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听后,忍不住撇了撇嘴:
“人家是专业的,跟你这种半路出家的混子能一样?”
高起潜无奈地笑了笑,低头不语。
他们在一起久了,彼此的性格脾性早已了然于心。
曹化淳虽然嘴毒,但总比方正化的暗戳戳、高宇顺的阴测测、卢九德的贼溜溜要好得多。
高起潜常劝曹化淳别沉迷于《新编三十六计注释》,毕竟高宇顺那个老家伙是个阴谋家,跟他学可学不好。
曹化淳当时撇着嘴扭着头,而方正化则在一旁羡慕得眼睛发亮,高起潜对此真是有点难以理解,敞亮亮的军人作风不好吗?
非要跟高宇顺那样的家伙学习真没意思。
“老高,得了圣主的青睐,如今都混成老龙王的歪把子亲戚了,真是羡煞咱家啦!”
曹化淳翻身下马,雨水顺着铁甲缝隙往里灌。
高起潜回头,脸上雨水与汗水分不清:
“别挤兑我!
蔚州旱得地裂,主子命我增两场雨。
这不,第三场眼看就往应州飘了。”
“前哨说你正起坛弄法事,咱家还不信,你果然在起坛,回头本督主定然参你一本,好好增雨弹不用,尽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嘿嘿!”
曹化淳笑得很阴森,嘴角拉得就像要刀人。
高起潜耸肩:
“得了吧,弟兄们也是人,也是要吃喝的,山西这儿的百姓家无余粮;
咱家只好带着兄弟们弄点野食,候着雨住才架起火你就来了,可别抢食呵,话说你怎么在这里的?”
曹化淳将事情与他讲述后,说要带这些人回家,雨幕中,两人相视而笑。
雨水冲淡了尸山血海的记忆,却冲不淡那句“回家”。
远处人群很安静,脸色里都带着一丝喜意,不知是为这雨,还是为了回家。
秋风未动,杀意先至。
游击小队里打头的是漕帮老把式刘三刀,一双眼睛在漕河里浸了三十年,早练得能在黑夜里辨出哪片浪里藏着暗桩。
此刻他盯着高起潜,只觉得后颈汗毛齐刷刷立起——
那大太监咧嘴一笑,满脸横肉硬挤出两道褶子,活像屠夫在猪脖子上比划下刀口;
偏偏嘴角弧度又极温柔,仿佛下一瞬就要递糖给娃娃。刘三刀心里骂娘:
这笑比哭还瘆人!
更瘆人的是高起潜身后那几门长炮,炮管上还凝着夜露,像一排刚拔出的獠牙,白得发亮。
刘三刀偷瞄曹化淳,后者站在炮影里,面色冷白,眼神像两口深井,说话声锐而哑,带着夜枭刮过瓦檐的调子——
凶是凶,却凶得敞亮,反倒让人安心。
孙守法垂手立在侧,指尖却悄悄攥紧了刀穗。
他镇守榆林二十年,见过笑里藏刀的监军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高起潜这种“恶鬼扮菩萨”的路数,头一回见。
那笑意每加深一分,他肩上的旧伤就隐隐作痛,仿佛又听见当年潼关城下破甲箭的呼啸。
……
得益于流民大迁徙,保定府在易州、涞水、定兴等地都留驻了人马。
知府何复或许是保定府近百年来最忙碌的一任知府,府衙门口,何复的官靴已经三天没沾过门槛了。
自从流民如潮涌来,易州、涞水、定兴……
处处要兵、处处要粮,公文雪片般砸在他案头。
崇祯十六年腊月二十九,原总兵连夜拔营去大同,临走前把“防区”二字用朱笔圈得比碗口还大;
十七年正月未出,方正化骑着快马入城,腰牌一甩: