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姑娘？峨眉姑娘？”

李当归见峨眉趴在自己身上睡着了，顿时一阵无奈，连续叫了两声，峨眉却没有任何回应。李当归心里一急，赶忙把峨眉扶起来，双手扶着峨眉的肩膀开始摇晃了起来。

“峨眉姑娘！峨眉姑娘！”李当归一边摇一边叫，“你别睡啊，快醒醒，你先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啊？”

“好喝...”

结果，峨眉只是呢喃了一句，并没有睁开眼回答李当归。

“坏了”，李当归暗道一声不好。

他只好先把峨眉从地上扶起来。

少年环顾四周，远处城墙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这里距离白虎城少说也有二十里。

他不由得再次惊叹峨眉的神力。

从城南闹市到城北郊外，瞬息之间就能跨越这么远的距离，这可比静姝的极速还要惊人，简直就像传说中的缩地成寸。

那么说，峨眉这样能直接空间移动的能力是否有距离限制？还是说，只要她想，天大地大，尽可去得？

李当归不知道，但峨眉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李当归扶着峨眉靠坐在树下，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二人身上。

此时离天黑还有些时间，李当归想先在这里让峨眉醒醒酒，反正峨眉一眨眼就能到几十里外，等她醒了后一切就好说了。

“静姝的极速好歹还要跑...你这倒好，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们何必在街上磨蹭那么久。”李当归自言自语的说着。

少年看了看峨眉，只见白衣女子靠坐在树下，那一头长发此时已经完全披散开来，铺在地上。

李当归赶紧小心翼翼地捧起她散落在地的青丝，手指穿过如瀑的黑发，生怕沾上一丝尘土。

"这头发怎么这么长啊..."少年轻声感叹，将收拢好的长发轻轻拢在怀中。

他记得初见时，峨眉的长发就这样毫无顾忌地拖在地上，直到红绡为她梳洗挽髻，才总算不再日日与尘土为伴。

此刻发髻散开，那如墨的长发又铺散开来，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李当归低头看着怀里的青丝，越看越觉得震惊。

"怎么会有人留这么长的头发..."他喃喃自语，忽然想起那本小册子上独特的字迹——"待你长发及腰时，一定要来找姐姐..."

可眼前这发丝何止及腰？

若峨眉站起身来，她的长发都直接都能垂到地上。

李当归笑了笑，心想小册子上那句奇怪的留言一定是许多年前所写了。

"峨眉姑娘，"他望着熟睡中的女子，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一场好梦，"你究竟...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呢？"

李当归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低声道："白先生说，你的寿命远比我想象的要长很多...我明白的，你一定不是凡人。"

他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忽然想起一年前的奇景——九道赤星自南方而来，划过白虎城上空，拖着长长的尾焰飞向北方。

那时全城百姓都仰头观望，说是天神下凡。

那会儿的李当归也很是好奇，可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又不会飞，要不然，他真的很想去到最北方，看看那九道赤星最后飞去了哪里，是不是真的有天神下凡...

李当归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峨眉姑娘，你是不是就是从天上来的啊？是不是那九道流星之一呢？"

少年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了这么一个想法。

他总觉得如果真的有天神的话，那应该就是白泽、说法、乞丐、神通他们这些人。

还有此时坐在他身边的峨眉。

想到这儿，少年又摇了摇头，对着峨眉开口道："就算你是天上的神仙，就算你和我娘有过约定...也不该把自己的命给我啊。或许几百年后，你连我是谁都记不得了...但我却希望你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地活着。"

暮色中，少年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我希望你还能去那个叫蓬莱的地方看花开，希望你以后还能遇到更多像红绡姐那样待你好的人..."

少年就这么对着熟睡的峨眉一直絮絮叨叨说着。

他先是认真地道谢，让峨眉以后帮忙前一定要先告诉他，不要一声不吭就做出借命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又说起对爹娘的思念，说还记得他们年轻时的模样，但那时候太小，记得不是很清楚，不知他们此时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接着他又提到红绡，说她是个好姑娘，可自己心里只有宁芙。

一说到宁芙，少年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夸她人长的好看，性格也好，武艺高强，样样都好，说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越说越起劲，不知不觉竟然说了大半个时辰。

可少年还在继续说，此时，他正说着宁芙第一次带他去那片花海时的事情："峨眉姑娘，你知道吗？那天我看着宁将军站在树下，春风吹过她的长发，真的好看极了，她的头发就跟你一样，也很长，当然肯定没你这么长，她总是会束起一头高马尾，我怎么看都看不腻，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会连她的头发都会觉得好看的不行...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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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当归低头看着怀中如瀑的乌黑长发，忽然轻声问道："峨眉姑娘，你又是为何会留这么长的头发的？我猜，是不是为了你的那位姐姐？要是她见到你现在头发这么长，一定会很惊讶吧？"

少年继续自言自语："你肯定按照那句留言写的一样，去找过她了，对不对？毕竟，你这么厉害，想去哪里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若不然怎么能去过那么多的地方..."

黄昏的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少年将不小心垂落在地上的一缕长发重新捡起。

"——对啊。"

一道如春风般轻柔的女声突然在耳边响起，惊得李当归浑身一僵。

那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你说，她这么厉害，怎么到现在还没来找我呢？"

林间霎时寂静。

李当归只觉得后背窜上一股凉意，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峨眉的发丝。

他缓缓转头环顾四周——夕阳下的树林空无一人，只有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

"峨眉...姑娘？"少年喉结滚动，声音发紧，"方才是...你在说话？"

回答他的是一串银铃般的轻笑，紧接着声音再次响起，仿佛贴着耳畔："不是哦..."

李当归猛然瞪大眼睛看着一旁的峨眉——白衣女子依旧闭目沉睡，呼吸均匀，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李当归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将峨眉的长发往怀里拢了拢，另一只手已经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夕阳的余晖几乎就要完全消失，此地又极为偏僻，而且远离官道，平时鲜少有人经过，此刻更不应该有人才对。

少年的酒意早已被晚风吹散，此刻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全身肌肉紧绷，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每一处阴影。

"谁在说话？"他的声音在林间回荡。

"怎么这才过了一天，你就不记得人家了？"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嗔怪的意味，却依旧飘忽不定，让人辨不清来源。

李当归眉头紧锁。

这声音确实有些耳熟，可偏偏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才过了一天？难道是昨天见过的人？

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身影，铁木兰、海东珠、江黛...

但她们的声音听起来都不是这个样子。

这声音太过独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他一定在哪里听过。

可是，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

"你到底是谁？"李当归沉声问道，手指已经悄悄将剑推出鞘一寸。

他能听到此人的声音，却完全察觉不到她的位置，说明此人绝对不简单。

"你再仔细想想？——小...帅...哥~"

那声音说着一半，忽然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叫出一个很奇怪的称呼。

这三个字却如同锚点般将李当归的记忆钉在某处。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城东那座山上的场景——那棵古老的大槐树下，也是这样一个飘忽不定的声音，也是这样带着几分戏谑的称呼。

"是你？！"少年失声惊呼，瞪大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想起来了，就在不久前，在那座山上，他确实听到过这个声音。

可是，怎么会？！

"你...你怎么做到的？"李当归不敢置信的问道。

只听那声音轻笑一声，如同清泉流过石涧，娓娓响起。

"这天下的人呢，都长着一双眼睛，一对耳朵，同时，还长着一颗心..."她的语调悠扬婉转，"只要你用心，就能做到很多的事情。"

那声音继续道："有的人用了心，所以她的眼睛便能看到过去和将来；我也用了心，可我不在意过去和将来..."

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我只在意‘现在’，而我也不愿意去'看'，反而更愿意'听'。你和我都很用心，所以，我们虽相隔万里，你却可以听到我，我也可以听到你。"

"'相隔万里'？"李当归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瞳孔微微收缩。

看来又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所以，"少年试探着问道，"你就是让峨眉去找你的那个人？留言里的那个...'姐姐'？"

"嗯，是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我就是小峨眉的姐姐..."

李当归猛地低头看了看一旁熟睡的峨眉，喉结滚动，再次开口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又是一声娇笑声响起："你不信？那么——我们来问问她便知。"

"小峨眉，"那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温柔，像是在呼唤最珍视的宝贝，"你何时学会喝酒了？你还记得我么？醒来吧...我的小峨眉..."

话音未落，李当归怀中的长发突然无风自动，如活物般轻轻飘舞。

峨眉的眉头微蹙，发出一声呢喃："...谁在叫我..."

"峨眉姑娘，你醒了。"李当归惊喜地看着峨眉缓缓睁开的眼睛，"你怎么样，头还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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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眨了眨迷蒙的双眼，声音含糊："不晕..."

可她的目光依旧涣散，显然还未完全清醒。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有几缕拂过李当归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香气。

李当归看着峨眉迷迷糊糊的样子，轻声问道："峨眉，你的姐姐好像在叫你，你能听到么？"

峨眉歪了歪脑袋，长发如水般滑落肩头，眼神迷茫，很明显没有听懂李当归的话。

"什么...姐姐..."

这时那成熟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宠溺："小峨眉，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夏姬，是白泽最喜欢的那个女人哦~"声音顿了顿，继续道，"小白泽你还记得么？就是很久之前就来了人间的'智慧'..."

峨眉还没反应过来，李当归却先惊得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你...你说什么？！白先生？你是白先生喜欢的女子？"

"当然~"那声音带着几分得意，"人家和他可是在一起几百年了呢..."

李当归确认自己没听错，指尖不由自主的敲了敲剑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应该吧？"片刻之后，少年挠了挠头，一脸狐疑。

那声音顿时不悦："你什么意思？"

李当归忽然想起了白玉庭院内的那位美的不似人间女子的白九。

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说道："白先生...似乎更喜欢和九前辈待在一起，他好像也从未提到过你啊？如果，你真的是白先生最喜欢的女子，那白先生又怎么会住在九前辈家呢？不会惹你生气吗？就像我昨夜不过是在紫嫣家待了一会，我喜欢的一个叫宁芙的姑娘就有些不高兴..."

"你说她？"李当归后面的那些话还未说完，声音就直接打断了他，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屑，"不过是一条九尾狐，怎么能和我比？"

李当归摇摇头："我觉得九前辈是个很好的女子，和白先生很相配，她煮的茶可好喝了，而且长得也很好看，在我心中可以算是天下第二好看吧..."

"哦？"那声音竟然没有反驳，反而突然来了兴致，语气轻快起来，"你也觉得天下有比她还好看的女子？"

原来她的侧重点在李当归的最后那句话上。

李当归闻言认真的点点头。

见李当归点头，女子的声音明显愉悦了几分："小弟弟真会说话~不过..."她话锋一转，"你还没见过姐姐，怎么只听声音就知道姐姐是天下第一美的女子呢？"

李当归一愣："啊？我...没这么说吧？"

那声音似乎也愣住了："嗯？那你为何说你的那位九前辈是天下第二好看，不是要拿她和我比？莫非你还见过其他足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美的女人？"

李当归认真地解释道："我说的是一个叫宁芙的姑娘，她在我心里就是天下最美的女子。九前辈确实是太美，天下应该很少有她那么美的女子，所以我觉得可以排第二吧。不过，其实我不太喜欢给女子排什么名次，这样不好，那些写胭脂榜的人才爱这么干。但若非要排的话..."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宁将军就是最美的。至于九前辈，我想白先生大概会觉得她最美吧，毕竟各花入各眼..."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有时候我觉得雀翎也很美，还有紫嫣姑娘...她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是不懂欣赏美，只是宁将军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

"停..."那声音无奈地打断他，"你不必与我说这些。待你见到我时，自会明白何为天下至美..."语气突然带上几分妩媚，"到时候，你可别喜欢上我哦~"

李当归笑着摇头，语气确定："这绝无可能..."

这时，峨眉似乎终于清醒了过来，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焦急地抓住李当归的衣袖："红绡在等我...得赶紧..."

"哎，小峨眉，"那声音带着几分委屈，"这么久不见，就不愿与我多说几句？"

峨眉听到那声音的呼唤，只是简短地回应道："不行...我还有事..."

说着便伸手拽住了李当归的衣袖。

少年立刻会意，连忙站稳身形，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空间转移。

"等等！"那声音突然急切起来，带着几分哀怨，"峨眉，你怎如此伤人心？你忘了当初我们是多么亲近了？"

峨眉的动作果然停住了。

她抬起头望向虚空，眼神里竟浮现出一丝怀念，但仅此而已："夏姬...我...没有忘记..."

"那你想我了么？"声音立刻雀跃起来，"要不要我现在就来找你？我可是早就想你想的不得了..."

"哦..."峨眉平淡地应了一声，语气毫无波澜。

那声音似乎早已习惯她的反应，娇笑一声后忽然正经起来："你还是这么可爱...好了，既然你有事，我就不多说了。对了，这个小弟弟，和你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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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顿了顿，不知为何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是...我选择的人..."

李当归闻言一怔。

他本以为峨眉会说"朋友"之类的词，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回答。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惊讶，随即语气带着若有所思："哦？你选择的就是他么...我还以为，白泽才是选中他的那个人。"

此话一出，李当归心头一跳，隐约觉得其中暗藏玄机。

他正想追问，那声音却先主动开口了：

"小弟弟，你叫李当归吧？你很幸运哦，能让峨眉做出选择。以后，你就是她的「天命人」了。"声音忽然又带着几分戏谑，"可要乖乖听她的话哦~"

"天...天命人？！"少年一头雾水。

"若是不懂，就去问峨眉...嗯...不对，"声音忽然改口，"你还是问白泽吧，他会告诉你这是什么意思。总之，峨眉一定是看中了你身上的某些东西..."

声音渐渐飘远："好了，就说到这儿吧。小峨眉，记住，我等你来找我哦~"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夜风突然静止。

“等等！”

李当归还准备继续问，可那声音似乎已经消失不见。

看这意思，那人似乎已经收回了她的万里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