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命我监军!”
三月未完,锦衣卫骆养性又带着缇骑轰然入驻,一句话:
“涿州、房山、定州,凡粮草转运,皆由本官节制!”
何复一个文官,被这三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
更可恨的是魏德藻——
那位朝廷大员,拍着公案吼得震天响:
“不想干就滚!
想干?掏银子!分你三股!”
五万两雪花银,是他妻子连夜从樟木箱底翻出的嫁妆,压箱的银锭上还留着“德州刘家”的戳记。
交银那天,夫妻对坐灯前,烛泪堆得老高,妻子把最后一支金簪也拔了下来,哽咽道:
“官人,若真有个闪失,妾身回德州卖豆腐养你。”
何复一个大男人,哭得比她还响。
谁料九月头上,那群大爷竟回来了,把七万两白银“咣当”摞在他案头:
“何知府,你那三股的利,先兑了!”
何复当场愣成木鸡。
半年,五万变七万,四成利!
他偷偷掐自己大腿,疼得直抽凉气——
不是梦!
更玄的是那群大爷临走时撂的话: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陛下说的。”
这话原是个笑话:
宫中改善饮食那日,皇帝与几位大太监闲聊时的话语。
谁料被耳报神传到外廷,竟被那帮贼吝啬的股东咂摸出了金科玉律。
大抵是要多带些人入股,免得被抄了底。
于是决定拿出二百股分润出去,股价自然不能按原价,一万五千两一股,分润给各州府。
保定、真定两府知府各得三股,同知、通判们一股,南直隶几个大府也雨露均沾。
唯独马士英倒霉,当时困在徐州,等突围回来,连汤都没捞着。
好在他自始自终不知这么一回事,要不然得跳脚开骂!
夜深了,何复把七万两银码成小山,灯焰在银光里晃,映得他眼底发红。
窗外,流民的队伍早就消失不见,若不是道路依旧泥泞,真像一场梦。
他忽然想起德州老宅那几千亩薄田,想起妻子灯下补衣的剪影,心里竟生出一点前所未有的踏实:
——这世道,怕是真的要换个活法了。
南直隶的傲慢,像秋日里最后一层薄霜,轻轻一敲就碎。
应天府那帮公侯,原本把“股份”当笑话听:
甚么“河套垦殖”“关外军屯”,不就是京里那群红了眼的饿狼又想出的割肉新招?
他们摇着泥金折扇,眼皮都懒得抬。
最后只有六七个处境尴尬的伯爵,既怕得罪人又怕错过风头,各自掏出十万两雪花银,权当买个“平安符”。
谁料正是这份不情不愿的“敷衍”,反叫大股东们高看一眼——
肯出钱、不逼逼,好!
于是这几家伯府后来在南方事变中,得以脱身举家迁入黄河流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