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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荷 云芙芙 24531 字 1个月前

第41章 第41章我厌你如猪狗

“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在小厨房给姨娘端来一碟桂花糖蒸栗粉糕的柳儿听到声音连忙走进来。

等她进到屋内,看见的是疼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姨娘坐在地上,有血顺着她的身下蜿蜒流出,不大的空间充斥着淡淡的,又挠人心神的血腥味。

“姨娘,你怎么流血了!”手中糕点都快要拿不稳的柳儿大惊失色,“府医,还不快点去把府医叫来!”

“宋嬷嬷,你还不快点把姨娘扶回床上休息,要是姨娘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和相爷交代啊!”

李太医没有想到自个儿前脚刚走,后脚就出了事,也生怕姨娘肚里的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发现了那么大的事,自然是惊动了谢钧。

而此时的谢钧正同六部尚书探讨着关于行宫修葺拔款,以及上次仍未抓到行刺的刺客一事。伤口虽是他动手划的,不妨碍他以此为利剑划开一刀口子,将潜藏在暗中的蛇鼠一网打尽。

户部尚书见相爷身边的下属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让他难得看见一向对万事游刃有余的相爷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简直是令他怀疑青天白日见了鬼,结果等他再看的时候,相爷脸上仍是一贯的冷漠疏离,兴许是先前看错了吧。

虽然户部尚书以为是看错了,斟酌一二后仍是选择开了口,“诸位大人,实不相瞒我今日家中有事,不如今天的会议先讨论到此,明日再论。”

户部尚书出声后,兵部尚书跟着附和的挼着胡子,“原来天都那么晚了,老夫也得回去了,我家最近新添了个小孙女,很是可爱。”

“我也得该回去吃饭了,肚子都饿了。”

“大人。”守在外面的白简本以为大人还要好一会儿才会结束。

“回府。”眉宇间覆盖霜意的谢钧回到马车里坐下,眼眸半阖,骨指半屈轻扣膝盖,却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坐在车辕上的白简看着从马车里出来的大人,正欲开口,谢钧已是出了声,“把马给我。”

随行的侍从当即翻身下马,将位置让了出来。

正在夜间巡逻的金吾卫见有一马于深夜的闹市中穿梭,当即骑马追赶并欲拦下,“夜间禁止在闹市纵马!”

“你是何人,还不快速速停下!”

后面追上的白简取出相府令牌,赔笑道:“我家大人得知刺客的下落,才会在情急之下一时乱了规矩,还望罗大人莫怪。”

知人是相爷的罗卫翻身下马,双手抱拳致歉,“下官实不知是相爷出行,还请大人见谅。”

这个点本应该睡下的谢夫人正跪在小佛堂里,虔诚的求着菩萨保佑她未出生的小孙子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出事啊。

谢月皎也在拜佛,只是拜的那贱人最好一尸两命。

守在外间的柳儿看着血水一盆接着一盆地端出来,手和脚都是冰冷且生软的,生怕姨娘和她肚里的孩子真出了事该怎么办。

双目猩红欲裂的宋嬷嬷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她怨恨自己的反应迟钝,也怨恨玉姨娘对自己孩子下手的狠毒无情。但最恨的还是自己,要是她能察觉到对方想做什么时马上用身体垫趴在下面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直到李太医出来了,宋嬷嬷才敢扯动艰涩发苦的喉管,“李大人,姨娘现在怎么样,姨娘肚里的孩子有没有事?”

“这一次幸好及时,加上冬日里穿得厚摔下去时有了缓冲,要是再来一次,只怕是………”李太医叹气的直摇头,也让宋嬷嬷的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直到李太医把嘴里的声儿叹完了,才接着说,“姨娘的身子骨本就偏弱,要是因此坏了根本,只怕以后会很难再怀上。”!!!

宋嬷嬷听得简直眼前一黑又一黑,就在她快要遭不住晕过去时,一道声音又将冷汗淋淋的她拉回了人间。

“相爷,您回来了。”

“她怎么了,可有事没有。”谢钧脚步急促地就往里走,似乎只有亲眼见到她无事方能安心。

李太医摇头,“相爷放心,姨娘和她肚里的孩儿皆无事,等下下官再开几帖安胎的药,务必一日不落的要让姨娘喝下,即可彻底无忧。”

外间的对话皆一字不落到了玉荷的耳边,她没有想到她都摔得那么狠了,这个孩子还会留下,就好像是冥冥之中连老天爷都不愿意让她放弃她的第一个孩子。

桂花香?

玉荷适才注意到房间里熏的不再是桂花香,而是香味接近的玫瑰,也让她的心跟着狠狠地揪紧起来。

在她的指甲快要将床单抓成流苏状时,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也

让她的心脏跟着乱了一拍,扬起一抹虚弱的笑,“爷,你回来了。”

那张惨白的小脸骤然撞入他的眼前,连他的心脏都像是被人给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嗯,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本来是还有点,不过见到爷后就没有了。”女人墨发未挽,闲闲垂落鬓边两侧更衬得小脸瓷白如菩萨面,偏色唇色嫣红如抿胭脂般红得糜烂。

谢钧走到床边,伸手为她掖了掖被角,视线如刀锋锐利地扫过伺候的一干下人,疾声冷喝,“本相让你们伺候好姨娘,你们就是那么伺候的。”

宋嬷嬷扑通一声跪下,眼含热泪哭着喊冤,“大人,老奴发誓绝不是老奴推的姨娘,是姨娘自己扯开手上的珠链然后一脚踩上去滑倒的。”

玉荷泪珠滴落,我见犹怜,“我知嬷嬷你不喜我,但我是一个母亲,为人母亲的又怎会如此残忍的对待自己的孩子。何况那串佛珠是夫人亲自为我求来的,我又怎会辜负母亲的一片好意,又非那等畜生不如之人。”

“姨娘,莫非你以为你真做得那么天衣无缝吗。”宋嬷嬷冷笑着将从地上捡的珠子,还有今天刚换下尚未来得及销毁的桂花熏香,小厨房今日新做的桂花糖蒸栗粉糕一股脑的全拿出来。

“李太医说过孕妇在怀孕期间禁止多接触桂花,哪怕是久闻都会产生滑胎的危险。可姨娘倒好,在得知怀孕的第二天就换上了桂花熏香,还隔三差五的让小厨房准备桂花类吃食,老奴斗胆问一句,姨娘究竟想要做什么。”

坐在床上的玉荷没想到对方会连如此小众的落胎方子都得知,她没有丝毫被发现后的畏惧,反倒是笑了,笑得眼梢微挑间全部是春日靡靡的艳丽,“每个人怀孕后的口味和习惯总会有些许些改变,为何就不能允许我爱上了桂花香和桂花做的食物,要知道我首先是一个人,而后才是孩子的母亲。至于嬷嬷口中的多食多闻桂花会导致滑胎,妾身更认为是无稽之谈,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妇人会因为桂花就滑胎的。”

她这是要将责任给完全推卸了个干净。

谢钧并没有偏听任何一方,他只信所谓的证据,沉声道:“她最近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还不一五一十说来。”

好在宋嬷嬷提前留了个心眼,每日都将姨娘吃的饭菜,食了多少,又做了什么全都记录在侧。

李太医接过检查了一遍后,发现吃食和行坐睡卧皆没有任何问题,那么问题是出在哪里?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体弱,就算侥幸怀上了也不一定能留下。”玉荷从男人怀里起身,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腹部,眼梢间蕴含讽刺,“若是爷想要留个后,只怕多的是其她女人比我合适。”

而在这时,李太医却皱着眉扔下一个惊天大雷,“前面下官进来后,就隐约闻到一抹特殊的香味,也怪老夫年纪大了那么久才闻出那抹香味出自何处。”

骨指捏紧的玉荷顿时目眦欲裂的瞪向他,他是属狗的吗,鼻子那么灵做什么!

自从相爷救过自己一回,从而归属于相府的李太医毫不惧她杀人的目光,将视线落在榻上的那一刻,谢钧咬牙冷怒,陡然厉喝,“宋嬷嬷,把床给拆了!”

随着床榻拆开后,宋嬷嬷在床的夹层中发现了一个精致小巧的浅紫色三角香囊,因其位置过于隐蔽,那么久了竟无一人发现。

将香囊用剪子剪开后,只见里面除了塞有大量梅花后还有少许黄色树根,那么一看并不起眼,只会令人觉得是晒干后的其它香料。就连拿起来放在鼻间轻嗅,闻到的都是梅花清香。

李太医拈起一根黄色树根放在鼻间轻嗅,又折了一点放进嘴里嚼后,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若老夫没有猜错,此物应唤紫葳根,其为凌霄花树根。不过凌霄花在它的故乡还有一个名字,被称为”堕胎花“,其危害不等同于麝香藏红花等物。”

此时连李太医不禁为她怜悯的摇头,真不知道这小娘子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天底下男人的尊严又岂容她一小小妇人接二连三挑衅,作践。

要说前面的谢钧还能偏袒她不知情,可如今的他就只剩下尊严再次被挑衅的恼怒,盯着她,一字一句皆是彻骨冰寒,“你就那么不愿意生下本相的孩子。”

既被发现了,觳觫着身体缩到角落里的玉荷不在否认的破罐子破摔,“是。”

对上男人的眼睛,里面全是狠毒了的厌恶和以燃烧着自我为代价的决绝,“因为我看见你这个人就恶心,恶心到恨不得去死,我又怎么会生下一个毁了我原本生活的伪君子的孩子,在我眼里这个孩子和你一样该死,他就不配活在世上更不配当我的孩子。”

愤怒彻底侵占理智的玉荷更是脱口而出,“我玉荷宁可到楼里当卖笑的花娘,也好过伺候你这种衣冠禽兽的伪君子!”

这一刻连周围吵闹的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本在燃烧中的蜡烛骤然被风吹灭,室内的温度更是低到了哈气成冰的地步。

屋内的其他人早已识趣的退下,即便如此,在门外的他们仍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怒吼冷笑,亦连心都揪了起来。

宋嬷嬷只觉得她是活该,更不会为此同情她半分。谁让她放着好生生的富贵日子不过,非要作死对相爷耍些可笑的无用心机,还妄图想要将相爷的尊严踩在脚底下,简直是不知所谓。

柳儿急得眼泪直掉,只希望姨娘能稍微服下软,不要再惹大人生气了。

“好,好,你当真是好极了。”拳头攥得青筋暴起的谢钧一连说了三个好,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你认为怀上本相的孩子是个耻辱,感到恶心,本相也不是那种非得逼你的人。”

满身寒气迸裂如冰锥刺人的谢钧甩门离开的那一刻,玉荷慌了地想要追上前解释,说那不是她的真心花,可她的自尊又拉扯着她。

她没有做错,凭什么要道歉。

吓得面白无色的柳儿在大人出去后,跪踱着来到姨娘身边拉着她的手哭泣道:“姨娘,婢子知你心里是不情愿的,可你在如何也不能说出这些话来啊。大人是如此高傲又矜贵的一个人,怎能接受自己被一个女人厌之如猪狗。”

“姨娘,只要你去向大人认个错,大人那么宠爱你,肯定会原谅你的。”柳儿话音才刚落下,房门猛然被人踹开,为首的凶狠婆子淡淡抬眸。

“还不将人带走。”

被人从床上拽下来的玉荷并不知道自己会被送去哪里,可是在糟糕又哪里会比现在糟糕。

她在进轿子前还是那么想的,直到她被送进了城内最大的花楼。

第42章 第42章驯服

从上马车到下马车,两旁都坐着粗使婆子挟住她胳膊防止她逃走。

直到她被送进一个满是甜腻熏香,垂挂红粉帷幕,处处透着糜艳暧昧的房间后,哪怕她从未来过,也能猜到这是什么地方。

常妈妈见她竟没有一丝害怕,想来是还没见识到她的手段,又许是根本不认识这是什么地方。

一同被扔进房间里的柳儿看着朝她靠近的人,惊恐得尖叫连连,“你们做什么,我们姨娘可是丞相大人的女人!你们要是敢动她,相爷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常妈妈抬起手欣赏着自个儿新染的红指甲,轻藐地吹了一口气,“这人都进了我们翠羽楼,你说能做什么。就算你以前是公主夫人皇亲国戚,现在也得老老实实洗干净了给老娘接客。”

“什么翠羽楼,你是在

开玩笑是不是!“柳儿不同于姨娘,她自是知道翠羽楼是什么地方,但就是因为清楚才不敢相信大人真的会把怀孕的姨娘扔到这种地方。

“你人都在里头了,哪儿会是开玩笑,我常妈妈看着像是会同你开玩笑的人吗,小丫头。”

即便如此都不愿意相信爷会如此绝情的柳儿无意中看见站在门外的白简,如看见救命稻草般求救,“白大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知道姨娘肚子里还怀着大人的孩子啊。”

之前的姨娘就算犯再多的错,爷也不会对姨娘发火,所以这一次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

立于门边的白简轻讽地半撩眼皮,“玉夫人不是自诩伺候爷恶心,还不如当外面的女支子来得舒服吗,大人这不是如了她的愿,免得有多委屈了她,也省得她天天对着我们相爷的脸都恶心得吃不下饭。”

目光随意地落在用手扶着肚子的女人,冷笑浮面,“至于玉夫人肚里的孩子,待会你们准备一碗藏红花给她灌下,记住,别把人弄死了。”

闻言,柳儿只觉五雷轰顶,神魂皆恐,“白大人你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相爷她不可能会对姨娘那么狠心,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不予理会的白简取出准备好的银钱递过去,“这人既进了你的地,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不过切记一点,玉氏性子多狡,务必不要让她逃了。”

接过银子的常妈妈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常妈妈办事,大人您就放心好了。哪怕是在刚烈清高的良家女子到了我常妈妈的手里,也保证驯得服服帖帖,本本分分老老实实。”

直到白简离开了,跌坐在地的柳儿还是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姨娘肚里还怀着相爷的孩子啊,相爷怎么能那么做,相爷不可能会那么做的才对。”

柳儿灰败的眼睛移到玉荷的身上后,忽然迸发出强烈的光亮,跪行至她脚边,泣泣哭求,“姨娘你去求大人好不好,大人对你那么好的,只要你去求他,他肯定会原谅你的。”

垂下眼睑的玉荷不动声色抽回被她抱住的腿,扯了扯唇,“求他,你说我去求他他就会放过我吗。”

“万一呢,姨娘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玉荷很想说不可能,她也不会去求他,那人做的决定又岂是旁人能轻易更改的。

她们说话间,常妈妈已是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了进来,圆脸盆子笑如深渊巨口,偏又捂着鼻目露鳄鱼慈悲,“玉姑娘将这碗药喝了吧,喝了接下来也好接客,要知道我们翠羽楼从不养闲人。妈妈我也是心善,不忍看着一个小生命在我面前失去,也怪它可怜投到谁的肚子里头不好,偏要选了那么个拎不清又自诩清高孤傲,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当个挂牌接客的娘。”

“你这孩子以后要怨就怨你这个狠心的娘,要找也应该找她,和我常妈妈可没有任何关系。”常妈妈将端着的药碗放下,轻拍桌面,“行了,趁着药还没凉就赶紧喝了,也好早些接客。”

手指放在膝盖上蜷缩收紧的玉荷闻着空气中飘来的药味,就知道里面放的是全是能使女人落胎的藏红花牛膝益母草。

她不是想要离开那个恐怖的男人,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从生下来后重复着和她一样的命运,现在的一切不都正如了她的愿吗,但她的眼角鼻子为何泛酸得厉害,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得要喘不过气来。

苦笑一声的玉荷睫毛轻颤间,释然地端起那碗药,这是她一直所求的,没有任何后悔可言。

随着药碗摔碎在地四分五裂,听到动静的婆子走了进来,冷冷睨着捂着肚子蜷缩在凳子上的女人一眼,“你们还不快点把人抬回床上休息。”

又冷笑道,“给她开几帖药,记住千万不要让她死了,楼里还等着她接客挣钱呢。”

被挟制着离开房间的柳儿得知姨娘喝下那碗堕胎药后,挣扎出禁锢闯了进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跪在床边嚎啕大哭,“姨娘,你怎么能做这种傻事啊,要是没了孩子,你就彻底回不去丞相府了,难道你甘心变成往来迎客的花娘吗。”

对比于她的绝望,面无血色的玉荷倒是很看得开的盯着床边垂下的流苏穗子,“就算没有这个孩子,我们也回不去了。”

“他恨的厌的只有我一人,你完全能走。”

“婢子哪里都不去,就只陪在姨娘身边。”柳儿摇头反驳她的话,“孩子还在就一定会有机会回去的,如今孩子不在了,那才是真正没有机会了啊,姨娘!”

不想和她争论这个问题的玉荷睫毛轻颤间闭上了眼睛,“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柳儿瞥到姨娘脸上的疲态,就算有再多想说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事已成定局,就算她再说什么也不管用,唯心里怒其不争居多,更不知道姨娘究竟在犟些什么,又在坚持些什么。

难道在她的眼里,当一个往来迎客的花娘比相府里锦衣玉食的姨娘还要来得幸福吗?

来到翠羽楼第一晚的玉荷睡得并不安稳,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睡着过,房间的膈应效果并不好。

以至于连隔壁女人痛苦的孟浪声,男人粗俗的打骂声,桌椅移动的声音声声入耳都像是贴在她的耳边叫唱的。

她越想要阻止那些声音传进耳朵里,那些声音就越清晰,连她往后的日子也像是一眼望到了尽头。今晚上她是躺在这里听着隔壁动静的人,那明日?后日?那个哭泣尖叫的女人是不是就要换成她,辗转在一个另一个男人身下的也是她。

一想到她会变成隔壁的女人,玉荷的胃部不自觉泛起痉挛,恶心感随之涌上让她侧头呕吐了起来。

哪怕她一天下来什么都没有,仍有胃酸上涌。

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逐渐小了,吐得浑身发软,四肢僵硬冰冷的玉荷起了身,为阻止她会跳窗逃跑,屋里的窗户都是封死的。

她扶着肚子小心的来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边,探听到外面没有声音了,正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门边就传来阴恻恻的冷笑,“水荷是要去哪里。”

水荷是在她进入翠羽楼后,常妈妈给她取的花名。

用她的话来说,改了新的名字就代表过往种种,皆为序章。今后种种,皆为序章①。

玉荷没想到那么晚了还有人守在外面,随口扯了个理由,“我肚子饿了,想找些吃的。”

“你们还不快点拿吃的进去给她。”看穿她小心思的常妈妈双手抱胸的冷笑,“我奉劝你最好收起你的那些花招心眼子。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进了我们翠羽楼的姑娘有哪个是能跑出去的,妈妈我看你年纪大了还刚没了孩子就好心告诉你一句,你要是乖乖听话接客还能少受些罪,否则妈妈我有的是法子能让你生不如死。”

婆子将吃食送进来后就马上关上门,还在外面落了锁。

柳儿不知道去了哪里,如今这地就只剩下她一人。

玉荷味如嚼蜡的吃完送进来的饭菜后,就坐在床边发呆,丝毫不知一墙之隔正有人望着她所在的位置。

白简蹙着眉头的回禀着她的一举一动:“大人,姨娘倒是很平静的不吵不闹,反倒是她身边的小丫鬟吓得一直在哭。”

单手负于身后的谢钧长身玉立笼罩在清冷薄凉的月色下,如覆霜寒,“你说她不吵不闹,是因为有恃无恐还是真心觉得在楼里伺候别的男人比待在本相身边要好。”最后一句尾音加沉,令人毛骨悚然。

白简摇头,“属下更倾向于后者,大人对姨娘太好,才会给了姨娘有恃无恐的底气,认为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大人都不会和她计较,说不定连此次亦如此。”

他也不会可怜玉姨娘,且是真心实意认为大人就是对她太好,才导致她有恃无恐的接二连三践踏大人的底线,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昨晚上不知何时睡过去的玉荷迷迷糊糊中醒来时,见到的就是坐在床边把眼睛都哭得肿成核桃的柳儿。

“姨娘,这里好可怕。”柳儿毕竟是个小姑娘,突然被扔进这种红粉枯骨之地哪能不被吓哭。

“姨娘,你说相爷什么时候会接我们出去啊。”

不知如何回答的玉荷只是茫然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更可笑。对方不是如她的愿成全了她吗,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的,为什么会觉得那么的可悲。

就连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都是男人捏着她脸说的那句,“玉荷,你认为你又比她们能高贵到哪里去。”

“你既认为伺候本相恶心,那你就去伺候贩夫走卒,想来你肯定很欢喜吧。”

楼里的日子很平静,唯隔音效果不好总能听见隔壁的动静,但最令她恐惧的是会有醉酒的人不小心闯进她的房间,虽然很快会有人把他带走,仍是让她觳觫着惊恐到天明。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最令她害怕的事情也发生了。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踹开,明明自己怕得要死的柳儿还是鼓足勇气挡在姨娘面前,“你们要做什么,没看见姨娘在休息吗。”

为首的常妈妈嗤笑一声,“怎么,还当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金贵人啊,不就是个卖皮肉的罢了。我都好心让你多休息几天了,你也是时候该挂牌接客赚钱了,否则你真当我们翠羽楼是个供你白吃白喝的慈幼局不成。”

指甲掐进掌心的玉荷没想到这一天会那么快到来,声线清冷中带着质疑,“我五天前才刚喝下落子汤,今天就要我去接客,就不怕出什么问题吗。”

常妈妈笑了,“老娘给你休息五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要知道在我们楼里这姑娘前脚落了胎后脚就得送去接客,死了就算她命不好,我们翠羽楼里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玉荷知道这种地方从不将人当人看,可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面对。

女子小产本就伤身,要是一个调理不好只怕会落下终生的病根,可是她们在做什么,强迫一个刚落胎的女人去接客,且态度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玉荷眸子变得凌厉,“你也是女子,难道你不知道女人小产后必须得要好好休养吗。”

“所以说她们命不好,和你一样命贱。”常妈妈不耐烦和她交流,抬手道:“你们还不快点把她带下去学规矩,教她学着怎么伺候人,否则让今晚上点她的大爷不高兴,看老娘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四个粗使婆子对视一眼,上前就要拽她,也让玉荷惊恐得将手边能抓到的东西一股脑的全砸过去,“滚开,你们不许碰我。”

“我告诉你,我不会接客的,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被软枕给砸到的常妈妈当即黑了脸,“呸,进了我们翠羽楼你还装什么贞洁烈女,我常妈妈告诉你,你今晚上不想接客也得要接!要是伺候不好今晚的爷,老娘有的是法子能让你生不如死。”

“你们放开姨娘,相爷肯定会来救我们出去的,你们要是那么做,就不怕得罪相爷吗!”惊恐交加的柳儿见她们居然想要让姨娘去接客,像发疯的小牛犊子一样冲过来,死死咬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臂。

“姨娘可是相爷的女人,你们怎么能让姨娘做这种事!”

“妈妈该说是你是蠢还是天真,相爷都让人把她肚里的孩子打掉了,你说这样一个残花败柳相爷又怎么会看得上,真当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死绝了不成。”常妈妈肥胖的手抬起柳儿的脸,忽而笑了地拍了拍她的脸,“你这小丫头挺有姿色的,你们把她洗干净了送到台上今晚上拍卖。”

没想到她们会如此无耻的玉荷取下头上的簪子抵上脖间,咬牙冷舌,“你们放开她!”

她知道以自己来威胁别人是最愚蠢的办法,但她这个蠢人如今只能想到这种愚蠢的办法了。

她如今能用的,也自认这身还称不上多难看的皮肉。

“死啊,你要是马上用刀抹了脖子我还敬你是一条好汉,最近尸体也值钱,到时候你死了老娘直接拉你的尸体去配阴婚又能赚一笔。”常妈妈对着指甲吹了一口气,笑得高傲轻藐,“你就算是划破了脸也无所谓,反正我们翠羽楼里的姑娘也分三六九等,这最下等的就是面上有瑕的女人,那些干苦力的乞丐只要给个十文钱就能睡上一觉,一天接上百个客人,只要下面没有烂透就继续接,老娘我还怕赚不回钱吗。”

见她没有动作的常妈妈还在一旁火上浇油:“你不是要死吗,怎么还不动手,别磨磨蹭蹭浪费老娘的时间,要知道像你这种不愿意去接客从而寻死觅活的姑娘我瞧得可多了。”

即将要被她们拖走的柳儿的手指用力抠着门边刮出条条血痕,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姨娘救我,我不要去接客!姨娘救我。”

“姨娘,我不想去接客。”柳儿身上穿的衣服哗啦一声被扯烂,露出她白皙的后背。

玉荷的眼睛却被她后背的一个胎记给牢牢锁住了目光,她想要开口说话,喉咙却像被硬物给堵住,等她好不容易能发出声音后,柳儿已是被连拖带拉着离开了。

她肯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胎记,也难怪柳儿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

错了,一切都错了。

几呼起伏中,玉荷终是僵硬的放下了簪子,有一颗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我接客,你们把她放下。”

玉荷从未有过像此刻一样觉得自己是个笑话,更渺小到连对她好的人都救不下来。

她不是一直妄图想要逃离那个恐怖的男人吗,为何要跌落在一个比地狱都还要恐怖的地方。甚至开始痴心妄想的想着自己去求他,他会不会帮柳儿。

柳儿还小,她不应该遭遇这种事。

常妈妈如看傻子,“无论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你都得接客,你当你有什么谈条件的资格,还以为自己是那金尊玉贵的丞相府姨娘不成。老娘告诉你,你现在就是一个卖笑卖肉的娼女。”

“还不快点把她带下去好好打扮,莫要让今晚上的爷扫了兴。”

为她梳洗的婆子更是当着她的面嘲讽,“你们说她放着好好的,锦衣玉食的相府姨娘不当,非要跑来做个迎来送客,等年老色衰就得去一天接十几二十个客人的花娘,该不会是脑子有病吧。”

“要不是有病,一般人怎么会那么做,指定啊天生下贱的命。”

“她不想当相府姨娘,不如给我当,哪里同她这样蠢得令人发笑,就连身边伺候的小丫鬟都得被送去伺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也不知道能活得过几天。”

她们旁若无人说的话,就像一根又一根锋利的针扎进了玉荷的心脏中,并试图给她洗脑,她究竟是一个多么蠢笨如猪的人!

难道伺候一个人会比伺候数不尽的男人要难吗?

“热水抬来了,你们还不快点带她过来沐浴。”

就在她们准备为玉荷沐浴时,玉荷发狠的抓起一支珠衩刺进一个婆子掌心,趁着她吃疼夺门而出。

被扎中的婆子疼得五官狰狞地大喊,“水荷跑了,你们还不快点追上!”

跑出房间后的玉荷发现楼里并没有什么人,她没有多做思考,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柳儿,她想要再看一眼那个胎记。

她不应该被自己连累,她还有着大好的年华享受,她不应该在这种肮脏的地方里发烂发臭。

在她推开好几个房间都找不到人的时候,身后那群打手眼见就要追上来了,清楚绝对不能让她们抓到的玉荷发了狠的往门口方向跑去。

“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点拦住她!”

自从上次在长公主府遇到那个酷似玉娘背影的人后,罗书怀就一直等着对方的回信,就连门也不出了,生怕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会错过对方的来信。

结果他待在家里太久,导致二哥看不下去,生怕他出了什么问题的将他给撵了出门。

在外面逛了一圈,正准备打道回府时,一道并不算多娇小的身

影突然撞进了他的怀里。

四目相对中,罗书怀的瞳孔骤然放大,整个人不可置信得都成了结巴,“玉,玉娘。”

这张脸哪怕化成了灰他都认得,就是玉娘!

以至于这一刻的罗书怀仍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更舍不得眨眼,生怕自己一眨眼,玉娘就从眼前消失了该怎么办。

追赶上来的常妈妈在心中暗骂一句不好,一把将人扯过来,肥胖的脸上堆起笑,“不好意思啊公子,水荷是我们楼里新来的姑娘,要是有哪儿得罪之处,还往公子多多包涵。”

“你说她叫什么?”罗书怀皱起眉头。

“公子要是想来找水荷,不妨过几日再来翠羽楼找水荷,妈妈我啊,到时候保证让水荷把您给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常妈妈担心被他看出什么来,抬手狠狠捏了玉荷一把,“贱蹄子你跑什么跑,等回去了看老娘不好好收拾你。”

罗书怀很肯定她不是什么水荷,就是玉娘,忍着喉咙弥漫的痒意,拳头收紧的问:“她要多少钱,开个价。”

常妈妈没有回,只是笑着:“公子要是实在喜欢水荷,不如过几日来楼里,到时候妈妈我啊,定然会给公子一个最优惠的折扣。”

罗书怀不满她的左回右答,斩钉截铁,“我要买下她,你就说多少钱。”

“不好意思啊公子,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主要是水荷还没调教好,要是等下伤到了你,或是伺候得你不舒服该怎么办啊。”常妈妈给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立马扛着昏迷过去的玉荷往楼里走。

“公子要是实在喜欢,到时候来给水荷捧场不也是一桩美事。”

罗书怀还想追上去,结果那群人一溜烟就没有个影了,而且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青楼打手,更像是行走江湖的人。

真是奇了怪了。

被蒙汗药迷晕后的玉荷醒来后,发现她的手和脚都被绑在了床上,根本连动弹的可能都没有,屋内燃烧跳跃的烛火也在告诉她,现如今是入了夜。

思绪飞快转动中,门外则传来了常妈妈同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王老爷,你要的美人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里头,保证让你满意。”

“常妈妈介绍的美人我哪次能不满意。”

伴随着叠词般的好落下,是一个胖得臃肿得五官都看不清的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甚至还没靠近,玉荷都能闻到从他身上飘来的胭粉酒臭味,熏得她头晕眼花只想吐得个昏天黑地。

“想不到老子有一天能睡到丞相睡过的女人。”如座流油小山的男人走过屏风,一把掀开床边帷幔,倒三角眼色眯眯地盯着床上被五花大绑的女人,十根手指头一个不落戴着金戒指的大手抚摸着女人的脸,满是垂涎,“瞧瞧,长得可真水灵,还真是我见犹怜。”

清楚凭借自己无法摆脱绳子的玉荷忍着恶心,欲语还休的娇羞道:“大人可否帮我解下身上的绳子,它们束缚得我好难受。”

王元宝一听这娇滴滴的声音,身子都瞬间软了一半,“小美人你别急,大爷我马上来帮你解绑,好让你和我一起好生快活快活。”

在手上的绳子被解开后,眼神冰冷得不见一丝温度的玉荷抄起花瓶朝他头上狠狠砸去,而后低下头迅速把脚上的绳子给解开。

结果对方看着虽胖,身形却很灵活地往旁边躲去,眼睛发红得像头野兽盯着她,露出一口熏臭黄牙的向她逼近,“原来是个性烈的小美人啊,我喜欢。”

“难怪相爷那么宠你,说明你身上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给我滚开!你要是再敢往前靠近半步,信不信我杀了你!”没有想到他会躲开的玉荷恐惧得连手和脚都是冰冷的,又趁着他扑过来时利用缝隙往门外跑去。

可是还没等她从床上离开,她身上穿的仅能遮体的薄纱被用力一扯,就同纸张一样碎了。

男人握着半片碎掉的布料,目露痴迷的步步紧逼,“原来小美人喜欢玩这种情趣啊,我喜欢。”

就在男人巨大的身体扑过来的那一刻,觳觫得牙齿打颤的玉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踹下男人下半身,趁着他吃疼后就往门外跑去。

可是她刚出去,就正好撞到出现在走廊外,依旧矜贵清冷得高高在上的男人。

而身后是那步步紧逼的胖子和那快要缠上她脖间的浓重恶臭。

第43章 第43章可怜又可悲的金丝雀

此时的玉荷就像是站在一座摇摇欲坠的木桥上,前方是虎视眈眈的豺狼,后方是步步紧逼的虎豹。

要是她在不作出选择,只怕就会落到崖底,摔得个粉身碎骨。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老子,看老子不好好教训你!”在身后的男人快要逼近的那一刻,手脚冰凉的玉荷率先一步做出了选择。

羽睫缀泪满是雏鸟依赖的玉荷扑进男人怀里,泪水沾湿了男人胸口的深色布料,“爷,你是来接玉娘回去的是不是。”

“玉娘知错了,你原谅玉娘好不好。”

并没有将人推开的谢钧长臂虚搂住女人纤细的腰肢,高大挺拔的身形像是将娇小的女人完全禁锢在怀中,眼神玩味地落在她身上,“错在哪里。”

“我…………”要是真说自己错在哪里,玉荷真不知道。

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错,唯一要说有错的,也是错到遇上如他这样善于伪装又心狠手辣的男人。

见她避开自己的目光,迟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谢钧很是失望地叹了一声,松开圈搂住她的手,“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或者说你根本就从不认为自己有错。”

察觉到他要走后的玉荷想到他一走,自己可能会遭遇的事,还有等着她去拯救的柳儿,什么骨气尊严清高在这一刻通通都化成了灰烬。

鸟为食亡,人自然能为五斗米折腰。

珠环禁步随着动作间发出琳琅玉碎,清冷孤傲的女人亲手折断了她的傲骨,碾碎了她的清高,泪珠滚落至脸颊滴落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两只手捧起男人骨指修长的手,以着下位者的姿态,绝对虔诚又柔顺地置于唇边吻下。

这一刻的她将是他最卑贱也最虔诚的信徒。

“妾身有错,错在能怀上大人的孩子已是天大的恩赐,妾身不应该自私的想着要把孩子打掉,更不应该仗着爷对自己的宠爱就肆无忌惮的一次次试探爷的底线,惹怒爷。”

任由指尖被她捧着亲吻的谢钧垂眸凝视着完全被他驯服了的美丽鸟儿,眼底荡起春水般潋滟笑意的勾起女人的下颌,低头逼近,“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果然,鸟儿在没有面临死亡的危险前,总会天真的想着能离开主人就会自由。

稍不知外面等待着她的哪儿会是什么天高海阔的自由,只有屠鸟的刽子手。

看吧,只有待在他的身边才是安全的。

“妾身自是真心,妾身回想之前所做所言简直是令人所不耻,更令人见之生厌。唯爷不嫌玉娘为了那点儿虚荣心用着假清高伪装自己,还愿意给玉娘一个妾身安身立命的孩子。”泪流满面的玉荷拉过男人的手放在她的腹部,“爷,妾身没有流掉那个孩子,孩子还在。”

在最后一刻,玉荷仍是心软了,因为她发现自己远没有她所想的心狠,更不愿独自一人孤活在世。

她的身体她也清楚,这个孩子说不定是她仅有的一个孩子,所以对不起,就让她自私一回吧。

“你应该庆幸孩子还在。”很满意金丝雀示弱的谢钧捧起她的脸,低下头轻柔地吻走她眼角泪珠,指腹摩挲着女人泛红的眼角,“只要你听话,你想要的都会有。”

不会了,她想要的都不会有了。

她这一生只会在肮脏不堪的泥泞中打转,看着自己一点点的走进衰败,最后成为凋落的花瓣。

在大人将人抱走后,白简才走了出来,问,“大人,那人如何处置?”

“你看着处理。”

被男人抱在怀里的玉荷不自觉地缩瑟了一

下,对她来说拼尽全力都反抗不了的权贵于男人眼中不过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解决。

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底下多的是人为讨好他而鞍前马后。意识到彼此差距的玉荷心里又悲又痛又苦。也明白这个抱着她的男人究竟有多权势滔天,除非他主动放手,否则她是怎么都玩不过他。

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在发颤,男人心情极好地问上一句,“怕了。”

“妾身不怕。”手指攥着男人衣襟的玉荷想到柳儿,正欲开口时。

“伺候你的那个小丫鬟已经送回府上了,你放心,她没事。”

得知她没事后,玉荷才破涕为笑,“多谢爷。”

直到马车从楼下离开,白简才伸出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装死的男人,“行了,赶紧起来,像半扇猪躺在这里不嫌冷吗。”

原本躺在地上的男人一个鲤鱼打滚爬起来,撕开脸上贴着的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声音亦是清脆,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后脑勺,“我们这样骗玉姨娘,以后她发现了会不会对大人生气?”

白简宛如在看白痴,“难不成你真想将姨娘送进那种腌臜之地不成。”

就算姨娘以后发现了,她也不敢和相爷闹,除非她是真的想要被送进那种地方。

卫三吓了个激灵地连连摇头,她是嫌活太久了是不是,同时她心里也为那位玉姨娘感到可悲的怜悯,被大人看上,真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玉荷被抱进马车后身体仍是在轻颤中,甚至可悲到要从她最厌恶的男人身上获取仅有的一丝温度。

很是满意她顺从的谢钧解开她束发的簪子,手指穿梭在女人冰冷如绸缎的发丝中,动作轻柔得在安抚受惊的猫儿。

她要是一直乖乖听话,何至于要吃一些不必要的苦头,究根结底是她不乖。

望玉轩和她离开前并没有两样,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一样,只是伺候的丫鬟换了一批新的。

谢钧将她抱着放到榻间,转身给她倒杯水时,玉荷以为他要走,急忙伸出拉过他袖子,脸色涨红得难以启齿。

他也不说话,仅是垂下眸子注视着拽住他袖口不放的一只手。

女人骨指修长白皙,指甲盖泛着淡淡的浅粉,用力时净白的皮肤下会突显出青色筋脉,即使虎口处有着细小的伤口也丝毫不掩其美感,反倒更添摧毁欲。

指尖逐渐收紧的玉荷喉咙滚动了好几下,才缓缓吐出,“我想,沐浴。”

哪怕没有发生过什么,她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脏透了,连呼吸的空气间弥漫的都是先前那个男人所遗留下的浑浊恶臭。

“这些小事你无需过问我。”谢钧抽回袖子,低下头和她四目相对,随后无奈地叹了一声抚摸上她的发顶,“玉娘,你要记住你是这座院子的女主人,是我孩子的母亲,而非借住的外人。”

女主人?

这些话他哄骗外人还好,可千万别将他自己也给骗进去了。

等她沐浴出来,就有丫鬟端着饭菜送来。

不用谢钧开口,她就已经将饭菜吃完了,吃完后又自觉的将安胎药喝下。

真是乖巧又听话得都要令他忍不住心生怜爱了。

玉荷始终没有见到宋嬷嬷,不由问了一句,“宋嬷嬷呢?”

“她身为伺候你的婆子却照顾不周,我已经将她派去庄子了。”说得好听些是送去庄子,但本质和驱赶又有什么两样。

听到他随意处置了宋嬷嬷的玉荷抿唇,“宋嬷嬷好歹伺候了我那么久,我也习惯她伺候了。”与其换新的婆子来监视她,倒不如还是用原来的人,最起码知根知底。

对于她的一些小要求,谢钧向来不会拒绝,仅是淡淡的应了一个好。

问完了宋嬷嬷,手指紧张得交搓在一起的玉荷又问起了最让她关心的问题,“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柳儿。”

将外衫解了挂在木施上的谢钧半侧着身,明明灭灭的烛火打在他的脸上,连带着玉荷紧张得连心跳都要为之漏了一拍。

不是心悸亦不是心动,而是胆颤的恐惧。

“小丫鬟昨天被吓到了,恐怕要明天才能来伺候你。”谢钧转过身,忽地对上她的眼睛发出一声轻笑,“玉娘,我何时骗过你。”

“还是你不信我。”

“怎会,爷是妾身的天,妾身如何有不信天的道理。”因为玉荷清楚就算他想骗自己也是轻而易举,她甚至都不能找理由和他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说话算数。

回到望玉轩的第一晚,玉荷并没有睡着,只因她一闭上眼就总认为自己又回到了翠羽楼,她仍叫水荷,被常妈妈逼着接客,柳儿尖叫哭泣着求自己救她,结果她无能为力得连自身都难保的场景。

“若是睡不着,可要出去走走?”

黑暗中突如其来的声音令玉荷的身体为之一僵,她也随之落进了男人滚烫炽热的怀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垂旁。

“做噩梦了。”

“没,没有。”咬得舌尖吃疼的玉荷立即将身体放松下来,人一但松下来,困意也会随之蔓延而来。

她睡着后,黑暗中的谢钧却睁开了眼,目光极具侵略性地落在她的脸上。

伸出手,抚摸上女人先前咬出牙痕未散的朱唇,低下头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堪称蜻蜓点水的吻。

“玉娘,晚安。”

今夜无星无月,天空如墨水般浓稠且黏糊得甩都甩不开。

玉荷醒来后,见到的正抱着一大捧梅花插在小白瓶上的柳儿,鼻子忽然堵塞得厉害的她甚至不敢轻易出声,生怕会是一场梦境。

梦醒了,景也散了。

“姨娘醒了,这是婢子今天刚从梅林摘来的梅花,开得可好看了。”转过身的柳儿挂着清甜的笑,仿佛在翠羽楼的那段日子根本不曾存在过,“姨娘肚子饿不饿,婢子去厨房帮你把早饭端来好不好。”

“今天小厨房做了姨娘爱吃的焦圈,龙井茶糕,蟹黄小笼包。孙尼额芬白糕呢。”柳儿欢快得像小麻雀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也终于让玉荷有了脚踏地面的真实感。

“我不饿。”手指收紧的玉荷想到上次在她背后看见的梅花印记,喉咙像被硬物哽得厉害,眼圈更是微微泛红,“柳儿,你…………”

“姨娘是不是也觉得我背后的胎记生得很好看,我爹娘他们也都那么说的。”柳儿谈起这个胎记的表情很是欢快,并没有一点难过和怨怼。

“柳儿,如果我说…………”

柳儿猜到她要说什么,先一步打断,对上她的眼睛,很是坦荡且澄净的说,“婢子的爹娘亲人已经走了,哪怕这样婢子也会好好生活的,姨娘不用担心婢子。”

“婢子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不想打破现在的生活。”

知道她这是不愿意和自己相认的玉荷手指攥紧的把眼泪憋回去了,点头,“嗯,很好看,你爹娘他们肯定很爱你。”

“婢子也那么觉得。”柳儿为她的认同,笑得害羞。

因她之故被打了十板子的宋嬷嬷重新来伺候她的时候,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姨娘的变化倒是大了很多,就连胃口都好了不少。”

玉荷也不在意,只是端起手边的红枣羊奶茶喝上一口,“人在经历过一些事后,心境总会为此产生些许变化,难道嬷嬷不是吗。”

她也明白,她恐怕是终其一生都难以逃离这个男人的手掌心。

和他作对的后果的苦她也吃够了,为什么还总是要不自量力的挑战他的权威。

“姨娘自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宋嬷嬷如今是连和她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只是像盯犯人盯着她,生怕自己又一次失去了相爷对她的信任。

而且相同的事情她绝不能再犯第二次蠢!

“玉嫂嫂,我可以进来吗?”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忽从门外传来。

第44章 第44章她能出去了?

“嫂嫂,我能进来吗?”小姑娘说话时怯生生的,带着会被拒绝的羞赧和紧张,仿佛只要玉荷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就能将小姑娘吓得眼泪簌簌直掉。

柳儿走了出来,笑道:“姨娘正在屋里头用膳,大小姐要是没用的话正好一起来吃点。”

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到望玉轩的谢婉儿没想到会见到还没离开的大哥,整

个人又羞又尴得连脚都不知道该不该往里迈,对于邀请更是连忙摇头,“我吃过了,就不用麻烦了。”

“大哥。”喊了一声大哥后又迅速垂下头。

谢婉儿是害怕大哥的,哪怕大哥对她很好,也从未对她发过火,可她的心里总会莫名发悚。

“嗯。”谢钧冷淡地回了一声,而后夹了个小笼包进她碗里,即使他早就吃过了也并没有离开,反倒是殷勤的给还没吃完的女人夹菜。

碗里食物多得都快要满尖的玉荷好笑地伸手推了他一下,娇嗔道:“好了,你快些走吧,没瞧见你都把她给吓到了。”

谢钧只能无奈的起身,“晚上等我回来陪你用膳。”

“嫂嫂,你和大哥的感情可真好。”直到大哥离开了,谢婉儿才羡慕的开口。

最起码从她回来后,大哥在她的心目中就一直是清冷得如高山之雪凛冽不可犯。但刚才的大哥就像是被人给拽入尘世中,染上了作为人的烟火气。

他们的感情好吗?更准确一点来说,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所谓的感情。

权贵和他的金丝雀又怎么可能有感情。

“嫂嫂,你和我大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停下银箸的玉荷眸泛冷意,“你很好奇吗。”

谢婉儿想摇头,但又实在好奇的点头,他们都说嫂嫂是由底下官员献给大哥的扬州瘦马,她却觉得不是这样的。

她刚回来的时候也被娘亲带出门参加过宴会,也见过真正的扬州瘦马,但嫂嫂给她的感觉则和她们完全不一样,眼神里更没有所谓的讨好怯懦的媚态,有的只是宁折不屈的傲气。

“自是和她们说的一样,我是由底下官员献上的瘦马。”怎么认识的?玉荷已经很少回想起清河镇里的一切了,毕竟从她离开清河镇的那天起,属于玉荷的身份早就消失了,剩下的仅是瘦马玉夫人。

玉荷抬眸看她,眸底不见一丝暖意,“妾身并非是大小姐的嫂子,也担不起大小姐的一声嫂子,还望大小姐日后莫要喊错了。”

谢婉儿垂下头,两只手绞着衣角,很是小声的反驳,“可你是第一个出现在大哥身边的女人,肚里还怀了未来的小侄女。”

“一个姨娘罢了又不值得什么,大小姐应该要记住,你能叫的嫂子只有相爷的妻子。”玉荷推了面前的糕点移到她面前,“这是小厨房做的如意糖酥,味道很是不错。”

谢婉儿居住的青梧院并没有小厨房,大厨房的点心虽每日都有,但分到她手上的都已经是碎成渣的几块,以至于很久没有吃到糕点的她一吃就停不下来。

“玉姐姐,我吃的是不是太多了。”谢婉儿看着不知不觉中被自己吃完的一碟糕点,害羞得恨不得寻块地缝钻进去。

玉姐姐会不会觉得她很贪吃,还不懂礼貌。

在柳儿重新上糕点时,谢婉儿才红着脸颊想起了什么,忙将自己小心珍藏了一路的礼物拿了出来,“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囊,希望玉姐姐能不嫌弃的收下。”

香囊色调为暮山紫打底渐变木槿,几朵白玉兰从收口处横枝而生多添巧思,下坠兔子水晶穗子,整体虽不如府上绣娘做的精致,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妾身很喜欢大小姐送的礼物。”

谢婉儿见她没有嫌弃,脸颊红红的得寸进尺,“玉姐姐,我明天还能来找你说话吗。”

小姑娘生怕会被她拒绝,急得连眼眶都红了,“我会很听话,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的。”

玉荷淡淡的扬起一抹笑意:“大小姐想来,自是能来的。”

直到谢婉儿高兴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后,柳儿不禁唏嘘起,“其实大小姐也挺可怜的。”

“何为可怜?”

“大小姐在及笄前不是一直养在乡下吗,结果快及笄的时候才接回来,如果是在普通人家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在谢家,一个从小养在外面,连世家礼仪规矩都不懂的小姐只怕不会有多少世家求娶。婢子还偷偷遇到过大小姐很多次一个人孤零零地和路边的小花小草说话。”

玉荷只是静静的听着,对此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因为天底下的可怜人很多,就连她也是其中的一个可怜人,自己都可怜不过,为何还要去可怜他人。

谢婉儿想到明天还能去找玉姐姐玩,回青梧院的一路上都是带着笑的。

只是她的笑在回到青梧院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从而变得手足无措。

“娘,二妹。”谢婉儿看着出现在院里的娘亲和谢月皎,很是心虚得不敢抬头。

谢月皎笑着过来挽着她手臂,“我听说姐姐今天去找玉姨娘玩了,所以想来问下姐姐究竟是不是忘了玉姨娘是什么身份。”

谢婉儿憋得涨红了脸,难得第一次反驳,“玉姨娘是个很好的人。”

不但不嫌弃她送的礼物寒酸,还请她吃了很多好吃的糕点,还让她明天过去玩。

“好人家的姑娘哪里会跑来当妾室,姐姐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叫做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何况姐姐跑去找个姨娘玩,你就不怕传出去对你本就不好的名声雪上加霜。”

谢婉儿干巴巴解释:“才没有。”

“我看你妹妹说得对。”随后谢夫人一锤定音,“我给你请了个宫里出来的教习嬷嬷,你这几天就留在院里好好学下规矩,等什么时候学好规矩了再出去。”

谢婉儿嘴唇动了动,终是不敢反驳娘亲的决定。

在她心里,哪怕自己在娘亲的心里是处处不如妹妹,但她仍是卑微的,想要祈求着一丝母爱。

玉荷第二天没有看见她来,倒也谈不上失望还是什么。

柳儿见姨娘闷闷不乐,以为是姨娘因为大小姐的失约而不高兴,提议道:“姨娘,你想不想出去逛街?”

“我能出去?”

“瞧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姨娘自然是能出去,不过得要先和管家报备一声后才行。”

哪怕明知是试探,玉荷也不会蠢得放弃这个机会。倒不如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弃过要逃离他。

霓裳阁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楼里买东西的贵女们见她进来了,皆是心生鄙夷的离她三步远,“出来逛个街都搞那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公主出行。”

“嘘,你小声点,人家现在肚子里头可是有着依仗,可不得狐假虎威一回。”

“一个姨娘罢了,就算怀了相爷的孩子又如何,等以后相爷娶了正头娘子,就算她这个妾室再得宠,也注定翻不起什么浪花。”

戴着帷帽的玉荷不经意间扫过说得最起劲的几人,“我一直以为京城里的贵女必然是才华和品性皆完美得万中挑一,蕙质兰心之辈,没想到所谓的高门贵女也和菜市场乱嚼他人舌根的地痞流氓并无二样,想来还是我抱的期望太深,才会如此失望。”

“你说谁是地痞流氓!”

“谁上赶着说的就是谁。”玉荷唇角微勾,扶着早已显怀的肚子来到柜台前,“将你们这里最好的首饰都拿出来。”

掌柜的看出她是个大客户,忙不迭地将最好的珠宝首饰都拿出来,“夫人,这些都是本店昨日新到的货,您瞧瞧是否有喜欢的。”

玉荷看中其中一支粉玉海棠簪,正准备伸手去拿时,另一只纤纤玉手先她一步,“这支簪子是本郡主先看上的。”

有人见郡主来了,立马凑到她耳边添油加醋,“郡主,她就是被谢大人带回来的女人。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嚣张,在你没有回京的这段日子里她不但可劲的勾引相爷,还妄图想要母凭子贵坐上丞相夫人的位置。”

要知道惠安郡主一向将丞相夫人的位置视为囊中之物,就连和相爷说话的女子都会被她针对后灰溜溜得快速嫁人,那么一个怀着相爷孩子的女人,只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对比于惠安郡主,她们更讨厌妄图凭借一个孩子一步登天的玉荷,区区瘦马如何能比过过高门贵族精心培育出来的贵女。

“你说什么!这

个狐狸精是谢哥哥带回来的女人。“惠安听后,顿时目露凶光的盯着戴着帷帽的玉荷,仿佛要在下一秒扑过去将她撕成碎片。

若因她身体不适在江南休养了一段时间,又怎会让这种狐狸精缠上谢哥哥,并怀上他的孩子。白日里出门还戴着帷帽,想来必定生得丑陋不堪。

绿芙橫眉冷竖的跳出来指着她鼻子,“大胆,你区区一个姨娘见到我们郡主,为何不行礼道歉!”

“姨娘,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从未见过这种架势的柳儿虽怕得浑身发颤,仍是张开双臂挡在玉荷面前。

玉荷拍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怕,秀眉微拧,“郡主想要妾身怎么道歉?”

惠安盯着她,带着浓浓恶意的裂嘴一笑,“自然是跪下来道歉,然后给本郡主磕三个响头,到外面跪上两个时辰,本郡主就大量的原谅你的失礼。”

不说孕妇怀着孩子本就行动不便,要是真到外面跪上两个时辰,肚里的孩子如何能保得住。

细观周围人,无一人愿出手相助,多的是想瞧她热闹之人。

“妾身身子骨本就弱,如今又怀了相爷的孩子,要是这孩子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玉荷不惧她杀人目光的抚上早已显怀的肚子,眼梢微挑,“妾身斗胆问郡主一声,郡主能负全责吗。”

“一个妾生的孩子流了就流了,以后谢哥哥身边多的是女人为他生孩子,又不缺你一个。”惠安郡主的话堪堪落下,另一道惊喜的声音瞬间覆盖了她的说话声。

“玉娘,是你,是你对不对!”

第45章 第45章你猜,来的会是谁?……

“玉娘,是你,是你对不对。”站在门外的崔玉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眶中全是失而复得的欢喜化为热泪溢出。

是玉娘,是活生生出现在面前的玉娘,此刻的他却嘴唇哆嗦着,怯懦得不敢靠近,生怕是自己臆想太过的镜花水月一场。

玉荷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景下再见到崔玉生。

此时的崔玉生欣喜得眼中仅有她一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面色有多冷,只是自顾自的诉说着自己深情不悔,“玉娘,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现在能见到你,真好。玉娘你过得怎么样,我现在已经赚了很多很多钱了,我可以带你回家了。”

“院里的梨子已经成熟了,我把它们都酿成了梨酒,我们正好回去能喝。”

柳儿见这人对姨娘说着颠三倒四的话,还试图想要上手拉拽姨娘,当即横眉冷竖,“你乱喊什么,我们姨娘的名讳岂是你一个外男能叫的。”

崔玉生不虞地看向挡在面前的柳儿,“她是我的妻子,我如何不能喊她。”

对于他的拦路,玉荷语气淡漠得几乎称为绝情,“这位公子是否认错人了,我与你并不相熟。”

一句并不相熟让崔玉生如遭雷劈,浑身僵硬得满脸痛苦,“玉娘,是我啊,我是玉郎,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

“我是你丈夫啊,我答应过你的,等我有钱了就马上带你回家,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似被他双眼猩红的癫狂之貌吓到的玉荷眉心微拧地后退一步,“我并不认识你,公子大抵是认错人了。”

“你没听见我家姨娘都说不认识你了吗,什么人也敢随意同我们姨娘攀关系,还不快点把他轰走,要是吓到姨娘和姨娘肚里的孩子,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柳儿喊来婆子将人拦住,暗恨早知今日会遇到疯子,就不应该让姨娘出门。

心脏痛得难以呼吸的崔玉生见她要走,伸手就要将人拦下,“你就是玉娘,是我的妻子,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心里也有道声音在告诉他,要是他真的将玉娘放走,以后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了,而且他还有那么多话想要和姨娘说。

惠安郡主自从崔玉生出现后就陷入了回忆中,直到对方追着马车离开后,才招来红棉,蹙眉吩咐,“找人去查下那个男人。”

随后眼眸半眯,“那位姨娘的底细也查一下。”

红棉问:“郡主可是怀疑上了什么?”

惠安并未做声,唯表情耐人寻味。

玉荷不清楚崔玉生为何会来到盛京,也不想和他有过多交集,她也早将清河县里的事当成了上辈子。

只是没有想到她今天遇到崔玉生的事,会那么快地传到他耳边。

烛火明亮的屋内,一袭墨青长袍,长身玉立的男人作画的毛笔顿停,目光自然落在她的身上,似笑非笑地搁下笔毫,“崔家人进京了,听说是一路乞讨进京的,就是为了找你。”

“他对你可谓是用情至深,玉娘就不感动吗。”后一句咬得极为暧昧缱绻,若是稍有一句答得不满男人心意,只怕明日崔玉生的项上人头就会出现在她的妆奁间。

手上正捧着本医书的玉荷眼皮半掠,泛起森森冷意,“你会对打断你一条腿的人感动吗。”

“玉娘的心可真狠,不过我喜欢。”这个回答显然取悦了心中因对他们过往而产生嫉妒,从而扭曲得要疯狂的男人。

如今的谢钧有多爱他对崔家的心狠,往后就有多恨她对自己的心狠。

对比于崔玉生的来京,更令玉荷意外的是谢月皎会主动来找她。

“二小姐怎么来了。”

“听玉姨娘的语气,难不成本小姐没事就不能来吗。”谢月皎扫过她院里的摆设,随后旁若无人的走进屋内,瞧着里面的摆件样样精致得完全不输她院中,且还隐约有压一头的架势。

一想到这些本应该都是她的,结果因为她那张仗着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先享受了,胸腔中就像是有一团怒火在燃烧,烧得她四肢百骸都泛起冷怒。面上却是带着笑意,隐晦地扫过她早显怀的腹部,皮僵肉硬,“玉姨娘肚里的孩子有几个月了。”

玉荷的手抚上腹部,含笑着与其对视,“不知不觉都快五个月了,想不到时间过得那么快。”

谢月皎死死掐住掌心,才克制着翻涌的恶意将她推倒在地,狠狠践踏上她的肚子,“想不到孩子都快五个月了,其实我今天来找玉姨娘,是有件事想要和姨娘商量。”

玉荷也不搭腔,就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谢月皎虽恼怒她的不做声,但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是这样的,我听说皇觉寺很灵,玉姨娘要不要和我们去一趟皇觉寺,就当为肚里的孩子祈福。”

“上次娘亲去皇觉寺为你祈福回来后没多久你就怀有身孕了,姨娘于情于理都得要去还愿才对,否则菩萨要是认为你心不诚,将你的福气给收回了该如何是好,所以玉姨娘可千万不要拒绝才好。”前面的话是劝说,后面那句纯粹是不愿她好,才能从唇齿间都闻到她弥漫而出的恶意。

直到谢月皎走了,柳儿才想起来一件险些要被自己给遗忘的事,小圆脸板起来带上严肃,“姨娘,婢子有件事想要和你说。”

玉荷在她那天早上回来后,就知道她有秘密瞒着她,却没有去追问,而是等着她主动,“哦,是什么事?”

“是关于二小姐的,我那天早上………”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先被另一道声音所打断,“姨娘,大人回来了。”

后背惊出一身冷汗的柳儿瞬间想到了灭口,脸色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浑身觳觫。

是不是本来爷见她没有要说出去的打算,才会允许她活那么久,她准备要说出这个秘密了,所以爷生气了。

“你们在说什么,不妨说来给我听听。”谢钧的视线恍若停在柳儿一瞬,吓得柳儿险些两眼一翻的昏了过去。

咬得舌尖出血刺疼的柳儿直到口腔里弥漫起浓重的铁锈味,才打了个激灵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只是婢子想问姨娘明早上想吃些什么。”

“是吗。”

柳儿吓得扑通一声跪地,后背冷汗涔涔,“婢子所言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假。”

谢钧适才收回目光,搂着玉荷的肩往

里走,“玉娘,你身边的小丫鬟真不经得逗。”

伸手推了推男人的玉荷掩下笑意,“爷既知她经不得逗,还怎去作弄她。”

出来得以呼吸新鲜空气的柳儿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她刚准备回自己的屋内平复一下恐惧,却被面前的人给拦住了去路,等看清拦住的人,头皮发麻得就差跳起来,“白,白管事你怎么在这里。”

“柳儿姑娘,我有件事想要问你。”白简笑眯眯的伸手做了个请。

小脸煞白的柳儿马上想到了杀人灭口,捂着嘴连连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真的,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白简眼眸半眯,全是危险,“我还什么都没有问呢,柳儿姑娘怎么就猜到了,不过。”

他话音微顿,又道:“柳儿姑娘可以将此事告知给姨娘听。”

“啊?”

白简伸出指腹轻擦拭柳儿脸颊沾上的泪珠,“此事你不必瞒着,莫忘了,你是玉姨娘的心腹。”

既是心腹,自是样样得以主人为先。

屋内的玉荷为男人更衣时,就说起了今天的事,“妾身想去皇觉寺祈福,爷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最近我可能没空,你想去的话让母亲小妹她们陪你一起。”谢钧想到平阳王一事,眉宇冷沉,想来此事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结束太早。

“可是妾身想要让爷陪妾身一道。”

“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陪你。”谢钧抚摸上女人娇艳的红唇,忽地凑到她耳边低声笑起,“玉娘,你要知道,你就算再逃也注定逃不开我的掌心。”

他的语调是温柔的,柔情蜜意的,可落在玉荷的耳边仅剩下彻骨生麻的寒意。

因为他是在警告自己,别妄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因当家主母和府上小姐要出门上香,一大早谢府门前就停了两辆马车。

谢月皎和谢夫人一辆,以至于上了马车后的谢婉儿根本抬头,“玉姐姐,对不起,我那天不是故意失约的,我只是………”越到后面声音越小,许是她也知道是自己做得不对。

从上了马车后,玉荷就闭眼假寐,“那天的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大小姐不必如此自责。”

“玉姐姐,那我以后还能来找你玩吗。”

“谢府是大小姐的家,大小姐自是想去哪里都得。”

“玉姐姐,我………”生来嘴巴笨的谢婉儿想要为自己辩解,又瞥到她眼下挂着的一抹浅青和闭上眼的神态就止住了话头。

本来她就做得不对了,更不能打扰到玉姐姐睡觉才对。

在马车上睡了一觉,等下马车后玉荷的精神头确实比一开始要好上不少。

谢婉儿提前跳下马车,然后伸出手,“玉姐姐,我扶你。”

“我之前还不知道姐姐和玉姨娘的感情那么好了,如今一瞧,不但喊上了姐姐,竟还做起了下人的粗活。”一旁的谢月皎略带阴阳怪气。

本就对这个女儿不满的谢夫人立即冷下脸,“你还不赶紧过来,叫一个姨娘做姐姐,你这几天的规矩都白学了不成,要是传了出去,你看从今往后还有哪一个公子愿意娶你。”

“娘,我觉得不一定都是姐姐的错,姐姐回来那么久了,她是什么性子娘亲你还不清楚吗,依我看指定是有些人怂恿姐姐的。”谢月皎虽没有明说是谁,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指的是谁。

谢婉儿知她们误会了,涨红着脸,手忙脚乱的解释,“不是的,是我自己想那么叫的,同玉姐姐没有任何关系。”

而在她们说话中,今日特意精心打扮过的崔玉生正捏着来信,满脸激动的往寺庙里走去。

皇觉寺香火鼎盛,又因求子灵验所以来的多是求子和还愿的妇人,也有不少明日进京赶考的学子,主打一个神佛多拜总有一个会庇护自己高中。

谢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前去抽姻缘签时,玉荷就在皇觉寺随意走动起来。

此刻她身边仅有宋嬷嬷柳儿二人,这个配置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能让她逃跑的好机会。

但她清楚的明白,这是谢长钧用来试探她是否会逃跑的陷阱。

既明知是陷阱,她又怎会傻乎乎的跳进去。

这时,一个小沙弥走了过来,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后道:“请问施主可是玉姨娘?”

玉荷淡淡点头:“请问小师父找我是有何事?”

“是这样的,有位施主想要见玉施主,还请玉施主随我来。”

“那位客人叫什么,是哪位府上的。”玉荷眸光锐利带着审视。

她来到盛京许久,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加上她又是个人人轻贱的妾室,她不认为会有谁同自己交好。

“至于是哪位,恐怕只有等玉施主见到后就知道了。”小沙弥又说,“那位施主还说,玉施主要是不去见他,肯定会后悔,只因他能帮玉施主摆脱现有的困境。”

前面玉荷会犹豫不决,可后一句注定里面是龙潭虎穴她都得要往里跳进去。

今日早朝离去的谢钧被人喊住,“相爷请留步。”

谢钧转身,露出一贯疏离的笑,“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