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还吵吵嚷嚷,可每次闹腾完,管事就默默给他的采矿任务加一成,镐头抡得胳膊快断了,还未必能换够两顿窝头。
更让他窝火的是,那些被提拔的汉旗工长里,竟有几个懂采矿的能人,不仅自己采得多,还总盯着他偷懒——
同为旗人时,他是高高在上的贝勒爷,如今在这些“叛徒”面前,却连个奴隶都不如,能一天混上两个杂面窝头,就得偷偷谢天谢地。
这大明的采矿制度也透着股邪门的野蛮:
矿场里连个看守的兵卒都没有,更没定下死规矩的采矿指标,只按“多劳多得”来算——
每三天送一次吃食,采的矿石多,给的窝头就多,要是超额了,还能换壶烈酒。
管事手里有张明明白白的兑换清单,写着“十斤铁矿换一个窝头”“百斤铁矿换一两肉”,半点不含糊,让人挑不出错来。
阿济格好几次想找送粮的人传话,让清廷拿钱来赎,可他连靠近粮车的资格都没有;
那些送粮的只认工长递过去的工分牌,压根不理会他这“普通矿工”的嚷嚷。
其实他不知道,自打他带着四万多人在辽东半岛失踪后,济尔哈朗、代善他们不是没找过。
起初派了一千多人,没了音讯;
后来又派过一万精锐,照样石沉大海。
几次下来,谁也不敢再往这边派人,久而久之,这四万多人就像被大地吞了似的,成了满清朝廷里没人敢提的忌讳。
风从矿洞深处灌出来,带着股煤烟味。
阿济格抡起镐头砸向矿层,火星溅在他满是胡茬的脸上——
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今天能多采两筐铁矿,换个热窝头;
至于见皇帝、回辽东的事,早被镐头一下下砸得稀碎了。
大明这边的规矩透着股古怪,皇帝似乎不管你过去官多大,只看人头算数量。
阿济格这样的贝勒爷都得抡镐头,那些固山、甲喇、牛录们自然更不敢吱声——
开矿就开矿吧,至少这里不打人不骂人,干得多了还能多吃两口。
三个月下来,谁都没想到,这群昔日养尊处优的旗人居然脱了层皮似的变了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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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晒黑了,手上磨出了厚茧,可面色却比在辽东时红润得多,抡起镐头来虎虎生风。
阿济格看着身边人哼着小调凿石头,心里头直犯嘀咕:
敢情咱满族人还有这勤劳的本事?
过去在旗营里,哪见过谁干活干得这么欢实?
更让他气结的是那些包衣奴才。
从前见了他得跪趴着回话,如今得了些酒肉奖励,居然拉着同伴在矿道边跳大神;
唱的还是关外的调子,累了就往地上一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连句“主子要不要尝尝”都懒得说。
除夕这天,矿场难得松快些。
几百个工长商量着燃起篝火,倒也不怕有人闹事——
谁能吃着肉,谁只能啃窝头,全看今天凿了多少矿石。
马科抡了一天镐头,换回个油乎乎的肉包子,咬一口能看见里面的猪油渣,香得他直咂嘴。
旁边的吴国贵没他卖力,手里就俩硬邦邦的高粱面窝窝头,啃得腮帮子发酸;
想找工长理论,人家只指了指墙上的兑换清单,理都懒得理。
工长们有优待,一份矿产能多换五成吃食,这就更催着他们往死里干。
马科啃着肉包子,看着篝火边那些领了烈酒的汉子,心里头那点别扭早没了——
管他过去是将军还是小兵,现在能多凿一块石头,晚上就能多喝一口酒,这道理简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