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使团离京,明蕃国策(一)(2 / 2)

前日礼炮表演的乱相还在眼前晃——

四十六道烟柱参差不齐,二百多道五颜六色,就像庙会杂耍的玩笑。

他当时站在观礼台上,只觉得脸上的肉都在发烫,连身后小吏递来的帕子都没接。

那是大明天子亲军操演多日的成果,到头来,连最基本的齐射都做不到。

“既然没那金刚钻,何苦揽这瓷器活?”

他低声自语,指节叩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旁边的主事嗫嚅着问:

“那陛下说的‘沿海置换湖广’……”

钱谦益猛地停了手,眼尾的皱纹拧成一团:

“莫说!莫说!”

这话刚出口,便想起数月前魏德藻在洛阳的那番言论。

当时游击军正输送湖广俘虏的水匪山贼,有个领头山贼哭嚎着“几万弟兄竟栽了”,惹得满城哄笑。

魏德藻严肃道:

“闯贼号称五十万,细看不过数万精卒,余者皆是流民。

各府军兵若稍有骨气,何至于让他们纵横三秦?

崇祯不过是惑言诸位罢了,当不得真!”

当时他只当是魏大人宽慰之言,此刻却越想越心惊——

河南、山西那些被“游击小队”收复的州县,哪处不是流贼劫掠后留下的空城?

所谓的“秦豫抢地运动”,不过是捡了流贼退去的便宜。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拍打窗棂,像极了关外的马蹄声。

钱谦益望着案上那封还未写完的奏折,终究是叹了口气。

南洋使团的船该已泊在大沽口了,那些使者或许正对着空荡荡的码头犯疑:

天朝上国的荣光,难道真的只剩宫墙上斑驳的朱漆了吗?

小主,

他捏紧了笔,墨汁在笔尖凝了又滴,终究没能落下一个字。

外邦使团离京那日,是个难得的晴天。可通州码头上的风,却比冬日还要凛冽。

暹罗使者捧着那封轻飘飘的回函,指尖几乎要掐进锦缎封套里。

函上只有“钦此”二字,连惯常的“赐XXX”字样都省了,更别提什么云锦、官窑瓷。

他身后的爪哇使者忍不住啐了口沙,用生硬的汉话嘀咕:

“早听说大明不如从前,竟落魄到连回礼都拿不出?”

这话恰好被前来送行的鸿胪寺少卿听见,他喉头滚了滚,想辩一句“陛下自有深意”;

却看见码头上那几艘商船的帆布都已扯起,分明是连多等一日的耐心都没有了。

那价值百金的双面琉璃镜,自是不如满船瓷器与茶叶来得畅快。

船篙入水声沉闷得像敲在人心上。

少卿望着船队渐渐缩成水天相接处的几个黑点,忽然想起半月前使团初到的景象——

那时他们捧着香料、宝石跪在午门外,眼里的敬畏几乎要溢出来。

可如今,怕是只剩满船的失望了。

他弯腰捡起岸边掉落的一枚象牙梳,是使团侍女不小心遗落的,梳齿上还缠着几缕异域香料的碎屑。

这要是搁在永乐年间,别说象牙梳,便是使者想求一把尚方宝剑作纪念,陛下怕是也会笑着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