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五天前的一个早上。
城南贫民窟的最深处——
这是一处最肮脏的地方,连初升的朝阳都吝啬于将光芒洒向这片角落。
逼仄的巷道尽头,立着一间低矮的小屋,墙皮剥落,檐角挂着几缕褪色的黑纱,在晨风中无声摇曳。
屋外,一名身着素白长衫的书生静立门前。
他脖颈细长,身形瘦削如鹤,苍白的面容上浮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晨雾沾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微微仰头,似在倾听屋内传来的细微响动——
“哈啊……”
一声慵懒的哈欠从门缝中渗出,紧接着是床板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有人正舒展腰肢,从梦中苏醒。
书生的笑意更深了。
在此站立已久的他,抬手推开了那扇挂着黑纱的屋门。
腐朽的木轴发出嘶哑的呻吟,浓郁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那是脂粉、暖衾与女子体香交织的气息,甜腻得几乎凝成实质。
书生闭目深吸,喉结滚动,仿佛要将这味道刻入肺腑。
屋内昏暗如夜。
几张红烛早已燃尽,烛泪在桌案上凝固成猩红的珊瑚,映着纱帐后一道曼妙的身影。
那身影正缓缓坐起,薄被滑落,露出肩颈如玉的曲线。
她似乎察觉到了来人的动静,穿鞋的动作忽然一顿。
随即纱帐后传来一声低笑,嗓音沙哑妩媚,像浸了蜜的钩子:“是哪位郎君……这么一大早就来找奴家?”
一只纤纤玉手撩开纱帐,指尖染着蔻丹,在昏暗中泛着血色的光,“奴家还未梳妆呢……这般模样,可羞于见人~”
书生轻笑一声,声音清朗如碎玉:“小生今日一睁眼,便想到了娘子。”
他向前一步,袖中滑出一柄折扇:“实在等不到天黑,只好守在门外,盼着能与娘子……早早玩耍一番。”
——纱帐后的女子,正是“五鬼”之一的蝎娘子,而这白衣书生,则是幽冥楼杀手,白鹤衣。
坐在床沿边的蝎娘子闻言,指尖在纱帐上轻轻一划。
帐外传来的声音年轻清润,显然是个俊俏郎君。
她忽然低低“呀”了一声,语气愈发娇软:“哟,怎么...怎么是位小郎君?”
薄被下的双腿交叠,赤足点地,足踝上银铃轻颤:“早知你来,奴家定要焚香沐浴,哪敢让你瞧见这副邋遢模样……”
白鹤衣折扇轻摇,扇骨上暗刻的鹤纹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娘子何必自谦?”
他目光扫过纱帐下露出一截的雪白脚趾,笑意渐深:“依我看,晨起慵懒之态,反倒更添风韵。”
帐内静了一瞬。
忽然,蝎娘子“扑哧”笑出声来。
她随手将长发挽至肩后,身上只披一件暗红纱衣,衣带松散,露出锁骨下一片瓷白的肌肤。
“讨厌~”她赤足踏地,银铃叮咚,像一尾鱼滑向纱帐边缘,“小郎君的嘴……莫不是抹了蜜?”
最后一字落下时,纱帐倏然掀起——
蝎娘子半倚在帐边,眼尾晕着未醒的潮红,唇却艳如朱砂。
她歪头打量白鹤衣,目光从他清俊的眉眼滑到执扇的指节,忽然舔了舔嘴角:“这般会夸人……不如进来,慢慢说给奴家听?”
白鹤衣的扇面“唰”地合拢。
他躬身一礼,袖摆垂落如鹤翼:“求之不得。”
......
纱帐内,蝎娘子斜倚在床沿,身上仅披着一件单薄的暗红色纱衣,衣料轻透,隐约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她微微侧身,柔软白皙的手指已经攀上了白鹤衣的胸膛,指尖轻轻拨弄着他衣领上的盘扣,一颗、两颗……动作缓慢而挑逗。
白鹤衣端坐在她身旁,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面容温润如玉,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任由她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游走。
“娘子怎的如此着急?”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调侃。
蝎娘子闻言,红唇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不是小郎君你早早等在外面?怎的进了屋内,反倒又不着急了?”
白鹤衣低笑:“只是想着能多与娘子交谈一番。”
“交谈?”蝎娘子轻哼一声,指尖从他的胸膛缓缓上移,抚过他的锁骨,最终停在他的脖颈上,“是这样交谈么?”
话音未落,她的红唇已然贴近,温热的气息几乎要贴上他的唇。
可就在这一瞬,她的手指忽然一顿,原本闭上的双眼猛地睁开,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白鹤衣依旧含笑看着她,眼中深不见底。
蝎娘子缓缓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她的指尖仍停留在他的脖颈上,却不再动作,而是微微眯起眼,似在审视什么。
片刻后,她倏然收回手,轻轻一推,将白鹤衣推开,自己则起身拢了拢滑落的纱衣,赤足踩进床下的绣鞋里,脚后跟还露在外面,就这么懒懒地踩着鞋,掀开纱帐走了出去。
白鹤衣坐在床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娘子?怎么不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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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帐外,蝎娘子背对着他,声音已带上一丝冷意:“我只和人打交道,你走吧,我不与你做生意。”
白鹤衣终于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缓步走到她身后,轻声道:“娘子怎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蝎娘子侧过脸,眸光锐利:“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想对我做什么?”
白鹤衣依旧微笑:“我只想与娘子共赴那云雨之欢。”
蝎娘子嗤笑一声,眼中讥讽更甚:“你连人都不是,还想与老娘做那种事?呵呵,裤裆里有那玩意儿么?真是可笑!”
白鹤衣依旧微笑。
蝎娘子见状,顿了顿,语气渐冷:“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不说,就赶紧给老娘爬!大早上的,真是扰了老娘的兴致!”
白鹤衣见她已无耐心,终于不再遮掩,缓缓开口:“蝎娘子,你难道不知,你们白虎城五鬼之一的‘壁虎儿’已经加入我幽冥楼麾下?”
蝎娘子瞳孔微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纱衣。
白鹤衣继续道:“如今我来找你,正是要请你入幽冥楼。”他微微倾身,声音低沉而诱惑,“我们幽冥楼,一招纳天道垂青的灵兽,二招纳妖兽神力的传承。你的神力出自上古蝎妖一脉,虽不纯正,但也是难得一见。”
他伸出手,指尖似要触碰她的发丝,却又在即将触及的瞬间停下,低笑道:
“因此,我白鹤衣代表幽冥楼,邀请你加入楼内,共谋大业。”
“幽冥楼?”蝎娘子嗤笑一声,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那是什么玩意儿?老娘凭什么要加入你们?”
白鹤衣不疾不徐地开口,嗓音如清泉击石:“娘子何必心急?在你应允之前,幽冥楼自不会强求。只是——”他眸光微转,扫过屋内剥落的墙皮与角落里积灰的绣枕,“若你点头,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再不必蜗居于此,更无需……委屈自己做那皮肉生意。”
“放你娘的屁!”蝎娘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叮当乱跳。
她站起身,猩红的指甲几乎戳到白鹤衣鼻尖:“老娘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你们这些假清高的东西,也配来指摘老娘的活法?”她忽又眯起眼,上下打量着白鹤衣,嗤笑道,“你一个连人都算不上的玩意儿,倒学起读书人咬文嚼字了?我见过的真书生多了去,你连他们一根脚趾都比不上!”
白鹤衣笑意不减,反而向前半步:“那些‘真书生’,可会踏足此地寻你?”他声音轻柔,却字字如针,“但若入了幽冥楼,莫说书生,便是江湖游侠儿、世家公子,也会为你倾心。从此世间再无‘五鬼’蝎娘子,只有他们跪拜的……仙子。”
蝎娘子瞳孔微微一缩。
她别过脸,鬓边一缕散发垂落,掩住了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半晌后,她“呵呵”一声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白虎城谁不知道我蝎娘子是什么样的女人,那些男子躲我骂我还来不及,他们会看得上我?老娘是没读过书,可你真当老娘是傻子不成?”
白鹤衣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趁势低语:“幽冥楼不在白虎城,在青龙城,而青龙城远在南海彼岸,无人知晓你的过往。他们只会说——”他忽然抬手,虚虚拂过蝎娘子肩头并不存在的尘埃,“幽冥楼新添的这位仙子,姿容绝世,美艳动人,怕是与城主的两位千金想必也不会逊色。”
屋内陷入死寂。
蝎娘子盯着梳妆台上半块模糊的铜镜,镜中映出她艳丽的眉眼与身后白鹤衣幽深的轮廓。
又过了很久,她终于开口,嗓音沙哑:“……我若拒绝呢?”
白鹤衣后退一步,彬彬有礼地拱手:“自当告辞,绝不再扰。”
“滚吧。”蝎娘子抓起木梳,狠狠刮过打结的发尾,直截了当道,“老娘没兴趣陪你们装神弄鬼。”
梳齿卡在发丝间的闷响中,白鹤衣的笑意终于淡去。
他垂眸掩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意,语调却愈发温和:“当真……不再考虑?”
蝎娘子头也不回的冷笑一声,猛地将梳子拍在桌上:“我不想与你们这些神神秘秘的人扯上关系!”
“是鄙人唐突了。”白鹤衣深深作揖,广袖如白鹤敛翅。
转身时,他雪白的衣摆扫过门槛,竟未沾染半分尘埃。
门扉吱呀合拢的刹那,蝎娘子肩头微不可察地一松。
“最讨厌你们这种人...装模作样的死东西…”她喃喃道。
......
夜色如墨,城南贫民窟的月光像是被谁刻意稀释过,惨淡地泼在歪斜的屋脊上。
狭窄的巷道里弥漫着腐臭与劣酒的气味,几个衣衫褴褛的醉汉蜷缩在墙角,胸膛微弱的起伏让人分不清是沉睡还是濒死。
远处城东的朱门灯火,在这里望去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幻影。
"嗖——"
几道黑影掠过屋檐,瓦片竟未发出一丝声响。
他们像一群夜行的鬼魅,直奔巷尾那间挂着黑纱的矮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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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蝎娘子正赤脚踩在一个盛满水的破旧洗脚盆里,水面上飘着几片干瘪的橘皮——这是她独特的保养皮肤的方法。
她的手中则拿着一件褪色的中衣,被烛火照得发黄。
她正一边洗脚,一边缝补着这件中衣,针线在布料间穿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忽然,蝎娘子的手指悬在半空。
线头断了。
窗外依旧漆黑,但某种气息让盆里的水面荡起一圈涟漪。
她缓缓抬头——
"咔嚓!"
木窗爆裂的瞬间,一道黑影裹挟着腥风扑入。
那身影落地时竟像野兽般四肢着地,青石板被利爪刮出刺耳的声响。
然而,眨眼间的功夫,床边的蝎娘子早已不在原地。
闯入者直起身,来到床边,面罩下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床榻上凌乱的被褥还留着余温,破旧铜盆里的水晃动着,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吼——"
低沉的兽鸣从他喉咙里挤出。
下一秒,他猛地扑向半开的后窗,显然有人刚从那里逃离。
......
城南长街的青石板上,一双玉足踏着月光仓皇奔逃。
蝎娘子那件还未缝补好的破旧中衣下摆被夜风掀起,露出沾满尘土的脚踝——那本该涂抹香膏的肌肤此刻布满细碎伤口,在青石板上留下点点猩红。
"呼...呼..."
她的喘息声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前方拐角处出现一条幽深的小巷,蝎娘子见状,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
"砰!"
后背撞上霉变的木箱,腐木碎屑簌簌落下。
她蜷缩在杂物堆后,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月光从箱缝漏进来,照见她中衣下饱满的胸口剧烈的起伏,汗珠顺着锁骨滑入衣襟。
"呼——,累死老娘了...这群狗东西,就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嘶——"她正低声怒骂着,突然被脚底刺痛激得倒抽冷气。
抬起脚时,一枚碎瓷片正嵌在足心,血珠顺着姣好的足弓曲线滴落。
夜风送来远处更夫的梆子声。
蝎娘子屏息凝神,从箱缝窥视巷口。
长街上月光如水,半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过——空无一人。
"幽蛰·影遁"
她齿间忽然溢出一声低语,体内蛰伏的神力骤然苏醒。
她的身上开始缓缓浮现出黑色的阴影,当阴影漫过脖颈时,她的身形开始扭曲模糊,最终与黑暗融为一体。
五鬼之一的蝎娘子,身负"幽蛰"神力,乃三境神力。
觉醒之人可拟蝎类蛰伏之态,融于阴影,隐匿身形;在危急情况下,更能以影为毒,噬魂蚀骨。
巷口的灯笼突然剧烈摇晃。
蝎娘子化作一道流动的黑影贴墙游走,在接近巷口时骤然凝固——完美的潜伏姿态。
可就在她即将融入街角阴影的刹那,头顶瓦片突然炸裂!
"吼——"
野兽般的咆哮震得耳膜生疼。
她只觉的被一股夹杂着腥风的巨力扑倒在地,后脑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模糊的视线里,一双猩红的眼睛近在咫尺,铁钳般的大手正扣住她手腕命门,让她动弹不得。
"给老娘起开!"蝎娘子屈膝猛击对方腹部,却像撞上铁板。
男人面罩下传来沉闷的笑声,呼出的热气带着腐肉味喷在她脸上。
屋檐上传来密集的落地声。
四道黑影如乌鸦收翼般降下,玄铁靴底碾碎了她挣扎时散落的发簪。
"带进去。"
为首的男子弯腰拎起蝎娘子后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