计身上扔。
伙计尖叫,吓得面色唰一下白了。
在屋中听到这声尖叫的金九无奈叹口气,拿着茶水出门制止:"你干什么呢?都说了,不要拿你那些东西吓人。"
澹兮被她这么一吼,心不甘情不愿抓回张嘴要咬人的黑蛇,塞入随身携带的布袋。
他急急忙忙走过来,先是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又靠近往她身上闻。
"做什么?不做人,要当狗了?"金九瞅他的膝盖,"从山上下来没摔吧?"
给一棒再给个甜枣。
他可不傻,会随意被她哄了去。
澹兮瞪她:"你若真关心我,就不会整整一晚不回金家。我今早好不容易得空来城中采买,就听到你们店伙计说你昨晚压根没回去,宋十玉也没回去,光派了个人传话,你们在这做什么?"
"明摆着的事,孤男寡女能干什么?"金九望向缩在角落吓得瑟瑟发抖的伙计,"诶,上点热茶,这壶凉了。"
说完,她从容迈过门槛走进屋内。
澹兮眼中喷火,跟着她走进去翻箱倒柜。
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榻上干干净净,床底也干干净净,衣柜里……
澹兮拉开铜环,里面仍旧什么也没有。
他闻了闻空气中的气味……
金九望向桌上不知何时点燃的熏香,惊讶地微微睁大双眼。
宋十玉什么时候点上的?
做事这么滴水不漏?
澹兮半信半疑望了眼金九,掀开珠帘走进内室转了圈。
没有。
就是什么都没有。
他松了口气,勉强挤出点笑意:“你早说没有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激怒我,但那件事已经过去五年,我真知道错了。”
五年前,二人婚事被搅黄,澹兮气她丝毫不挽留,转头去青楼。
结果金九压根不在意,照样去小倌馆寻乐子,气得澹兮听说后掀了小倌馆场子,还是金九把人保出来的。
从那之后,二人再没见过面,一方面是避嫌,一方面是金九真的不在意。
两人从小光屁股长大,往糙点说,金九甚至看到过小澹兮的长大过程。
没办法,太熟了,两人小时候还经常打架。
金九为了报复澹兮,专门寻着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他来上一脚。
谁会对从小到大的人动心?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何况金九入宫后承受着巨大压力精进技艺,慢慢进入权力圈,无人教她情情爱爱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她看到的是权力之巅,自然不可能把澹兮放心上。
伙计上了壶热茶和一盆热水净面,走时顺带把门关上。
金九给两人倒了杯热茶,拧干热帕子边擦脸边道:“别,我昨晚真有。你知道我来这地就是寻欢作乐。”
她想直接承认是和宋十玉,又想到宋十玉一条命握在澹兮手里,便不说是和他了。
“我喊了小倌作陪,你也别骗自己。我都这年纪,同龄的都生了俩孩子,你让我在这光听曲谈心,那是不、可、能、的。”
“你!”澹兮拍桌,气得双眼通红。
他望着金九这混账样,狠话到嘴边又不能说出口,他知道金九吃软不吃硬,只能硬生生吞下这口气,“好,我不管你在外寻花问柳,别带到我面前。我现在要与你说清楚,婚约我不可能退。”
“嗯,知道了。还有事?金甲送到我家金铺了是吧?”金九管他退不退,她现在又没其他人选。
宋十玉刚刚那番话也没有要上赶着的意思,要不然,金九还真能冒着得不到金家家主之位的风险,给宋十玉争上一争。
理智、会武、长得漂亮,还会查账……
出身差点,年纪比她大,可能生不了孩子,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真心觉着自己需要他。
而不是……
床榻伴侣。
可他不愿意,就只能算了。
“你现在学会如何管账?等你把族人送到新地方,回来与我成婚,我可没时间教你那些。”她自己看账本都看得头疼。
“……送过去了,她说要跟着你,学会当女官。账本,星阑教会了一点。”
他们族中有自己的语言,记账方式也与金九她们不一样,虽说两人从小在一块长大,但澹兮看金家的账本格外吃力。
金九也没指望他短时间内能接手,或者说,她就没指望过澹兮。
之所以问他这些,纯粹是她要完成帝君交代的任务,需要澹兮接管。他不能不会,否则会被金家那些各怀心思的亲戚吃干抹净。到时候,他要是受欺负,自己赶不及回来帮他
“不行的话,你培养个靠得住的账房吧。我知道你族中也一堆事要处理。”
“那怎么可以?我是你夫、夫……郎……”
金九看他脸红,颇觉无语:“我能求你件事吗?”
“什么?”
“我俩都这么熟了,我甚至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我起了那种心思,咱俩就不能当姐妹处吗?你管你族,我管我家,偶尔互相帮衬。你有事我帮,没钱我给,出事我平,别整这些有的没的。”
“……哪有人家是这样的!”
“没有就不能有吗?”
澹兮瞪她:“你是不是想要个会管账的小侍郎?准备架空我?”
“……”她还没想呢。
既然他这么提了……
金九试探问:“你想不想要个小兄弟陪你?”
澹兮直接掀桌。
要个毛的小兄弟。
两夫共侍一主,她想都别想!
金家金怀瑜身边,只能有他澹兮一个!
掀桌的后果就是又在画舫上赔了二十两银子。
回去金铺的路上,金九碎碎念个不停。
澹兮依稀听到什么赔钱货、妒夫之类的词,他眼神不善地横她一眼,金九立刻闭紧嘴巴,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两个月后才来见你,我们回金家成婚。先说好,不许跟那个宋十玉搞在一块,不然我弄死他。”
“知道。不过你可以慢点过来,我家四个分铺,金鳞留了东西给我。我需要在这重新打响名气,整理金家事务,快的话也要半年。”
“你是不是故意拖时间?”
“啧,我真有事。”
除了金家的事,就是帝君的任务。
她回金铺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哪抽的出空跟他回去又回来。
澹兮见她眉头深锁,知道她忙,哼了一声道:“最好是这样。那宋十玉怎么办?”
“这不是你个做大夫的职责吗?”
澹兮疑惑,站在码头不动:“大夫?我什么时候成大夫了?”
“我想过了。如果你想带着族人出山,最好的办法就是行医。”金九随即站定,望向澹兮的目光镇定又平静,“金甲不会是第一个出山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出山的。与其世代困在山里,不如慢慢出来吧。我会帮你们,你帮我弄到家主位子,合作共赢,怎么样?”
“我们不是早达成合作了吗?当然,我也有自己*的私心,你以后成婚只能有我一个,就算你忍不住在外边偷吃,但只要……”澹兮拂去她眼角的碎发,替她理好发带,“你不带到我面前,吃完擦干净嘴,不要让我知道,一切好说。”
她们站在原地又说了好一会的话,这才再次往前走去。
画舫上。
宋十玉静静望着二人远去,他抱着金九留下的中衣,不自觉摩挲轻软面料。
看来自己掩饰的很好。
澹兮并未发现。
可她那夫郎善妒,以后她若是找其他人该如何是好?
其他人可不会这么贴心替她掩藏好一切,有些穷惯的,着急上位的,说不定要借机捅破此事。
金家虽是没落,如今名声不好,但吃喝不愁,仍是许多小倌眼馋的富贵之家。
宋十玉想起以前听说的,金家独门绝技寻金术。
帝君绝不会放任这种人脱离自己掌控,金九怕是也知道,所以要争过那些短视的,夺得家主位才能保全家平安吧?
他随手划开一根火柴,点燃巫药,靠着木栏咽下苦药。
腰有些酸,杀人时都没酸过。
宋十玉揉了揉腰,本想歇会,吸完一颗巫药再回金铺,却听到底下传来谄媚迎客声。
“赵公子大驾光临画舫,真是蓬荜生辉!”
赵公子?
是从他在金玉楼亮相开始,就一直觊觎自己的男人吗?
宋十玉愣住,侧过脸低头往下望去,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猥琐身影。
他怎会出现在此?
阴魂不散。
第28章 宋十玉回金铺时是在正午时分,他改头换面,躲开赵公子耳目,一时间竟无
宋十玉回金铺时是在正午时分,他改头换面,躲开赵公子耳目,一时间竟无人认出他。
伙计以为这戴着帷帽的漂亮小娘子要买金饰,见他气质端方,猜想或许是哪家的贵女,便与他细细介绍起来。
此时金九也在铺子中,且在贵货区。
隔着雕花门,宋十玉看到她在摆弄那只金蝉。
“客官,这道门,可就值两百两金了。里面物品均在两百两金以上……”未等伙计说完,金九说话了。
“进来看吧,买不起也可以看看。毕竟是我们金家较好的手艺,与外面那些模具做出来的不同。”
“……”小祖宗!你怎的可以当着贵客的面说买不起也能看看!
伙计无语地想给小东家找补,面前披着帷帽的小娘子还真进去了。
宋十玉知道清晨在画舫上自己话说的有些重,她怕是不愿搭理自己,此刻便想哄哄金九。
他改换了下发音,用比女子略略低沉的嗓音道:“哪个是金家九姑娘做的?”
金九不发一言,抱着玉叶上的金蝉走至内室,将宋十玉丢给伙计招待。
伙计猜想这小娘子估计是冲着金九名气来的,忙为他介绍起金九未入宫前做的金器。
她不跟自己搭话……
宋十玉抿唇,不死心地问:“那是你们家的谁?”
“噢,那是我们家九姑娘,就是您指名道姓要她做的金器那个九姑娘。”
宋十玉稍稍抬起下巴,紧盯着正在暴力拆卸金蝉的金九:“我要她招待。”
“可是……”伙计犹豫,她们家九姑娘出了名的倔驴,不愿意做的事勉强做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正想法子拒绝,宋十玉掏出一沓银票,轻轻放在台上。
“这些,够不够?”
“够够够!”伙计激动道,早说是这么贵的贵女啊!
金九是头倔驴也得给她拉来!
珠帘掀起,落下片片碎玉声。
金蝉在桌上鸣叫,扇动翅膀。
金九心下起疑,正要拿到后院破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机关才能如此长长久久发声扇翅,她能感觉到里面传出的震动,根本不像机关运转的频率。
正拿起要走,伙计像阵风般吹进来,说外面贵客指名道姓要她接待。
金九拧眉要拒绝,想起家中那赤字账本,还是选择挣钱要紧。
她掀开帘子走出,来到宋十玉身边问:"客官想要什么样的金饰?"
"你做的,都给我挑一挑。"宋十玉透过纱幔,想要明说自己是谁,但看她眉头紧锁,又担心适得其反,只好继续装下去。
金九给伙计使了个眼色,她曾做过的东西不多,却个个都是精品。底下工匠仿照她的手艺做了许多,却无一能达到她这水平,如今真正是从她手下做出来的,分铺也只能找出寥寥三个。
"姑娘,一起坐着挑选?"金九亲自拿起托盘,引路至一旁放着铜镜的方桌前。
等二人坐下,茶水蜜饯都备好,金九这才细细为他介绍。
前两个就是普普通通的香薰炉和金梳,到第三个手镯时倒是有点意思。
宋十玉看她按动开关,里面瞬时弹出锋利刀片,原以为也不过是个防身的美丽器物,结果金九拉起他的手,让他按在其中唯一一颗红玛瑙上。
"对准那个花瓶。"金九见他不大懂,迅速起身走到他身边,礼貌问了句,"姑娘,介意我替你调整下吗?"
"嗯,不介意。"
"那我逾矩了。"话音刚落,金九从身后揽住他,握紧了他的腕。
苦药味挨近了才闻出,金九顿了顿,视线从他身形到手腕细细观察了一遍。
面容可以变化,身形可以相似,手腕骨粗细却无法改变。
她倒要看看这人想干什么。
金九看出来了,也不揭穿,教着他用力按下红玛瑙。
"砰铛!"一声巨响。
黑影在半空中划过。
对面拿来当作摆饰的花瓶登时四分五裂,里面的井水与梅枝掉出,溅落一地花瓣和漉漉水痕。
伙计见怪不怪,去捡起咕噜噜掉在地上的藏金珠放回托盘。
电光火石间,宋十玉想到什么,愣愣望向盘中滴溜溜乱转的玉珠。
"它……为什么没有碎?"
脑中闪过灭门那日混乱的场面。
他的亲人在他面前倒下,从门外闯进来的人拿着细长金筒状的东西对准他们,摁下开关,拖出长条的黑影如箭,却比箭更为锋利,砸地颅骨碎裂,如同被她打碎的花瓶。
金九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不对劲,耐心道:"这是我用了些独门绝技做出的珠子,若非高温,否则你怎么摔砸都不会碎。"
"你们以前,有没有做过像筒状的金器?珠子塞入其中,可以当杀器使用。"宋十玉声音变得急切。
他不敢相信,杀了自己家人的武器竟还有金家掺合,其中,还有金九……
如果是真的,那他与她厮混算什么?
金九想了想,让伙计去拿纸笔。
她坐回原位,蘸墨描画出大致形状。
宋十玉衣袖下的手,随着笔尖在纸上留下痕迹,逐渐颤抖起来。
"你说的是这个?"金九拿起纸张给他看。
细细灰灰的线条,直的笔直,转折处弯的墨落下小点,勾勒出许多年前那个雨夜泛着冷光的奇怪武器。
原来……
是金家做的……
杀死他亲人的杀器,出自她们家。
他却与她颠鸾倒凤,不知礼义廉耻地与她纠缠。
宋十玉悄然旋出戒指内薄片,隔着纱幔死死盯着金九。
他声音冷了下来:"就是它,你们……曾经用过,对吗?"
心中有个声音响起,杀了她。
她也曾是他们家的加害者,杀了她,才能赎罪,才能不必愧疚于与她云雨,才能告诉自己九泉下的亲人,他没有忘记那段血史。
金九奇怪地望着他:"你是怎么知道这玩意的?我们金家只做了一个,还是好多年前。"
果然是她!
宋十玉指腹落在薄片上,目光落在她隐隐透出青色的脖颈上。
他催促自己,动手啊,宋十玉。
快动手!杀了她,她已经亲口承认,你改名换姓不就是为了杀了这些人吗!
"不过,我们做完一个后就不允许再做了。"金九放下纸张,"唯一一个现在都不知道卖哪了,你从哪见的?"
宋十玉理智尚存,听到她这么说,悄然抬手至桌上,仍保持着随时取人性命的姿态。他声音听不出喜怒,只重复她的话:"做完一个后不许再做?卖了?"
"对啊,你也看到了,这玩意杀伤力还是挺大的。我们在家自己做着玩,本来是想打野鸡野兔,自从试过后,家主就不允许做了。然后过了几年,我二叔把我带到沧衡城,把我弄丢……"
她说到这,再次止住,给伙计们使了个眼色。
周围本在支着耳朵听的伙计没了办法,只能退出这片区。
金九这才接着说:"家丑不可外扬,你随便听听。他把我弄丢,是去赌场玩了,输的裤衩不剩。把这玩意当了才捡回一条命。"
她话音落下那刻,宋十玉心中巨石也倏然落地。
他默然将刀片收回戒指,拿起热茶饮了一口平复心绪。
刚刚……
他真怕从她嘴里听到,是她们家的人拿着金器杀了他家的人。
想到自己方才起了杀心,宋十玉趁她饮茶,迅速摘下戒指,放回袋子中。
差一点……
差一点,他就动手了……
这十几年风雨,宋十玉已经快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杀戮机器,只知杀人,隐藏自己。直到雪鸢死去,金九出现在他生命中才缓过来许些。
可到现在,他仍然无法戒掉,一旦听到有关自己家从前的事下意识就生起杀意。
"你到底从哪见过?我们家知道二叔卖掉后一直在找它,希望能销毁。"金九知道对面坐着的是宋十玉,说话也带着几分不客气。
宋十玉心绪纷乱,胸口隐隐作痛,他摇摇头:"只见过一次,在陌生人手中。这个手镯我要了,还有熏炉和金梳,你可有信任的镖局?我想寄到三斛城的宅子。"
上门的生意不要白不要。
金九懒的戳穿他,扯了扯身后麻绳,唤人进来打包。
"客官,薰炉七百两金、金梳四百两金、镯子一千五百两金,共两千六百金……"
伙计还未说完,金九瞪大眼睛:"你们卖这么贵?!"
"……"伙计无语看她。
小祖宗,要不要看看这是谁家产业?
"无妨,我身上无现金,能用……"宋十玉还在自己袋子里掏着,立刻被金九按住。
"能什么能,不能。"金九瞪完他,又瞪伙计,"平日里怎么跟你们说的,老实本分做生意,就这么点玩意两千六百金!黑心肠!奸商!"
伙计:"……我们都是足金足秤,都写在上头了,要不……打个折?"
他们小东家是不是疯了?这是她家的产业啊!
宋十玉想直接掏钱:"不必……"
"不必什么不必,有你这么乱花钱的吗?熏炉和金梳你又用不着,手镯合你手寸吗就买?"
宋十玉:"……"
他不说话。
气氛陡然沉默。
伙计急得满头大汗,这到手的鸭子别飞了啊!
正想说点什么缓缓,就听到宋十玉再度开口。
"你认出我了?"
"刚刚打碎花瓶认出来的。"金九烦躁地挠头,"你打扮成这样做什么?有狗追你?"
"嗯,怕被狗认出来。"
"你还挺幽默。"金九不痛快地翻了个白眼,"现在狗认出来了。"
宋十玉反应快,急声道:"不是在说你。"
"那你在这寻什么开心?"
"替我包起来。"宋十玉起身,望向云里雾里的伙计,拿出支票以及印章,"地址我等会给你,你先替我把钱支取出来。"
金九伸手扯住要跑的伙计,转头问宋十玉:"你又想做什么?"
"赔罪。还有……我真的很喜欢你做的金器。"宋十玉缓下语气,"若不是家中出事,我那原先也有你做的几件,隔了十几年,我叫不出它们名字,但上面刻有你的名字。有生之年,还能得到你做的,就当作对我从前的弥补吧。"
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肠再次软下来,金九看了看盘中三个东西,果断把镯子撤了,"你的手戴不上,至少要大上三个号,我有空给你做个大的。这两个,一个七百金一个四百金,克重费我没办法给你减,工费我给你减,其他费用你不必交,共八百金。"
"九姑娘!"伙计心痛地喊出声。
这不相当于没赚钱吗!
还要劳心劳力给人家找镖局送到三斛城!
"我不能占你便宜,这样好了,我给你一千五十金。"宋十玉拉住她,轻声说,"我虽与你相熟,但这不是占便宜的借口。怀瑜,你的手艺比金值钱,我愿意付这笔钱。"
隔着纱幔,她能感觉到宋十玉望来的目光,耳尖不由发热,别扭半日,终于松口:"……凑个整,一千金。"
宋十玉忍不住弯起唇角:"好。"
伙计:"……"
你俩有病吧?
当东家的砍价,买东西的抬价。
第29章 帛布尺软塌塌地搭在腕骨上。金九记下尺寸后又将他两侧手骨往里合了
帛布尺软塌塌地搭在腕骨上。
金九记下尺寸后又将他两侧手骨往里合了合,尽量握成柱状。
此时宋十玉已经摘下帷帽,恢复原状,他不太自然地望向门外,似是生怕有什么人进来。
金九看出来他的不安,边记下数字边道:"金甲和他出去采买了。你呢,为什么扮成这样?难不成我们出城那会追着你不放的赵公子到这了?"
她随意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一语成谶。
宋十玉轻轻点了下头:"嗯,他去了画舫,与你们前后脚。不过,应该不是来找我的,好像是来打听什么。"
金九来了兴致,调戏道:“宋郎君魅力不行啊,我当那人真要上演一出强取豪夺。特意赶上百里路就为让你回心转意。”
“……少看些话本。”虽是调侃的话,宋十玉也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眼角,“确实是老了。”
若他再年轻几岁,那姓赵的说不准真会追过来。
但幸好年龄大,又无甚让人留恋的,不然他现在就被关进深宅大院,等年老色衰才会被丢出来。
不过……
她嫌自己年纪大了吗?
魅力不行……
的确是不行啊……
永远有人年轻,而他再如何保养,眼神皮肉终究是与年轻的不一样。
见宋十玉情绪似是低落,金九愣住,自己也没说什么呀?
难道是那句魅力不行?
伤了花魁的心?
她想了想,哄道:“少了华服配饰,妆容虽是素淡些,但也是好看的。宋郎君骨架长得好,就算七老八十也是人人争抢的美男子。”
“……”鬼话张口就来。
她用这种话哄过几个郎君?
奇怪的是,宋十玉就是这被她三言两语哄得释怀。
连他都觉得惊讶,自己原来这么好哄?
不过……
“我没上妆。”话说出口,他怔住。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宋十玉立时觉着耳朵发烫,他不敢与她对视,装着镇定,目光撇向一旁。
金九微微睁大眼看他,想笑又死死忍住。
她一本正经点头:“嗯!宋郎君倾国倾城,端方雅致,不用那些个俗物也容貌秾丽。”
被她这么夸,宋十玉羞地无地自容,怕自己异状被发现,想抽回手,又被她及时拉住。
“等等,手指还未量。”金九说着,顺带将帛布尺套在他指根。
“……做手镯要量手指吗?”
“买一赠一,顺带给你做了呗。”
宋十玉无奈:“你这么做生意要亏本的。”
“这有什么,你配得上,我想给你。”
对面的人因为她这句话呆住,继而沉默。
思虑良久,宋十玉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金九记录完数字,拿着单子吹干上面的墨。
未等她开启下一个话题,有伙计在雕花门外敲了敲。
“九姑娘,您让我查的东西有眉目了。”
听到这句话,金九立时起身,对宋十玉说:“这一个月我会有些忙,你有空的话帮我提点下我这些手下,这铺子内装修实在俗气,我看不下去。当然,你若是有事可以不必理会。”
宋十玉听出金九是怕自己呆着无聊给自己找点事做,这样才不会胡思乱想。他点头应下此事,看向金九道:“我会帮你的。还会给金甲授课。”
“行,那有空我给你做个重工的镯子,当作酬谢。”说完,金九从袖中摸出一朵花,簪入宋十玉发间,她端详几下,笑道,“果然,还是华丽些的簪配你更好看。”
说完,她匆匆迈出门槛,跟伙计转了个角,消失在那些货架后的通道内。
宋十玉目送她离开,这才感到头上沉甸甸的。
他取下看了看,发现还是金子做的。
她向来这么大手笔吗?
总是送他这些,真有种被人当外室的错觉……
虽然现在的确跟外室差不多。
宋十玉叹口气,转动手上的发簪。
这一束做成了玉兰,随着走动会变幻花瓣形态,仔细去看,发现花瓣还点缀了两三颗白玉作露水。
他取出金九第一次在金玉楼送自己的簪,看了看,又重新把这玉兰花的簪上,还是这个低调些。
也不知她是怎么做的,看着重工,实则只是略略有些沉,还算是轻盈的。
他起身去门外吩咐伙计:“去替我再支取些钱。你们九姑娘又送了我些东西,不能不给钱。”
“啊?我们姑娘知道了会生气的。”
“无妨,我会与她说。”
伙计正犹豫,门外又进来两个人。
一高一矮两个影子投入门内,拉长的身影朝他们走来。
澹兮背着药包吃食和金甲一起回到金铺,没想到刚回来就撞上宋十玉。
三人看到对方皆是一愣。
巫蛊兄妹视线同时往宋十玉发上的金簪瞥去,又看向他平静的面容。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
正午日头悄然爬进金铺,尘埃漂浮不定。
铺子外人来人往,饭菜飘香,却渗不入这略显昏暗的屋内。
“她送的。”
“我买的。”
“谁信?”
“我正好挑完要给钱。”
一来一回,略显冲的语气皆被柔和挡下。
澹兮看向宋十玉手中银票,又看到他面前收钱的伙计,竟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金家库房内。
书籍记录每日都有专人打扫,可常年未曾翻动的纸张仍铺满薄灰,甚至长了蠹鱼。书角破破烂烂,用来固定成册的白线都已泛黄断裂,随意翻动都有可能拼凑不回去。
掌柜的絮絮叨叨半天,终于讲到重点:“九姑娘,小的查阅所有记录,又去问了城内当铺,只找到一条线索。当年赵朔玉定的那批货物皆是由奉远镖局运送,后来赵家被灭满门,其中一个流落当铺,不知道被谁家定了,又由奉远镖局接管了去。您跟那镖局大当家的熟,宁镖师人脉也广,不如您去问问她?”
“早有此意,可是那货听说去走镖了,咱们这又不是她们主要根据地,我上哪找人?”金九不指望掌柜的给出办法,她拿上拜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去城内分镖局问问情况。
可她刚踏出库房门,迎面就看到澹兮杀气腾腾朝自己这方向冲来。
金九忙退回库房,瞅准高柜底下有个空位,慌慌张张钻了进去。
她又不瞎,澹兮绝对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她真是受够了他的坏脾气,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掌柜看她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像是经历过千百次,不由目瞪口呆。
心说这九姑娘是在外偷吃过多少回?怎会如此熟悉?
澹兮没来时,底下人纷纷猜测是金九换夫郎了。
澹兮来了,底下人迷糊了,那宋十玉究竟算她的谁?
不等掌柜理清三人关系,澹兮毫无阻碍地杀进来了,或许是拦过,但一定没怎么拦。他们怕澹兮,生怕白日不小心给澹兮使绊子,晚上回去就发现自己中蛊了。
叮叮当当腰饰撞击声由远及近,掌柜的强打起精神,勉强挤出一抹笑:“郎君需要什么吗?”
澹兮开门见山:“她人呢?”
“什么人?”掌柜装傻。
“你再给我装!她在这!”
“噢噢,您说九姑娘啊,她刚刚从后门出去了。”
澹兮瞪他:“你们这哪来的后门!库房就一个门,我跟她从小长大巡铺面,你们这的图样我都见过!她藏哪了?!柜子里?”
掌柜心说不愧是青梅竹马,对对方简直了如指掌,放以前他装模作样就把金九暴露了,但现在金九与自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他多少是要斡旋下。
“郎君,郎君,她真出去了!我说的后门是去出门往左拐到后院的那条。”
澹兮恰好打开一个柜门,看到里面堆放的全是书籍记录,转头又问:“我不在这的时日里,她做了什么?是不是给宋十玉送了不少东西!”
何止啊!
听手下说恨不得把好看的都送人家家里了。
掌柜的当然不能把心里话说出去,笑着说:“哪有?您听谁说的。宋郎君自己买的,还有些是在铺子中定制。”
“他的出货单我看看。”
看就看。
掌柜发现宋十玉做事真是滴水不漏,这不,半点马脚都抓不着。
澹兮扫了眼伙计送来的单子,越看越疑惑,难不成真是自己多心了?
只是……怎的打折还能打一百两金?
他仍是气不过,抓着单子去后院找金九。
掌柜松口气,才往前走一步,又听到澹兮返回的脚步声。
少年露出个脑袋,别扭了下,不太自在地问:"阿瑜……没带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回来吧?"
掌柜那口气又提到嗓子眼,自己一大把年纪怎的还要处理小东家的感情事。
要命的是自己还不得不替她打掩护:"当然没带,就只有宋郎君,二人平时也是……恪守礼节。"
这最后四个字,掌柜感觉到自己黑掉的良心隐隐作痛。
"这还差不多,这两人再厮混一处,我就要给那下贱胚子下蛊!勾栏出身也想勾引我家阿瑜,臭不要脸!"
澹兮骂骂咧咧走远,直到听不大见,掌柜才做贼般敲了敲柜门。
"九姑娘,他走了。"
"吱呀——"
木轴轻响。
金九探出头,小心翼翼从里面爬出,她还拿着去镖局的拜帖,想赶紧出门去见奉远镖局大当家寻找线索。
但眼下一堆事,找完线索还得弄金鳞留下的那破金蝉,重新做个新的出来当镇店之宝。盘账装修,重新打响名气……
金九想了想,将自己的金家印拿出,唤了个伙计过来:"你,就你,过来。悄悄把这家印给宋十玉,不许被澹兮金甲看到,告诉他,店内有哪看不顺眼的帮我整理,钱从我账目上划。"
"九姑娘!"掌柜的万万不敢相信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家印交给宋十玉,还不通过自己?
生怕她此行过后登上家主位会卸磨杀驴,掌柜想阻止,金九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掌柜的你太辛苦了,我让十玉帮帮你。你别多想,纯粹是他审美好,对我胃口。能替你省许多事,也替我省心。放心,等这家店红火起来,咱们照旧,毕竟你知道的,我根基浅,还需要你们帮扶。"
金九匆忙给他画饼,不等他再说什么,急忙走出库房,生怕撞见澹兮。
留掌柜的一脸阴霾站在原地,连烛光也照不亮他浑浊的眼。
第30章 这条街正午时分人流密集,往来商人居多,鲜少有住民。客栈酒楼皆是
这条街正午时分人流密集,往来商人居多,鲜少有住民。
客栈酒楼皆是满员,放眼望去,各城商队马车挤作一团,行人不便,叫来了官府衙役帮忙疏通道路。
这是帝君在位的第十年。
商贸繁荣,海清河晏。偶有暗流涌动,持续不过两年便无声无息。
金九在路上被堵了会,好不容易才拿着拜帖抵达奉远分局。
她抬头去看对面人来人往的镖局,门口镖师趟子手还有杂役们正在整理行装,黑箱子与各种行李整理好堆在车上,用锁链锁住固定,看样子等会便要出发。
穿过人群走过去,黑金色牌匾下,拿着镖单寄东西的客人排着队在门口等账房将货物与价值确认好填单。
金九嘴上嚷着让让想插队,立刻被一名镖师制止。
"干什么呢!懂不懂规矩,先来后到!"
话说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金九眼中迸出光,兴奋道:"丧彪姐!你居然在这!宁姐呢,宁姐在不在!"
膀大腰圆的丧彪挠挠头,没想到是熟人。她把金九先从人群里捞出来,带到楼上说话。
掀开帘子,迈过门槛。
一切繁杂琐碎的细响悉数被关在门外。
金九拿出拜帖,随手一放,反正遇到大当家身边亲信,这破玩意就可以不用了。
"你们家伙计上午刚到我们这下单,你怎么大中午的又过来?不放心我们?"丧彪开着玩笑,顺带给金九盛了杯西寇国特制花茶。
"去你的,都合作多少年了说这话。我找你们大当家有事,她现在在哪?"
"还能在哪,陪她那夫郎游山玩水。"丧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当初半强迫着我们大当家跟他成婚后天天缠着……算了,不说她们,你究竟有什么事,我看看怎么通传。"
金九也不废话,掏出一张泛黄单据:"这事你估计搞不定,我还得与你们大当家的说。"
事关十几年前机密事件,金九不好与丧彪细说。
若不是帝君信任的人里有这家镖局的大当家,她也不会来这打探消息。
当年帝君还只是城主之女,天下大乱,妖魔鬼怪丛生,各界族群均可随意践踏人间,并未像如今这般泾渭分明,分开管辖。后来自帝君被神器选中,定为帝王,下定决心争夺皇位,估计现在天下还乱着。
奉远镖局大当家是最早跟着帝君的人,一路同行,直至功成身退。
现在一天到晚跟着她那骄纵貌美的夫郎到处走,三年五载不见人。
金九也不指望能见到大当家,只能指望这张单据能带来点线索。
"嘶……十多年前的单,又是金器,都不知道有没有被下一任接手的融了,做成别的。"丧彪看着她们镖局以前开出的票据,脸皱成苦瓜,"这我确实搞不定,这样吧,我先给沿途姐妹发个信,让她们告诉大当家尽快回来替你查查。"
"就说是……"金九压低声音,"是帝君的任务。"
"啊?帝君让你找个破匣子?"
"不是,是找赵朔玉这个人!"
丧彪疑惑:"他不是死了吗?"
"……有些事不能说!总之,你先帮我查吧。"
丧彪反应过来:"哦哦哦,秘密是吧,行。"
"这事要多久有回应?"
"短则一两个月,慢的话……"丧彪看向金九,满脸无奈,"你知道的……我们大当家夫郎……"
"死狐狸!"金九拍桌。
大当家夫郎真是太耽误事了,仗着是貌美的九尾狐成日纠缠,有急事都联系不上人。
"别急,我先替你去封信。"丧彪已经习惯,这些年生生被磨得没了脾气。
那死狐狸作就作吧,左右没惹到她头上,大当家也明事理,不会一味偏袒。
二人走出屋,欲往后院鸽笼方向去。
刚走出没几步,迎面行来一账房先生模样打扮的秀丽男子。
他走路姿势有些奇怪,歪歪扭扭的,有些像蛇,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看到丧彪和金九,他并未有多大反应,只语气平淡地说道:"大当家刚刚寄信过来说过几日路过这,你们有什么要报账的单子吗?我后日要回总镖局盘总账了。"
"什么?!"金九冲上来,兴奋地问,"过几日路过?那是几日?"
"你这狗屎运,说要找人,这不上门了。"丧彪松口气,"几日都是说不准,反正现在才月初,下个月前你肯定能见着大当家,到时候我们派人给你铺子送信。"
秀丽男子慢悠悠道:"说是七日后就到,她夫郎吃腻了野果,想回城吃卤味,应该会比信上的时间快。"
金九:"……"
丧彪:"……"
总归是能见到大当家人,就不说其他的了。
两人在心中暗骂这死狐狸总算干了件人事。
约定好几日后再来,金九放下大半心,有大当家在,寻赵朔玉这件事总算没那么虚无缥缈。
这事已经过了十几年,急不来,还是先过好当下。
丧彪本想挽留金九留在镖局吃个便饭,对方婉拒了,拿着货单匆匆离开。
望着金九青苔色衣衫走出外边后被日光晒得发亮,丧彪叹口气,收回目光,回镖局继续处理事务。
她们心中都清楚,十几年前的事哪这么好查。
想知道赵家灭门后那些金银玉器流落何方,赵朔玉又在哪,难如登天。
金九愁眉苦脸望着天上飞过的鸟雀,心想这破日子可真难熬。
要是眼睛一闭一睁,赵朔玉出现在自己面前。再一闭一睁,得到家主之位。钱、权、自由就全都有了,她还在这熬个劳什子苦日子。
正想着先把赵朔玉的事放一放,去想要做个什么精巧玩意力压金鳞的金蝉,又想到金蝉还未拆开,看看维持声音与振动的机关长什么样。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大通,根本没注意有人在喊她。
“怀瑜!”
在饭馆吃饭的三人惊地站起,眼看着对面运货马车要撞上金九。
惊叫声四起。
偏偏出神的人并未注意。
金甲从窗户窜出,未等施展轻功,旁边枯叶蝶般的棕褐色影子掠过。她侧过头去看,只望向对方飘然拂过的衣角。
药香如丝,在半空中余下一抹苦涩气息。
金甲不由自主停下,看到宋十玉身姿轻盈,衣摆扬起的弧度如白鹤扬羽,脑中立时过了好几家轻功招式。
不等她想到是哪家的轻功,那直奔金九而来的运货马车在车夫吁声连连中速度已然降下不少。
偏偏宋十玉太过着急没有发觉,平日看起来清瘦端庄的一个人,如同护崽的豹子扑过去,撞得金九发出“哎哟”一声痛叫。
金甲无语望着撞作一团,还差点撞倒果脯摊子的二人,心说至于吗。
这又不是话本,非要上演一出英雄救美,膈应谁呢?
车夫在闹市驾驶马车本就违反律令,见势不对,慌忙挥鞭想跑,还未打在马屁股上,鞭子就被握住。
澹兮晚到了一会,直接将车*夫从车板上扯下,交给四处巡逻的官兵。
此时宋十玉已经把金九从地上扶起,脸上关切的模样让澹兮看了就来气。正想发作,偏头去看金九,澹兮愣了愣,随后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金九捂着鼻子,鼻血从指缝中流出,被宋十玉托着后脑也不老实。
她狠狠瞪澹兮,口齿不清道:“泥笑毛!”
“嘁,让你一天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澹兮双手环胸,歪头与她对视,“像小时候那样,叫声澹兮哥哥我就帮你止血。”
金九想起跟在澹兮屁股后面喊哥的历史,顿时恼羞成怒:“滚!”
“这是你犯贱的时候吗……”金甲翻了个白眼,小声提醒,“去帮她啊!”
“我不。”澹兮拒绝,大步走到金九身边,笑得愈发开心,“哎呀呀,这也让你体会了一把话本剧情,可惜他不是英雄,就是个小白脸。行了,我们各退一步,你叫我声哥,我立刻帮你。”
“抱歉,是我太心急。”宋十玉伸手拉住要找东西殴打澹兮的金九,掏出帕子塞到她手里,“把你撞成这样是我不对,我……你先捂着……”
“哼,知道是你不对,还不赶紧放开?她夫郎是你还是我?”澹兮拉住金九手腕,“你怎么老这样?走着走着就发呆唉呀!”
金九一脚踩上澹兮脚背,趁他弯腰,绕过他,口齿不清对金甲道:“走,我饿了。”
“你鼻子……”
“没事,快走,我饿了。”
确实是没事。
回到饭馆擦完两张帕子差不多就只剩下些血渣渣。
周围人看到刚刚那惊险一幕,见金九无事便收回目光,继续他们的事。
“还疼吗?我等会带你去看看大夫?”宋十玉过意不去,顶着澹兮要杀人的目光轻声问。
金九摇头,不小心又甩出点血痂。
宋十玉忙抬高她的下巴,拿帕子再次仔细替她擦拭。
桌上,四菜一汤已经散去热气,变得温凉。
金甲不在意凉没凉,吃饭中途瞥一眼澹兮脸色,嘀咕道:“看有什么用,人家温柔体贴半点不学,光学会嘴硬,脾气又差。”
“我没聋!”澹兮瞪她,“吃的都堵不上你嘴。狐媚子做派,勾栏出来的惯会迷惑人心。”
金甲难得站宋十玉那边,斜他一眼道:“你再这样,小心人家不要你。我要是她,我也愿意选个勾栏出来的,起码贴心。”
“你!”澹兮恨不得抢过金甲的碗,气得口不择言,“吃吃吃,就知道吃,吃这么多也不见得长高。”
“你觉得我长不高是因为谁!”金甲炸毛,“啪”一声把碗摔得叮当响。
周围听到动静的再次止住说话声。
探究、好奇等等目光若有似无飘来。
澹兮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就想道歉。
可金甲没给他这个机会,拉开凳子径自离开饭馆,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星阑!”澹兮也不管对面二人了,急忙跟出去。
桌上顿时只剩二人,瞪大眼睛望着窗外兄妹俩拉拉扯扯地跑远。
金九反应过来:“澹兮付钱没?”
宋十玉不答,反问她:“你还没吃吧?我给你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