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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怜穿着纯色丝绸家居服坐在原木椅上,一旁的陆征白衬衫配西装马甲和同色西裤。

一个纤细玲珑,一个厚实宽阔,单从背影看,是极为合衬的一对。

见她单手撑着后腰,有些无精打采地小口进食,陆征停下筷子问,“是不是不舒服?”

“嗯,腰好酸”

陆征单手拉过她的椅子,伸手为她揉腰,边揉边询问道,“这样有好点吗?”

比体表稍高的温度加上适当的力道让阿怜舒服地眯起眼睛,“有好些”

沉默着按了一会,陆征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昨晚你休息,怎么会腰酸?前天伤到了?”

阿怜长叹一口气,“你脑袋里就剩那些事了”

陆征有些好笑,坐正上身面向她,没给她按腰的那只手屈起搭在餐桌上,“那是因为什么?”

他们的小腿因为坐姿的转变交织到一起,她的拖鞋被蹭掉,顺势去踩他的西裤。

冬天的陆征就像一个天然且免费的火炉,由她取暖。

“今天去金悦览胜逛了几小时,鞋跟有点高。当时没注意,回来了才觉得不舒服”

金悦览胜是位于附近商圈的高端商业综合体,奢侈品品牌集群。

“怎么不让SA送来家里?”

阿怜柔柔倚进他怀中,“你不在,家里空荡荡的,我就想出门走走”

“我给你挑了领带和胸针,放在衣帽间,待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在怀中仰头,明明轻盈笑着,眼眶却有些红。

心中又是酸涩又是甘甜,陆征不由将她抱得更紧,“嗯”

自从上周他跟家中长辈坦白对司家婚事的态度之后,几个长期受司妙玲好处的长辈态度微妙,集团利益掺和进家务事,他不得不老宅公司两头跑,忙上加忙。

他不准备把这些糟心事告诉她,她却或多或少能察觉出来。

林阙和顾宴带着门外的少许风霜随管家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两人亲密依偎的背影。

年轻时驰骋政商两界的陆老爷子难得纡尊降贵,拜托他们这些同龄好友来问问陆征到底是什么想法。

“麻烦代我转告,如果他真的想清楚了,不后悔,我会帮他摆平陆家这边的人和事,但司家那边需要他亲自去说。”

得知是跟司家婚约有关的事时顾宴就有些意外,控制不住去猜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几家一直互有来往,他几乎是听着司陆两家的婚约长大的,小时候还曾笑过这样的做法太过旧派。

只是价值观的逐渐成熟,加上因共同长大对司妙玲产生的别样情愫,他曾一度觉得这婚约让陆征占尽了先天优势。

在婚约的加持下,陆征跟司妙玲的交往、订婚可以说是顺其自然。

如今眼看就要修成正果,却又突生变故,哪能不让人感到惊诧。

不过眼下更令他惊讶的是,这个变故居然又跟宋怜有关,上次订婚宴的风波还没过去呢。

顾宴凑近林阙小声道,“你看,我就说她看不上我弟弟吧。”

林阙摇摇头,“我们说的不是一件事。”

她已经顺理成章地摆脱了赵笙,顾飞对她来说就没用了。

那边陆征已注意到来人,林阙先顾宴一步往前走,留他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什么一件事不一件事?”,他目光追着林阙的背影嘟囔着,也抬脚跟了上去。

林阙的视线远远地跟阿怜交汇,走了几步就将目光收回,看向有意将她挡在身后,神情略显局促的陆征,“陆爷爷有几句话托我们代为转述。”

陆征松了口气,转身拥住阿怜,确认她情绪没有异样,才柔声道,“我离开一会”

“好”她应道。

书房里的光是冷色调的,老式拱顶窗外有棵繁茂的常青树。

“……就是这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跟妙玲那么多年,就这么放弃了?”顾宴倒谷子似地说完来意,喝了点茶润嗓。

林阙没动,支着手后仰,似乎很好奇他接下来的回答。

不过是她曾经喜欢过的人罢了,陆征收回目光暗自宽慰,暂时放松了心神,思绪随着顾宴的话飘回那晚的顾家老宅。

祖父的声音不偏不倚,无喜无怒,只是和从前教他时那样,客观分析着利害关系。

“陆征,这不像你会做出的决定。”

“我很早就跟你说过,对我们来说,爱与不爱只是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家族、家业。”

“司妙玲能帮你管理好陆家上下的关系,还能在事业上对你有所助力,宋怜能帮你什么?”

“司家培养了妙玲这么多年,她自己也争气,是个有七窍玲珑心的人。就算她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司家也不会轻易把她逐出权力中心。司家那些亲戚虎视眈眈地看着,等司霆松手,司煜辰一个人不见得能应付过来。司霆指望着妙玲嫁进我们家之后,能借陆家的势帮衬司煜辰稳固家业。”

“宋怜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但这孽不是我们陆家造下的,你不必对她感到亏欠。”

“要是你实在喜欢,她也愿意,等你跟妙玲结婚之后,你把她养在……”

祖父,我做不到,”陆征忍不住打断,“我做不到这么对她。”

即使这是圈子内常有的事。

陆老爷叹了口气,“那你告诉我,你到底爱她什么?你怎么让我相信你将来不会后悔?”

“我……”

他对她始于生理欲望,支吾半天羞于开口,憋下去后失落反问,“祖父为什么就不能直接相信我呢?”

面对长辈说不出口的话,对着同龄人却没有那么难。

他隐去了她下药的前因,只说两人因为意外有了一夜情,而后他越陷越深,末了还补充,“或许我从前就对她有些想法,那次意外本来可以避免,但我却没有。”

“有很多个可以宣告结束的节点,我也没有,”他抹了一把脸,“反而因为心疼她,或是吃味,做出了一些我原以为永远都不会做的事。”

“虽然事后回想,我都甘之如饴。但那些事把我们之间的进度推得太快了,以致于现在你们都怀疑,退掉婚约是我冲动之下做的决定。”

“我确实是爱她无疑的。这婚约或早或晚,我都会退掉。”

林阙眸子黑沉,不同于顾宴听得认真,他早在听见第一句的时候就开始心不在焉,陆征一停顿他就起身,借口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来这可不是为了听陆征讲他的爱情故事的。

一出门就看见她提着装有柠檬片的透明水壶在吧台倒水,见他走近也不慌,眉眼淡淡地将水壶放下。

“你不喜欢他”,林阙开门见山道。

阿怜心里一惊,面上却毫不心虚地直视回去,“我不喜欢他喜欢谁呢?难道是你吗?”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他没回应她的质问,只不由分说地把印有私人联系方式的名片递给她,“你会需要我的。”

林阙走后,阿怜目光复杂地盯着落在吧台上的那张名片许久,最终还是捡了起来。

他的风格似乎变了,这张名片居然是鲜亮的金粉色。

……

智能屏上雷达闪动,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咖啡厅外的停车位。

不同于雪后的冷冽空气,车内开着空调,温暖如春。

阿怜将披肩扔给陆征,套上轻盈保暖的LoroPiana羊毛大衣。

司机已拉开了车门,她正迈出一只脚,就被人抓住了手腕,“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去?”

“不需要,”阿怜调整表情,扭头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我就是去跟他说清楚,让他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陆征透过车窗注视着二楼的包厢,忽然皱眉。

那儿的窗帘是合着的,完全阻隔了视线。

他的手搭上门把,法式复古的波卷丝绒窗帘却在此时被拉开。

穿着烟粉长裙的阿怜像老电影里的女主角,推开窗后视线找到他,克制地朝他挥了挥手。

提起的心忽然放下了一半。

几秒后,又因彼此的心有灵犀加速跳动。

他也跟着挥手,在她离开窗边后抚上存在感极强的左胸。

——似乎已经无可救药了。

包厢内。

欧式下午茶架上放着精致的点心,一杯点缀可食用蕾丝边糖霜的咖啡被放到阿怜面前,香气扑鼻。

圆桌对面的赵笙看起来有些消瘦,即使西装从领口到袖扣都整理得一丝不苟,也难掩那份从内而外透露出的迫切感和需求感。

“阿怜,你终于肯见我了”

他的声音里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我真的错了,只要你肯回来,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让我被车撞,以抵消你心中的怨恨。”

阿怜皱眉,这话听起来已经有些疯魔了,她没动咖啡,摇头道,“抱歉,我已经有陆征了。”

赵笙瞳孔一缩,他防着顾飞,怎么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陆征。

“可他跟司妙玲有婚约,还交往了那么多年”

“婚约作废,他亲口向我保证,年后与我一起回司家说清楚。”

“他的过去你不在意吗?”

“不在意,我只在意他的将来”

“那我算什么?”赵笙蹭地站起,眼里尽是受伤的神色。

他对她这份区别对待感到愤怒,绕着桌子走到她面前,质问道,“半年的朝夕相处、耳鬓厮磨难道都是假的吗?还是说只有我一个人在意?”

见阿怜抿唇不答,他失去心气利落跪下,红着眼乞求道,“阿怜,富丽京都的家一点都没变,还是你走时的样子。那些花再过几月就要开了,我们的照片也都还在……”

阿怜含泪打断,“正是因为舍不得那半年,我才没忍心彻底断掉跟你的联系。”

“可你……”她闭眼忍痛凝噎,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可你做的那些事,你让我怎么释怀?你告诉我赵笙。”

“我躺在医院病床上吸氧的时候,有多痛多无助,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你在跟司妙玲庆祝,邀功。”

赵笙脸色灰败,喉舌干涩,再不敢开口求原谅。

阿怜抬手抹掉下巴上的泪,“算了,当初的事你我各有立场,我不怪你。”

“只是别再来打扰我了,给彼此一个体面吧。”

她起身离去,留他跪在原地心如刀绞。

少顷,他颤抖着站起,靠近玻璃窗时恰看到开门匆匆来接阿怜的陆征。

她像一只蝶扑进他的怀里。

陆征剥夺了曾归属于他的位置。

他凭什么?

……

又一年除夕夜如期而至。

陆征去了老宅,说应付完就回来陪她。

他们的关系目前只有陆家长辈和陆征的几个好友知道,她不适合跟他去陆宅。

就算陆征要她去,她也不会去,她嫌麻烦。

好在他虽然被以爱为名的牢笼捕获,却也没完全丧失理智,临走时不舍地亲她好久,“宝宝,我很快就回来,要是想我了,你就给我发消息。”

刚好合她心意。

只是,在只她一人的客厅里看着电视里千篇一律的歌舞节目,她难免发神。

往年除夕他总跟司妙玲成双成对,在陆家、司家各呆上一会,然后各自回家歇息。

至少司妙玲是回司家的,陆征她不知道。

司妙玲从陆家回来的时候总会带回一车的礼物,洋气极了。

她在陆家混得很开,上上下下,从老到小都认识打点过,似乎除夕夜就是彰显她战斗成果的结算夜。

说起来,跟陆征的初见也是在回到司家后的第一个除夕夜。

从驾驶座上下来的男人是个衣架子,身高粗看有一米九,肩宽腿长,穿着黑色的大衣显得格外吸睛。

他绕过车尾亲自为司妙玲撑伞开门,似乎没看见倚在门口的她。

他们一路走到后备箱说着什么,伞檐之下,他低头微笑,眉眼间一派舒展开的绅士贵气,几乎把她看呆了。

除夕留家的佣人从身后咋呼而来,挂着喜庆的笑说要出去帮‘大小姐’拿东西。

她拦住一个老佣人,虽敏感地注意到她一瞬间皱起又松开的眉,心中一缩也没退却,好奇道,“他是谁?跟她回来的那个人”

她当时回家半年,初入公司就察觉到了司妙玲掩饰在笑面之下的恶意,那时虽还未听到司煜辰与她的谈话,也不愿轻易叫她姐姐了。

“那是陆家的少爷,司小姐的男朋友,未来的姑爷。他们已经交往两年了,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原来他就是那个传说中年纪轻轻就接手陆氏集团的陆征,司家老一辈定下的联姻对象。

司妙玲二十岁时,他们就开始交往了。

二十岁时她在做什么呢?

她读大二,跟大一一样,半工半读,每个周末和寒暑假都要去赚大学下一年的学费和住宿费。

比较只能滋生痛苦和怨气,可她就是忍不住去比,哪怕次次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了,临到下一次又会比。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许确实是有些不甘和嫉妒在的。

“小小姐,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去帮大小姐拿礼物了,拿得最多的大小姐会给我们彩头

,这……”

阿怜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忙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快去吧”

她进公司历练,工资微薄,没有司妙玲那么大方的彩头。

“你好,我是陆征,妙玲的男友”,他自我介绍时大方地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司怜”,她伸手轻轻握住,很快松开,心跳有一瞬失常。

他莫名补了句,“我听说过你,你是妙玲的妹妹”

她低下头,没有否认,刚刚升起的那丝好感却灰飞烟灭。有时她也恨自己敏感,敏感的人都是自己受罪。

陆征后面就没跟她说过话了,问候完其他司家人不久就驱车离开。

手机嗡嗡声将她从回忆里拉出来。

阿怜拿起手机,是赵笙发来照片,司妙玲挽着陆征的手臂,腰背挺直,笑得端庄大方。

“阿怜,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多么擅长逢场作戏。他不适合你,别在冲动之下跟他结婚,会很痛苦的。就算是为了惩罚我,也不一定非要用这种方式”

她按灭手机扔回沙发。

赵笙多虑了,她既不会跟陆征结婚,也不会感到痛苦。

倒是陆征,他似乎比她更适合‘冲动’这个词。

她没想到计划进行得这么顺利,转眼就到了收尾的阶段。

陆家老宅。

司妙玲同陆征立在车旁,僵持不下。

“取消婚约?陆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要不是顾及还在陆家,她几乎要不顾形象地哭泣怒吼,她怀疑陆征脑子出了毛病,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跟她回司家的节点拒绝她,还提出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要求。

“为什么?”她抓住他的胳膊,发丝凌乱,耳边珠宝乱晃,“你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是说我哪里做错了什么?”

陆征脱开手臂,后退半步,“年后你就知道了。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会补偿你和陆家的合作项目”

她双眼瞪大,“是因为谁?”

“圈子里除了我,还有谁比我更了解各家的产业?还有谁比我更了解陆家?你娶谁能胜过娶我?谁比得过我?”

陆征抿唇没回,拉开车门上了车。

她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助力,但相比于助力,现在的他有更想要的东西。

司妙玲扒着车门不让他走,“你王八蛋,你耽误我这么多年,你对得起我吗?”

“以你提供的助力,没有任何一家会拒绝,”陆征插上车钥匙,扶着方向盘沉声道,“更何况,顾宴不还等着你吗?”

耳边哭声渐大,她呛了一口气,恨恨道,“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陆征牙关紧咬,不顾她还攀着车窗,一踩油门走远了。

老洋房。

不知道赵笙是不是雇了专业狗仔,即使她没有回复消息也还是坚持不懈给她发照片。

最后一张停留在两人并肩走向黑色轿车。

正是陆征开出去的那辆。

还没回来?难道真的跟司妙玲去司家了?

正盯着屏幕疑惑,手机就显示陆征来电。

低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宝宝,你快看窗外”

阿怜走到窗前,瞳孔里印出绚烂的烟花,远在天边,却因规模盛大格外耀目。

“除夕快乐”

转身时首先看到的是大捧的粉色玫瑰,陆征喘着气将玫瑰放在地上,笑道,“好险,差点没赶上烟花”

第117章 豪门文女配(十一)“这个时候才想着……

穿华丽衣裙的女人面无表情地在积雪未化的冬夜路边走着,手里挂着的铂金包在走动间没有规律地前后甩动。

一辆豪车驶过,车灯迎面而来,司妙玲立马将脸侧向树墙,煞有介事地抬起胳膊挡了挡。

马上就到司家老宅了,她怕被熟人看到,问起来不好解释。

这片绿化极好、建筑零星的富人区被人为隔开,有安保团队巡逻管控,眼生且没有提前报备过的车根本不让进。

她只好下了临时叫来的车,沿着寂静的夜路走了好大一截,脚后跟已经被崭新的硬皮高跟磨得刺痛。

往常的除夕夜,都是陆征开车送她回来,但这次——

他说要取消婚约。

在他负气将车开走后,她本来可以返回去找陆家的司机,或是打电话给司家求助,却又拉不下来这个面子。

一赌气,便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过了前面的弯就是司家老宅入口,她掏出包里的小镜子半蹲,在低矮路灯下整理头发。

她是司家的大小姐,绝不能让任何人看扁了去。

为她开门的佣人尊敬地弯腰佝偻,说着“欢迎大小姐回家”

进门后沿着小路往灯火通明的司宅走,一路上凡是看见她的,也都恭恭敬敬地叫她大小姐。

流失的底气渐渐聚拢,她的背脊又挺得笔直,嘴角也带上了往常的倨傲。

老宅大厅正热闹着。

一众伯叔姑姑带着各自的小孩嬉闹寒暄,那些孩子平时见不着,乍一眼看去都长开了不少。

见她进门,大人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望向她,有几个还由坐转站。

疲于应对的司煜辰如蒙大赦,他快步上前,还没问司妙玲怎么这么晚才回,就听司妙玲冷静道,“爸妈在哪?”

他一愣,下意识回,“妈在三楼卧室,爸在书房”

周樱自从那次订婚宴之后就开始卧床不起,医生说是心病。

“我先上去看看爸妈”,司妙玲说完就撂下厅内众人,直接往楼梯走去,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司家的绝大多数产业都握在司霆这脉手中,相比之下其他兄弟姊妹分到的极少。

虽说这是司家老爷子的遗嘱写明的,可随着老爷子故去,影响渐消,近年来他们内心的不满越来越多。

可他们也没在明面上发难,本着还是一家人,于除夕夜携家带口,回到从小长大的老宅一聚。

司妙玲却做出这副赶客的样子。

见门口无人,司家二伯阴阳怪气道,“怎么陆家少爷今天没来?怕不是知道我们在这,故意不来的吧?”

司煜辰收回目光,克制捏拳的冲动转头笑道,“二伯想多了”

三楼卧室门口。

司妙玲红着眼屈指正欲敲门,却因里面突然传出的激烈争吵声僵住了。

“她不愿意回来!连除夕都不愿意回来!以后也不会回来了!她恨我们!司霆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可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揪着这件事不放?能给的补偿我们都已经给她了!她要怎么样,回不回来,那都是她自己的事!”

“我被楼下那群人烦得焦头烂额,你一条消息我就上来看你,结果还是为了这事……她什么时候能像妙玲那样,为我分担一点——”

有什么重物砸到门的内侧,发出破碎的脆响。

“你住嘴!”是母亲怒极而颤抖的声音,“妙玲妙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是你跟那个陪酒女的女儿!”

“……”

司妙玲震惊地捂住嘴。

“订婚宴回来后我就起了疑,你不仅保她的名声,还暗中销毁存证。等我们这辈的人一走,她和她的子女就再无后顾之忧。”

“人心是肉做的,养女加害亲女,怎么能偏袒到这种程度?”

“一查才知道,呵,原来两个都是亲女儿,你当然偏袒更好用的那个。什么亏欠,什么愧疚,通通比不过你的钱权!”

“咳咳咳……当初我跟着你东躲西藏才破了羊水,不得不抛弃刚生下来的女儿”

“你却瞒着我,把你的种抱回来,让我当亲女儿养——你——你简直没有心”

“我真后悔嫁给你”

怪不得,怪不得……

母亲自卧床后一反常态,对她极为冷淡。

失去母亲的宠爱,她惶恐又失落,本以为是因为她做下的错事,却没想到,真相远比这更让她难以接受。

门内的父亲仍在辩解,“如果当初没有失去阿怜,我不会抱她回来。她的存在是个意外……”

司妙玲没有再听,手脚冰冷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呆愣着坐在床上,忽听见沉闷的烟花声,扭头向窗子外看去,远处五颜六色的烟花连成一片,绚丽极了。

烟花新旧交叠,持续了很久,看得她眼睛都有些发酸。

其实今晚的事也并非全是坏事。

自宋怜回来后,她最担心的血缘问题突然得到了解决,她本就是父亲的孩子。

她本就值得她所拥有的一切,无论是司氏还是与陆征的婚姻,本就有她的一份。

只要她继续拿出优秀的业绩,父亲仍会重用她。

而陆征,她不信他真的会抛下司家这么大的一个助力,一时糊涂罢了。

等知道那不知羞耻的贱人是谁,她见招拆招就好。

缤纷烟花归于寂灭,她的心急促跳动,似乎还记得那规律的轰隆声。

相隔二十多公里外的卧室内,一高一低的两人肌肤相贴,唇齿相依,早已将烟花忘到了九霄云外。

……

路上的积雪被扫到路边,来不及清理的那些经车轮来回碾压化成冰,格外湿滑。

黑色的劳斯莱斯稳稳驶入有些冷清的司家老宅。

毛绒绒的雪地靴从副驾探出来时,陆征已走到近前,垫住车门上方防她碰头。

在二楼俯视的司妙玲穿得贵气逼人,她冷面从窗户离开,出门后沿着阔气的旋转楼梯往下走。

“我们进去吧”,陆征勾起嘴角,捏了捏阿怜的手。

“嗯”,阿怜点点头。

等陆征身旁的面孔逐渐清晰,原本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司妙玲瞳孔猛缩,不复慵懒傲气的模样。

坐在主位的司霆和沙发另一侧的司煜辰也凝滞了。

看两人亲密携手而来,陆征还没开口,司霆就已经猜到来意。

他等着陆征开口,却听司妙玲声音尖厉,“妹妹抢姐姐的男人,你把我们司家的脸往哪放?”

阿怜脸色发白地后退半步。

“我早跟你说了与她无关,”陆征握紧她的手安抚,“是我爱她,所以想娶她。”

他看向主位的司霆,正色道,“司伯父,婚约的事我已提前告知祖父和陆家其他长辈。今天来司家,既是登门道歉,也是求您同意此事,更换履行婚约的人选。”

司霆双手交握闭眼叹气,不明白司家的家事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变得这么混乱的。

“本来就是我们亏欠她,她被司妙玲害得不能生育,差点携手走进婚姻的人还是加害的同伙……”

周樱的话在脑里回荡,他虽心中有愧,心底倾斜的天平却无法让他轻易松口。

在他心里,司家的家业确实比子女的幸福重要。

“不行,你跟妙玲已经交往了这么多年,订婚宴也办了。临时毁约,你让圈子里的人怎么看她?”

果然跟祖父分析的一样,陆征早想好了说辞,冷静道,“她还有许多的追求者,其中不乏顾家这样的世家大族。”

因司霆亮出态度,司妙玲底气越发足,起初的慌乱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化作涛涛怒火,扑向面前的两人。

她仰头冷笑一声,“陆征,你做出这样的事,传出去不怕别人议论吗?”

“为了她放弃我司家的助力,真的值得?”

司煜辰闻言皱眉看向司妙玲。她在说什么?阿怜不也是司家的女儿?

司霆却颇为赞赏地看了司妙玲一眼,看来她明白这桩婚事的目的,不枉他亲自教养她长大。

“就算值得,”,司妙玲抱着手臂走上前去,盯着陆征不怀好意道,“那你知不知道,她已经生不出孩子了?”

“就算你现在口口声声爱她,婚后无子,又能撑到几时?”

“陆爷爷也不知道吧?如果知道了,他会由着你来?”

“你想让陆家无后吗?”

“司妙玲!”司煜辰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得意的模样,只觉得心寒。

她说的确实是事实,可阿怜生育受损,明明就是她造成的,就算此时是他们对不起她,她又怎么能没有丝毫忏悔地说出这种在伤口上撒盐的话?

陆征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猝不及防,怔在原地。

怪不得她不吃药,起初他还以为她爱惨了他,想怀上陆家的孩子上位。

祖父……如果此事确为真,祖父那边确实不好交代。

见他沉默,司妙玲脸上得意之色越显,“陆征,你就承认吧,我们是一类人,你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别让陆司两家成了圈子里的笑话。”

阿怜一挣就从他手里脱开了,她没看他的眼睛,似乎已经从他的沉默中获得了答案。

“对不起,这一点是我瞒着你。自那次车祸以后,我就没办法怀孕了。”

司妙玲脸色一变,又是那场车祸。

那场车祸就像开启了潘多拉魔盒,往后的桩桩件件都开始失控。

她声音颤抖地赎罪,显得脆弱又卑微,“陆征,起初我是抱着用你报复她的想法,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已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只不过我的爱很自私,我怕你知道真相就会丢下我。”

珍珠般的泪水一眨眼就落下,她痛苦地自嘲,“但如果可以,谁又愿意遭受这样的磨难呢?”

听头顶的呼吸加重,阿怜水洗的眸子里漫上几分隐秘的笑意。

因为爱人不能怀孕被家族强行拆散,而婚约对象正是导致爱人不能怀孕的罪魁祸首,陆征会怎么做?

她就是要在他们之间插一根刺,即使她离开,他们也绝对别想好过。

强行凑在一起,只会成为一对怨侣。

像是忍受不了这一切,她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阿怜!”陆征眼眶猩红,刚追出去就听司妙玲在身后喊,“陆征,你好好想清楚,我等你的消息。”

他顿住转身,眼里的恨浓烈到几乎可以溢出来,“司妙玲,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娶你,我恨不得跟你没有半点干系”

他又看向稳坐主位的司霆,咬牙切齿道,“往后司家,我也不会再踏足半分”

抛却对未来的隐忧,他立马跑出去追阿怜。

他绝不会放手。

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孩子的事总会有办法解决。

出门环顾一周,她正站在司家老宅的门口。

他脸色一喜,然而下一秒,却见一辆灰色保时捷停在她面前,里面的人似乎跟她说了什么,她竟主动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他忙掏出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开来的那辆劳斯莱斯走去。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用户……”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一踩油门迅速追上。

冬日的天黑得很早,加上还在放年假,B市路面的车辆少得可怜。

高架桥上,银灰色保时捷如同疾驰的利刃领跑在前,后方黑色的劳斯莱斯紧追不舍。

不知何时开始飘起细雪,路面融化的雪水越来越多。

坐在后座的赵笙扭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车,暗骂了一声,又对司机道,“再开快点”

他为这一天准备多时了,本想着她不愿意就把她抢回来。

看着她一个人站在司家门口哭得伤心,他顺势改变了策略,说路过

送她一程,诱她主动上车。

眼下他们正往位于郊区的另一栋别墅去,他提前布置好了一切,没人会知道她在那。

可麻烦的是,陆征紧追着不放,他不想暴露位置,只能让司机在城区绕圈,一绕就是两个小时。

雪点落到玻璃上,斜织着湿痕。

持续的高速追赶令阿怜不安极了,她扭头跟赵笙商量道,“要不,你找个停车的位置把我放下吧,这么追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赵笙轻轻笑了一声,没有答话,幽幽的目光像是某种野兽锁定了她。

她下意识往后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拿起电话就要拨通,却被赵笙夺走。

他将手机随意放下,忽的栖身掐住她的下巴,眼中疯狂尽显,“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唔!”

唇上传来撕咬的痛意,她使劲去推,可他如一座结实的大山无法撼动半分。

车子刚驶出高架桥,忽听‘嘭’地一声巨响,视野翻滚,耳边嗡鸣作响,呼吸声似被拉长,大脑一片混沌。

从天际俯瞰下去,保时捷被突然冲出的一辆越野别停,劳斯莱斯刹车不及,追尾后气囊弹出。

破碎的车身上渐渐有黑烟升起。

片区忽然停电,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铁腥味充斥着扭曲的空间,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流淌,应该是赵笙的血。

发生撞击的一瞬,他护住了她的头,将她按在了怀里。

“赵笙……”

没有回应,他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还是紧紧保护着她的姿势。

大脑昏沉,后脑勺跳动着疼痛,但能够说话,肢体也能轻微地挪动,她得求救。

循着微弱的亮光,她颤抖着捡起了地上的手机,却完全看不清破碎的屏幕,只能凭记忆点开通话界面,拨打急救电话。

电话接通了,她虚弱地吐着气,“这里……这里是高架桥……需要急救”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

规律的血液或者汽油滴答声中似乎有哒哒脚步声靠近,又或许是她的错觉。

眼睑无力地闭合,她脖子一低,彻底晕了过去。

行走在车祸现场,林阙步履沉稳,连睫毛眨动的频率都丝毫不变。

他停下脚步,收回电话,蹲下身摸了摸她染血的脸,意味不明道,“这个时候才想着向我求助,是不是有点晚了?”

片区供电恢复,高架桥上的灯光重新开始闪烁。

救护车呼啸着拉着伤员离去,不多时,高架桥上接连响起爆炸声,火光冲天,照得不远处的积雪和玻璃红彤彤一片。

第118章 豪门文女配(十二)“老公……”……

夜间的医院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滚轮担架在冷冰冰的白炽灯下迅速穿过走廊,急救室的门猛地打开,合上后亮起刺目的红灯。

“颅脑损伤,失血过多”

“快,插管推氧!”

“肾上腺素给我!”

手术床前的仪器‘嘀嘀嗒嗒’此起彼伏地报警,戴蓝色无菌口罩和头帽的医护聚精会神地从鬼门关拉人,神经高度紧绷下,被遮住的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

心电图终于恢复正常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另一处高级病房。

陆征是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唤醒的。

他迟钝地眨眼,随着感官回归,额头的痛感和听觉一同变得清晰。

“要是我孙子有个好歹,我定要你司家好看!”

“这场车祸本就是一场意外,怎么能怪到我司家的头上?”

“我敬您一声前辈,可如今我女儿都死了,您还说这风凉话,未免太不讲理!”

他们在说谁?

谁死了?

思绪似乎被吸进了黑洞,他一阵眩晕,心如锥刺,挣扎着下了床往门外走。

一开门,剑拔弩张的两人皆停了动作望向他。

他的嘴唇因失血苍白干裂,惊惧中带着颤抖,“谁死了?”

“祖父,谁死了?阿怜呢?”

司霆鼻孔出气,别过脸去,祖父也避开了他小心求证的眼神。

“不可能……”泪水夺眶而出,他颤抖着摇头,额角因剜心般的痛苦青筋暴起,“阿怜呢?她也在这对不对?我要见她!”

见两人还是不回应,他心神俱灭,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仰头道,“我要见她……祖父,求你了,我想见她,求你带我去见她”

一年后,特区香樟机场。

自助check-in机器前,带着宽檐帽和墨镜的女士压低帽檐,视线警惕地在周围巡视。

“登机牌打印成功”,机械的电子声响起,把她吓得一抖。

她匆忙将登机牌塞进鳄鱼皮小包里,踩着精致的高跟快步往国际登机厅的安检口走去。

掐腰设计的连体短裙一看就价值不菲,搭配细高跟和Z家最新款小包,即使看不清脸,在人群中也是极为吸睛的存在,更不用提那双纤长而白皙的腿,看着跟漫画模型似的。

“嘀——”拉长的警报声伴随着红叉亮起,她没能通过安检口。

工作人员早就注意到了这位出挑的女士,见此热情地迎上去,“我帮您看看……”出了什么问题。

话还没说完,她却头也不回地离开,甚至小跑了起来,活似有什么怪物在追她。

阿怜坐在一道隔间的马桶盖上,渗出的细汗打湿了发根。

虽然早就想过林阙给她的护照可能用不了,但眼看着逃离的希望破灭,她的思维有些宕机。

整个特区都是他的势力范围,她出逃的事肯定瞒不过。

她低伏着弯腰,指尖插入发根,不敢出去面对。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她神经质地立即挂断,马上就跳出一条消息:“出来”

简短的两字让她忆起夜间缠绵时他的掌控和命令,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尽管心中极其不愿,她还是听话地打开隔间门,一步一步赴刑似地往外走去。

等在外边的保镖一看见她就围了上来,不给她逃脱的机会,“夫人,走吧”

“嘭”,车门被保镖从外边关上。

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后座,翘着腿,十指轻扣放在膝上,目视前方,并不看她。

阿怜心中一慌,亲昵地缠上他的手臂堆起假笑,“老公……”

他出声打断,“阿怜,你还记得我上次说过什么吗?”

“记……记得”

“既然记得,为什么还要跑呢?难道你期待我做到那种程度?”他扭头注视她,那目光似掐住了她的脖颈,让她无法说出任何狡辩的话。

焦急之下,泪水不自觉涌出,微亮的湿痕一直蔓延到饱满的红唇,显得凄美而迤逦。

林阙眼神一暗,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宣判,“一共十次,就从今天开始算吧”

他轻轻一撩就探了进去,意识到他想做什么,阿怜抓住他的手摇头乞求,“不行,别在这里,回家去”

林阙手上动作不停,冷笑道,“你以为你有拒绝的权力?”

“犯了错,就得受罚”

挣扎无果,她被他束住手腕,面朝下按在了后座上。

急促的呼吸声中,金属扣清脆的咔哒声格外明显。

感觉到危险逼近,她尖声叫道,“林阙!我说了我不要在这!”,却没能如愿阻止他持续往前。

停车场明明随时都会有车辆往来,巨大的羞耻感席卷了她,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她不再虚伪逢迎,哭着骂道,“疯子!禽兽!王八蛋!你毁了我的一切!你滚!你滚出去!别碰我!”

他不想听,双手撑在左右,俯身堵住她的唇,进得更前。

高跟鞋随颤抖的小腿规律地晃了许久,一波又一波的潮汐似乎没有尽头,积累到顶端时像烟花一般在她脑海里炸开。

失去意识前,似听他轻笑一声,“好可怜,湿透了”

……

顾家组织的烤肉party上,她在真心话大冒险中选择了后者。

不知是谁带头起哄,她被几个人举起来丢进泳池。

惊慌之下,她呛了好几口水,在众人肆无忌惮地笑声中艰难游向泳池边缘,鼻腔火辣辣地疼。

衣衫湿透贴在身上,秋风一吹就冷得瑟瑟发抖,她红着眼睛,知道应该愿赌服输,又控制不住地感到委屈难受。

“快上来啊!”那些同龄人还在笑。

“是啊,快上来,我们好接着玩下一轮!”

她的嘴唇被冻得发紫,提前离开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还没说出来,就听一个冷淡的男声自远而近地响起,“别太过分了”

叽叽喳喳的年轻人因这句话集体安静。

半晌,有人尬笑道,“林哥,我们这不是玩上头了,没注意嘛”

另一人应声,“对啊,她自己也同意大冒险的,是吧司怜?”

她是同意了大冒险,却没想到他们会把她扔进泳池。

相比之下,其他人的大冒险完全是小打小闹,无非是深蹲俯卧撑或给前任打电话之类。

他没理那

些人,只对她说,“跟我来”

她被带到休息室,冲热水澡之后换了身干燥的衣服,顾家的佣人敲门送来热气腾腾的姜茶。

见门外无人,她忍不住问,“他呢?”,她还没有对他说谢谢。

佣人反应了一阵,“噢,您是说林少爷?林少爷他半小时前就走了。”

后来才知道,他叫林阙,是林家唯一的小儿子,在圈里位置特殊,轻易招惹不得。

所以他才敢不看任何人的脸色,当着那些人的面把她带走。

对他而言,或许只是看不下去顺手为之,于她却是第一次尝到被圈里人维护和照顾的滋味,默默记了很久。

第二次相遇是在飞往特区的头等舱。

她正困顿地打着哈欠,突见他提着公文包出现在转角,正巧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他目不斜视,好像没认出她。

在飞机进入平稳的巡航阶段后,她按耐不住,主动跟他打招呼,“林阙?”

他放下手中的公文疑惑地看了过来。

她笑得感激和蔼,带着些不知名的小心思,“我是司怜,上次谢谢你为我解围”

“不客气,”林阙神色疏离地颔首,“举手之劳罢了”

气氛陷入沉默,她又问,“我去特区出差,你去做什么啊?”

“去工作”,林阙惜字如金。

“哦”,她尴尬地点点头,收回视线不再发问。

直到飞机降落,她仍是没有鼓起勇气询问他的联系方式。

本以为又是很久不会见面,却没想到落地特区的第二天又在工作地点打了个照面。

她和其他的项目负责人坐在会厅下方,而他穿着极为正式的西装,一丝不苟地站在台上宣讲特区新颁布的企业激励政策。

会后她又凑了上去,伸手道,“好巧啊,又见面了!”

林阙盯着她看了半晌,轻轻握上她的手,“确实很巧”

“想不到你说的工作是这个,”她回扣上次的话题,俏皮道,“我负责的项目需要在特区落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住在特区”

她又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借着公事达成目的——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那回头联系~”,她笑弯了眼睛跟他道别,回到酒店仍旧兴奋不已,整个人呈‘大’字倒进床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主动给他发消息,交谈的话题从公事一步步挪到生活私事,林阙的回复不算快,但总会有回应。

熟悉几月后,她胆子变大,开始找理由邀他外出。

他隔三岔五地答应,如果拒绝,理由从来只有一个:‘公事繁忙,抽不开身’

但回到B市之后,他拒绝外出的理由多出一条:“发小聚会,走不开”

那时她对他的喜欢日益加深,虽然还没告白,但已经到了代入女友而患得患失的程度。

“哪些发小啊?”她发消息试探,“有女生吗?”

发完她就后悔了,这样的问题意图太过明显。

果然,林阙一连好几天没回她消息。

她内心忐忑,像犯了水逆,工作也跟着不顺。

她请了几天假,回到司家老宅修养几日,睡前和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有没有他的消息,然而一直没有。

“最近很忙吗?”她还是忍不住主动试探,看着绿色居多的屏幕,她的眼睛有些发酸。

这次林阙倒回得很快,“有点忙”

心情稍许回暖,阿怜忙回道,“那你先忙,空了联系”

林阙回,“ok”

她满心欢喜等着他的消息,却没料到比他消息更先到的是他本人。

一辆陌生的车停在司家老宅的圆形环道上,她百无聊赖地站在窗帘后俯瞰,好奇这是谁家的车。

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的是林阙。

她先是意外地一怔,而后以为他是来找她的,脸上热气熏蒸,心底的喜悦如同烧沸的水完全压不住。

可下一秒,她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盛装打扮的司妙玲提着裙子迈过台阶,直直朝他走了过去。

林阙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放松的姿态似乎已经跟司妙玲认识许久了。

窗户开着,模糊的对话透过风声传来。

“怎么敢劳烦林特首亲自来接我?陆征他人呢?”

“他被他爷爷叫到公司里去了,一时半会来不了,叫我们先过去,他处理完就来。”

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还能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

而这种态度,是对着司妙玲的。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点进司妙玲的朋友圈。

司妙玲的朋友圈发得很频繁,她看着心烦,往常是直接将司妙玲屏蔽了的。

而司妙玲或许是不在意她,从未对她隐藏动态。

过去的半个月,司妙玲参加了很多场私人宴会,发了很多合照,她一眼就看到了林阙,笑得开心又自然。

【发小聚会!只有年底才凑得齐(哼哼)。小时候一起玩家家酒,长大了一起玩股票和项目(笑哭)(笑哭)。】

原来司妙玲和林阙从小就认识。

而他所谓的‘忙’,便是忙着和司妙玲这些发小重聚,甚至抽不出时间来回她的消息。

她所梦寐以求的,她成倍成倍地拥有。

……

阿怜从梦中惊醒,身子猛地一颤,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融入枕头。

“嗯?怎么了?”林阙收紧手臂,亲着她的耳朵柔声问,“做噩梦了?”

“别怕,老公在这”

阿怜的眼泪越来越多,逐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阙,我恨你”

恨他在她心动时无视她,又在她想要逃离这一切时折断她的翅膀,囚她于牢笼。

这三个字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插进他心口搅动,痛到令他难以控制呼吸的节奏。

他扭过她的头,直视她红彤彤的眼睛,耐着性子问,“你梦到了什么?怎么突然这么说?”

她只犟着流泪什么都不说,他看着心疼,先一步受不了,在这场拉锯中败下阵来,“好好好,不想说就不说”

他拂去她的泪水,不住亲她脸颊,低声哄着,“好老婆,亲亲老婆,别哭了,恨我的话你来咬我打我,别光顾着自己伤心,我心疼啊”

第119章 豪门文女配(十三)“他叫林思毓,一……

“顾总,您这边请”,侍者在门前站定,微弯着腰为顾宴引路。

顾宴微微点头,收整脸上淡淡的疲惫,整理领结推门而入。

因政策调整,他这次亲自出差,督查顾氏设在特区的出海产业。

他难得到特区来一趟,便提前跟林阙说了一声,两人约好在领馆旁这家私密性极好的餐厅小聚。

算下来,他们已经一年多没聚了。

他常年呆在位于B市的顾氏总部,事务繁忙,出差都安排给下属。

而林阙昨年几乎全年在特区,仅有的几次回B市也是为了工作,最长没待超过三天,年底甚至过完除夕就走了。

“见你一面不容易,林特首现在可比我还忙”,他笑着摇头,走上前去跟林阙握手寒暄。

林阙斥了一声,“滚犊子,别说这些见外的话”

“我哪有你忙?你可是我们当中的劳模,没事都要给自己找事做。”

外人看林阙是再严肃正经不过,可对着从小玩到大还带点亲缘关系的发小,他嘴上没那么多忌讳。

见他神情颇为愉悦,姿态放松悠闲,顾宴心里有些好奇,“那你昨年在忙些什么?没见你回B市”

林阙笑了一声,笼统回道,“忙正事”。

紧接着又抬起下巴问,“你呢?你好像也挺忙的,昨年没怎么跟你们联系,其他人都怎么样?”

顾宴叹了口气,“我还好,单纯就是忙,都忙习惯了。”

“他们几个……”他烦闷地啧了一声,“你听说那场车祸了吗?”

林阙挑高半边的眉,“哪场?你说说。”

“就是大年初三的时候……”,顾宴以回忆的口吻缓缓道来。

那场被各家联手压下去的车祸至今在网上搜不到一点消息,其影响却如龙卷风过境一般,摧枯拉朽地将陆、司、赵三家之间积累的情分吞噬殆尽。

按说一场车祸,本不至于此,但谁教这场车祸波及的都是各家利益核心的人物,更别说,这场车祸还出了人命。

对于宋怜的死,不得不说,他还是有几分唏嘘的。

出生就走失,福利院长大,二十二岁才回到司家,没过几天安宁日子,年纪轻轻就意外离世,生前看着无足轻重,死后却又声势浩大。

被抢救过来的赵笙还没痊愈就开始着手调查,似乎是不能接受宋怜死在他怀里,将当初去抢救他们的医护绑去挨个拷问,一遍遍质问为什么不先救宋怜,导致她在爆炸中丧生。

不少医护因为害怕向市医院申请调离B市,闹出的动静之大,听说还被上面找去喝茶了。

至于陆征,他被气囊弹晕过去,伤势没赵笙那么重,一周后就出院回归了公司,在两个月内慢慢切断了和司家的一切利益来往,一度令司家内部陷入了混乱。

做完那一切之后,很长时间没见陆征公开露面,后来听说好像是精神上出了些问题,有时会对着空气讲话,被发现后主动住进疗养院休整了一段时间。

他在年底的时候曾邀两人见面,结果两人一见面还没说话就开始互殴,拳拳到肉,一点都不留情面,他怕被误伤,没去拉架,从此往后,两人同在的场合他都避着走。

还有他弟弟顾飞,得知宋怜死了之后彻底变了个人,歌也不发了,活动也不参加了,全似当初的梦想和热情都随宋怜的死一起埋葬。

看网上消息,他似乎住进了余杭山的寺庙中,幸好打电话过去问他时,他说没出家,只是清修祈福,要不爸妈肯定会闹翻天。

林阙听完感叹道,“没想到短短一年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正要附和,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林阙将手机放到耳边,眉眼间充斥着明显的愉悦,听那边说了一会后,愉悦消褪,转为烦躁,“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知那边又说了什么,他似乎舒了口气,答道,“好,派人看着她”

“不,送她回海螺湾。安排医生每天上门去检查,报告打印一份放我桌上。”

“全部。”

林阙揉着眉心挂断手机,一抬眼就见顾宴八卦地盯着他看。

“看不出来啊,你林阙也会做这种事?”

“被你家老爷子知道了怎么办?”

林阙无所谓地摇头,“现在特区都是我的人,传不出去。”

见他间接承认,顾宴心中惊异不已,“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一年半以前吧,”林阙沉默了一会,眼珠右斜似在回忆,忽又正色看向他,“帮我保密。”

顾宴点点头,“当然。”

饭局安排在公事结束后,顾宴当晚就坐上了飞回B市的飞机。

好兄弟的私生活他不好指摘,回到B市后,他在繁忙的工作中将此事忘得没影,眨眼又是平淡而忙碌的两年多。

饭局上,顾宴差点被酒呛着,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他有孩子了?”

另一老总忐忑陪笑道,“顾总还不知道?”

他本以为林阙只是玩玩,没想到现在突然冒出个孩子。

老总继续道,“快两岁的娃,跟林特首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特首溺爱得很,亲自抱着参加的饭局呢”

算算时间,居然是上次特区小聚后不久就怀上了。

不过怎么孩子都这么大了才带回来?

不对!这是非婚生子吧,林阙真是疯了。

他走向茶水间,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打通了林阙的电话,低声向他确认,得到肯定答复后一拍脑门,“你不声不响地憋出个这么大的?跟那位说了吗?”

“说了”林阙的声音颇为轻松,想来是已经过了他爷爷那关。

顾宴不禁为他松了口气,又不解道,“私生子你怎么敢大张旗鼓地带去饭局?”,按理来说,林阙结婚不可能不告诉他们这些发小。

那边沉默了片刻,“他是婚生子。”

“你结婚不告诉我们?”顾宴更不解了,不由对孩子母亲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只是领证登记了,还没正式办婚宴,”林阙耐心解释,“办也不会大办,要办的话通知你。”

“行,你什么时候有空,带上你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林阙爽快地答应了,看起来挺想炫娃的。

挂断电话后,顾宴转身往国字包厢走,忽然脚步一顿。

为什么是‘通知你’而不是‘通知你们’?

或许只是口误。

他摇摇头不再深思。

一个月前。

特区直达B市的私人飞机上,小孩咿呀声伴随着稚嫩的笑声充斥着机舱。

林思毓被林阙抱在怀中,笑得露出还未长全的乳牙。

“要妈妈”只要林阙逗他的动作一停,他就会蜷起肉手,指向盖着薄毯躺在另一侧的阿怜,黑色的大眼睛直愣愣地来回看。

她呼吸清浅,从他的角度只看得到墨色微卷的长发和纤细莹白的小腿及以下。

林阙静静看了会,收回目光哄道,“妈妈在休息,我们别去打扰她”

下飞机时,他将林思毓交给助理,占有欲十足地揽着阿怜的腰。

一行人穿过特殊通道往提前安排好的车走去。

特殊通道很少能遇到其他人,但林阙还是让阿怜戴好口罩墨镜和帽子,遮了个严实。

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特区,他总有些不放心,怕出什么变故。

要不是必须过爷爷这关,他绝不会冒险带她一起回来,只要她还在特区,就绝对跑不了,相比之下,B市潜在的风险太大了。

整个过程中阿怜没有反抗,近四年的相处让她摸清了林阙的性格。

在有关她的事上,他专横独断,就算她反抗也没用。

这怕是她唯一能离开特区的机会,她得好好利用。

到了位置,林阙为她打开车门,两人前后俯身进去。

助理抱着林思毓进了另一辆车。

上车后,提前打开用于透气的车窗还未闭合,林阙就摘除她的伪装深吻她。

阿怜顺从地攀着他的肩,却在途中睁开了眼,斜看向窗外那个还未上车的高大保镖。

他站在保镖团队最前,满身肌肉将西装撑得饱满,戴着窄框墨镜和蓝牙耳机,接到她的视线后抿着唇侧开了脸。

低调的轿车驶入修剪整齐的园艺花园,最终停在一栋气派的老式建筑面前。

“到了,”林阙望向熟悉的老宅,牵起阿怜的手看向她,“这就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助理抱着孩子走近,隔着两米远林思毓就朝阿怜伸出了双手,助理哎哟几声生怕把金疙瘩摔了被老板罚。

林阙眉眼温柔和煦,带着些许期盼地对阿怜道,“要不你抱着思毓?”

“待会我们去见爸,你抱着思毓,他容易接受些”

“好吧”,阿怜伸手接过,林思毓手舞足蹈,‘妈妈’‘妈妈’地叫个不停。

异样的兴奋

缘于阿怜不常抱他。

看着林思毓天真活泼的模样,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这孩子是借助体外辅助手段孕育的,遗传学上她确实是他的母亲,可并没有十月怀胎的过程。

况且,当初被林阙的人安排到医院手术取卵,并非她所愿。

虽然只是微创手术,但当时被按在手术台上时,她只觉得自己变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丧失尊严任人宰割。

她心中何尝不矛盾痛苦?

一方面,因为私人经历,她明白母爱在成长中的重要性;

另一方面,她对这个并非出于个人所愿得来的母亲身份由衷地排斥。

两股互斥的力量相撞,表现出来就变成了她对孩子不亲。

“思毓别闹了,你可不轻,小心累着你妈妈”

林思毓能听懂一些话,竟真不闹了,收回拳头窝在阿怜怀中,只目光仍未从阿怜脸上移开。

阿怜心中一痛,强颜欢笑道,“走吧,别让爸等我们。”

“嗯,走吧”,林阙一只手虚虚拥在她身后,跟她并肩踏上台阶往大门走。

最近一年,阿怜总是对他格外顺从,无论是性还是其他方面,像是接受了现状,不想折腾了。

他不说高兴是假的。

有妻有子,妻子是她,没有比这更令他满足的了。

其实,要不是需要过爷爷这关,他本不打算这么早要孩子的。

只是爷爷古板守旧,要是没有孩子,估计不会同意他们的结合,就算婚姻事实法律生效,爷爷也能把这个事实抹去。

他必须缓缓图之,一步步拓宽爷爷的接受范围。

有孩子在,他总不能过分为难孩子的生母。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爷爷果然还是生气他先斩后奏,拐棍杵得哒哒作响,却没当着孩子的面打他。

“哼!”,林朝南的目光从跪地的林阙移到一旁站着的母子身上,“把他抱给我看看”

阿怜沉默着上前,主动道,“他叫林思毓,一岁八个月了。”

又轻声对林思毓道,“思毓,这是爷爷。”

其实是曾祖父。

林阙和林朝南内心更正道。

“爷爷……”林思毓学着阿怜的发音。

林朝南的脸色一下便趋于缓和,仿佛觉得失了威严,不消片刻嘴角又绷起来,却也还是遵从本心地答应道,“诶,我是爷爷”。

跪在地上的林阙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眸光闪动。

事情比他预想的顺利很多,就连阿怜的态度也有所软化。

两年前就盼着的美梦就此成真了。

第120章 豪门文女配(十四)“你没死”……

考虑到私密性和小孩友好,顾宴特意选了一家榜上有名的亲子会员制餐厅。

当林阙抱着孩子出现的时候,躺在沙发上的顾宴双眼瞪大,张着嘴缓缓站了起来。

“我的天……”

他震惊的视线从林思毓脸上移到林阙脸上,来回了好几次,才迟钝地感叹,“这孩子跟你也太像了吧”

他还以为饭局上李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形容是夸张,结果居然这么写实。

“我的孩子不像我像谁?”,林阙得意地勾起嘴角。

随年龄增长,他身上那股居高临下的上位者气息越发浓厚,但仔细一品,举手投足间比早几年温柔了许多,合在一起杂糅成一股复杂难辨的气质。

顾宴抱臂支着手摩挲下巴,心里啧啧称奇。

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林阙训成这样?

他又逗了一会孩子,随口问道,“孩子母亲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她身体有些不舒服,留在家里休息”。

“帮我抱一下”,林阙将林思毓递给他,脱下了外套挂在门后。

十几秒的功夫,林思毓嘴一撇哭声渐起。

顾宴被闹得脑子一片空白,慌忙走近,“快快快,快拿回去,他不让我抱,我可不会哄。”

回到熟悉的怀抱中林思毓果然止住了哭意,只是把下巴搁在林阙肩膀上死活不看顾宴。

“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顾宴尴尬地耸了耸肩。

林阙给他递台阶,“思毓还小,比较怕生,今后多认认脸就好了。”

“其他人呢?”,他抬起手臂看了看腕表,“已经是饭点了,就我一个人到?”

“今天就我们两家”,顾宴走向桌旁按动上餐铃,侧身回首时悠悠叹了口气,“这都快四年了,陆征和赵笙还没释怀呢,见面之后他们冷着脸不说话,遭罪的是我们。”

“那司妙玲呢?”林阙反应淡淡,跟着走到桌旁,手上不停,将林思毓固定在儿童座位上。

“……”

顾宴神色尴尬,默了一会还是决定跟他坦白。

“那件事之后司家被陆、赵两家针对,司家亲戚借题发挥,大概是前年吧,司氏企业的股权面临重新分配的问题。”

“她来顾氏找我,说愿意跟我协议结婚,条件是我必须帮她把司氏大部分的产业夺回来。”

顾宴拨弄着面前的勺子,无奈地摇摇头,“说实话,当时的司家就是个棘手的烂摊子,当然,现在依旧是,没一点起色。”

“我自认没有喜欢她到那种程度,不想掺和进去。”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叠在脑后,仰靠在椅背上,望着对面那堵墙上来回晃动的时钟道,“回过头来看,感情一旦沾染到利益纠缠,确实就不纯粹了。”

“还是小时候好啊,哪有这么多破事?”

虽说渐行渐远在他预料之中,但真走到这一步,他不免感叹。

坐在他们这种位置上,注定要为了利益舍弃一些不必要的感情。

他适时终止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说了这么多,你跟你家那个是怎么认识的?”

林阙沉吟了一会,“工作的时候认识的。”

喜欢上她应该是在特区的那半年。

林阙从回忆中挣脱,脸色变得有些复杂,“其实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只不过我当时没意识到对她的感情,中间经历了一些波折才在一起。不然说不定孩子都五六岁了。”

“我就说,要是圈子里的人我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顾宴默认了林阙所谓的工作是特区那边的政府事务。

“不过,无论过程如何,最终能修成正果就好,”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感情这种事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但凡时机不对,都达不成圆满。”

林阙几不可查地一顿,垂眸认同道,“确实。”

他跟阿怜也不是在最恰当的时机结合的,好在经他努力,现在结局尚可。

顾宴还在感慨,“你看我们这几个,现在唯一圆满的就只有你,换作几年前,谁能想得到现在这局面?”

……

“阿怜,真的是你,你没死!”,顾飞见到阿怜时眼眶瞬间变红,喉咙似被砂纸磨过,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难以自抑地一把将阿怜抱在怀中,源源不断的泪水落下,洇湿了她肩膀那处的衣物。

“我……”,他克制地吸了一口气,痛苦地皱眉,“我带着毛球住在寺庙里,我求天上神佛让我能再见你一面,哪怕是在梦里”

“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你是真真正正的回来了对不对?”

他身形消瘦,脸颊的线条比从前更为锐利,哀戚下垂的眼透着难以言尽的颓靡和脆弱。

阿怜张了张唇,她没料到顾飞会因为她的‘死’变成这副模样。

不同于赵笙在分开后一直试图联系她,得了她‘断绝来往’宣判的顾飞一直表现得很安静,从没主动来打扰过她。

他唯一做的就是在生日、除夕等重要的日子公开表露对她的爱意,等着她做选择。

就像,她回去他身边也好,不回去也罢,他都能把自己的生活经营得有声有色。

可一晃四年,等她再一次主动去寻找有关他的消息时,却发现他已经处于一种默认退圈的状态。

明明越少人关注他,她的计划就越可能成功。

但只要一想到从小热爱音乐的他带着毛球住进安静冷清的山中寺庙,一住就是四年,她因朝不保夕已经麻木的神经居然仍会感到刺痛。

顾飞虽为顾家人,但他从不参与家族事务,叫他圈外人也没有半分违和。

圈内大大小小的逐利者不会过多关注他的动向,可通过他,却可以轻易联系到他的亲哥哥顾宴。

她的这些动作绝对不能被林阙察觉,否则前功尽弃。

因此,顾飞就成了她向外寻求帮助的最佳突破口。

听她讲述完这些年的遭遇和接下来的计划,顾飞抹了一把泪,毫不犹豫地答应,“你放心,我一定办好”

离开酒店坐到车上时,阿怜还有些恍惚。

“夫人,你没事吧”,保镖杜浔看着后视镜问道。

她被问得一愣,反应了好一阵,接着缓慢摇摇头,“没事。”

“今天的事谢谢你。”

酒店房间是用杜浔的证件登记的,顾飞也是他暗中带来的。

杜浔把目光从她泛红的眼尾移开,坚实的胳膊转动方向盘驶过通往林家老宅的岔路口,“如果是夫人,不必对我说谢谢。”

阿怜没有回应这意味不清的话,目光侧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街景。

她已经没有心气与人纠缠了。

她缓缓攥紧裙摆,指节之间挤压得泛白,“我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

现在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脱离林阙的掌控,独自出国生活。

“我不需要报答,”杜浔看着前方逐渐显露一角的林家老宅,目光坚定如山石,忽而勾起嘴角,“夫人得到自由,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阿怜呼吸一滞,不再说话了。

……

“怎么?你终于想好了,要从山里搬回来住了?”

顾宴手插着兜,来赴顾飞设在家中的邀约。

他昂着头走过玄关,忽看到落地窗前一抹俏丽的背影。

长发及腰,一袭丝绸长裙被阳光照得粼粼泛光,皮肤白得像珍珠,比例标准,似一座完美的人形雕像。

但那微微晃动的发尾证实着这的确是个活人。

顾宴看得有些入迷,站在原地许久没动,他失礼地眯起眼上下打量,总觉得这背影陌生中透着几分熟悉。

难道是顾飞新交的女朋友?

顾飞是为了她才愿意搬回来的?

他的眼光倒是一如既往地独到。

等等。

看着那转过来逐渐变得清晰的脸,他的心似乎被千钧锤重重敲了一下,整个人被震得发麻。

他的瞳孔极速收缩,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

“你是人是鬼?”

她沉默着向他走来,影子在地板上拉长。

他的视线没有一刻离开她,随着距离的拉近,他心跳越来越快,异样的感受让他不得不伸手制止她的靠近,“等等!你别过来!”

应该是她不错,只是四年过去,她的眉眼身形变得更加成熟妩媚,周身却又透着股淡淡的死寂和哀伤。

似一朵雨天里吸饱了汁水的玫瑰,挂在枝头摇摇欲坠,只要再来一点点风雨摧残,就会‘啪嗒’坠落,在地上化作烂泥。

“你没死”,不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结论。

恼怒于刚才身体的失控,他盯着阿怜的脸,冲一旁的空气吼道,“顾飞,你给我滚出来!”

顾飞打开门从房间里走出,跟她并肩,予她无声的支持。

“说吧,你们想做什么?”

顾宴面上全是不耐烦,他讨厌无故被卷入麻烦,而现在死而复生的宋怜显然是个天大的麻烦。

“是我拜托顾飞请你过来,我希望你能想办法送我出国。”她简短地表明来意。

“我凭什么帮你?”顾宴没好气地呛回去,“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转而看向顾飞,眼露失望,喊着他的全名呵斥道,“我不指望你为顾氏做贡献,但你也该有一定的自觉,不给我顾氏添麻烦!”

顾飞低下头不与他对视。

阿怜上前一步将顾飞挡在身后,她似乎不因为他直白的拒绝而失望惶恐,眉眼格外平静,“我没指望你能共情我的处境。”

“林阙关了我四年。其他的不必多说。”

“我知道他家势力庞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跟他鱼死网破,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我唯一的诉求,就是切断跟这里的联系独自出国。”

“麻烦的是,我的身份是伪造的,没有合法离开的途径,所以才来向你求助。”

“如果你不帮我,我就一个个去找,陆家、赵家、司家,我就不信没有一个愿意帮我的。”

顾宴闻言刚松了口气,就听她继续道。

“不过要是被林阙知道今天的事,以他多疑的性格,你就算不想卷进来也难。我明白你只想明哲保身,但事已至此,不如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悄无声息地送我出去。这对我们都好。”

顾宴眼里的火一下便窜起来了,他掏出手机,怒目而视,“你在威胁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他?”

阿怜却不惧,从容道,“你觉得他会相信你说的话,还是我说的?”

“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你给他打电话告密,他顶多是把我带回去,在别的地方惩罚我,却也会因此对你心生芥蒂。”

“你好好考虑清楚。”

顾宴将过往四年间跟林阙的交集飞快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些当时不在意的细节被一一贯通,最终收束于那场发生在冬夜的车祸。

费尽功夫,冒着被老爷子发现的风险让宋怜‘被死亡’,林阙对她的在意和执着可想而知。

他还真不敢冒这个险。

尽管心里已经明白眼下该做什么选择,他却咽不下这口被胁迫的气,踢了一脚沙发,将怒火对准她的‘帮凶’。

“你都听到了顾飞?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她摆明了就是在利用你,你知不知道林家的人脉对顾氏来说有多重要?顾氏出问题你就开心了?你想追梦,没问题,我一个人撑着顾氏,爸妈那边也尽量帮你周旋,你他妈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啊?你到底是我亲弟弟还是我仇人?”

他眼眶猩红,声音震得天花板都在颤抖,显然是气得狠了。

阿怜脸色亦因此变得苍白,仍是张开手臂道,“既然知道是我利用他,有什么气你冲着我来。”

“扑通——”

被她护在身后的人突然下跪,顾飞声线脊背都在颤抖,态度却十分坚定,“哥……对不起。但要不是迫不得已,阿怜也不愿意做到今天这种地步。”

他字字泣血地诉说着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人犯下的罪行。

“林阙简直无法无天。他伪造车祸,销毁阿怜原有的身份,把她关在特区近四年,既不让她与外界联系,也不给她合法的身份证件,还违背她的意愿弄出一个孩子来。”

“我喜欢她那么多年,哥你是知道的,”他仰头看向顾宴,痛苦的泪水糊了满脸,“她被逼至此,我怎么能做到视而不见?”

“我是没用,除了唱歌谱曲,我什么都不会,我帮不了她,只能求到你这来。”

“我发誓,如果到时候真的连累了顾氏,我会承担应有的责任,尽我所能弥补过失,哪怕搭上我的性命。”

他弯腰重重地磕下去,把地板砸出脆响,“哥……我最后一次求你!你就帮帮她吧!”

她踉跄着单膝触地,扶住顾飞的肩膀眼露哀伤,扭头道,“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能想办法送我离开,我绝对销声匿迹,再不会回来,再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

顾宴亲眼看着,她眼中的泪水逐渐积聚,直到盛不下,先后化作两行清泪落下。

她匆忙拭泪,安慰着顾飞,“先起来,你怎么会没用?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都是你救我于水火,没有你,我才是真真正正地要沉到海底去了……”

这场景莫名有些刺眼。

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反派,在胁迫童话里的主角。

明明是他们胁迫他,明明是他即将冒着风险去帮他们。

他磨着后槽牙别过头,深呼吸整理情绪后道,“我知道一个人,他肯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你出去之后最好真的像你保证的那样,不再跟这里的人有哪怕一丝的联系。”

“要是顾氏因你出了问题,我就算是雇杀手,也要追着你还债。”

她看过来的目光中带上了愤怒和恐惧,似乎把他和伤害过她的那些人看作了一类人,顾宴冷着脸移开了视线,气息更加冷沉。

他猜得不错,阿怜心中正作此想。

只有远离利益漩涡的顾飞在解开误会后毫无保留地诚心待她。

他们两个都是被这个吃人的圈子压迫和剥削的人,而司妙玲、陆征、赵笙、林阙、顾宴全都是高高在上的剥削者,对他们一副施舍不屑的态度,偏偏还贪婪地想从她这拿走什么。

她恨极了他们这副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